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终于落座,云暖殷勤地用开水烫餐具:“丞画哥哥你什么时候去的美国?刚回来吗?”

骆丞画的员工资料表上填写的毕业院校是美国H大,毕业后一直留在美国工作,倒是与他字幕组大神的身份吻合。

云暖觉得就凭骆丞画今天主动让她搭乘顺风车,这个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情,不然现在两人也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了。所以即使骆丞画沉默,她也不介意主动找话题。

骆丞画应了声“嗯”。

云暖等了会儿没见后话,干笑两声:“话说我那天真是吓了好大一跳,没想到会在君和看到你。对了,你怎么会来君和?”

骆丞画抬眼看她,又是一声“嗯”。

云暖有点笑不下去了。她想也许是自己唐突了?事关两家公司合作,骆丞画又是高层,他不会误会她想套近乎探听内/幕吧?于是云暖连忙转换话题:“呵呵,说起来外婆家那片马上要拆迁,你有空回去看看吧,外婆最近还总提起你呢。”

云暖原想久别难免生疏,可她没想到连找几个话题,骆丞画除了一个“嗯”字,就再没有接话的意思。他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绝不会这样冷淡到让人难堪。两个人的对话,更像是她一人的独角戏,这样又是何必?恰这时服务员来上菜,她微微一笑,识趣地道:“开吃吧,好饿。”

然后她没再开口,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美食上。

不知是点的螃蟹太瘦,还是云暖太用力,吃到一半啃蟹腿时,她手中的蟹腿倏地飙出一股汁水,好巧不巧地射在对面骆丞画的脸上。云暖当场就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她跳起身,慌忙抓过纸巾递到骆丞画跟前:“你…我…对不起…”

骆丞画冷眼扫过局促到脸红的云暖,另取了纸巾擦干净脸,再一次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才会答应跟这个人一起吃饭。

云暖攥紧纸巾,讪讪地收回手:“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等,等这么久;聊,聊不起来;吃,吃成那样,好好的一顿晚饭,被她搞得一团糟。最后抢着买单时,两人的手无意中碰到,下一秒云暖的手就被大力甩开,重重撞上桌角。

那一瞬间骆丞画的反应,就好像…云暖是什么可怕的、会传染的病毒一样。

云暖甚至都没顾得上疼,她愕然地看着骆丞画,然后收回手,低头把钱放回包里。

从海鲜馆出来后,云暖若无其事地道:“雨停了。附近有个超市,我去买点东西,你不用送我,我等会儿打的回去。”

不等骆丞画回答,她已笑着跳开几步,然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暖走出去很远,才收敛笑意,用力呼出一口气。她想,在骆丞画的心里,她终于和所有人一样了。那个人极度不喜欢与人肌肤相亲,曾经她是个例外,然后有一天,她不再是例外了。

这样也好,干干净净。

骆丞画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云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他脑海里仍是刚才云暖笑着跳开身,脸颊挂着浅浅的酒窝,朝他挥手的那一幕。

一如此刻雨后的空气,甜美又清新。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假象,这个人不值得他留恋,然后他像是骤然感觉到夜晚的冷意,动作僵硬地扣好衬衫领口的钮扣,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去。

第五章

云暖到家就迎来一个噩耗——云妈妈命令她五一前找到男朋友,找不到就安排她去相亲。

虽然云妈妈平时也会唠叨几句,说什么年纪不小了,催云暖快点儿找对象,但这样强势的限时明令,还是头一遭。云暖开始没当回事,随口敷衍几句就想蒙混过关,结果云妈妈跟在她屁股后头耳提面命了一晚上,云暖躲回房间都没能幸免。

云暖听得耳朵生茧,没忍住顶撞了两句,这下捅到马蜂窝了。云妈妈那叫一个生气啊,恨铁不成钢地说云暖傻,眼见着一套房子要长脚跑了,她还被人蒙在鼓里呢。

原来前两天云妈妈撞见云暖的阿姨去看房,才知云暖外婆许诺宝仪,只等拆迁赔款一到,就给宝仪买房结婚。

宝仪姓叶,小云暖一岁,是云暖阿姨的女儿、云暖的表妹。宝仪的男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外省人,毕业后跟着宝仪来N市。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因她男友家境贫寒,无力承担N市高昂的房价,连首付都没能凑齐,婚事因此搁下。

年轻人怎么能为了套房子耽误婚姻大事?云暖外婆心里着急啊,这两孩子在一起多年,曾外孙都早该抱了,不就是房子吗,她给买就是!这下可踩到云妈妈的尾巴了。现在的房子多贵?一套房子值多少钱?说给就给,这不是欺负她家云暖没有男朋友吗?

于是云妈妈思来想去,给云暖布置了政治任务,决定姐妹间来一场公平竞争。云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用被子蒙住头,再三保证会努力找男朋友,才算把云妈妈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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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云暖下班回家都受到了来自亲情的伤害。

云妈妈采取紧迫盯人的方法,看到云暖就洗脑,说谈恋爱就是要出去吃饭唱K看电影压马路,窝在家里怎么谈?上下班两点一线,哪来的机会谈恋爱?说到最后别说晚饭,恨不能把门一关,不许云暖十点前回家。

云暖一看云妈妈来真的,到了下班时间就开始痛苦纠结。回家,还是不回家?主动加了两天班后,云暖实在没班可加,只好拉着苏汐出来吃饭。两人挑了家川菜馆,就着冰啤酒,边吃边吐槽。

云暖本以为苏汐会与她“同仇敌忾”,万万没想到,这次苏汐竟然坚定地站到了云妈妈的阵营。

苏汐说:“既然公平竞争,你就应该努力争取。现在房价这么贵,你婚前要有套房子傍身,何愁来着?”

然后她自嘲地笑笑,带着讥讽与不甚明显的恨意:“再说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能管吃能管住,还是能保质一辈子?”

云暖想到何哲,反驳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她想,苏汐应该是恨何哲的,而她从来没有恨过骆丞画,也许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和骆丞画在一起过。

不曾爱,又何来恨?

不过有些事,云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从小到大外婆都偏爱宝仪,就算她有男朋友,也不一定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再说她现在找男朋友,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和宝仪这么多年的情况又不同。

苏汐翻了个白眼:“反正不争你就没有机会。”

“争了也白争。”

苏汐深刻体会到了云妈妈的恨铁不成钢,她气得拍桌子;“一套房子两百万,为了两百万你白争一回怎么了?你辛辛苦苦上班,一年挣多少工资?一套房子抵得过你打工一辈子!”

云暖哑然。

苏汐趁热打铁:“反正你妈说得没错,有男朋友最好,没有你也雇个假的,先把房子拿到手再说。凭什么两姐妹,一个有一个没有,是你不孝顺了,还是你妈不孝顺了?”

说着她斟满酒,跟云暖碰了碰杯,画风一转:“嗳,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公司那么大,你挑个好的下手呗。”

说者无意,云暖听了,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骆丞画。适度的酒精带给她微熏的醉意,心底的弦像被无形的手撩拨,云暖反反复复想着云妈妈和苏汐的话,心思一动。

是啊,争一争又如何?即使失败,至少她努力过了。她不想弄虚作假,可眼前不正有个最佳人选吗?

云暖晕晕乎乎地想着,即使她不认识骆丞画,突然某天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她也该想方设法地抓住啊。态度不好算什么,追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没道理因为是旧识,反而怯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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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打定主意,又瞻前顾后地思虑两天,终于决定在周末行动。

这些天她与骆丞画除了公事上的交流,再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这样本是最稳妥的,有个帅上司养养眼,连工作的积极性都不自觉提高了。可自从云暖动了小心思后,她就不满足于如此保守的现状了。

有一种人,比毒品还可怕,多看几眼都会让人上瘾。云暖因为这两天一直偷偷关注骆丞画,越关注越喜欢,越喜欢越沉迷,很快她就彻底沦陷了。

颜值是一方面,工作能力是另一方面。从“九点上班先吃早餐、下午喝杯现磨咖啡、饿了烤根香肠、馋了啃点水果、冰箱里满满的牛奶和冰淇淋、电脑屏幕五花八门,摸鱼上网、微博淘宝、天天包裹不断”到“办公室不准吃外食,关闭公司WIFI,上班悄无声息,个个埋头苦干”,骆丞画经过极短时间的整顿,公司的工作气氛就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从养老模式一下子进入hard模式,茶水间里仍是咖啡机、冰箱、微波炉俱全,但进入茶水间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云暖觉得骆丞画很有两把刷子,单以考勤来论,以前迟到扣钱,很多同事背地里不止一次吐槽,说什么迟到扣钱,加班却什么都没有,不公平。自从骆丞画来了后,上班迟到再不扣钱了,可没等大伙儿鼓掌庆祝,就听他宣布说经理级别提早半小时到岗。

经理早早上班,你好意思迟到吗?迟到撞上领导,压力大吗?

与之相应的薪酬制度改革,更是打破原有的大锅饭政策。多劳多得、能者多得且员工收入与企业效益紧密联系后的一系列具体薪资标准出台,大伙儿一方面无比怀念以前“混时代”的轻松惬意,另一方面又对唾手可得的薪资增长痛并快乐着。

骆丞画因此被封了个“隐藏boss”的绰号,被无数的人又爱又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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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被骆丞画的工作能力折服后,觉得自己升华了,不再是肤浅的颜控党。周六一大早,她连早饭都没吃,把之前添购的狗窝狗粮打包,直奔骆丞画的公寓。

骆丞画的小区是封闭式管理,云暖在门卫处拨打电话,后知后觉地想到周末呢,骆丞画估计还没起床吧?

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云暖一边给保安说好话,努力想蒙混进去,一边继续拨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云暖以为又没有人接听时,电话忽然通了。骆丞画“喂”了声,声音清冷,没有半分慵懒睡意。云暖立马兴奋地表明来意,解释说她之前买的狗窝狗粮留在家里也是闲置浪费,所以拿过来送给拖鞋。

电话那端静静的,骆丞画沉默半晌,最后回说人不在家,婉拒了云暖。

云暖挂了电话别提有多沮丧了。这心情,好比一个人饿了一天去吃心仪已久的大餐,结果到了目的地,发现大餐关门大吉了一样。值岗的保安实在不忍看云暖的失望表情,头一扭,朝云暖挥挥手。

这是…让她进去?云暖一迭声地说谢谢,抱着东西往里冲。一直到站在骆丞画的公寓前,听到门后传来的拖鞋叫声和扒门声,她才从那种兴奋中缓过劲来。

反正骆丞画不在家,云暖把袋子放到门边,按按门铃算是跟里面的拖鞋打招呼:“拖鞋乖,你爸赚钱这么辛苦,周六都没懒觉睡,这门很贵的,你可别把它刨坏了。阿姨给你带了好吃的,就放在门外,你乖乖听话在家,阿姨改天再来看你哈。”

话音刚落,门就毫无征兆的从里打开。云暖吓得瞪大眼,当场大脑当机,怎么都反应不过来了:“你…你不是…不在家么?”

哦天哪,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云暖脸颊发烫,伸手捂住脸,又想钻地洞了。

骆丞画皱眉看她,神情里透出几许不耐烦:“不是让你不用送过来么。”

云暖张开手指,露出一条眼缝,偷偷窥视骆丞画,然后又猛然松开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你们小区门口了。好了,目标完成,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啦!”

她拎起东西递到骆丞画的手中,又弯身摸摸围着她打转的拖鞋,蹦蹦跳跳地一直到电梯口,还不忘回头朝骆丞画用力挥挥手:“快进去吧,拜拜。”

她觉得运气真不错,竟然这么巧在骆丞画出门前赶上了。她没想过今天这一趟能和骆丞画发生些什么、定下些什么,能见上一面已经足够。

第六章

周一上班,骆丞画的脸色不太好看。

整个周末,他眼前都是云暖那张肆意开怀的笑脸。她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没打算出门,只是不想看到她吗?她难道不知道,他开门是故意让她撞见,想让她知难而退吗?她明明那么震惊,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这么明亮的笑容,就好像照亮世间的明媚阳光,他有多少年没看到过了?他一点儿不想承认,他对这样的笑容毫无抵抗力。

云暖全然不知骆丞画的汹涌心事,她只会趁着没有旁人的时候,努力又笨拙地向她的新上司示好:“骆总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骆丞画看到云暖,脸色更差了。

偏偏云暖毫无所觉,她一头热地送了杯开水进骆丞画的办公室,脸色通红:“骆总您多喝热水。”

骆丞画恨不能把杯子拂扫到桌下,表明他的态度。

好在这回云暖终于看懂了。她知道骆丞画最近在整顿工作风纪,但管理讲究人性化,松了不行,紧了也会过犹不及。她身为人事主管,关心同事是份内之职,这种程度不算过火或骚扰吧?他至于一脸严肃,不高兴成这样吗?

云暖示好受挫,心情本来是灰败的,谁知中午小许惯例花痴她的骆总时,忽然另辟蹊径:“嗳嗳,小暖你知不知道,公司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偷偷勾搭过我们骆总了。”

云暖一脸茫然。

小许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然后她兴致勃勃又神神秘秘地开始八卦,谁谁谁加骆总Q/Q好友被拒绝,谁谁谁给骆总发私人消息被无视,谁谁谁深更半夜给骆总打电话被挂断。

这么一对比,云暖囧囧有神的发现,骆丞画似乎待她不算糟?

云暖瞬间被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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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骆丞画出差,当天赶不回来,云暖觉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忙自告奋勇地要替骆丞画照顾拖鞋。

有人主动请缨照顾拖鞋是好事,可骆丞画一点也不想和云暖牵扯过深,然而看着云暖眼眸晶亮、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拒绝的话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我保证就下班后过去喂狗溜狗,绝不进你的房间和书房、不乱动你的东西。”

看骆丞画没有反应,云暖绞尽脑汁,只差指天发誓了:“还有还有,我不会偷吃你冰箱里的任何东西,进出都会锁好门。”

骆丞画心想这都偏到哪里去了?问题的关键不在她会在他的公寓里做什么,而是他要把家里的钥匙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

这就好像要把他的心交出去一半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骆丞画还是没有答应,云暖没辙了。她虽然主动,毕竟还要留张脸皮好下次继续努力,所以既不能死缠烂打,也没办法强迫。说实话,抛开两人十二年前的情份,骆丞画拒绝她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云暖这样那样自我安慰一番,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她心里虽然有小小的失落,但不至于因此影响工作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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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上班,云暖看到办公桌上躺着个信封。她诧异地拿起来,里面的东西滑出来,啪地摔在桌上。

一把簇簇新的钥匙、一张门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也不知骆丞画是什么时候放在她桌上的,昨天下班时明明还没有,云暖喜滋滋地收好东西,心里别提有多美了。她拿起手机又放下,短信写了又删,电话还没拨通就挂断,如此三番,最后她学着骆丞画,什么都没有说。

下班后云暖屁颠颠去了骆丞画的公寓。拖鞋看到她兴奋得直摇尾巴,一来今天这么早就有人作陪,它高兴;二来女主人和男主人不一样,女主人会摸它抱它,还会和它逗玩,它特别喜欢女主人。

云暖一点儿没让拖鞋失望,喂它好吃好喝的,又带它去江边散步。一人一狗出门像丢掉、回家像捡到,连一向精力旺盛的拖鞋进了家门后都累得一头倒在狗窝旁,睡过去之前它懒懒地翻翻眼皮,看到它的女主人一会儿站在主卧门口探头探脑,一会儿跑到书房门口左顾右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云暖谨守承诺,暗戳戳把骆丞画的公寓里里外外一番查探,得出结论——公寓里没有第二个人住的痕迹,除了那双女式家居鞋,没有其他任何女性用品。那双鞋平时束之高阁,显然没什么用武之地,虽说未婚不代表单身,但骆丞画应该单身无误。

出乎云暖意料的是,公寓里竟然不见大提琴。虽然很多人工作后不再有闲情雅致拨弄年少时学过的乐器,但她一直以为即使骆丞画不将大提琴当成终身职业,也绝不会放弃大提琴,因为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收获颇丰,云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她看看时间,又看看拖鞋,已经很晚了,她锁好门,足下踏云似地轻飘飘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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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出差两天,按理第二天云暖不必再去照顾拖鞋。

下班后云暖对着钥匙和门卡出神,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诸如骆丞画可能会坐晚上的航班,回来要很晚了,拖鞋孤零零被关在家里,不知道狗粮和水还有没有…要是撞上骆丞画,就说她是来归还钥匙的好了。

如此这般做完心理建设,云暖直奔骆丞画的公寓。

这回云暖没敢折腾得太晚。昨天拖鞋在楼下撒欢过头,粘了一身的泥与灰,后来回去太晚没给它洗澡,云暖决定今天不溜弯,省下时间给拖鞋好好刷刷毛。这事一回生两回熟,云暖之前捡到拖鞋时就给它洗过澡,加上拖鞋对女主人着实喜欢,各种躺平了任为所欲为,所以一人一狗配合默契,澡洗得异常顺利。

骆丞画掏出钥匙,看到门缝底下漏出来的亮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就沉了下来。

云暖是知道他今天回来的。他想,给她钥匙果然是他冲动了。

门打开,一室的温暖灯光。云暖盘腿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板上,举着吹风机给拖鞋吹毛。那讨人厌的小狗趴在她腿上,云暖的手每顺一下它的狗毛,它就眯着眼睛摇一下尾巴,那模样要多陶醉有多陶醉。

云暖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漾开一抹笑,小酒窝勾人:“你回来啦。”

吹风机的嘈杂声响中,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片小小的羽毛吹进骆丞画的耳朵,飘啊飘啊一直飘到他的心里,惹得他心头颤麻。

再没有比一身疲惫地回到家,看到家里有人留灯等他回家更温暖、更让人怦然心动的事了。骆丞画原本打算一进门就让云暖放下钥匙赶紧离开,此刻却像被人捂住嘴巴,想好的台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不用管我,该整理整理,该休息休息,我给拖鞋吹干了就回去。”云暖生怕骆丞画听不清,关了吹风机,用下巴指指茶几,“钥匙和门卡放在上面,不该动的东西我一样没动。”

骆丞画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暖,他没料到云暖会这么主动地归还钥匙,一时竟转不过弯来。

一旁的拖鞋久等不到女主人的伺候,不甘寂寞地汪了一声,努力朝云暖怀里拱,示意她不能半途而废。

云暖朝骆丞画笑笑,然后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给拖鞋吹毛。客厅顶灯的暖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长而翘的睫羽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带着微微的颤动,让她整个人像是个发光体,教人移不开视线。

骆丞画忽然有些眼红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