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丞画的眼神瞬间变冷,嘲讽的话脱口而出:“看来你是暗恋过了?”

云暖愤愤不平地哼道:“那当然。”

一厢情愿又自作多情,可不就是暗恋么?

高中有男朋友,大学也有男朋友,不仅如此,还有暗恋对象,也许这些都不止一个。骆丞画很想问云暖,她到底把感情当什么?她到底会爱上多少人?对她来说,谁都有可能,谁都可以吗?可最后他什么都问不出口。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一下子冷下来。云暖觉得仿佛又回到她追骆丞画的那段时间,前一秒明明还相谈甚欢,下一秒就毫无缘由的冷场。她低头笑笑,然后疾步追上骆丞画,故意撞撞他的胳膊,揶揄:“怎么,想起伤心往事了?难不成我们的骆总也暗恋过?”

骆丞画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生硬地道:“看来我比你幸运,我没有暗恋过。”然后他转头看着云暖的眼睛,一字一顿,“也没有明恋过。”

“原来这叫幸运。”云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得没心没肺,“那我祝骆总永远保持这份幸运。”

骆丞画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云暖自觉失言,却不打算道歉。骆丞画过两天要出差,等他回来,正好是她在君和集团的最后一天,也正好是她的生日。

一个月的期限眼看着就要到了,骆丞画却一点表白的迹象都没有。这段时间云暖时而甜蜜、时而焦灼、时而忧伤,辗转难眠时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问问骆丞画到底喜不喜欢她,可一想到骆丞画最近的主动与温柔,她又安慰自己,骆丞画肯定是喜欢她的,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然而骆丞画刚才的话,让云暖心底那簇重新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浇熄。她在心里自嘲的笑笑,面上却欢欢喜喜的,勾住骆丞画的胳膊,讨好地撒娇:“走啦走啦,快送我回家,大不了下回你选影片。”

她这样,骆丞画的心都要化成水了,可他偏又一时拉不下脸来搭话,只好别别扭扭地任云暖挽着胳膊,暗恼自己没原则。

云暖一边走,一边随意找话题聊天:“对了丞画哥哥,你当初怎么想到加入字幕组的?说起来我看过很多你翻译的…”

话未完,就被用力甩开手。云暖愕然地看着冷硬又狼狈的骆丞画,深深深呼吸,努力把腾地窜到喉咙口的那股莫明其妙与愤怒压下去。

她刚才的话,踩到了骆丞画的痛处?

哪一句?字幕组?

按常理来说,加入字幕组不外乎是出于对国外电影的喜爱,或锻炼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但如果是这样,骆丞画没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云暖试着把问题往耳朵方面靠。骆丞画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听着电影里的台词,努力分辨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汇,难道是为了锻炼听力,适应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的不协调感?

只是这么联想,云暖就心疼了。

可也只是心疼而已。她不觉得她必须迁就骆丞画的敏感,有些心结存在得久了,会逐渐变成心魔,这对骆丞画未必是一件好事。

云暖再次勾住骆丞画的胳膊,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地转换话题,聊起她看过的、觉得好看的欧美影视。骆丞画不搭腔,她就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唱独角戏,说到尽兴处,一会儿撅嘴皱眉一脸苦相,一会儿捶胸顿足大叹惋惜,一会儿眉开眼笑面露花痴,好不热闹。

骆丞画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理云暖的,偏又不由自主被感染,看着她跟说单口相声似的,神态惟妙惟肖、语气活灵活现,他就很想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等他终于忍不住搭腔,话题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一直聊到云暖家楼下,还意犹未尽地停不下来。最后云暖打开车门,强行中断话题:“拜拜,小心开车。”

有那么一瞬间,骆丞画极其不愿意云暖下车。事实上,在理智归位之前,他的感情已经做出了挽留:“要不要…去看看拖鞋?”

话出口骆丞画就后悔了,彼时已经十一点多,哪怕他的公寓不缺空房,这样的邀请也未免太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云暖顺势答应了,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他确实想报复云暖,不想云暖如愿,可他更不想借机跟云暖发生一些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些偶然被无心撩拨起的欲望与冲动,只是缘于男人的本能,至少他这样认为。

云暖想起骆丞画之前的同事说,想起他刚才说的从来没有暗恋也没有明恋过,原来他都是这么热情地邀请同事半夜去他家的?她跳下车,手停在车门把手上,笑得左颊酒窝深深:“太晚了,明天我带它去溜溜。”说完她关上车门,背对着身用力挥挥手,大步离开。

一直等到云暖拐进楼梯再看不见,骆丞画才走下车。五月的夜,带着微微的凉意,骆丞画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抬头看六楼其中一扇窗户亮起灯。

暖黄的灯光镶嵌在灰白的墙壁上,那曾是他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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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前一晚,骆丞画加班。云暖下班后先行回去买菜做饭。她觉得爱情真是挺神奇的,换作以前,让她为个男人洗手做羹汤,简直不可想象。即使迫于现实压力必须这样做,她也必定会心不甘、情不愿。

可现在她不仅做了,而且做得心甘情愿。虽然厨艺水平一直难以提高,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积极性。云暖甚至想,只要骆丞画愿意,她就算给他做一辈子的黄脸婆又如何?她乐意!

随即她自嘲的笑笑,她乐意,骆丞画却是不乐意的。

骆丞画回来得有些晚,彼时云暖喂完拖鞋,并带它下楼溜了一圈。餐桌上都是骆丞画爱吃的菜,汤和鱼在锅里保温,两人安静地吃饭,偶尔闲聊几句。客厅电视里新闻联播进入尾声,拖鞋吃饱喝足溜完湾,躺在云暖的脚边惬意地滚来滚去,阳台的绿植浇了水,吧台上绿萝的叶片上缀着细小的水珠,鲜嫩剔透。

之前两人同进同出,骆丞画的感觉还不强烈,今天这样他回来刚掏出钥匙,云暖已经听闻动静先一步跑来开门,满室的灯光,心底那个人的笑容和半边酒窝,以及热情扑过来的拖鞋,他在那一刻几乎被这种家的融融暖意淹没。

过去的十二年,他像一个孤独的行者,在黑暗中徘徊、彷徨、孤寂、渴望。忽然有一天光明乍现,蓝天、白云、绿水、青山,那样明澈、澄静、温暖、柔和,让他身上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飘悬的心落归原位,连疲惫都带上了懒洋洋的舒适与惬意。

第二十章

吃完饭照例是骆丞画洗碗。云暖倚着厨房门,恣意又贪婪地打量里面忙碌的身影。

骆丞画今天穿了件黑衬衫,西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有力,腰臀曲线完美。五月末的天气,白天开始闷热,骆丞画一身黑不仅不显热,反而衬得他眉目清俊、别样清爽。

云暖看得心中荡漾,想到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与骆丞画这般相处,就有点儿控制不住。她悄悄靠近骆丞画,双手轻轻环上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一触即离。不等骆丞画反应过来,她已笑着跑开:“我去给拖鞋洗澡,它今天在公园里尽打滚,脏死了。”

骆丞画控制着转身抱人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洗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又喝了杯冰水压下躁动的心绪,这才神色平静地走进浴室。

云暖蹲在浴缸边,正给浑身湿透的拖鞋打泡沫。看到骆丞画,她伸长满是泡沫的手,朝他仰起脸:“头发要散了,丞画哥哥快帮我扎一下。”

许是运动的关系,她额上密密一层晶莹的细小汗珠,脸颊粉扑扑的,鬓角几缕碎发落下来,说不出的慵懒性感。骆丞画心尖一颤,几乎被蛊惑似地俯下身,指尖滑过云暖玲珑柔腻的耳垂,把她松散的鬓发别到耳后。

云暖气得摇头:“不是这样,要全部重新扎啦!”

话音刚落,本就松垮的发圈滑落下来,及腰的长发刹那如瀑散开。云暖一边“啊啊啊”地叫着,一边拼命往后仰:“糟了糟了,头发要弄脏了!”

果然,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有些粘到泡沫,有些落入拖鞋的魔爪,偏偏云暖满手泡沫腾不出空来。她只好瞪着骆丞画,恨铁不成钢:“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我的头发扎起来啊!”

骆丞画回过神来,捡起发圈,先把云暖干净的头发扎成一束,然后和拖鞋斗智斗勇,争取在不抓疼云暖头皮的前提下,把头发从拖鞋爪下顺利解救出来。

没想到这事还挺有难度,一来拖鞋对女主人着实喜爱,撩着她的头发又抓又咬不肯放,二来云暖不时惨叫,骆丞画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用力,拖鞋还以为一双主人正跟它逗玩呢,于是越发来劲了。

云暖不知是真疼假疼,直叫得骆丞画心惊胆战。因为姿势的关系,他几乎贴抱着云暖,云暖想挣又舍不得挣,骆丞画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惹得她心跳如雷、面红耳赤,她只能低下头,生怕被骆丞画看出端倪。

云暖越是不敢抬头,骆丞画就越是紧张。他跟哄孩子似的,一个劲地小声哄云暖:“乖,别动,很快就好,再忍忍。”

云暖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非当场流鼻血不可。可恼人的是,身后的人全无所觉,云暖不知该夸他柳下惠定力好,还是该自嘲他对她确实不来电。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最后她狠狠心闭上眼,飞快地在骆丞画脸上亲了一口。

骆丞画吓一大跳,因为云暖的举动,更因为他的身体竟然要命地第一时间有了反应。两人靠得极近,唯恐被云暖发现异常的骆丞画“腾”地起身,一句话没说,仓皇逃离浴室。

直到再看不到骆丞画的身影,云暖才失力般跌坐在地上,脸深深埋进膝盖间,用力眨回眼中的湿意。

果然,即使她鼓起勇气,主动到这个份上,不喜欢的终究还是不喜欢。一旁的拖鞋似乎感觉到女主人的情绪,松开爪子凑上前,讨好地舔云暖的手。云暖捂着脸摸摸它的头,稍稍平复心情后,开始冲洗拖鞋身上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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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把拖鞋吹干,云暖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浴室,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骆丞画道:“刚才不小心弄脏了头发,我先回去了。”

骆丞画抬头,一眼看到云暖胸前湿了一小片衣襟,隐约透出薄薄布料下诱人的曲线。他慌忙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道:“我送你回去。”

云暖拢了拢头发,走到玄关换鞋,镇定地微笑:“不用了。你明天出差要起早,我打的回去很方便。到家给你报平安。”

骆丞画觉得今天晚上实在太邪门,他竟然一再被云暖牵动情/欲。只是背后轻轻一抱,只是无意中蹭过他的脸颊,只是这样隐约瞥见的春光,就让他的身体有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看似平静实则狼狈地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情潮,不敢贸然起身,甚至不敢直视云暖,只能别过脸故作冷漠地“嗯”了声,等听到开门声,才想起什么似的,紧追一句:“记下出租车车牌号,上车给我电话。”

云暖笑着应了声好,关上门后她在门外静立片刻,然后敛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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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骆丞画就做了个梦,一个春梦。

梦里他亲吻、抚摸、贯穿、占有,梦外他努力想看清梦里那人的脸,却始终看不清。有那么片刻他像是跳到了梦境外,一边在梦里一声声喊着小暖,跟她抵死缠绵,一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因此更加肆无忌惮,各种姿势各种动作,把他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尽情尽兴地尝试了遍。

早上醒来发现贴身衣物上的痕迹,骆丞画没有羞愧,反而生出一种悲哀与绝望。这么多年,从年少开始,他的性幻想对象就只有一个人。他自认不是重欲的人,然而只是稍一回想昨晚的梦境,身体就有了最忠实的反应。

骆丞画几乎以狼狈的逃离姿态踏上出差之旅,一连两天都没有联系云暖。这两天他并不好过,出差给了他暂时的抽离以及独立思考的机会,然而他大半的时间被思念占据。出乎他意料的是,云暖也没有联系他。她这两天在忙什么,有想他吗?

一旦存了这种计较的心思,骆丞画没有反省为什么他不先给云暖打电话或发短信,而是想着云暖不联系他,是不是根本不想他?

他越是这样想,越钻牛角尖,一天不知要看多少回手机,却强忍着非要等云暖先联系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云暖想他,比他想她还要想;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肯定云暖对他的感情,比他对她的感情还要深;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对愈渐失控的感情认命的妥协与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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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天过去,云暖没有只字片语。这天晚上骆丞画喝了点酒,躺在床上一次次的查看手机,又一次次的失望,最后抱着手机睡着了都不知道。

恍惚中,他依稀听到手机响,他心里还有气,心里哼哼着想小混蛋终于舍得给他打电话了,他一定要让她多等一会儿,手却不听使唤地第一时间接起电话,然后他听到云暖在手机那头哭:“丞画哥哥,我开车撞到人了,怎么办?我现在好怕!”

骆丞画一下子就惊醒了,月光从没有遮严的窗帘洒进来,他手忙脚乱的摸到手机,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点开来并没有任何通话记录,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可即使是梦,他还得疼得坐都坐不起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小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她出了车祸他却不在她身边,她该有多害怕?

他想给云暖打电话,他还想抽支烟,他明知这只是一个梦,还是恨不能长了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抱着她、吻着她,亲手触摸她确定她的安好,至于那个被她撞的人,梦里梦外他都不曾关注。

等到骆丞画终于有力气起身开灯,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的汗,睡衣粘在身上,手机还在手里滑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忍住,即使知道这个时间云暖应该在酣睡中不该打扰,还是按下了拨打键。

凌晨两点,睡得正香的云暖模模糊糊的听到手机响。她不接,手机就执着地响个不停,把她的清梦都扰飞了。她半梦半醒地摸到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就滑屏接听了。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带着迷蒙睡意的那声“喂”,骆丞画眼泪都下来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脆弱至此,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感性至此,他从来不知道,失去云暖,他会觉得整个世界都覆灭一般,只剩无尽的绝望与黑暗。

骆丞画再没有睡意,他听着电话那端的轻浅呼吸,某些情绪就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蔓延上来,又一点点将他淹没。

直到这时,他才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放下过这个人。那些他自以为是的爱与恨、释怀与遗忘,不过是自欺欺人。不然何至于十二年后重逢,他一再告诉自己要远离云暖,最后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他从来没有办法真正的拒绝云暖,即使十二年前她有负于他,即使十二年后她接近他别有目的,但每次只要看到她对着他笑,他就忍不住开始原谅,每次看到她左颊的小酒窝,他就忍不住说服自己,会好的,会一天天好起来,只要她从此安安心心地留在他的身边,那么过往的一切,他会努力遗忘。

他认输了。妥协了。认命了。

就这样吧,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云暖,还是想和云暖在一起。

第二十一章

云暖在君和集团的最后一天,中午和交好的同事吃了顿散伙饭,晚上则和骆丞画有约。

早上她翻看手机,看到凌晨的那条通话记录,才知原来不是梦。可她当时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没有听到人说话,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睡了过去,早上醒来发现手机没电关机,她还以为是做了个接电话的梦。

她想那个时间点,又不说话,骆丞画八成是睡觉时不小心按到了手机。虽然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她已经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骆丞画深更半夜的打来电话,是为了祝她生日快乐了。

不过云暖还是礼貌地打电话问骆丞画半夜打她电话是不是有事,骆丞画没有回答,他只是连名带姓地叫了声云暖的名字,郑重其事地约她下班后老地方见。

按照惯例,骆丞画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必是回公司加班。但今天他要先回家拾掇拾掇,洗个澡换身衣服。他提早预订了餐馆和蛋糕,准备借云暖生日的机会,正式跟她摊牌。他不想管她接近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只想问问她,她的未来里可有他的一席之地。

然而事有凑巧,等他下飞机直奔公寓,却见一人等在他的公寓门口。

是他的大学同学,林秋静。

骆丞画几不可见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林秋静背靠着门出神,听到电梯声响,她扭头朝一步步走近的骆丞画微笑:“来看我家狗狗,怎么,不欢迎?”

骆丞画在她跟前站定,开门后侧过身,跟着一笑:“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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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把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拿回家,剩下两盆绿植,一盆留给新人,一盆她偷偷放在骆丞画的办公桌上。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等过了晚上十二点,她在日历上划下第三十一个红叉,一切就到此为止了。翻过这页日历,意味着进入崭新的一个月,她会有新的工作、新的起点和新的开始。

下班后云暖直奔约定的地点,却没看到骆丞画。她站在路口转角处,等一会儿,看一下时间,拔一次骆丞画电话。骆丞画的手机一直关机,她等到六点,骆丞画依然关机。

下班的高峰过去,只剩三三两两的人从大楼里出来。骆丞画一向守时,而且不会无故关机,云暖心想也许是飞机误点了?可惜她不知道骆丞画的航班,不然可以打航空公司的电话问问。

好在云暖今天耐性十足,甚至潜意识里,她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好像这么一来,明天就不会来,她可以继续等下去,继续给彼此时间与机会。

云暖等一会儿,张望一会儿,再拨一会儿手机,完全没有留意到马路对面有个人注意她很久了。夜幕渐沉,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云暖看看时间,六点半。她决定这次打过去骆丞画还是关机的话,就问问机场从X市到N市的飞机航班是不是有延误。

云暖站在路边,微侧着身子低头打电话,一只脚还不老实地掂玩地上的一枚瓶盖。一个男人拎着个广口瓶,从马路对面大步冲到云暖跟前。感觉到阴影,云暖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往旁边退避时,她不经意地抬头,瞳孔骤缩。

是那个被开除的保安!在云暖看向他的同时,他飞快地打开瓶盖,举起瓶子朝云暖兜头浇下。

哪里还来得及避开!云暖一声尖叫,冰凉的湿意覆住她的头发、漫过她的眼睛、顺着她的脸颊淋漓而下。尖叫声被顺势灌进嘴巴的液体呛住,云暖心里惊骇万分,手机摔在地上,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对方泼完,扔了瓶子转身就跑。云暖这时刚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报复,连报警都没想起来,更别提追凶手了。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围拢上来,报警的报警、递纸巾的递纸巾、捡手机的捡手机。等云暖慢慢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庆幸对方泼的是水不是硫酸,仍是控制不住地后怕发抖。

工作五年,第一次碰到被报复,云暖真的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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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很快赶到。云暖在好心路人的帮助下,擦干身上的水,随同警察前往派出所备案。

因为被泼水时正打电话,手机不幸进水,摔在地上后直接关了机。云暖虽然勉强平静下来,整个人却还是懵的,她想给骆丞画打电话,下意识地按下开机键,等屏幕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去,她才反应过来这样会使手机短路,再开不了机。

背不出骆丞画的手机号,云暖束手无策,等一番折腾完,已是七点多。她茫茫然地走出派出所,一身的狼狈、害怕与委屈。她想回家,出租车开到一半,又掉头改向江景公寓。

云暖失魂落魄地打开骆丞画公寓的门,怎么都找不到那双女式家居鞋,索性光脚走进去。客厅的沙发旁立着一只红色旅行箱,客浴方向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颓然坐倒在沙发上,虽心里疑惑,但刚遭逢意外,心力交瘁之下她根本分不出心思多想。

倒是拖鞋欢天喜地的,围着云暖的脚一个劲地打转。云暖这时哪有心情陪它逗它,她现在只想等骆丞画洗完澡出来,扑到他的怀里尽情痛哭一顿,再听他一声一声温柔安慰。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浴室的门终于“咔嚓”打开。云暖猛地扭头,浴室内外的两个人相视一怔。

云暖没有想到浴室里的人竟然不是骆丞画。林秋静裹着浴巾,手里提着擦干净的皮鞋,同样没料到房子里会凭空冒出一个女人来。

而且显然这个女人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云暖慌忙站起身,一边尴尬的解释,一边往玄关退:“对不起,我是骆总的下属,担心骆总出差没回来,所以过来喂拖鞋。”生怕对方不知拖鞋是谁,云暖指指脚边缠着的小狗,“它就是拖鞋。”

林秋静也是满脸通红:“哦,它现在叫拖鞋吗?谢谢你照顾我的狗,辛苦了。”

浑沌混乱的思维霎时清明,云暖只觉好像又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从里冷到外。

原来拖鞋是…她的狗?

她到底是有多傻?她其实早该想到的,在她第一次上门还狗的时候。未婚不代表没有女朋友,一个单身男人的公寓怎么会有女式家居鞋?难怪骆丞画只肯把她当同事,原来人家女朋友的位置早就有主了。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有脸问他“寂寞吗”。

云暖一口气跑出大楼,茫茫然在夜色里奔走,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赶着。四周有风吹过,仿佛一直能吹进她的灵魂深处,又仿佛那风原本就是万千魂魄。她觉得冷,刺骨锥心的冷。

决定提出辞呈时,甚至在递交辞呈后,云暖偶尔还是会有可惜到后悔的感觉。好工作不好找,公司又上市在即,为了一份感情,放弃大好前途,值得吗?可历经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她觉得再没有比辞职更英明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