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台上的背景板和灯光都布置到位了。

音乐喧闹,云香鬓影,衣装鲜亮,所有的一切跟以前所见没什么不同。

邢可直接去了后台,小礼服胸裙前别了铭牌,很熟练的把标有储光光名字的衣架推出来,在灯光下细细检查一遍。

果然,大小姐平时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不知是哪个模特还是助理下了暗手,在她的裙子上隐蔽的扎了几枚别针。

邢可再查了查服装公司给出的搭配细节目录,不出意外,储光光的搭配饰物凑不成一套的了,因为不知是谁把她的太阳镜藏了起来,只在陈列架上丢了条项链给她佩戴。

模特如果不按照要求来,出了差错,会被服装和首饰公司发黑卡拒见,别的不说,时尚通告差不多就要跟她绝缘了。

邢可倒是没忘第一世界里储光光是怎么整她的,这会儿是带着实验的性质来的,多少有点期待后继发展的意思,所以先小小的照顾她一下,也是互助互利。

一个衣架子身影走进了化妆间,在标有储光光名字的化妆台上随便翻了翻,回着电话,“你走个秀怎么这多事,连配饰都忘了拿,没助理吗?”

一定要使唤他。

斗来斗去,大概又是在司景面前给自己长脸吧。

邢可一听声音,朝衣架后面避了避,瞥了眼化妆镜,果然看见的是凌到的身影。

这人,倒不是她想试验的对象,不过看他好好的,她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凌到把电话挂了,坐在沙发椅上,像是跟着空气说:“喂,储光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邢可屏着气儿不动。

“跟你说话呢,好端端的躲什么?”

邢可只好走了出来,在陈列架下面的杂物堆里找了一下,找到了已被扯断姓名牌的太阳镜。她拿着目录单对了对,确信是储光光的配饰无疑,把它放在了凌到的面前。

“你在找这个吧?现在送去,还来得及。”

“不急。”凌到拿起太阳镜,“你叫邢可?咒我死的那个?”

邢可退了两步,这个动作被凌到看进了眼里,惹得他讥笑了下,“怎么,敢电话里骂人,不敢当面怼死我?”

邢可看了眼凌到,觉得他那脸长得还是那样醒目,还是那样个性跋扈。她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是场误会,我拨错了号码。”

凌到把沙发椅转过来,对着邢可那边叠起腿,手上把玩着腮刷。“你见我就躲,证明你肯定认得我,怎么可能是误会?”

“你这样说好像也没错,但事实就是,我们真的不算认得,我只从师姐那里要过你的号码,今儿早上拨错了,把你当成我死党问候了两句。”

“那可不一定,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我这大众脸,走哪儿都眼熟。”

邢可不愿意多说,拿起太阳镜走出了化妆间,把凌到一个人撂里边。反正一顿无头无尾的话,也不能让他记起什么,最好就是不牵连,不推着他跑向第一世界里的结局。

走进模特通道,送上了太阳镜,她还好心的提点储光光检查下镜架,不要走秀时突然断掉了,把所有的工作做到位后,储光光终于惦记着她的好,答应秀场完了见一面。

通过助理发来的消息,[零点3号台见。]

邢可穿上大衣,把手插进口袋里,冒着冷风走到了零点。

老地方,老景致,就装潢显新,正在侯客。

她找到了3号台,竟然就是第一次来零点时坐的那张,当时储光光半躺在她面前,而时正安静地坐在她后边。

她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颓唐的坐下来,慢慢等着储光光来赴约。

※※※

凌到一进门,就看到了邢可。

因为人少,她模样漂亮,不是见过就忘的大众脸。

可她坐在那儿的样子就不怎么漂亮了,低头看着吧台上的蓝蜡烛,面前的酒是个摆设品,没减一分。

来了就是客,凌到也没打算去打扰她,就是时不时分心来看俩眼,发现她一直就那样坐着,不知道死劲的在想什么。

他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这个感觉可真要命,想他也不是缺伴儿的人,追他的女孩多得是,没道理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有好奇心。

他敲敲吧台,问助理小陈,“你见过那女的吗?”

小陈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好像见过。”

“在哪儿?”

“照片上吧。”

“你给我找找。”

小陈答应了,凌到先把这熟悉感认同症放一边,忙他的事去了。

储光光来得有点晚,一走近3号台,就把外套一脱,露出酒红色露乳装,在邢可面前性感的撩了下头发,她才歪进了沙发,伸出长腿搁置在桌上,半躺着玩手机。

“说吧。”打发俩字。

邢可的胸口闷得紧,让她不自觉的回头再看了一眼,后面还是没人。

她简直不相信眼睛,再到零点这张熟悉的吧台前,储光光的反应和动作还是跟第一世界里一模一样!

如果再加上凌到帮储光光耀武扬威,是不是就可以逼得时正出手给她解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凌到跟储光光的关系没那么亲密,他坐在吧台前喝酒,对这边的储光光看都没看一眼。

就在邢可认死理般的胡思乱想时,储光光又冲着吧台那边喊了一句,“凌到,过来坐嘛!”

凌到真的走了过来,坐进俩人座里,储光光立马爬了起来,靠在他的手边,轻声说:“喂我喝酒。”

邢可本身记忆力超强,眼看着面前的场景,竟一幕幕的跟第一世界里2017年凌晨发生的重合了,她比谁都期望能继续发展下去。

没等凌到反应,她就招手要来一杯樱花酒,放在他倆跟前。

储光光咯咯笑,“邢经理可真有意思,竟然知道我喜欢这种酒。”

凌到拂开她的手,“司景又不在这儿,作给谁看?”

她又拉他,“你就配合下嘛,让我好长长脸。”

对的,配合下,邢可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凌到竟在对面的女孩脸上,捕捉到了一种叫作隐隐期待的东西。

他深觉莫名。

要不是对她有强烈的熟悉感,他早就一脚把她跟作货储光光踢出门。

在这儿整什么鬼,浪费他时间。

凌到拉开储光光的手,“你早点回去,我话不说二遍。”

储光光扁着嘴巴起身,邢可也跟着站起来,他又对她说:“你留下来。”

邢可第三次回头瞧瞧身后,可惜还是没有熟悉的影子。

她干脆转身对着2号台空荡荡的卡座,低声说:“你为什么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和打赏=3=

感谢小禾、千芊入耳的地雷(#^.^#)

第46章 关联

零点酒吧灯光迷离, 照着邢可失魂落魄的影子。

储光光噘嘴说:“就让我俩个女人自己走回去吗?你就不能送送?”

凌到看了邢可一眼,想了下,“走吧。”拿起了车钥匙。

在路虎车上,储光光就着车镜补妆,时不时扯着凌到说两句。

邢可自始至终很安静,看着窗外的街景, 找不到一点变化。

对她来说, 睁眼一看, 从2018年跨到2015年, 短短一晚浓缩三年光阴,须臾成永远。

储光光把唇线笔收了,抹了抹嘴角, “你找我什么事儿?”

邢可回过神,“你认识时正吗?”

“这名字很屌啊, 我应该认识吗。”

“有可能。”

“我想想喔, 找的男人太多了, 不知道有没有叫时正的。”

凌到瞥了储光光一眼, 储光光笑,“怎么,见不惯姑奶奶这样的?”

“你可以滥交, 但不准滥到我圈里来。”

储光光咯咯笑,“你那圈里没几个好货色,比不上人家警察小哥哥。”

“上次夜市维,稳的那个?”

“不错吧, 人长得帅,身手瞧着也正。”

凌到没说话,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储光光翻出手机里偷拍的照片,扭过身子对着后座的邢可一划,“你找的时正,比他带劲吗?”

邢可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周转。

看来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并没有改变。

“怎么样?”储光光献宝似的说,“是不是很正点。”

“嗯。”

凌到这时对储光光说,“给我看看。”

手机杵到他面前,他仔细的瞟了俩眼,还说着,“你们喜欢这样的男人?”

邢可没作声,心里想,是她不是我。不过说了也白说,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事情都讲不清楚。

在凌到眼里,这样的男人有点瘦削了,不够man,估计力量也不行。

储光光看见凌到嘴角掀了一点讥笑,不乐意了,“周转跟你不一样的,白净斯文受,我就好这一口!”

邢可听了皱了皱眉,“怎么把他说成这样?”

储光光索性扭头冲她开火,“你懂个屁,又不认识他!”

“我是他姐。”

“嘎。”

储光光立马收声了。

凌到开口,“堂姐还是表姐?”总不是亲姐,俩人风格姓氏都不一样。

“堂姐。”

储光光来劲,“有他电话吗?”

邢可从这个世界苏醒后就打过周转的电话,但是是空号,等于就没号了。

但她很镇定的回答,“有。”

“你发我你发我。”

“时正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啧,你这人真是——功利性太强了吧,一定要互换消息吗?”

“是的。”

凌到从后视镜里仔细看了邢可一眼,眉目挺深邃的一女孩,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表情沉定,瞧着像是有心机的。

研判完毕,继续开车。

储光光在包里翻了翻,拿出另一个专供私密事的手机,在微信里划了划,“好像是这个男的,名字取得挺逗的,叫‘万磁王’。”

邢可猛然把手机抢了过去,抓在手里细细翻看。

微信图像是一张白纸,时正书桌上曾拿来公用的那种,白得无杂质,设置的账户名叫“万磁王”,后被储光光备注为“时正”。

邢可拿出自己的手机跟它比对。

微信名单里,她曾给时正改名为万磁王,备注倒是没改过,就叫时正。

现在来看,她的和储光光的微信好友里的万磁王,是同一个人。

“你哪儿见到他的?”邢可攥紧了手机问。

储光光咯咯笑,“先给我周转电话。”

邢可毫不犹豫把周转的空号给了她。不等她拨打电话试真假,又催问了一遍。

储光光咬着太阳镜脚想了想,“政府有次搞了助学活动,我去走场,有个什么基金的会长,长得蛮正的,我给他手下送花,才套来他的联系方式,微信也是他的小助理给加上的,和他本人没多大关系。”

“光启基金会?”

“好像是这个。”

“那你联系过他吗?”

“发过消息,从不回答,慢慢就忘了。”

邢可抿嘴朝沙发椅背上一靠,心里有点发恨。

原来在这个新世界里,时正还是光启基金会的会长。

可是他怎么做到,让时宅上下都否认有他这个人,还把会长的名衔转让到了时光启身上?

只有一个可能,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最简便最有效的办法,真的只有这一个——他亲自授意,让整个时家对他的事情三缄其口,甚至否认有他的存在。

她怎么能这样傻呢?

邢可快被自己傻哭了。

今天去时宅时,司机口口声声称时光启为“会长”,根本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称呼好嘛!

邢可手指连动,把自己微信图像改成上午的那俩题字“且放”,还装模作样发了个朋友圈:感情之事,勉强不来,能放且放。

给蛰伏在暗处的四百年大魔王一个提醒,她跟司机说的,他再不来,她就不等,可不是一句假话。

敲打完了,收自己手机,还储光光手机,趁机还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片段式的记忆,像断点传输一样,给邢可灌入当世的事实。

按照储光光的记忆视角,情况是这样的——

本应该在原来世界2018年元旦举行的助学活动,在这个新世界里的2015年元旦就举行了。

活动中心人物是慈善教育家周显志,也就是邢可的爸爸。

会场上的时正和凌到都不是重点人物,大多数的媒体摄入镜头里,甚至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储光光身边倒是跟着几家媒体来采访她,还把她跟新晋的花旦司景做了比较。

随着储光光的记忆镜头朝远处看,司景那会儿柔柔笑着,在跟凌到说话。凌到说不了俩句,招呼都没打,转身朝合影区走去。

时正的身影如一抹惊鸿,从视角边缘处掠过。他站在凉棚外,礼貌颔首,与人交谈。

只有那一眼的记忆,被灌输的人邢可,也能肯定那就是时正,错不了。

找了一天,感觉像是找了一个世纪,他竟然在别人的记忆里。

她捂住了眼睛,遮住了里面的情绪。

在这个说不清的新世界里,面对凌到从车镜倒过来的略显惊异的眼光,她也顾不上很多了。

“哟,瞧你激动得,哪天要是见了面,我给人家会长说一声,咱们邢经理可惦记着他呢。”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