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坤带着孟练腾来见太子,却在院中看见披散头发,跪坐地上的素妃,连忙上前行礼,又喊宫女把素妃扶了起来。

素素看着一地缤纷,木然道:“殿下去了慈宁宫。”爹爹,你说得没错,纵然是太子,但能救自己的依然只有自己,惟有自己。素素浅笑,刘克坤却捕捉到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泪,都以为太子宠妃的风光,谁又知道背后步步艰难。“碧音,先扶本宫回殿吧。刘大人一会到正厅见本宫,本宫有事相询。”

“下官遵命!”刘克坤和孟练腾退了出院,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才离开。

刘克坤很快返回,在正厅恭敬地给素素行礼,“下官见过素妃。”

“免礼吧。”

“谢素妃。”

素素让一干人等退了出去,才道:“刘大人可算了解六皇子?”

刘克坤向前一跪,“下官不敢妄自论断,请素妃降罪。”

“起吧,本宫并无他意,刘大人莫要担心。”素素用杯盖一下一下滤着茶,却并不喝,只看着缓缓飘出的热气,“刘大人任太子詹事几年了?”

刘克坤摸不清素素心思,只好如实答道:“回素妃的话,已有八年了。”

“嗯,那想必对宫中之事也颇为熟悉了?”八年,就是赐死颜霁改立颜甄后五年了,是颜斐的人还是颜甄的人,今晚只能一博了,素素终于浅呷了一口茶道:“刘大人,今晚戌时随本宫去一趟榭水阁,你只需在外侯着即可,若见六皇子对本宫无礼,马上回东宫通知殿下。”

“下官遵命!”

“嗯,现还早,你先回吧。”

俞岚和修容嫔妃正在白薇宫品茗。白薇宫是皇上特意赐给宠妃修容嫔妃的,并按她的名字关婉薇,取名为白薇宫。正厅内也没留一人伺候,而门外也只守了一个宫女。檀香与茶香在殿内交互熏着,偶尔只有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愈发显得寂静。

俞岚穿一身粉紫衣裙,她轻抚瑶琴,铮铮琮琮的琴音从指下流出,揉散一屋的寂静。俞岚轻声道:“红色真配你。如今可是皇后也要让你三分?”

关婉薇顺着细发,“皇上…”

俞岚见她不语,直接问道:“皇上究竟如何?”

“对臣子说是龙体违和,但太医说怕难熬过这月了。”关婉薇斜靠在软塌上看着俞岚,“若是皇上驾崩,太子必会继位。”她叹了口气:“但你这与世不争的样子,要如何帮洌皇?”

俞岚指下稍顿,逸出极不协调的重音,她快划几回琴弦,拉出磅礴飞瀑的气势,盖住她的话语:“殿下现在把所有心思都放予素妃身上,俞岚不才,实是莫可奈何。”听关婉薇又是轻叹一声,俞岚接着道:“现在殿下虽说是临幸俞岚,但其实夜里殿下并无欢爱之举,卯时刚到,必会离去。”俞岚想了想,又道:“刘克坤在殿下身边多年,为人处事谨慎稳重,到时毕能助洌皇完成大业。”

关婉薇玉指抚过杯缘,“希望如此。过几日我见见孟练腾,看看朝堂上有什么动静。但若是不日皇上驾崩,我能做的事也不多了。”

十七:明月对邀

素素看着亮澄澄的明月,指尖冰凉。刚出东宫,就看见颜衢与两个伺卫远远走过,素素突然觉得血液一下缓流开来,提起裙摆扬笑奔过去,跟在暗处的刘克坤也快步跟随。跑了两步,方想起这样大大不妥,素素放下裙摆,停在原地顺气,略略提高声音喊到:“三哥。”

颜衢寻声望来,见是素素,浅麦子色的皮肤又泛起红云。

素素走到跟前,还带着喘气,她福身道:“素素见过三哥。”

颜衢看素素直直盯着自己,不自然地瞥眼视线。

素素急,没等颜衢说话,就先抢白道:“你俩且先退下,本宫有事与三哥谈。”

颜衢无奈,只好默许,伺卫都退下去,只剩他和素素两人,更是不自在起来,只好问道:“弟妹找三哥可有什么事?”

素素又对颜衢脸上的红晕好奇起来,但还是应付颜斐要紧,“今晚月色独好。素素想邀三哥陪素素一同对饮赏月。”

“呃…”颜衢让素素视线灼烤着,脸上越来越热,只好继续目不斜视地盯在一旁的石狮上,良久才想出拒绝的话:“夜露寒重,弟妹身子不宜。”

素素看颜衢的红晕又有扩散之势,心里暗忖,莫不是对着我害羞吧?如果是,就别怪素素了,只是小小利用。她拉起颜衢的手腕,看他触电般闪开,更加肯定心中所想,改而拽着他的袖子,“三哥莫要推辞,你看榭水阁上,六哥不是在吗?”

颜衢挣脱不开,只有与素素一同前去。有颜衢在,素素放心地朝暗处的刘克坤轻扬手势,让他先回去了。

素素在颜衢身旁给颜斐屈膝行礼,“素素见过六哥。”

颜斐拿着酒壶转过来看了颜衢一眼,“三哥好雅兴啊。”

素素看颜衢对颜斐不行礼毫无反应,心中气恼他怎么不立兄长的威严,见他直接坐到颜斐身旁,拿起已斟满的白玉杯,一饮而尽,“六弟,今晚月色不错,三哥很少与你对饮,今晚咱好好喝一场。”

素素看那空空的酒杯,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暗乐,那酒本是为我准备的,三哥委屈你了,也不晓得其中有没有放蒙汗药之类,三哥你对素素的恩情,素素日后寻着机会定当报答的,呵呵。素素正准备在颜衢身边坐下,不料听他说:“弟妹,你还是坐到六弟身边,三哥今晚开怀畅饮可不一定能顾得着你。”素素听得两眼都要突出来了,三哥你不是这么快把素素弃而不顾了吧,只好自己给自己铺路,“素素不胜酒力,就以茶代酒,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颜斐抬眼看她,纤长的睫毛慢慢上翘,如彩色的羽扇慢慢打开,露出美女遮藏的脸,颜斐好看的丹凤眼里是毫不掩盖的锋芒,“六哥是这样不讨弟妹喜欢么?真让六哥伤心呐!”

素素吓得打了个冷颤,极不情愿地起来坐到颜斐身旁,“六哥这是什么话呢?素素只是不想劳烦六哥费心。”素素看着坐下自顾自灌酒的颜衢,实在是郁闷得不能再郁闷,自己才一坐下一换位的时间,他已经能喝掉三四成酒了,今天是找错人陪了…

颜斐眼含笑意地给素素斟了杯酒,“这是桂花酿,清香宜人,弟妹身子畏寒,喝点酒能暖和暖和身体。”

颜斐白皙的肌肤让月色笼着,添了点温柔,但对上他的眼,斜长的丹凤化成两把长剑,直刺她的眉心,让她浑身颤抖。素素觉得那冰窖般的寒冷从心脏向四肢蔓延,一点一点覆盖,“素素觉着今日还挺暖和的,月色这般好,别浪费了才是。”

“赏明月,怎能少了美酒?”颜斐把白玉杯递到素素嘴边,“弟妹这么不赏面?”

颜衢喝得多了,竟也凑起热闹来,举杯说:“弟妹,三哥也敬你一杯。”

素素推脱不过,竟也连续喝了好几杯。

颜衢终是喝多了,趴在石桌上,咕噜地喊着一个名字,素素听不分明。淡黄的月光洒在他浅麦色的皮肤上,笼着颧骨上的红晕,半瞌着眼地呢喃着同一个名字,如同青春期失恋的大男孩般可爱,看不到那二十八年岁月的刻画。

颜斐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斜瞟一眼素素才把它喝尽,又叫来伺卫把颜衢送了回去。

虽不至于醉,但喝了几杯,身上还是微有点燥热,指尖却是冰凉,如来时一般,没有半分温度。她拉紧披风,勉强挤出一丝笑,“谢六哥今晚盛情,素素不胜酒力,恕素素无礼,先回去了。”

颜斐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眨眼之间已经来到素素面前,看不见身影移动,也听不到风吹拂面,素素只觉得恐惧。“喝了酒,又没陪伺,六哥怎放心弟妹独自一人回去。”他单手环上素素的腰,一手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邪邪一笑,“六哥把这壶酒喝光就送弟妹回去。”

素素指尖碰到颜斐温热的胸膛,颜斐把酒壶往桌上一放,握着她冰冷的指尖道:“怎么这么冷?让人放不得心。”月光柔柔的洒了一圈,像圣洁的光环,颜斐勾起的红唇在背光下掩了张狂,唇形好看且诱惑,让人有种想碰触的欲望。素素甩了下头,排开那荒唐的想法,难不成几杯桂花酿就头脑发热了,还是加了料?

素素抽手,岂不幼稚?颜斐越发抓得紧,看看素素难受得皱成一团的小脸,他大笑出声,“疼了也不求六哥啊?好骨气!”他又加大了几分力度,素素觉得指骨都被他捏碎了,却还是咬紧了唇,晶泪盈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嗯,嗯,好!六哥佩服!”颜斐松了些力,还是不放开他,揽着她纤腰的手覆上她眼睑,轻轻一按,成串的晶莹就顺势而下,颜斐抚过,温柔而怜惜,低低的声音像蛊惑之曲,“都疼哭了,还是嘴硬,六哥真真心疼啊!”素素瞪着他,变态,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扭曲的一面。

颜斐看着素素喷火的眼神,像极了被人剥了利爪的小兽,在笼边弓起背防卫着。颜斐抚上她的额际,浅浅一笑,如暗夜里开出的深紫色墨菊,浓黑中透着亮红,华丽而又诡异,“挺聪明的,会找人陪着。”继而划着她的耳廓又道:“可惜啊,让刘克坤回去,却是找了三哥过来。”

素素心下一惊,他是怎么知道本来她是让刘克坤跟着的?难道刘克坤真是他的人?

颜斐点了点她鼻子,一跳坐在石桌上,“疑惑么?不解么?来来,六哥一一告诉你。刘克坤并不是你六哥的人,只是你六哥眼力、耳力都比常人好,夜里视物、百里听风都不是难事,只一个刘克坤怎会难倒你六哥?”

素素见其放松,悄悄地挪手,见颜斐并不紧抓着她不放,双手一获解救,立即转身要跑,可才转了九十度,就让颜斐定住。

颜斐按住她双肩把她转回来,蹙眉摇头,“啧啧,怎么六哥这般无趣么?弟妹也不听完?”颜斐在她双肩最高处的肩井穴上各戳一下,素素只觉得全身麻木,半步不能移。颜斐满意一笑,“嗯,现在肯定可以乖乖听六哥说话。”

点,点,点穴?凌云都用轻功带她飞过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上次在梨花树下那么难受,怕是内功心法吧?素素恐惧地盯着他,“六哥为何要这般对待素素?”

颜斐把食指放在唇上,“嘘,听六哥说。”他皱眉,作思考状问道:“弟妹怎么会找三哥相陪的呢?”也不给素素说话的机会,就自答道:“是以为我该遵守点辈分礼仪呢,还是以为三哥一见你就脸红,是喜欢上你了?”

“素素并无此想。”素素急急辩驳,其实当初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吧。

颜斐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素素霎那有种让人剥光了衣服的羞耻。颜斐在身后胡乱一摸,又拿过一壶酒来喝,“三哥刚才喊的名字,弟妹听见了不?”

素素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素素听不真切。”

“三哥是把你当成董芮了,你倒是和她长得有七八分相象,但”颜斐伸过手来摸素素的脸颊,“但细看了,还是弟妹精致啊。”素素苦恼被点了穴,动不能动,只能忍辱负重了。“只可惜哦,”颜斐在关键地方停下,喝了口酒继续,却没道出那因由,只说了个结果,“留下三哥在这痴心空守无望的爱情。”说完故事,颜斐侧头看着朦胧半带羞涩的圆月,并不理她。

颜斐的睫毛很长,一根一根微微翘着,眼里沐着清润的月光,鼻梁直挺,嘴唇红润,皮肤如羽毛般细白。这么一个笼着光环的人,如果内心也是纯白透亮的,应该就是个天使了吧,颜斐却偏偏是个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素素看他悠由,心里着急,也看不懂月色分辨时辰,只得问道:“六哥是想困素素到什么时候?”

“就想弟妹多陪陪六哥。”颜斐凑近素素额头,媚惑一笑,如黑暗处划过最闪亮的传信星子,“就想看看今夜十二弟的忧心着急,还有明日的怒而不发。”颜斐跳下石桌,晃了晃酒壶,“又没了?既然弟妹不愿六哥相送,那六哥去找酒喝了,这桂花酿真是不错,以前怎没觉得。”说完就从素素身边走过,“哦对了,你肩上穴道一个时辰之后即会解开,休息一会自可恢复体力,六哥刚才并无用太大力度。”

素素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两眼都要喷出火柱来,要走也先解了穴啊!“有本事你找颜甄,拿我耍着玩算什么英雄好汉!”素素碎碎念念地唠叨着,打发那难熬的大半个时辰。等穴位自动解了,素素散架般跌坐在地上,靠着石椅慢慢揉着发酸的手脚,等着回复体力。

素素回到东宫,见颜甄就坐靠在床榻上,半瞌着眼等她。素素看着宫女、太监惶恐的脸色已略略猜到些,她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颜甄把素素招至身边,牵着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打量她,或者说,是审视,“榭水阁赏月,景色可好?”

素素看着颜甄有些陌生的眼神,那不高不低平板冰冷的话调,让她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不尽兴么?”颜甄一手握着她两只小手,一手覆上她脸颊,轻轻地来回抚着,眼神又复温柔,“亥时都快过了,玩了这么久,心还不收回来。”虽是责备的话,却说得无限宠溺,颜甄一把把素素揽进怀里,重重的,像是要感受那样冲击所带来的强烈存在,圈在她腰上的手略略有点颤抖。

素素靠在颜甄怀里,一时摸不着边际,怎么都变得这么快?想了想又觉得颜甄的情绪不对,要是斥责她,怎么态度像握着细沙一样小心翼翼;要是担心她,刚才又怎么冰冷得像没有温度?不对,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颜甄以为她情变了?不对,这样不会如此温柔对她。颜甄以为颜斐对她用强了?不对,这样不会忍而不发。素素理不出头绪,颜斐虽是对她用强了,但回回只是暧昧的暧昧,就像猫抓了老鼠不吃,却要逗着玩,她无力深究,埋在颜甄怀里静静地靠着,没一会就累极了睡去。

颜甄抚着她肩后的青丝,感受着她每一下呼吸的细细律动,暖潮盈满心间。

颜斐是魔,绝不能让素素坠入他口。他还记得,记得董芮握着颜斐的手,笑着死在他怀里,笑得那样灿烂。她可是三哥的妃子啊,三哥一直痴爱着的妃子啊!颜斐嘴角挂着笑,在夕阳的余光下,如殷红带血的剑,刺痛了他的眼。可是董芮看不见,她永远也看不见,她爱上的那个男人,在她死后竟是展露算计成功的笑容。苦了三哥,什么都不知,还以为颜斐是他的好弟弟,还以为董芮会再回来。

十八:君心我心

素素翻身,寻着更舒适的温暖热源准备继续睡去。颜甄以为她醒了,把她往怀里揽紧了几分,“还早,寅时呢,多睡会。”

素素半眯着眼瞄了下窗外,隔着厚厚的窗纸,只看见冰冷的月光,她靠在颜甄怀里,指尖隔着单衣抚摩他光滑温暖的胸膛,“昨夜之邀非素素所愿。”

“我知道。”颜甄让她搔得有点痒,抓过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亲了下她额头道:“乖,再睡会。”

素素提高手腕,用食指和中指又爬回颜甄胸前,挑开他的单衣钻进去,“素素只是不想让你烦心而已。”素素把脸埋在他怀里,亲着他的胸膛,“你别生素素气好么?”

颜甄只是怜惜,为她的话。他梳过她的头发,从鬓角一直到背后,“傻瓜,我怎么会生你气?”顿了顿,又道:“六哥性情古怪,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素素只是不住的舔弄,引来颜甄亢奋的反应。颜甄轻轻拍了下她的脸,把她往上抱了抱,让她脸搁在自己脖子处,“好了,乖点。”素素却不理,埋首在他脖子处轻啃着,手从他的胸前游移到肚脐上,珍珠色圆润的指甲轻刮着,带来一丝丝酥麻,由下而上地刺激着颜甄。颜甄扶着她的肩膀,轻道:“好了。”素素却顺势趴到他身上,青丝泻下来,如一个小帐篷,遮盖住她的动作。素素两膝盖分开,跪趴在颜甄身侧,一路往下亲着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前的红豆轻轻捏旋,一手用指腹一节一节扫过他整齐的腹肌。素素在他喉结处深深吸吮,引来他低沉的一声呻吟。素素手往下探去,解开亵裤的系带。

颜甄扶着素素的肩膀把她板正,对视着她的双眼,那清灵一片没有半点欲望,惟有讨好的企求。颜甄早已让她撩拨起了欲望,但看着她的样子,又不忍心,把她抱在胸前,揉着她的头发道:“睡吧,再胡闹,就卯时了。”

素素伏在他胸前,久久不肯下来。为何郑凌锋就只教会她这个,用这种方式取悦男人,在被拒绝时,连自己也觉得羞耻。她咬了咬下唇,从颜甄身上下来,“殿下是否觉得素素鲜廉寡耻?”

颜甄本是极力克制欲望,慢慢平和气息,听素素这么一说,又急了起来,把她悄悄隔开的距离拉回来,拥在怀里半是斥责半是哄劝道:“看都说胡话了,还不睡觉。”

素素双掌抵在颜甄胸前,“殿下不是不喜欢素素那样么?”

“傻丫头。”颜甄抱着素素的手又紧了紧,“怎么又叫殿下了,不是说没人的时候叫我名字么?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颜甄拇指抚过素素的双唇,缓缓地印了上去,辗转深入,“我只是怕你累了。”

素素眼眶潮润,他们都不是郑凌锋,怎可用他那套待之。素素微张开嘴,感受他舌尖的温柔,“颜甄…”颜甄翻身把素素压在身下,濡湿的吻滑过她嫩红的腮骨,连绵燃烧一路的火红来到耳际,“嗯。”低低的声音带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素素的耳垂,瘙痒而舒服。素素攀上颜甄的脖子,想把他扶正,好让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出那句最俗最俗的话,“你爱我吗?”却抵不过颜甄的力气,只有用手指圈绕着他的黑发,以化解此刻心中的紧张与不安,“你”才说了一个字,却又停下来,没有勇气。

颜甄温柔地延着她浅青色的脉络往下,在脖子上留下细碎的吻,“要说什么?”颜甄的吻来到素素锁骨处,终于奔放起来,深深一吸,雕出一朵艳红牡丹,点在锁骨上,更像只展翅欲飞的紫蝶。素素让他点着了火,身体热起来,已不想追究了,在这个时候男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没什么了。”

颜甄褪下素素的单衣,辗转留恋地亲着素素身上各处。素素抵不住痒,只得向颜甄求饶。

暖帐内,催生出一朵朵旖旎的花,飘着惑人的香。素素眼里朦朦一片,颜甄的样子已随感觉摇散,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惟看清了他眼里满满的两个自己。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飞起来了,眼前是她最爱的连天睡莲。连天睡莲…连天睡莲…是谁领她看的连天睡莲…如今已不在身旁。素素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抚上颜甄的脸,“颜甄,你…爱我吗?”终于是问出来了。

颜甄扶着素素的腰,一手把她柔荑握住放在心脏的位置,温柔地看着她, “这里只有你,满得再放不下别人了。”

素素盈满泪水,再看不清一切,欺骗也好,闭上眼,就是真话了,眼泪流下来,还是滚烫的,滴在心上,翻起旧日的伤口,灼伤了所有痛觉神经。

颜甄停下来,揽过素素的腰抱着,枕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素素这也是只有我一个么?”

素素抱着颜甄的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止不住的晶莹,“颜甄,我只有你,如今,我只有你了。”听着颜甄越来越急的喘息,素素再无力承受自己的体重,如让人抽了骨头般软软地粘腻在颜甄身上,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脊椎骨节,“我就只有你了,颜甄…”

颜甄传了人来置备热水,遣散了人出去,把素素抱下桶中,虽不是细腻动作,素素却觉得暖融融的一片,她拿过方巾,“还是让素素来。”颜甄也不争,靠在桶中让她伺候,“素素可有什么喜欢的?快到你生辰了。”

素素轻道:“原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声音虽轻,颜甄却听得分明,不赞同地道:“明明生机勃勃的词,在你口中却染了萧索孤独的味道。我已让人筑了温池,到你诞生礼之日必可完工,你每日均爱沐浴,在那我就不怕久了水凉,冷着了你。”

刚撕裂的旧疤让他的话捂得暖暖的,正重新结枷,泪滴在水里,扩开一圈圈涟漪,素素心里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十九:设计巧遇

商息温暖,池塘早已开了零星几朵睡莲,凌云坐在荷莲亭与洌非洱一同下棋赏景。来商息一段时间了,每日皆是四处游乐,洌非洱曾一直有意招揽他做其臣子,但凌云还是一次又一次拒绝了。素素与天龙之间,谁重谁轻,除了融雪,再无可亲可念之人了,而融雪也亦嫁作人妇。

素素,嫁入皇家,过得可好?凌云执着黑子,迟迟没有落下。素素从来只执白子,与他对弈,开始时棋风凌厉,却不想虚有其表,到最后,只剩下凌云黑压压的一片。素素总喜欢耍赖,到了最后,双手往棋盘上一抓,然后把满满两把黑子放他手心里,“太黑了,太黑了,没有一点美感。”凌云捧着黑子宠爱地笑笑,手里还散着她幽幽的薄香,他把黑子放回坛里,让她补了几步,“是得添点白子,才算平衡。”素素纤手拂过棋子,手绢随着手腕转动,在棋盘上游移,如一抹薄纱倩影在凌云面前若即若离,想抓住却是够不着,挠得心里痒痒的。

“云卿家,棋局如人生,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让你如此为难?孤可有能帮忙的地方?”洌非洱见凌云执着黑子久久不落,凝神看着棋盘发呆,出声问道。

凌云忙回过神来,在要口处落下一子,“谢洌王关心,云某只是想起一位故人而已。”

洌非洱亦落下一子,“云卿家如厮想念,定是重要之人。”

凌云抿了口素有茶中“美女”、“茶王”之称白毫银针,本应清香甜爽,他却尝出了舌尖的那点涩,心底死死压着的思念一牵即出,如墨泼在上好的宣纸上,一下熏出一大块。凌云淡笑带过,“这白毫银针果然是闽南部落进贡的好茶,香气清鲜,滋味醇和,杯中景观更是令人赞叹,白云疑光闪,满盏浮花乳,芽芽挺立,蔚为奇观。”

洌非洱往椅背一靠,“原来云卿家也是爱茶之人。孤就把宫里余下的闽南部落进贡的白毫银针全数赏给云卿家。”

“谢陛下!”凌云单膝跪下领赏。只要他稍稍透露出喜欢什么东西,洌非洱一律佳赏之。他明白洌王的意思,无非是想招他为臣,以之为商息卖力。只是他真正喜欢的在心的,却已为天龙太子妃。

洌非洱把凌云扶起来,“云卿家无须多礼。”

凌云和洌非洱继续把棋局下完,有宦官来报说是孟荆路孟大人求见,洌非洱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两句就出了荷莲亭。

凌云起来,也准备回俯。身旁的小太监垂脑弯腰,细柔的声音带着女气,“皇上说今日是离愁公主生辰,晚上宫中设宴欢庆,以贺其及笄之喜,望云公子亦能到场。”

“离愁公主生辰?我还没准备礼物。”凌云有点犯愁,怎么才通知他,叫他一时如何能准备好礼物,皇家宫宴,又是最讲体面。

那小太监还是维持原来身姿,“皇上说了,云公子只要到场即可,礼物皇上已为云公子准备妥当。”那小太监没听到凌云接话,就又说道:“云公子请随奴才来,现下离晚宴尚早,奴才带云公子四处游览一下,宫里云公子虽是常来,但某些女眷内宫的地方,还是奴才陪着的好。”

“嗯,就听公公的话随处走走吧。”凌云跟在后面步出荷莲亭。宫里几乎是每日都来,虽不用上朝,但洌非洱下朝后一般会与他下几局棋。偶尔谈起朝局大事,洌非洱会特意问他看法,其中试探谁又不懂,他只能耍太极,装愚顿地躲过。

小太监弓身在前引路。凌云跟他绕了半圈荷莲池,拐左是宣和殿,拐右是一条深长的小路,不宽,大概能容两辆轿子同时通过,凌云一个人自是不会到这些地方乱闯。

看小太监引他拐右进了小路,凌云便问道:“此路是通往何处?”

小太监恭敬地转身回话:“回云公子的话,是翠竹林。”

翠竹林?略有所闻是某位公主特喜爱的游玩之地,一般臣子是不可踏足的,具体是哪为公主,凌云却一时想不起来。而领他至此,究竟是何意?正思量间,便已到了翠竹林。葱葱郁郁的一片碧色,阳光穿透竹叶,鲜嫩滴翠的颜色让人舍不得闭眼。凌云深吸了口气,把胸间浮起的抑郁哀痛尽数压下。

“云公子请梢坐片刻歇息,奴才去取点茶点来。”小太监说完,就密步退下。

凌云坐于竹椅上,仰头看向细叶交错间的天空,湛蓝的苍穹让竹片割裂得只余零星的点点。素素,你什么时候才真的只是我的素素?要我如何做?

约莫已有半个时辰,那小太监竟是一去就没再回来,凌云起身欲走,却听到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徐徐飘来,凌云寻声而去,沿着青竹小路,铃声越来越清晰,幽幽的挂花香,混在竹叶清爽的气息中随风而来。

“姐姐的舞跳得真美。”一白衣素裙的女子道。

那被称姐姐的少女抬手拂过脸旁的碎发,手腕上的铃铛随之叮叮而响,她挽唇一笑,“今晚还得献舞,可是要多练习几番,半分差错也出不得。”

凌云从竹叶中看去,隐约能看到一紫衣罗裙的女子,长发披于肩上。他又走近了些,方看清楚一白衣素裙的女子坐于竹椅上,大约十一、二岁,手上抱着一箜篌;另外一名女子大约十五、六岁,正是待字闺中的年华,身上却只穿了件紫色的如肚兜一样的衣服,下面一条同色长裙。虽然知道商息国风开放,但凌云还是不习惯,玉臂环脐,全露在外,正想转身离开,那清脆的玲声又层叠而起。凌云止住脚步,往林中看去。

那紫衣女子扬纱起舞,系于手腕的铃铛和着白衣女子手中的箜篌,奏出婉转轻灵的乐声。发上凤凰簪子垂下的金摆,与长发一起舞动,于旋转中划出美丽的弧度。珍珠耳环一圈又一圈,摇荡着亮眼的光。胸下与腰上的一排流苏,整齐地张合,在她回旋间一起一落。指上的轻纱如她新生的薄翼,翩迁迂飞。

凌云惊叹她华美的舞姿,把视线往上调移,却突然对上她粲齿一笑,明眸皓齿,颧骨上漾着淡淡的红,配着眉心精致的梅花,绚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离愁也发现了他,止住舞步停下来看他。旁边的白衣少女随她看去,微微蹙眉问道:“你是何人?可知这是何地?”

凌云撩袍行礼,“在下云素,未知公主在此,扰了公主的兴致,还请公主恕罪。”凌云虽是想不起来究竟翠竹林是哪位公主好游之地,但总归是个公主,礼不能错,更不可少。

那白衣少女正要发话,离愁扬手止住,对凌云道:“原来是云公子,本宫听皇上提起过西山一行。”她让凌云起来,又福一礼,“多谢云公子当时救了皇上。”

凌云不知她贵为公主之尊,竟然给他行礼,一惊连忙跪下,“公主言重,在下实不能受公主之礼。”

离愁浅笑,缓缓向凌云走来,每走一步,铃铛就清脆作响,应是脚踝处也系了铃铛。“云公子莫要承让,我只是以妹妹的身份,对大哥的恩人作答谢而已,并无他意。”离愁走到凌云面前,把他虚扶了起来,“云公子请起。”

凌云对她们作揖简单行过一礼后道:“云素不打扰公主兴致,先退下了。”

离愁点头,“先退下吧。”

凌云直身,抬头看见离愁明媚的笑容,如三月漫山遍野的桃花般夺目,一身的紫纱罗裙,于青碧色的竹海中展露独有的宁静风姿。退出翠竹林,凌云左右也想不出那小太监领他去那的目的。那公主是谁?洌王又是何意?

凌云步至荷莲亭,看见那先前的小太监,走过去还没开口,那小太监已慌忙下跪,“云公子恕罪,奴才刚才本想去给公子取点心小食的,到了膳食房,陈大人让奴才送汤药给皇上,说是皇上又犯心疾,奴才连忙端去。还好菩萨保佑,皇上并无大碍。奴才这就去给公子取食。”那小太监一边说一边抖,这话虽然是皇上的吩咐,但毕竟诅咒龙体,可是大罪,轻则斩头,重则诛连九族,菩萨保佑皇上,也要保佑小人,小的只是奉皇命行事,别让皇上一个龙心不悦就把奴才给斩了呀。

凌云看他不住发抖,把他扶了起来,“是否春寒料峭的,公公染了风寒?你帮我取点小食,拿至荷莲亭。公公若是得空,就帮我禀告皇上,我今日就不回俯上了,这边莲花开得好,我就在这边赏莲。”

“是的,奴才马上去帮公子办。”小太监退下去,很快就把点心,还有刚才凌云赞赏过的白毫银针拿了过来,他一一放好弓身垂首道:“皇上吩咐奴才说,若是公子在此赏莲,就让人都退下去不打扰公子了,到晚宴的时候,奴才再来带公子前去。”

虽说洌王吩咐已帮他准备好了礼物,但他又怎么好真的两手空空前去,凌云吩咐人回俯把那只会学舌的金丝雀鸟带进宫中。那只金丝雀鸟是他来商息后,无意中在俯上的花园里发现的,当时觉得它全身金黄,惟翼上的羽毛轮边带红,着实罕见,就把它活捉了养在笼,没想到后面竟然发现是只会学人说话的鸟,虽是学不长,断章取义的呀呀学上一句半句,却是让人乐上好一阵子,真是一活宝。

天空尚未全黑,晚宴已经开始,凌云随之前那小太监进殿,群臣大多已三三两两坐好。他选了个角落独自坐下,自斟自饮,只知道随众人一起下跪行礼,恭迎皇上和皇后还有公主,一连串的赞美祝贺之词,流于形式。凌云亦上前,把金丝雀鸟的鸟笼托在掌上,祝贺公主诞生之礼。

一抬头,凌云却楞住了,坐上的离愁公主分明就是今日所见的紫衣女子,依旧是那明媚的笑容,却让身在异乡的他,无来由的一下子觉得温暖起来。“云素贺公主诞生之喜,祝公主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云卿家,”洌王道:“离愁十分喜爱你送赠的焦尾,现你又赠一金丝雀鸟,如此能学人舌的鸟儿,确是宝贝,云卿家得来不易吧。”

“回皇上,此金丝雀鸟只是云素在俯中无意得之,只是实属罕贵,云素才想着把它转献公主,希望公主能多些欢笑。”凌云说完,就看见离愁对他慢慢漾开的笑,脸颊上的红晕越发催红。

二十:可知我心

“云卿家,现在天龙皇帝病危,你看,若是皇帝驾崩了,太子是否能顺利继位?”洌非洱落下白子,徐徐问道。

凌云落下一子,以围截的姿态,封住白子去路。黑子虽不多,却占尽要位,已呈转局之势。“异国政事,云素知之不详,不可胡乱猜测,妄自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