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瘫在塌旁,一路颠簸又没进食,哭得已无力气,她握着颜甄的掌心抚上自己的脸,轻轻蹭着,“本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想到却到了这世界,遇上他又遇上你。我妄想以为我和他的感情前世不继,今世再续,却让你生生打破。我本来是对你是既恨又怕的,但你却…”素素没有说下去,柔柔笑着在颜甄的掌心印下一吻,“颜甄,我爱你,你要快点醒过来,有很多事等着你呢,我也,一直在等着你。”

“素妃,让下官给皇上针刺通脉,看能否有起色。”御医跪在帐外,恭声请示。

素素往后挪了挪,稍提音量答道:“快进来吧。”

御医入内挽袖施针,素素依旧坐于泥地上。离忧道:“素妃,地上湿气太重,伤身。”

素素只看着御医为颜甄扎针,“没事,我等在这,皇上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我了。”

素素话毕不久,颜甄便依言醒来,离忧和素素同时喊道:“皇上!”只有御医跪在下面,老泪纵横地一再叩首,“属下无能,臣愿以死谢罪。”

颜甄吃力地挪了下,素素立刻过去搀扶,却不想自己也是虚脱无力,一下跪在了颜甄塌旁。颜甄搭上素素的纤手,“你们都退出去吧。朕和素妃有话要说。”

素素不知是欣喜还是惊惶,泪又蔓上来,蒙蒙挡住了视线。“皇上…”带着所有的依恋与思念,素素轻喊,泪便漫溢而出,滴在颜甄的手背上。

“别哭。”颜甄费力想举手给素素拭泪,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素素低身,伏在他手背上,轻轻梗噎。颜甄动了动拇指,碰着素素的眼角,“怎么这般的不听话了?”

素素闻言,止了哭泣,抬头看他,轻轻点头道:“听话,素素听话。”

颜甄勉力一笑,“这才乖。过来点让我细细看看,好好看看。”

素素跪着挪前了几步,“你会没事的,我答应等你回去的,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不能食言。”

颜甄不答,只温柔地看着她,眼里似是要淌出水来。帐内一时极静,盈盈相思斥满堂,幽幽情意无声诉。

素素看他那柔和而宠溺的眼神,空落落的心一下被填的满满的,她又靠前了点,握着颜甄的手搭在脸上,轻轻地蹭着,“你也答应素素,陪素素回去看荷莲好不?”

颜甄含笑,“好。”乌血溢出嘴角。

素素惊恐万分,大喊叫道:“御医,御医,御医在哪?!”

离忧冲进帐内,看见颜甄嘴角的乌血,悲痛地跪到了地上,“皇上——”

“御医呢??”

“出帐篷后,说了句以死谢罪,便撞石身亡了。”

素素用袖口擦去颜甄嘴角的乌血,“没事的,你刚答应素素了,你还要陪我去看荷莲呢。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你听到不!”滚烫的眼泪落在颜甄嘴角的血痕上。

颜甄却还是笑,“听到了,素素,可惜我要食言了…”

素素声嘶力竭道:“不许!不许!我说了不许!!”她把颜甄抱在怀里,眼泪滚滚而下,“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

“素素,往后自己一人,要多加小心,有事便找三哥吧,六哥的话你绝不能信。但我一走,他必是要登帝位的。你要听我的话,安守宫内,不掀大波,他应该不会为难你。”颜甄顿了顿,又道:“离忧,日后你便贴身保护素妃安危。”

“皇上,你不会有事的。”

“你可听清楚了?是要抗旨吗?”

“属下,不敢!属下遵旨!”

“素素,”颜甄撑着最后一分力握着素素一手,“我要先走一步了。”话落,手也垂了下来。

“颜甄——”

“皇上——”

素素感觉颜甄在怀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流失,慢慢冰凉,“走了,真走了,就留下我一个走了。”素素低头,把脸贴在颜甄的额头上,泪却尽了,睁着两眼空空地盯在一处,“你在奈何桥上等着,等着素素,等素素办完事了,便来陪你一道喝过猛婆汤,过奈何桥。”她抱着颜甄冰冷的身体紧了紧,“素素绝不食言。”

廿六:不期而遇

颜甄驾崩的消息一传回广泽皇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不足三月,天龙竟接连两朝天子驾崩。霍氏外戚一派早已笼络关系,颜甄驾崩翌日早朝,便联众称战事危急,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颜斐登基称帝。事出突然,颜甄并未诞下子嗣,亦无传位诏书,段麾征与秦贤平等几位老臣,并无足够强硬理由坚持阻挠。颜斐即日登基,称昭帝,改元曜煜。

颜斐甫一登基,便假设罪名,把刘克坤收押天牢,待审判决,又以感念先帝、为朝纳福之名,把关婉薇和俞岚送至万福寺,念经诵佛,长伴青灯。颜斐又对朝局大整顿,一翻动作,把不诚服之人或是调职贬官,或是收权架空,惟独对秦贤平升官加爵,升任尚书令,官居正二品,封国公,赐地千亩,黄金千两,绢帛万卷,粮食万石。

秦贤平叩拜谢恩,却是如何也想不通透,昭帝此举何意,素素在宫中日子又将如何。

颜斐传令停兵城外山林的左右羽林军,即日起程赶赴西旗,在颜衢率大军抵达之前,拼死守城。

凌云没想到天龙竟然把左右羽林军也调拨阵前,接连陨损两朝天子,似乎对天龙毫不影响。商息大军对西旗强攻不下,所备军粮已捉襟见肘,凌云与孟荆路于帐营内商讨对策。

孟荆路道:“孟练腾已先返商息了,没想到颜斐竟识破刘克坤他们身份!”

凌云只盯在羊皮地图上,食指在其上划一直线,“下商和西旗两地,相隔两千里路,正常行军得二十日时间方可抵达。”凌云抬头问道:“军粮还可撑多少时日?”

孟荆路蹙眉,负手踱至椅上坐下,“只剩十日!滇国已拒绝售粮,若是从商息补粮,路程遥远,时间上定要出现断层!”孟荆路怒气无处发泄,重重一拍桌,瓷杯跃高三寸,又跌落下来,茶洒了一桌,瓷杯“咚咚”地在桌上转个不停,让他更是烦躁,他抓起瓷杯狠狠往地上一摔,“颜斐你够狠!竟然可以给滇国施压,断我军粮!”

凌云道:“孟将军莫急。西旗现兵力加上天龙的左右羽林军也不过五万余人,我军近十万兵力,只要能在其援军赶到之前强攻夺下西旗,届时广泽皇城已被抽空兵力,便任由我军长驱直入了。”

孟荆路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缓缓点头,“云上将所言极是!”

凌云把羊皮地图卷起来收好,“明日挥军攻城!”

“素妃!西旗已强撑多日,若是援军再不到,西旗就要破城了!属下还是护你回宫吧!”离忧忧心对素素道。

素素扶着门框看天,灰白一片,春夏交接的时间,也不见热烈的阳光,“我不回宫里,皇上肯定是颜斐杀的!!!我要在这等三哥过来!”

“素妃!”离忧左右看了下道:“没真凭实据之前,这些话万万不要说出口!可招杀身之祸,诛九族之罪!”

“我没说错!是他窜权夺位!”素素霍然转头瞪大眼盯着离忧,眼里全是血丝,哀伤已被愤恨所替。

“素妃!”离忧也顾不上礼节了,把素素拉进房里关上门,再单膝跪下请罪,“刚才情非得以,属下卤莽,请素妃降罪。”离忧见素妃不语,跪在地上再道:“昭帝已经把不忠于他的人全部调职架权了,素妃你刚才那话莫要让人听了去。”

素素稍压心神,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止住那一股怒气,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应道:“嗯。你起吧,又何罪之有。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多礼了,我不喜欢这些无聊的礼节。”

离忧还是不敢起来,“素妃,这…”

素素道:“这什么?难道还要我扶你起来么?皇上既然让你护我安全,你听我话便是,日后没人便不必行礼了。”

离忧犹豫一下,答道:“谢素妃。”

门外突然喧闹起来,离忧打开房门,外面狼藉一片,众人纷纷择路而逃。他拉住其中一人问道:“什么事?”

“破城了!破城了!商息大军攻破西旗城门了!”那人慌道,“大爷,你不逃,也别拉着小的一块等死啊!”

离忧大惊,转身冲进房内,“素妃,快随属下走,西旗已经守不了!”

素素也是吓了一大跳,站起来问:“三哥的援军竟然还没赶到?”

离忧带素素上马,才回道:“下商和西旗相隔两千里路,正常行军得二十日时间方可抵达!若先发骑兵增援,最快也要十余日!”

素素骑术不佳,跑不久便又像上次那样伏到马背上随它狂驰。

刚出城门奔入山林,便遇上拦截追兵。离忧与颜甄的殿前侍卫急急拉扯缰绳收势,把素素围在内。剑拔弩张气氛,连山风也凝在叶间。离忧抽出配剑,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杀!”

素素勒紧缰绳,双脚死死夹住马腹,刀光剑影中,吓得连心都紧缩着,不能就这样死了。毕竟人数相差太过悬殊,才是一会的厮杀,离忧他们便死了一半的人,离忧也前后各受一刀,鲜血把盔甲染红了一大片,应该是伤得不轻,再拼下去,也只会白白送命。素素咬了咬下唇,高声道:“住手!都住手!我乃天龙素妃,伤了我对你们没有好处,但若捉我回去见你们将军,将军定会重赏你们。”

“素妃!”离忧不想她竟然自己把身份说出来,还要以身涉险。他大喝一声,举剑击退拦在身前两人,一夹马腹返回素素身前,一手把素素扯到自己马上,便冲了出去,“素妃,得罪了!离忧答应过皇上要以性命护你安全,我若是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让你犯险!”

素素触过他胸前的鲜血,“何苦呢?这样也只是白送性命!”

商息士兵一听素素说是天龙的妃子,更不会让他们逃了,集中兵力围截离忧和素素。离忧本就受伤,又要顾虑素素,几个回合已落了下风。商息士兵一人快骑经过离忧和素素身侧,长枪一略,离忧所骑的马惨叫一声,往前倒下,离忧和素素也随势落地。

商息为首一将领跃身下马,快剑指着素素的咽喉,素素抬颈缓缓站了起来,“别再伤人,我随你们去见将军。”

那人赞赏的朗笑一声,对素素道:“没想到天龙的妃子生得如此美貌也有这番胆色。”他吩咐手下把人绑起来,“都先押返西旗,待我上报将军。”

凌云压着狂跳的心,一掌把门推开,塌上坐着的果然是素素。他冲过去,也没顾及给素素解开绳索,便把她揽入怀中,“素素,真是你,真是你…”

素素愕然,没想在这碰上凌云,呆了好一会才问:“你,你怎会在这?”

凌云没有放开素素,依旧把她抱在怀中,一手替她去解绳索。他摸着她的手腕,轻问道:“疼不?”

素素摇头,“只是一会,不疼。你还没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云不答,只把她拥得更紧,他将素素的螓首压在颈侧,下颚蹭着她的乌发,“我说过你是我的素素,你就终会是我的。”

素素用尽所有力气把凌云推开,赤红的火苗在眼里燃烧,“颜甄是你派人暗杀的???”

凌云一看素素的神情不对,心中猜想百遍却仍不愿面对,“你爱上他了么?”

素素如看仇人一般死盯着凌云,“你只告诉我是与否即可。”

“不是。”

“不是?”

“真的不是!”凌云不顾所有把素素抱紧怀里,任她怎么推打也不松半分,急急地问道:“素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素素一翻推打挣扎无用过后,再无力气,任由凌云把她抱在怀里。眼睛盯在地上,哀戚又浮上来,喉间似有千万细针穿刺,她幽幽道:“可是他已经走了,就扔下我一个人。”

凌云拥紧她,心中酸涩难忍,一切都是徒劳。再夺回她人,却失了她心,原来真的迟了,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素素了。

凌云觉得脖子有热流滑过,心痛不忍见她落泪,他俯首亲着她的眼睛,珠泪化成利刃,沿喉而落,直破心间,“素素你还有我。”纵然失了她的心,仍可守着她的人,终有一日,他的素素便回来了。

滚烫的泪滑落下来,灼开心房一个又一个洞,素素抬手,狠狠的咬下去,才能抑制住满腔喷薄而出的悲恨。她要深深的咬下去,咬开皮肉,敲开骨髓,把恨和仇都深植在里面。

“你这是干什么!”凌云连忙把素素拉开,但那嫩白的纤手已让她咬开一层皮来,几束殷红的细血蜿蜒在皓腕之上,在凌云眼里,那就是握其心脉的血爪,缓缓收力,逼得他欲呼不能,割腹剖心之痛也不及如此。他拧眉压痛,小心翼翼地把素素抱下软塌,让她坐于地上,左手高举枕在软塌的被褥上,然后才出去喊了人来包扎。

待军医包扎完毕,行礼请退,素素方知凌云竟就是商息领兵的将军!她质问道:“你竟然投诚商息,带兵攻打天龙?!”

凌云把素素抱回软塌上坐着,抱着她道:“当年你已成太子妃,我也惟有此举可再让你回来我身边。素素,我一直记得你在七里坡对我说的那句话,你说:素素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凌云微笑,忆起心中最甜的片段,“我一直记着。”

素素用手去推他,却动也不动,她便用刚包扎好的左手重重砸在凌云的手臂上,疼也不喊,只是让血迅速地把腕间的白布染红。“你虽不是主谋,但也是帮凶!若你不攻打天龙,颜甄就不会御驾亲征!他不御驾亲征,就不会遇袭,就不会抛下我一个!”

凌云心颤欲裂,把素素的左手抓离,“咬得那样深,还反复撕裂伤口,可是要留疤的!”

素素挣脱不开他的腕力,便只能任他架着,“做个记号亦无不可,广袖一垂,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惟有伤痛愤恨流淌在血脉里。”

凌云梗塞哑道:“素素!延龙大婚那日,我曾对你说:我只要求你心是我的,就够了。我知道,你心已不在我这了。”静静的,他听见泪在心里流淌的声音,闭眼又把素素揽进怀里,“但我忘不掉过往种种,你仍是我的素素。”

素素的手让凌云抓着,她便又用上了口,死死地咬在凌云肩上,“我告诉自己,今生亏欠的来世归还!你却要逼死他!”我们就非要这样生生世世情债相欠吗?!

凌云忍痛,心间比身上更甚!“素素你是要我等到来世么?”他的素素今生已不再随他了么?

素素抬头看他,多日的忧心伤神,一霎那失了理智,冲口而出:“郑凌锋,你还要我如何?!来世情债,我都已经还给你了!!!”

“素素?”凌云不解地凝视于她,讶声问道。素素此话是何意?郑凌锋又是何人?

素素觉得自己说错话时已经收不回来了,只低头不语。

凌云亦不相逼,抱着她,轻轻地给她抚着背,见她不再言语,便柔道:“素素,待我领军攻下天龙皇城,我们便去寻处如你当日给我弹的《夕阳箫鼓》里所绘的景地,暮晚迎月泛舟吟,山叠花影波荡月,桨橹添声…”凌云脸颊贴着素素鬓角,闭目浅笑,“再不让人找到,就只有我们两人,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好不?”

素素抬眼,看他剑眉星目,神情淡静宁远,“只是日后我还能平静得下来么?”

凌云在素素螓首印下一吻,下颚枕着她的发丝,“只要你想,便可。”

素素盯在地上,“再不可了。”

凌云把她抱离怀中,看她低垂眼帘,“素素,我已不求你心,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难道如此亦不可么?”

素素缓缓闭眼,站了起来,“心伤逝,情断离。素素已不复从前了。”她看向房内熏香,缕缕细烟,轻声像是对自己说:“我不要再依靠,若失依靠,便堕深渊。”素素微转头对凌云道:“云上将是要用我当人质不?”

凌云“嗖”地站起来把素素抱入怀中,“素素!你是非要看我心碎淌于一地么?我不会放你回去的,错过一次,我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了!”

廿七:求救立誓(带曲)

听着歌看,可能会更入景一点。

凌云在西旗扎军,养兵备粮,两日后再攻皇城。凌云把所有军纪要事都下发到孟荆路处理。虽说是出兵在外,凌云自从见到素素之后,便与她同出同进,晚上也是于同一塌上和衣而眠。素素几乎是睁眼到天亮,攻城,剿王,家仇国恨,但,她的恨只对颜斐一个啊,倾朝覆国,要书白如何,要大哥如何,爹娘如何,又要她如何面对颜甄。

丑时将尽,凌云便翻身下床。素素轻合眼睑,静听声响,心里微叹,真的不同了,郑凌锋可曾如此为她过?但现在…一心不可二分,这般铺天盖地、窒息夺气的爱,如此乱战引敌、祸国殃民的罪名,让她怎能承受得住。

凌云穿戴完毕,便俯身在素素耳旁轻道:“素素,今日我便要攻伐广泽皇城了,我留下五千兵马护你安全,你就留在西旗等我大胜捷报吧,然后,”凌云一指卷起素素耳旁细发轻柔转绕,“然后,我们便去寻个那样恰意的地方,永远住下去。”说罢,在素素额上亲了下,温柔浅笑道:“乖乖的,在这等着我。”

素素听着轻轻的关门声响过,离去的脚步放得细得不能再细,她拉起薄被覆在心口,连着衣裙一块揪着,揪着心口的酸涩,真愿能把痛也揪烂研碎。眼角有浅泪盈落,她细诉:“凌云,如果,是你先给我融暖满心,那时我定会与你一同奔走,无论是抄家杀头,还是诛族大罪,我都不会在乎,那些都不过是夙夙的陌生人罢了。”素素牵唇而笑,闭眼带落珠泪,直滑落耳际,“就算那样最后不过是与你一起牵手走过奈何桥,一起碰碗喝完孟婆汤。”素素睁开眼,望向窗外依旧黑冷的天幕,星寥寂,月影清浅,夜风疏冷,“但如今,你又让我如何,如何…”声音越发的低下来,“素素…心已死…”

“姑娘,”素素一拉开房门,门外便有一士兵恭声弯腰对她道:“云上将派我等随姑娘左右,护姑娘周全。”

素素扫过一眼,跨步出门,“带我去牢狱。”

“姑娘,那地方脏乱不堪,姑娘还是留房中歇息吧。”一士兵挡在素素身前。

素素一拂长袖绕过那人,“带路!”

牢狱非要造在地下么?素素扶着阴湿的砖墙走下去的时候想。烛火昏暗飘忽,在黑暗的牢墙上如团团噬人尸骨的尸虫,带着丝丝腐烂的气息卷入鼻腔,素素只觉得毛骨悚然。

“离忧!”素素拉着牢门,转头利眼一瞪,“还不开门?!”

那士兵半跪下答道:“姑娘,此人乃重犯,在下恕难从命!”

离忧已然昏迷,那日前后各中一刀,一天一夜多了,竟然不作处理!素素蹲下伸手摸过离忧盔甲,一带便是粘绸的脓血,再这样下去,必定要感染溃烂的!她站起来摇着木柱牢门,“开门开门,给我开门!我与此人情同兄妹,他若有什么事,我让你们皆一同陪葬!”在天龙,堂堂太子正妃,素素也没如此盛气凌人地用过她的身份说话,现在倒是对商息小兵用上了特权。

“姑娘…”那士兵面露难色。

素素抓着木柱,一瞪眼道:“再不开门,我便撞死于此,看你们要如何和云上将交代!”

那士兵思虑了一会,惟有开了门远远在外守着。

素素把离忧托抱在怀里,探鼻翼,尚有一丝气息,“快唤大夫!”素素看大夫给离忧上药包扎,浅蹙眉心,心里隐隐泛痛,都是因为她!

素素一直抱着离忧待麻醉的药力消散。离忧睁眼看自己枕在素妃臂上,惶恐挣扎起来,只是药效未尽并不如愿,他蹙眉神色凝重道:“素妃,放下属下,这…”他说话间一下扯动伤口,呼痛倒下。素素止住他的话,“你护我受伤,如今还要关于此等地方,素素…”稍顿,压下声音再道:“西旗原有兵力应该也是关于附近,你想办法让他们逃狱,带我去见三哥。”

离忧盯着远远站于门边的守卫,看样子并没为难素妃,还把她当座上宾了,微微点头,“属下知道,就怕属下这身子坏了时辰。算时日三王爷兵马该是差不多到了。”

“地牢起火了——地牢起火了——”

素素急急跑过去拉开门蹙眉瞪眼问道:“什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要善待他么?他若有事,逃不了你们!”

“姑娘,在下亦不知何事,等在下前去看看,姑娘在房内歇息。”

素素故意发怒地狠狠甩上门,捂着心口走至窗边静听,外面的动静果然混乱起来。不一会,便听见刀剑交加的混战声响。

守在门外那士兵直接推门就进,拉起素素手腕道:“姑娘,得罪了,请随在下走!”

素素故意走得极慢,让他拉着,刚踏出房门,便看见颜甄以前的殿前伺卫举刀冲过来。“嚓”一声,拉着素素手腕那士兵的手立刻被整只砍了下来,腥红的热血溅了素素一身。“啊——”素素尖叫一声,甩下握在自己一手腕上的断臂,后退两步,瞪大眼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士兵顾不得断臂,一手挥剑挡开攻势,但左臂已断,血流如柱,没两下便中了三四刀,倒在地上。素素大喊:“刀下留人,就放他条活路吧。”谁错了呢,各为其主,谁都没有错。若是自己有危险,那人定也会拼死保护的,但现在却要把自己逼成这么残酷的人,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素妃,我不杀敌,终被敌所杀!”

素素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商息士兵一眼,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都这样了,还必须非取他性命不可么?她别过头闭眼道:“他已受重伤,不足为惧,放他于此,生死存活,也是看天命。你们还是速带我离开这,去找三哥吧。”

“是!素妃!”

为避商息兵力,素素仅带几名伺卫离开,原兵力反控西旗城。素素和伺卫均乔装打扮成普通商人,绕大半个山林赶路。远远黑压压的便瞧见一大片行军,为首一面“商”字锦旗。

素素拿过被褥软枕给离忧垫着,“我让他们赶路,这山路颠,你忍着点。”

离忧答道:“劳素妃照顾,属下罪该万死!属下身骨硬朗,素妃不必挂心。”

素素目光落在离忧胸前,白布上点点红印,似是隐隐又渗血了。她浅叹道:“说了没人时不必如此礼节,我不想再和你辩这些了。”

入夜,赶马的伺卫靠近帘子低声道:“素妃,前面隐约见天龙军旗,应该是三王爷的兵力。”

素素大喜,“快,快过去。”

通报,入营,烛火昏黄,照得人心神恍惚。素素遣退守卫,在颜衢面前直接跪下,“三哥!”颜衢面露惊讶之色,急急上前欲扶,素素却跪着退开两步,“三哥,素素只求三哥了。”

“弟妹究竟有何事?快快起来再说,岂有如此一直跪着之理?”颜衢掩去羞色,伸手抬着素素手肘把她托了起来。

素素低头,略一咬唇道:“三哥!六哥他,弑君夺位!”

颜衢深吸一口气,然后便肃声道:“弟妹岂可胡乱猜说!三哥知道,十二弟之事对你很大打击,但也不可说如此忤逆之话!”

素素抢前两步,“三哥,素素绝无胡乱说话,素素敢以性命担保!素素只想请三哥为素素做主,为皇上讨回公道!”

颜衢深折眉心,转身背对素素,沉声怒喝:“六弟已登基,便是如今天龙的当朝天子,如此说话,谁也保不了,弟妹以后切不可再乱说了!三哥此次便当弟妹心神不佳,一时错言。”

素素握拳立在原地,下唇已然咬破,血腥之味窜进口中,掀起胸中咆哮翻滚的仇浪!果然是兄弟情深!素素恨!只恨自己文武不能!亦恨自己为何不养幕僚死士!如此便可回朝替颜甄报仇!可现在要她如何!她闭眼强答道:“素素记下了。”说罢便要转身出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