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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归还钥匙后,周末又登门拜访了一次。在她的有心维护下,门卫的保安都认识了这个爱笑的姑娘,不用出示门卡就放任她进出自如,所以直到门铃响起,骆丞画才知道云暖站在他家门外,而拖鞋早已扑到门后兴奋地刨门大叫,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开门,入目是一片葱翠绿意,然后云暖的脸从那绿意后一点点露出来,眉眼弯弯:“我来看拖鞋,这是送你的。”

拖鞋摇着尾巴,毫无节操地把云暖的两只脚舔了个遍,然后咬住她裤脚,屁股支地努力把人往家里拖。

骆丞画盯着那盆巨大的植物,反问:“送我?”

云暖把花盆往他手里一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妈呀,重死我了!这是绿萝,很好养的,你放在客厅里,记得浇水就行。”生怕骆丞画拒绝,她略微紧张地舔舔嘴唇,讪讪地道,“这个不贵,我看你家里没有绿植,养点儿绿植对空气好,对心情也有益处。”

有句话云暖没敢说,那就是家里的活物多了,会让家看起来更像一个家。

骆丞画明白云暖的意思,不是他疏忽,而是他根本没有心情装扮公寓。于他来说,这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什么是家,什么是温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他破天荒地没有拒绝,把绿萝放到客厅酒柜前的吧台上,心想有些人虽然做不成恋人,或许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云暖没有逗留太久。即使她主动争取,总归还留有几分余地。她不是会豁出去不顾一切的人,说句矫情的话,她骨子里还有女孩子的矜持在,即使不多,但确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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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每逢骆丞画应酬或出差,云暖都会过去照顾拖鞋。有时骆丞画加班得晚了,云暖也会提前过去。一开始钥匙和门卡有借有还,无需骆丞画提醒,云暖归还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绝不拖泥带水惹骆丞画疑心。

随着次数的增多,加上骆丞画公务繁忙,有人帮忙照顾拖鞋,渐渐地他就放手了。有次云暖还他钥匙,他几乎想也不想地道:“你拿着吧,过两天我还要出差一趟。”

云暖神色平静地收起钥匙,心里则乐开了花。她脚步轻快,差点没在骆丞画的办公室里哼小曲儿。回到座位后,云暖用力拍拍滚烫的脸颊,忽然觉得烦人的工作都变得可爱起来。

自从骆丞画来了后,集团下属所有公司的人资相关都改由集团总部统一负责,云暖手头的工作量骤增,对此她曾一度心有抱怨,可她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云暖捂住脸,觉得脸更烫了。

第七章

时间过得飞快,日历翻过一页,迎来一年一度的企业文化培训。

君和集团上至集团总部,下至各分公司,近千名员工将被拆散打乱分成两批,参加为期两天的企业文化培训。云暖和企划部的小何布置会场、通知联系、安排接待,昏天暗地地忙碌了几天后,培训活动顺利拉开帷幕。

第一天的培训,云暖做为工作人员调度协调之余,偶尔配合小何的工作,拍些活动照。

上午集团总裁出席发言,又参加了两个互动小游戏,整个现场气氛热烈,活动空前成功。唯一的遗憾是云暖本想趁机偷拍几张骆丞画的照片,结果原本定在第一天培训的骆丞画因故没有出现在会场,把参加时间挪到了第二天。

培训活动因为有竞赛小游戏,参加的员工会根据公司、部门、职位提前做好分组,并选定组长。骆丞画这个临时多出来的人员,就被安排进了云暖担任组长的小组里。虽然拍不了照片,但能近距离地接触骆丞画,玩一把角色互换,云暖对此还是很期待的。

谁知第二天的培训画风逆转,直接从小清新跳到棍棒教育,一开场就让所有组长上台立军令状。

所谓的军令状,就是愿赌服输,即如果小组在游戏竞赛中失败,那么组长必须上台接受惩罚。惩罚有三种,剔光头、赤脚绕会场跑步、做俯卧撑,择一即可。

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担心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不当回事者亦有之。

培训方用VCR回顾了他们的前几场培训活动,无一不说到做到,输的人该剔光头的剔光头,该光脚跑的光脚跑,该俯卧撑的俯卧撑。台上有两位女组长,立军令状前培训方诚恳地建议这两组里能有男士站出来“英雄救美”,担任新的组长。

可惜谁都不是傻子,当组长吃力不讨好,处罚却是实打实的,谁肯挺身而出?

培训方最后一次确认,另一位女组长表明不需要换人,问到云暖时,云暖却犹豫了。光脚跑步和俯卧撑她不善长,若有人胆敢动她的头发,她拼着丢工作或报警,也不会屈服,而游戏既有输赢,万一到时真输了怎么办?

培训主讲师在一旁催促,云暖紧张地拢拢头发,正要闭着眼狠狠心选光脚跑,就听台下一阵巨大的起哄声。她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人从人群中缓步踱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仿佛自带光芒,衬得周围的人灰暗成背景,而他犹如救世的神衹,看得她眼眶发热、心尖发烫。

骆丞画看也不看云暖,径直走上讲台,神色平淡:“我替她。”

云暖松了口气,又隐隐浮起另一种担忧与不安。她看着骆丞画,欲言又止,然而直到她被主讲师送下台,骆丞画都没有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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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正式开始。

约摸半小时的讲话后,开始游戏。主讲师介绍游戏规则,并预留十分钟练习时间。游戏很简单,每组30个组员,50秒内依次轮流从1数到100,逢7或7的倍数,不报数喊“过”,规定时间内数完不出错,就算过关。

游戏不难,组员围成圆,每个人明确自己要报的数字就OK了。然而真等一组组测验,才知游戏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当初分组时有意把总部与分公司、管理人员与基层员工打散重组,以促进同事之间的感情,组长一般由管理人员担任。但二十个小组,除了三个小组一次通过外,竟然有十七个小组中途出错。

云暖所在的小组在数到66的时候,下一个本应说“过”的同事,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不走心,竟然喊了声“67”。一轮游戏结束,十七个组长上台接受惩罚,排成一排做俯卧撑——立军令状的时候,没有人选择剃头发或光脚绕会场跑步。

云暖不着痕迹地挤在台前的角落里,听身边的小许兴奋地评头论足:“哇!你看你看,咱们骆总人最帅,做的俯卧撑也最标准!”

二十个俯卧撑完毕,众人看完好戏继续游戏,十七个失败的小组重新计时数数。云暖心想上回栽在67,这次努力一把肯定没问题。谁知这次到49就出错,是分公司的一位工人,彼此不熟,连说笑着抱怨几句都不能。

云暖别提有多挫败和郁闷了。虽然每个人的文化程度不同,但都是成年人,再不济也不至于连数数都不会。五十秒数到一百,时间看似紧张,实则完全来得及。

失败就是失败,不止云暖她们组。这一轮结束,剩十二位组长在台上做俯卧撑。

这一次的俯卧撑数量——翻倍四十个!

云暖和小许挤在角落里,一开始小许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咦,左边第二个是事业部的吴厂吧,他做俯卧撑就只动屁股吗?”

云暖扯扯小许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工作后鲜少有人运动健身,即使有,六十个俯卧撑下来,大半的人都能瘫到地上去。现场唯有骆丞画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一处肌理的变化都经得起推敲,每一个起伏的动作都有衡定的节奏。

这个人,真是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从容出众,不见半分狼狈。

这一轮结束后,所有人都收拾起嬉笑的心情,游戏继续。

所谓事不过三,再说真不是什么难的游戏,只要够冷静认真,完全没有问题。然而现实是云暖的小组又一次失败了!若不是三轮出错的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分公司,互不认识,云暖都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整骆丞画了。

这一次,接受惩罚的只有五位组长,而惩罚的数量再次翻倍——八十个俯卧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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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会场的气氛已经变得凝重,主讲师在悲伤的背景音乐下,说着煽情的话:“大家有没有想过,今天他们为什么会站在台上接受惩罚,做这么多的俯卧撑?是因为他们喜欢吗?不是!是因为他们的错,才使游戏没有完成吗?不是!是因为有人出错,而他们是组长!

“他们是组长,是一个团队的领导者,所以他们要为其他人的错误买单,要承担团队失败带来的后果!一个集团是一个团队、一个公司是一个团队、一个部门是一个团队,甚至一个项目、一个策划、一个目标都会形成一个团队!配合,是每个团队必备的要素…”

主讲师滔滔不绝、慷慨激昂,云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全部的心神都在骆丞画的身上,那挽起的袖口下紧绷的肌理线条,那汗湿的衬衫下诱人的腰背曲线,那抿紧的性感薄唇,以及起伏间不时有汗珠滚落的挺直鼻梁。

骆丞画左手边那位一同受罚的女组长这时再支撑不住,趴在地上拼命喘气。立刻有组员递水递毛巾,又有组员自告奋勇要求代替组长接受惩罚。显然主讲师要的效果不止如此,他坚定地拒绝了替代的要求,勉强同意组员可以在旁陪做。

那一组的组员瞬间炸毛,好在那女组长是位分公司的经理,向来以强势闻名。她满脸涨红、汗如雨下,却仍是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咬牙坚持。一眨眼的功夫,女组长周围趴下来好几个人,大家一边齐声报数,一边陪同鼓励女组长一个俯卧撑一个俯卧撑,艰难地向目标迈近。

即使是顺利完成的小组,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免动容。其他几位组长也纷纷体力不支,这时已经没有人追求动作的标准,只要有那么一个挺起的动作,不管挺起的部位是哪里,都算一个俯卧撑了。

云暖不知不觉挤到了最中间,蹲在骆丞画的前面。

这不是十个、二十个俯卧撑,做完这一轮,已经是一百四十个俯卧撑了!

云暖一眼不错地盯着骆丞画,只觉得眼眶阵阵发热。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背景音乐太悲伤,也许是主讲师的话太煽情,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很想扑过去抱住骆丞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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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像骆丞画这样经常锻炼的人,陆陆续续一百四十个俯卧撑做下来,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云暖完全顾不得避嫌或其他,在骆丞画起身的刹那,她几乎带着点儿仰视与怯懦的,迎上去递上毛巾和水。

骆丞画低头甩甩汗,接过水拧开一气喝了半瓶,走到台下站定。

台上空出的位置很快被人补上,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加油声与计数声,那位女组长需要几分钟才能勉强完成一个俯卧撑,却仍咬牙继续着、坚持着。好几个妹子围在她的身边,都心疼得哭起来。哭声好像会传染似的,加上主讲师又伺机煽情了一把,很多人开始抹眼泪。

云暖站在骆丞画的身边,偷偷打量他一身是汗、格外性感的侧影。他没有找位子坐下休息,而是站在那里,犹如一株坚韧的竹、一棵挺拔的松,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注视着台上的动静。

云暖忽然明白,他是在担心台上会出什么事。

第八章

所幸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当“八十”的大喊声落,那位女组长被人搀扶起,全场爆发出热闹的掌声。

然而游戏,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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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轮,只剩五个小组。

第一个开始的,就是那位女组长的小组。三十秒不到,就听巨大的欢呼声炸响,游戏成功!组员们把他们的组长高高举起,往上抛、接住,再抛、再接住。如此三番,全场掌声雷动。

然而这样的幸运,并不属于所有人。

云暖的心怦怦狂跳,听到后面的组员“94”、“95”、“96”、“过”…眼见着胜利在望,一声“98”,主讲师“叭嗒”按下秒表。

全场一时死寂,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有人脱口一句“卧槽”,那位应该喊“过”却喊了“98”的小姑娘顿时脸色惨白,眼泪哗哗地落下来,一迭声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轮失败,意味着骆丞画要做一百六十个俯卧撑!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另一组组长主动要求剃头发。能容纳六百人的会场不小,赤脚跑一百六十圈的强度绝对不比做俯卧撑小。

云暖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粗话,脸色煞白地看向骆丞画。然后她看到他走到那个吓哭的小姑娘跟前,堪称温柔地说了句“没事”,转身走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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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做完全部俯卧撑后,提前离开培训会场。他身上的衣服能绞出水来,必须马上、立刻、彻底地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一分钟他都不愿意多等。

最后总计完成三百个俯卧撑,新来的骆总一下子成为公司的最热门。午饭时,小许一脸花痴:“我们骆总好MAN好帅哦,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是个运动达人!”

然后她朝云暖挤眉弄眼的:“小暖,我们骆总可是英雄救美、替你遭罪,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

云暖整个上午心里都酸酸涨涨的,她想起那位女组长咬牙挣扎着撑起身体,又不支地跌趴回地上的场景,今天若不是最后关头骆丞画站出来,她估计会被人横着抬上救护车。

下午的培训,主讲师侃侃大山、放放VCR,没再折腾人。

骆丞画下午没有出现,云暖不时地张望会场入口,心神不宁。三百个俯卧撑,即使是运动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她不是看不出骆丞画最后是强撑着一口气在坚持。

他…没事吧?那个样子,还能开车吗?可有顺利到家了?

云暖反反复复地掏出手机,又放回口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小心翼翼地给骆丞画发短信:“你还好吗?”

直到培训结束,骆丞画才回复:“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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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骆丞画准时上班,云暖看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午休时大家的聊天话题围绕着甫结束的企业文化培训,昨天参加的那一拨同事痛苦嚎叫,前天参加的则幸灾乐祸。大家说说笑笑,一时气氛热烈。

然后不知谁说了句:“骆总竟然还能来上班,真是太厉害了!我听说冯经理都抬不起手来穿衣服,把要处理的公事让助理送去她家里了。”

过量运动后,身体的酸痛会在第二天完全释放出来。云暖有次去健身房,不过跳了半小时的操,回到家还只是觉得累,结果一觉睡醒,整个人跟被碾过似的,起个床都倒抽气。

三百个俯卧撑,不难想象。

小许一听,暧昧地朝云暖眨眨眼,小声揶揄:“喂,听到了没,还不赶紧好好伺候报答去?”

有耳尖的听到这话,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起哄,直闹得云暖耳根发烫,脸上能煎蛋。午休后,大家各归各位,投入到工作中,云暖心里藏了事,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右下角的Q/Q图标发呆。

好半天,云暖才点开与骆丞画的对话框,在键盘上十指如飞:“你今天开车来上班的吗?”

骆丞画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头像,蓝天白云,一如那个人的名字,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暖暖融融、舒服放松的感觉。他觉得有点儿失控,明明早已经放下,也从没想过要与这个人再续前缘,可真又重逢,他发觉他竟然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就像此刻,换作是其他任何人,他一定会直接无视,或者干脆回复工作时间不聊天,可一想到这是云暖,他就做不到这般冷漠无情。

骆丞画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故意晾着云暖,不一会儿又生怕等下忙起来会忘记,着急忙慌地回过去两个字:“没有。”

一个习惯开车的人忽然不开车,总不会是被环保人士附身了。云暖翻出今天刚签完的文件,上面骆丞画的名字果然比之前的轻浮很多,好像落笔时不曾用力一样。

这个人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掩饰得太好。

下午云暖伺机溜出去,到公司不远的药房买了两支云南白药喷雾剂,趁骆丞画走开时,偷偷把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骆丞画回来看到也没有表示。云暖借公事敲开他的门,里面没有一丝一缕的药味,那两瓶药静静地立在办公桌一角,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她抿了抿嘴,把需要签字的文件放下,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骆丞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云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撇过视线看向桌角的两瓶药,眸光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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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云暖就给骆丞画找好了理由。云南白药喷雾剂的味道能把人熏个跟头,像骆丞画这么注重个人形象又洁癖到龟毛的人,不想在工作时身带异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所以临下班时,云暖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一头热的给骆丞画发消息:“昨天真的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上次说好我请的,后来也是你付的钱。”

云暖嫌AA制麻烦,她信奉“来而无往非礼也”,骆丞画请她两次,她心里一直记着呢。当然,她喜欢骆丞画,如果不喜欢,她不会让自己有欠别人人情的机会。

半小时后,云暖才收到骆丞画的回复:“这次要排队多久?”

彼时早过了下班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云暖的位子上,电脑显示屏还亮着幽蓝的光。云暖心想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有很多不需要排队的饭馆。”

确实有很多不需要排队的饭馆,一般不是贵,就是不好吃。云暖挑的这家,两者兼具,又贵又不好吃。看着骆丞画几乎没动筷,云暖欲哭无泪,为什么最最简单的吃饭这件事,她都能一再搞砸?

吃饭的地方离云暖的家不远,骆丞画示意打的先送云暖回去,云暖看了看手机,七点半,她想散步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骆丞画落后云暖两步远,偶尔看一眼云暖的背影。

这条路,他们曾经很熟悉,那时骆丞画高中,云暖初中,两人同校,骆丞画每天接云暖上学,放学后再送云暖回家,然后他匆匆解决晚饭再回学校上夜自习。

那时路两边的香樟树还不大,十多年过去,香樟树高大繁茂,树枝交相连荫笼在道路上方,盛夏时遮住整条马路的阳光,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别样清凉。路灯隐没在树与树之间,昏黄的暖光从树叶丛中漏下来,斑驳得像是记忆碎片。

骆丞画沉浸在往事中,耳边仿佛依稀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自行车铃声与云暖特有的清甜笑声。那时云暖常常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一个劲地催他:“丞画哥哥,快点儿,再快点儿,追上前面那个人!”

他不依,她就使坏的挠他痒痒,等他回头瞪她,她就吐吐舌头,朝他讨好的笑。清晨的熹光下,她脸上的笑容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清甜,左颊的酒窝仿佛能溺毙人,给予他像是亲人又像是情人的难言美好。

三年的时光随着脚下的步伐、头顶的灯光,一步一帧,在光与影的世界里渐渐被抛到身后。再抬头,已是十二年后,物与人皆非。

骆丞画跟着云暖停下脚步,看云暖回眸一笑:“我到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跌回十二年前,骆丞画心里一动,眼神都不自禁柔和下来。

云暖平时大大咧咧的,却绝不是迟钝的人。尤其这种近距离对视,对方的一点点情绪转变,她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于是她的胆子跟着大了点儿,上前戳戳骆丞画的胳膊:“丞画哥哥的手没事吧?”

骆丞画浑身一僵,蹙眉退开半步,神情冷下来,仿佛刚才的温柔都是错觉:“没事。”

云暖面上不变,心里却说不出的沮丧。每次她觉得骆丞画待她不同,两人进展顺利的时候,骆丞画都会适时给她浇上一盆冷水。他既不热情,也不拒绝,也许是她太心急、太主动了?这么一想,云暖不再刻意地讨好纠缠,她朝骆丞画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说罢转身进了路边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