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配备吹风机,但他头发短,也无所谓,就拿毛巾闲适地擦着湿漉漉的短发,时不时仍有水珠滴落,顺着他匀称的肌肉流淌。

浴室里蒸腾的水雾被他带了些出来,烟霭般笼在周围,即使隔着相当一段的距离,叶武仍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偏高的温度,那温度传染给她,让她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发烫。

男人转了个身去拿换洗的衣服,背部凌厉修长的线条随着擦拭的动作而耸动着,莫名让叶武联系到在烈日酷暑下独行的野豹,肌肉运动的纹理是那么清晰可见,致命危险,却又性感到令人唇齿发干。

“还没睡?”

段少言套上宽松的T恤,蒸汽氤氲的荷尔蒙总算被阻断了一点。

他将毛巾搁下,略微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抬眼瞧着看呆了的叶武,嘴角似乎带着些模糊的笑意。

“在看什么?”

“……电视。”

段少言温润漆黑的眼睛转过去,瞧了瞧屏幕,一个面目焦躁的女人正拿笔在日历上打着红圈。

“意外怀孕怎么办,玛利亚圣母医院无痛人流帮您解决难言之隐。做女人,爱自己。”

叶武:“………………”

段少言唇边那一丝笑容似乎更明显了些,他微微抬起墨色的眉,洗浴过后的一张脸显得愈发白皙英挺,皮肤在电视机的幽光下,简直瞧不出半点瑕疵,就像是玉石精雕细刻而成的,甚至隐约流淌着浅薄的水光。

“你爱好挺特殊的。”

他的简短评价让叶武耳朵里都开始往外冒热气了。

但她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你懂什么,刚刚放的是财金新闻。”

段少言没说什么,笑了笑,就在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叶武都快跳起来了。

“你干啥?”

“睡觉。”

“……你睡下面去。”

“嗯?”段少言挑起眉。

叶武坚持道:“你睡地板,我睡床。”

“房费我付的,你让我睡地板?”

“回去我还你。”

段少言淡淡地:“我这里,不赊账。”

“你——!”

有些好笑地看着叶武杀气腾腾的模样,段少言摇了摇头,玄色的眸子敛垂着,很是欺人太甚:“你若是不开心,可以睡地板。”

贱男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叶武心一横,抱着枕头就真的打算打地铺。

段少言看了看她,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但是这地上有蟑螂,刚刚我出来的时候,瞧见了两只。”

叶武气的手都发抖了。

她特别讨厌虫类,到了连蝴蝶都恶心的地步。段少言这么一说,她就算头皮再硬,也实在不愿躺在硬邦邦脏兮兮的地板上,和蜈蚣小强为伍。

她重重把枕头一摔,隔在本就不大的床上,横在两人中间。

“话说好了,一起睡可以,但你可别过界。”

段少言挑了挑眉,没打算提醒她,她这种行为非常类似小学初中的小孩子,桌子上拿粉笔画一道楚河汉界,就以为建起了坚固壁垒。

傻,一个破枕头而已,还不是想越轨就越轨。

他打量着那个无坚不摧的枕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

“你是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不。”叶武咬着后槽牙,阴测测地瞧着他,然后哼笑两声,像是威胁,“我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对你做些什么。”

她撂下这句话,眼睛紧盯着段少言,唯恐错过这个清教徒脸上半点不悦的神色。

可是看了半天,眼睛瞪的都要流泪了,段少言还是不动声色的和她对望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浅淡地抿了抿唇,平静地朝她微微一笑。

“师父提醒的是。”他说,“我会留心的。”

两人一个朝着墙壁,一个朝着隔出浴室的毛玻璃,中间不尴不尬,躺着一只皱巴巴的大枕头。

夜幕渐深。

叶武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历经岁月而有些污脏的白墙,良久静不下心来。

屋子里很寂静,她能听到段少言沉和平静的呼吸声,深长均匀,他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果然是见了鬼的处男,就像得道飞升的臭道士,清心寡欲的死和尚。

她甚至怀疑自己如果全部脱光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毕竟她秉持着要用美色麻痹竞争对手的邪恶心理,曾经带着他逛德国红灯街,叫nastro可爱又纯洁的小姐姐来陪夜,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种女色/诱惑不计其数,但段少言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有时候她真心实意怀疑他是个死基佬。

唉,睡吧睡吧。睡饱了养精神。

叶武哼唧了两声,抱住被子。

就算段少言再合她胃口,但两眼一闭,看不见也就清净了。

她望着墙壁上那滩久远的蚊子血,正模模糊糊地想要睡过去,忽然一阵高亢的尖叫,惊得她差点从床上弹了起来。

天杀的!她多久没住过这种狗屁宾馆了?

房间那么小,设施那么烂就算了,就连隔音都半点没做,到了半夜,隔壁的男女开始动作,声音清晰明朗,光明正大,就跟开着个音响似的,一个字儿都不漏,全传到了他们卧室里。

那女的标准东北口语,扯着大嗓门跟唱戏似的,尹尹呀呀嚎着,间或还伴着男人粗噶的喘息,床板直晃,简直像是地震。

叶武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一边紧闭上眼睛努力装听不见,一边暗自诅咒这对狗男女阳痿早泄。

可那两人像是和她示威似的,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听到那女的抽筋似的嗷嗷嗷飙了个海豚音,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

谁料到这对神经病又开始吵架。

那女的说:“你滚!你憋来找老娘!你不挺稀罕那上海小贱货的吗?回头我就把她按女厕所,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抽死这臭老娘们!”

男的说:“哎呀,宝贝儿,哪能啊,我咋的就会看上她呢?瘦不拉几的模样,胸上都没啥肉,我肯定稀罕你啊,来,再让哥亲一个!”

“你憋拽我!哎呀,你讨厌死了!你放手——哎,你这——嗯~”

得了,又开始了。

叶武手关节捏得咔哒作响,恨不得冲出门去一脚踹进隔壁屋子里,抄把刀子赏给那俩熊货一人一刀,阉割干净。

她气的不行,浑身焦躁,倏忽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她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段少言不知何时也翻过了身,清俊的男人闭着眼睛,神态平和安详,似乎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受到隔壁惊涛骇浪**的影响。

“……”

叶武的心突突狂跳,在黑暗中睁着明亮的眼睛,瞧着他的睡颜,唯恐这人忽然之间醒过来。

但青年似乎是真的白天累到了,此时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睫毛安静地伏着,像是栖宿着两叶乌黑的羽毛,高挺匀直的鼻梁下面,嘴唇温润淡薄,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着。

心脏扑通直跳,金鼓雷鸣。

叶武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就像夜猫在无边黑暗中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低低伺伏,盯着梢。

青年毫无戒备,睡着的模样安静又温顺,逐渐地也就让叶武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缓下来。

眼珠子转一转,从他饱满的额顶一路打量下来,复又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嘴唇的触感她当然还记得,当时每一寸神经都爆炸过,每一个细胞都沸腾过,滋味是她从未尝过的清冽纯澈,即使冷若冰霜,依旧整颗心脏都烧烫得不行。

对此她也很是想不通。

段少言这个人,明明从头到脚,到指甲缝里,都透着一丝不苟,肃穆沉静的气质,但为什么吻起来的感觉会那么强烈,像是痛饮了烧刀子,唇湿,心热,连骨缝里都有神经在颤抖。

性感到致命。

时间隔得久了,她甚至有些怀疑,那种热血沸腾的悸动,该不会是她一时的错觉吧?

意识回笼的时候,距离已经挨得太近了。

她甚至能看到他睫毛微乎其微的颤动。

段少言身上那种淡淡的,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复又包围了她的感官,加上隔壁那令人骚动的响声,叶武觉得血流越来越快,大脑的运作却越来越慢。

正欲“验证”一下,那种噬心蚀骨的爆裂激动,究竟是偶然的一次事故,还是次次吻上去都会这样。

忽然,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抬了起来。

温热的指腹贴上叶武饱满丰润的嘴唇,将她鬼鬼祟祟的动作止住。

叶武差点心脏骤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稳住自己的阵脚,不至于丢人地嗷的一声窜起来。

黑夜中,段少言一双眼睛又清澈又明亮,如月光朗朗,堪然落在叶武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庞上。

“你干什么。”

第028章 有趣的男人

叶武实在很佩服自己竟然没有晕厥过去。

她和段少言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虽然中间还有个倒霉的枕头隔着,但她的脸挨得那么近,几乎只要稍微伸一下脖子,就能亲到那淡薄禁欲,却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人的嘴唇。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几秒,叶武砰地坐起来,以一种恃强凌弱的姿态,猛地一个翻身,欺上他高大的身形,骑坐在他的腰腹上。

论在床上的臭不要脸,叶武有自信,她若居第二,天下无人敢居第一。

“隔壁的背景音乐不错,听得心痒。”

叶武光明正大地说。

“我想找点乐子。”

段少言被她压在身下,脸色不善,眼睛微微眯着,里面似乎有极其危险的光泽在流淌着。

叶武一手撑着床头,一手摸过他的脸颊。

青年皮肤细腻的触感惹得她心里发酥,她一把捏过段少言的下巴,大约指甲用了点劲,青年吃了痛,微微哼了一声,眉心微蹙,颤动的睫毛下,眸子中星星点点都是细碎的光亮。

他低沉地:“滚下来。”

叶武本来心情就坏,心情一坏,她要么就不理人,要么就捉弄人。

本来今晚她不想理他,所以让他滚去床下睡。

其实这算是武爷爷大发慈悲,放这如花似玉的美男一马。

可偏偏这美男冰冰冷冷地,就是不听劝,非要和她睡一张床,那她也就只好放着好人不当,继续当她的死流氓臭混蛋了。

叶武伏低身子,盯着他微乱额发下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她心里长长一声叹服,这个孽障是真的俊美无极,她越是仔细地去看,就越觉得欲罢不能。

端正,漂亮,线条细致流利,她阅人无数,却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眸子。

像烈火像冰,烧的人心烫,冷得人胆寒。

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肃杀如冬夜漫漫,不见半点妖媚。

可偏偏就是这双清朗纯澈的眼睛,却比最上等的男色还要性感,此时此刻望着,就像被他的目光燃着了一般,脑内不住喧嚣,热油滚沸,尽是些荒淫无度的暧昧遐想。

“段少言。”

叶武轻笑两声,带着些捉弄。

“你怕我么?”

“…………”

这真是睁眼说瞎话。

段少言的脸上明显只有丝丝寒意,哪来的半点惶恐之色。

他闭了闭目,再一次说:“你下来。”

叶武肯听他的话就有鬼了,这人本就狭促恶劣,此时更是顽劣心起,捏了捏他的脸颊。

“小少爷,你没听见隔壁的动静?”

段少言没有吭声。

隔着一堵预制板墙,风流的声音传过来,高亢激动,难以自控。坦荡荡地在他们屋子里策马奔腾一番,留下乌烟瘴气的余韵。

叶武半是心痒,半是捉弄,揪着他的衣襟骑在他身上,忍不住就低下头,要去亲他的嘴唇。

段少言沉着脸,把头侧到一边,叶武一扑没有扑到,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又不甘心地凑过去亲。

段少言又把脸扭开。

叶武再亲。

段少言再避。

这样一来二去重复了几遍,叶武倒没了淫/乱心思,而是有些好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一番折腾下来,叶武的心情总算是稍微明朗了些,她坐直了身子,歪着脑袋,笑妍妍地,“你躲得倒是快。”

段少言终于正过脸来,微微散乱的发丝下,他的面庞像冰霜一般寒冷。

“叶武,你给我下——”

“去”还没说出口,嘴唇就被堵住了。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她柔软的唇舌像是饴糖潜进了他的口腔,灵活熟稔地辗转翻搅,湿润温热的舌头吸吮着他,热切而激烈。女人丝丝缕缕的长发自细长的颈边垂落,像是无限温柔的天罗地网,烟霭般地笼着他。

“你受骗了。”

过了很久,她才舔着唇,意犹未尽地重新直起身子,但依旧没离得太远,柔媚的面容只在他咫尺之遥。她笼了笼鬓边细碎的长发,垂着眸子,凝望着他温润的嘴唇,带着调笑。

“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