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买点西瓜,你们先坐一会儿。”沪妮站了起来。

“你想吃西瓜吗?”小言把偎在小刚怀里的脑袋抬起来问,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其实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迷朦了。她的样子让沪妮不好意思看她,似乎看了她,就是窥探到了她的秘密一样。

“是,你们先坐一会儿。”沪妮起来,余光看见小刚的手在小言的腰间游移,很进入状态的速度。沪妮拉上门,向楼下走去,听见小言放肆的尖笑声。

没有目的地走在热浪翻滚的街头,街道两旁做生意的小贩用力地摇晃着手里的扑扇。

在刨冰摊前面坐下来,要了一碗刨冰,慢慢地吃,惊心地凉。磨蹭着吃完刨冰,时间应该还太早,继续向前走。在书摊前停下来,翻看着一些过期的杂志,一些经过了别人手的旧杂志,很便宜,但却不想拥有它,因为它以前的主人来历不明,没准是个肝炎患者也未可知。放弃了那一堆的旧杂志,进去一家音响店,就是这一次,沪妮喜欢上了王菲的歌,或许,该给自己买一个随身听,听听这些灵动的声音。

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沪妮买了一个大大的西瓜,很重,得双手抱着。抱了这个西瓜,慢慢地往回走,想着小言他们两个在床上温热地纠缠,在那个闷热潮湿的房间。

走在楼梯上,故意地把脚步放得重重的,木楼板发出虚张声势的闷响。

门开着,小言是个聪明的女子。

“哇!这么大的西瓜!”小言欢笑着迎上来,表情有些夸张,眼睛里还有星星点点的东西在闪烁。

小刚兴奋地接了西瓜,张罗着用一把小刀把西瓜开了。三个人抱了西瓜啃,汁水流了一手一脸。小言把手上戴着的一个装饰戒指摘了下来,怕把它弄脏了,以前没有见她戴过的,大概是刚才小刚送她的。戒指上镶嵌着一朵红色金属的玫瑰花,应该不值钱,但恋爱中的人不在乎。小言又看了小刚,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沪妮把眼睛错开,狠狠地把自己手里的西瓜咬了一个大缺。

漂亮朋友(四)

金子

天天有梦,精力很旺盛的样子,梦见陌生的街道,一辆辆的中巴车从身边经过,每一辆经过,沪妮都追赶着,很惶恐地追赶,生怕坐不上,但事实上就是坐不上。街道是昏暗的,空无一人,只有沪妮在惶恐地追赶那些狂奔的中巴车……

先前的那部中篇被杂志社退了回来,放在桌上,没有一点价值,没有一丝生机。第一次拿到稿费时的踌躇满志现在没有了,只有惶恐不安地担心自己的出路。出路。不能一辈子庸

庸碌碌地生活在最低层,太可怕了。

因为害怕,所以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写作。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夹着一只劣质香烟,烟灰缸里永远是堆积如小山的烟头。不管写不写得出来,都茫然地写着,只要在写,就是有希望的。

实在写不出来的时候,就给自己的作品取名字,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名字,一个让人看一眼就想要阅读下去的名字。

但每每吸引沪妮的,是不知道什么地方飘来的电视里的川剧唱腔,咿咿呀呀,要断不断的,激发着人蓬勃的睡意。

在小言带了小刚来的时间,房间就不属于沪妮了。沪妮就有些遗憾地放下自己手里的笔,擦掉脸上和手上的墨汁,去外面溜达。然后回去再用湿毛巾把竹席仔细地擦拭几遍。但躺在床上时,还是会想起小言他们两个在床上纠缠的情景。

小言开始给沪妮介绍男朋友,小刚的同学,一个高大但说不上英俊的男孩。坐在酒吧里局促大男孩的对面,沪妮心静如水。

“为什么不行嘛?”洗手间里,小言很懊恼沪妮的拒绝。

“……”沪妮想着可以成立的原因,想了很久,突然醒悟地说:“为什么行呢?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嘛!”

“那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嘛!”

“……你龟儿个傻儿!”

“你龟儿才是个傻儿!”沪妮用普通话重复着小言的粗口,这句话就变得不伦不类起来,小言瞪圆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弯了腰,沪妮也笑起来。

洗手间的门不断地开着,不停的有漂亮得滴水的娇小女子进来,嘟着鲜艳的嘴唇,扑扇着眼影下面冰冷游移的眼睛,焦躁地拍打关闭的小格门。从小格门里出来的女子,就对了污秽的镜子,对着镜子里喜欢的自己不自觉地做出一些“酷酷”的媚态来,然后仰着漂亮的小脑袋再次投身到震耳欲聋的大厅,加入到鬼魅一样摇晃的人群中去,释放自己过剩的精力和情感。

小言对和沪妮的谈话已经感到了乏味,拉了沪妮的手离开气味欠佳的洗手间。

舞池里,从小言和小刚的舞姿中似乎看得出他们在意淫,扭动的小言千娇百媚,身体像一条性感地蛇一样诱惑着年轻的小刚。如果自己也有她一样的家,一样健全的父母,那,自己也可以像她一样,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下,轻松地享受生活的快乐。沪妮这样认为。

但不久,沪妮就发现,小言的环境也并不是“安定”的,至少不是十分的安定。

漂亮朋友(五)

金子

小言没命地往脸上涂抹着各种东西,蜜粉,睫毛膏,眼影,腮红,口红,原本就惊艳的脸更加地不能逼视。她穿了一件很大的白色T恤,下身空空的,就穿了个裤头。头发用一个夹子随意地夹在头顶,有许多缕发丝垂下来,让她的脸透了许多的妩媚。

小言坐在她的梳妆台前,一个半旧的桌子,上面摆了一个缺了一个角的大镜子,镜子的缺口被充分利用,挂了一个绿色的,咧了嘴笑的布偶小青蛙。屁股下面依然是一张半旧的凳

子。阳光透过还算大的窗户射进来,坐在床边的沪妮就看到了小言逆光下精致的侧影。

小言的房间也是很简陋的,一张旧的单人床,一个旧的衣柜,一个简易梳妆台,然后堆了半间房子的杂物。床上摆着的很大的棕色布狗熊和镜子上吊着的小青蛙,还有梳妆台上的各色化妆品,给简陋的小屋增加了些许女孩的芬芳。

外间不断地传来麻将的声音,还有女人们不断的“碰!”“自摸!”这样的声音。那是小言的妈妈约了几个和她一样下岗的女人在打麻将。那些声音里还混杂了很大的电视的声音,小言的奶奶在看电视,她的耳朵不好,把电视的声音调得老大。小言的爸爸也下岗了,但不在家,到公园外面的棋摊上下棋去了。

沪妮看着小言,吸了一口烟,喷出一口烟圈,说:“其实你不化妆挺好看的。”

小言头也没回地半眯着一只眼,认真地给自己已经很长的睫毛上睫毛膏,一边上一边很小心地,尽量让自己脸上肌肉不要动地说:“你懂什么!……长这么大了,……你化过妆没啊!”放下手里的家伙,小言把身子凑近镜子,仔细地左右检查一遍,然后回头中气很足地对沪妮说:“化妆是一种态度,是一种状态,不纯粹是为了好看,你知道吧。”

沪妮笑笑,不置可否。

小言瞥到沪妮手里的烟,就从烟盒里抽了一出来,点燃,把烟浅浅地夹在手指间上,浅浅地吸一口烟,慢慢地眯了眼睛吐出缭绕的烟雾,一副很有风景的样子。然后她说:“吸烟也是一种态度,不是为了想吸。你就是这样,吸那么多烟,一点都不注意吸烟的样子,白吸了那么多烟,白让尼古丁杀死你那么多的细胞。”说完小言又很有风景地吸了一口,然后穿着她的白色大T恤在房间里晃动着。

沪妮看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风景很乏味,一堵长了青苔的青砖墙壁,看得到一扇窗户,窗户半掩着,挂了一条兰色的男式短裤。挨近窗户的地方有黄桷树的绿色枝桠探过来。然后,就是雾蒙蒙的天空。

小言住的地方也是城市里败旧的角落,不同的是,这里是她的家,她一出生就住在这里。小言是幸运的,在沪妮眼里。她有父母,还有一个奶奶,他们一家四口,应该是美满幸福的,她想不出来小言有什么不愉快的原因,事实上小言也是很愉快的一个人。

小言拿了一条包不住屁股的热裤,和一件红色的吊带T恤,往自己身上比划着,然后把它们穿在了身上。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小言边穿衣服边说。

“嫁给小刚?”

小言扯裤子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前面一块浸着水渍的发黄的墙壁。很快地,她恢复了自己的动作。站起来,把裤子穿好,在镜子前晃动着,审视自己。然后坐下问沪妮:“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嫁给有钱人才甘心。”

沪妮愣了愣,钱对她来说是个绝对很重要的东西。但还没有重要到要牺牲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这样说。自从离开秋平,小言是她唯一接触的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有共同的东西。于是她不置可否的笑笑。

小言带点沉思地说:“妈的,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别人怎么过的,你看我们又怎么过的,一个月辛辛苦苦地,就那么一点工资,别人买一套衣服的钱都要我们挣好几个月。”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说:“我们穿的衣服别人怕是擦桌子都嫌面料不好吧。”

沪妮把双手撑在床上问:“那你和小刚怎么办?”

小言点燃一只烟,吸得不是那么有风景了,她有点伤感地说:“我要是嫁给他,以后会比现在还更穷。每一个子儿都要计算着花,要养家了!X妈耶,老子才不干呢!”小言把烟叼在嘴里,没有了一点风景,手不停地给自己戴着耳环,她的左边耳朵上密密麻麻地有八个孔。

沪妮笑着说:“那小刚怕是要去跳长江啦!”

小言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有本事,拿一百万来娶我,我要求也不高。女人嫁人那,就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小言四处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苦笑一下说:“第一次不好,你没办法了,但是你还有的机会,X妈曳,要是再嫁一个穷老公,那一辈子就真他妈完了。”然后摇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要我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我的吗呀!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小言把她新拥有的手机拿起来看看,她在等人。沪妮站了起来,说:“我先走了,不当你电灯泡。”

小言拉了沪妮的胳膊:“等等嘛,呆会儿让他用车送你回去,懒得在外面挤公共汽车。”

沪妮笑着问:“小刚的自行车?”其实重庆人几乎是不骑自行车的,这里的地势骑自行车会比较的辛苦,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居民区一般都有许多的坡坡坎坎,人驮着自行车的时间到不一定会少。

小言不置可否地笑笑,带一点神秘的表情说:“你呆会就知道了。”

沪妮预感到了什么。

外面传来男孩很有礼貌的拘谨问候:“阿姨!奶奶!”

女人的声音有重庆人特有的爽快:“小刚啊,小言在屋里。”然后嗓门突然地大起来:“小言!小言!小刚来了!”

小言坐在那里,有一点屏住呼吸的样子,沪妮被她影响了,也不敢说话,只是看了小言。她明白小言等的人不是他。

小言站起来,走到门口说:“小刚,你回去吧,我和沪妮约了去逛街。”

小刚走过来,眼睛里多了许多的阴攉,这个聪明的男孩已经感到了严重的危机。他的眼睛里有绝望的恳求:“我妈做好饭了,让我过来叫你,叫沪妮一块儿去嘛。”他把头探过来,对沪妮讨好地笑着说:“沪妮!一块过去!”

沪妮笑着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然后就起身要走。

小言拉了沪妮的胳膊,说:“我们逛街去,我也不过去。”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小言的眼睛躲闪了一下,说:“小刚,你回去吧,我不会去的。”

小刚站着,一副倔强而且受伤的样子。

小言扔在床上的手机清脆地响起来,小言眼睛心虚地躲避了一下小刚的注视,说:“你走吧,我要出去了。”然后她走过去接了来电:“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然后她拉了沪妮,从呆立的小刚身边经过,没有看他一眼。走过外面那间屋,沪妮很快地说:“奶奶!阿姨!我们走了!”小言的妈妈抬头热情地说:“走了,下次再来玩,啊!”她看到了小言的裤子,脸色变了,骂起来:“小言,个死女娃子,你看你龟儿穿得象个啥子哦!快点给老子换了!”小言的奶奶坐在她的床上看电视,一看见她们出来就颤巍巍地起来,咧了没有牙的嘴,笑着颤巍巍地含混不清地说:“下次来耍,哈!小言,你早点回来,哈!莫又到深更半夜的……”小言的妈妈还在骂着:“你个龟儿是不是不听话!喊你把裤子换了!别个穿的内裤都比你那条裤子大!小言!个死女娃子!”

小言拉了沪妮一阵跑,把所有的声音都抛在了身后。

楼下不大的地方很勉强地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一个穿着休闲装的,有些发胖的男人靠在车上,微笑地迎接小言的到来。沪妮脑袋有些发懵,这个男人不配小言,他大概有三十岁了,个头不高,身体开始发福,他的眼睛里没有小刚那样的清澈灵动,有的是被欲望污染了的浑浊着迟钝。他很有风度地拉开车门,小言上车之前仰头看了一下,她的阳台上,站着小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沪妮顺着小言的目光看过去,她想起了秋平,在那个冬天的山顶……

漂亮朋友(六)

金子

小言决定辞职了。

下了班,换她们班的是另外两个漂亮女孩,她们将从现在干到晚上九点半。

换了衣服坐在商场里的快餐厅里,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应付工作,以后,她们将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小言终于像埋在沙子里的珍珠一样,浮出了海面。

沪妮要了一个鱼香茄子饭,小言要了一个麻辣鸡丁饭。饭很快地上来了,两个人吃着,没有一句话。

许久,沪妮问:“你真的甘心?”

小言点点头,眼睛里没有一点阴攉,明亮而兴奋:“沪妮!我就要成有钱人了!”然后低头大口地吃着东西。

“小刚呢?他还找你吗?”

小言点点头,眼里依旧地明亮和兴奋:“沪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如果你就要有钱了,很多钱!有漂亮的车,还有房,你会觉得很多东西都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它一点也吸引不了我了!……至少可以说,它的吸引力比起‘钱’来,简直是差远了!”说完小言用脚跺着地板快乐地笑着:“我太高兴了!我简直不敢相信!”然后她安静下来,把头探过来神秘地问沪妮:“你知道他是怎样向我求婚的?”

沪妮嘴里嚼着软软的茄子,茫然地摇头。

小言在她的新包里翻起来,这个包就在她们商场买的,一千多的。小言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晃荡着钥匙冲沪妮笑着:“他给了我两把钥匙,一把是南方花园里一套房子的钥匙,都装修好了的,一把是一辆桑塔那的钥匙,然后他给了我房产证,上面是我的名字和我的身份证号码。”小言皱了鼻子陶醉地笑起来,里面不无幸福:“我当时就答应了!”然后她稍稍严肃了一点说:“沪妮,当一个男人给你这么多的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他的诚意,他对我是有诚意的。”

沪妮点点头,如果哪个男人给她这么多东西,沪妮觉得自己也会感动的,给予是容易的,但给予这么多,除非是有非常的诚意,而且还要非常的实力。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那小刚可惨了。”

小言脸上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说:“你要是觉得他那么好,把他介绍给你,怎么样?”

沪妮做了一个夸张的喷饭的动作,说:“当我捡垃圾的?”说了她就后悔了,她觉得这样说对小刚不公平,那个干净的,透着薄荷味和阳光气息的帅男孩。其实,他就是没有钱而已,这是他唯一的错,对小言来说,也是不可原谅的错。沪妮低了头吃饭,不再说话。

“吃完饭带你去看房怎么样?”小言的兴致依旧地很高。

“好啊!”沪妮也不想回到那间蒸笼一样闷热的房间里。

两个人来到街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小言招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钻进去,小言叫着:“师傅!把空调开大点嘛!想热死人吗还是啷个的哟!”

司机很好脾气地把空调开到了大档,很无可奈何的说:“妹儿呐,你都不晓得现在的活儿好难做,一天都拉不到好多钱,空调还那么废油。”

小言把眼一瞥,说:“空话多!”

司机就不说话了。

小言继续兴致勃勃地对沪妮说:“我现在在驾校报了名了,明天就开始上课。”

司机又说话了:“妹儿呐,千万莫来开车,女娃子家,找点轻松的事做就算了,莫来开车,累得很,女娃子家,吃不消的。”

沪妮和小言就笑了起来,小言笑着说:“我就要来开车,跟你抢饭吃,你要啷个晒!”

司机摇了头,嘟哝着,不再搭话。

车在南方花园停了下来,小言拉着沪妮,兴奋地向前走着。沪妮突然地感到有点酸涩,她还在像一个浮萍一样地飘荡着,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会去到哪里,甚至,会有家吗?

上了楼,进到五楼的一套复式房子里,一进去小言就把落地的柜式空调打开了。以沪妮那样浅陋的见识里,她还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家居装修,沪妮觉得只能用豪华来形容,大理石的地板,夸张的很大的水晶吊灯,夸张的吊顶,当时很流行的喷塑彩点墙面,镶嵌着艺术石的电视墙,墙壁上装饰有铁花,大幅的小言和那个男人的婚纱照,齐腰的木质墙裙……所有该装饰的地方,都装饰了,不该装饰的地方,也装饰了。满屋子的装饰材料和豪华家具铺天盖地地向人压来,透着爆发户的特有的气质。

保姆房,客房,小言拉着沪妮一一地看着。然后兴奋地拉了沪妮的手,向楼上跑去:“你看看我的卧室,我好喜欢!”楼梯的扶手是花样很复杂地铁花,楼梯的起始处,夸张地做了罗马柱。

上楼是一间很大的娱乐室,装修得像酒吧里的吧台一样的酒柜,里面琳琅满目地装满了酒和饮料。大幅的落地窗前面是一个塔塔米,上面放着日式的没有腿的椅子和矮桌子,桌子上是上好的紫沙壶茶具,和下面的客厅一样,也放了一个大的柜式空调。因为装修得不是那么复杂,顺眼了许多。

小言拉着沪妮,一间间地推开房门:“这是客房,这是婴儿房,这是书房……这里!你看!漂亮吗?”小言探询地盯着沪妮,眼里依旧带着兴奋的光。

沪妮看到了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大幅的落地窗,很好的阳光照进来。房间里铺了粉红的地毯,摆放着一套白色的,带了金色扶手和花边的卧室八件套,以后小言再也不用在那个已经缺了一角的镜子前面扮靓了,她拥有了一张很贵的梳妆台,上面也不再是放着廉价的化妆品和香水,上面摆放的是CD 、兰寇、资生堂的化妆品和香奈尔的香水。

白色的窗纱,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床罩,墙上挂满了小言的巨幅照片。沪妮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件象样的家具,但这不说明她对家具没有鉴赏力。在她的眼里,好的家具是色泽温润,样式大方、内敛的,带着一些书香气和文化气的,而不是眼前的这样浮华、单薄的漂亮东西。

回头看到小言殷切的兴奋的目光,沪妮点点头说:“挺好的!”有的时候,沪妮做不到直率。

小言笑起来,跑进屋里,把空调打开,扑在床上翻滚着:“有时候我都不相信,这套房子居然是我的了,真的不敢相信!”

沪妮走进去,从窗户看出去,一片绿化很好的草坪,里面有石质的圆桌和凳子,只是因为天热,里面没有一个人,旁边有一个网球场,依旧因为天热而空无一人。

小言已经跳了起来,跑到沪妮身后,问:“怎么样?还漂亮吧!”

沪妮点头:“真漂亮!”

小言拉了沪妮又去了外间,坐在落地窗前的塔塔米上,一刻不停的小言打开了她的环绕音响,然后又拉沪妮坐在了吧凳上。两个人开了一瓶王朝干红喝起来。

看着朋友的新房,沪妮难免是有心酸的。她由衷地说:“小言,你的家真好。”所有的家对沪妮来说都是好的,不要说这样大的这样设备一应俱全的家,俗气一点,虚浮一点,那些都不足以掩盖这个家的舒适和温暖。

小言把脸凑过去,问:“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张勇的朋友,也是钻石王老五哦。”

沪妮笑了,说:“我哪有你那样好的运气。”

小言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要不把这当回事,漂亮女孩,她的资本就在她年轻的那两年,我们都是有这样的能力脱贫的,你不要错失了好的机会,过两年人老了,想翻身就难了。”小言吸了一口烟,脸上带了一点凄迷地说:“我可是受够了穷日子的苦了,妈的,一家人都指望着我,当他们生的是一个银行啊!……张勇还是我妈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呢。”

“你妈不知道你和小刚的事啊!”

“怎么会不知道!门对门的,怎么不知道?还不是想靠女儿来翻身……”小言点燃一只烟,慢慢地吸着,眼睛看着远方说:“我当初不答应,就是因为是家里给安排的,我气不过,后来想一想,算了,这也是个好机会,张勇毕竟还不算太老,太糟糕……再说,我也不想再受穷了。小刚再好,他也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他还是要让我受穷,我受不了……”

沪妮低了头不说话,想起自己一天吃三个馒头,兜里总共几毛钱的情景,半天,说:“也许吧”

小言恢复了她的愉快和欣喜问:“怎样?我帮你介绍一个?”

沪妮淡淡地笑了一下说:“算了,我也许在重庆也呆不了多久。”

“回上海?”

沪妮摇摇头:“不回上海,也没想好去哪里。”

小言笑起来,说:“扮酷!”

沪妮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说:“其实几个月前就想走的,没想到一留就留了几个月。”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有没有钱?”小言问。

沪妮愣了愣,低头喝了一口酒,说:“没钱。”

小言仰了身子说:“不会像我们家一样,爸妈都下岗了吧。”

沪妮又喝了一口酒,对小言的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