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让他这么跑了,你就该扑上去抓住他。他受了伤,根本挣脱不了。”走上岸的时候,陈果 忍不住抱怨。

“但并不是没有收获。”我说。

第九章可怕的美季子

梁应物这时刚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这个动作和假桂勇一比,显得如此缓慢,仿佛是个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试着伸手去抓, 却抓了个空。

他竟是又冲回了楼里!我紧跟着他,眼看他速度比我快得多,大叫一声:“美季子!”

回去的路上,梁应物和陈果发生了冲突,起因在于我。

陈果一直在不停地抱怨,甚至指责我在和全奉诚的关键性对话中沒有把握时机。这的确是一次失败 的行动,虽然我心里有些想法,但陈果这样说,我也就闭口不言,只是听着。

梁应物终于忍不住,制止陈果,说:“够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想不到。隐形人本来就很难 把控。”

“但是梁主任,我不理解有这么严重的纟比漏,您为什么还要包庇那多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那多并不是机构的人。丨丨〃是的,我早就想说了,他并不是我们的人,按照条 例,他本不应该参与进来,这是违规。”梁应物看了她一眼:“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机构的人。而且, 我怡好是能够决定你是否能进入机构的人。你现在的反应让我怀疑你的理智,要知道理智是我们这行必 须具备的。你失分了,陈果。”

陈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想要插个话圆场,刚起了话头,就被梁应物示意停止。他郑重地对陈果说:“我正在考虑,你是 否还适合参与此次在曰本的行动。〃陈果鼻息粗重,深呼吸试着平复心情。她把车停下来,静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看来我面对 挫折时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梁主任,谢谢你让我成长。“然后她转头对我说:“对不起,那老师,向你道歉。”我当然说没关系,心里却觉得,她的反应有 些假。“我依然在考虑。”梁应物并没松口。“我明白,梁主任。”陈果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对梁应物毕 恭毕敬的女孩。她重新启动汽车,梁应物沉默着,我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车里是一片尴尬的静默,几 分钟后,陈果主动幵口,问我刚才和全奉诚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先前只是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现在便 凭着回忆,尽可能地把我们的对话复述出来。“我在想,会不会全奉诚的枪伤并不严重,他细胞变异造 成的危害也被他自己夸大了。他和那老师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这倒是我没想过的 角度。

“的确有可能。丨丨我说,”他说了不少话,虽然一直气息奄奄的样子,但体力肯定还有,并不是快 要临终。语气里,我感觉至少故事里的那份情感是真实的。〃陈果的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既然那老师也觉得他可能并没有死,梁主任,我们要不要通知自 卫队在附近海面上搜索一下。〃“不行。丨丨梁应物说,〃全奉诚是中国公民,交给曰方去搜索,抓到人的话,不可能这么简单交给 我们。何况只要他保持着隐形,就很难抓到他。除非他真的死了,并且死去之后,会解除隐形状态,才 可能被发现。目前我们在异国他乡,机构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搜救,所以,唯一的选择就只能由他去了”

〃噢,是这样啊。丨丨陈果叹了口气,“真是有点不甘心。丨丨〃暂时不用去管全奉诚了 ,他已经给了 足够的线索。那多,你说是吗?顺便说一句,陈果,你可以在接下来的分析中,明白我为什么会邀请那 多加入。〃我苦笑。这话说的,既然你梁应物只听我的复述,就能够说出”已经给了足够的线索〃这样 的话来,即便我接下来说的话再在理,也不过就是你的水平,这又怎么体现我的价值呢?

梁应物今天的反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这是在我印象之外的强硬,似乎他原本并不会这样处理问 题。不过,他现在在X机构中也属于掌权阶层,这么些年经历的风波,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人总是 会变的。如果面对陈果这么个丫头的挑衅,都不狼狼反击回去的话,这队伍也就不好带了吧。

在心里略略欷獻一番,我就把在和全奉诚交谈时想到的线索说了出来。我说得尽量详细,沒办法, 梁应物都这么把我架起来了,总得让陈果心服吧。

“首先,回想今天变故发生的时候。抱着河童的自卫队员突然摔倒,现在来看原因很清楚,是被隐 形的全奉诚绊倒的。而河童突然直立,造成’活过来,错觉的,也是全奉诚,他把河童抱起来,并且把 包裏河童的白布掀开。之后,他突然叫了一声,圏套,并且松开河童,这显然是因为从手感上,让他发 现了河童的问题,从而意识到入了圏套。

〃可是,假设河童并沒有问题,那么全奉诚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呢?抱起河童并且掀开白布的动作, 的确能给周围的人造成错觉,从而造成短暂的混乱。但这混乱不可能持久,全奉诚并没有能力把河童也隐形,当自卫队员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不可能眼睁睁地瞧着河童,飞走,,只要他们一有所动作,全奉 诚的存在就会暴露。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即他只需要短暂的混乱,来使河童脱离自卫队的掌控。我 推测,当时现场一定还有一个全奉诚的同谋,原本的计划里,应该是隐形的全奉诚先出手,利用河童复 活造成的全场混乱,把河童交给他的同谋带走。比如把河童扔向某个方向,这样看起来,会是河童自己 飞过去的,周围的无关人甚至是自卫队员,第一反应是躲避,接应的人如果有一辆车,就能冲出去。当 然,也许他们有更周全的计划。

,么这个接应的人是谁呢?当然你们可以调査全奉诚来日本之后都接触过谁,同团的人有谁在那 个时候说不清自己行踪的。但我说一下我的判断,我觉得是故事里的那个女人。全奉诚叫她美季子。全 奉诚对我说了那么多,却在我问关键问题的时候,选择了跳海。如果说他是为同伴打掩护,那么美季子 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如果关于那段爰情故事他沒有说谎的话。而且,美季子的能力是皮肤吸氧,这让 她在遭遇海啸时,存活的概率高于普通人。

〃当然,从无甲龟被盗时友和拍下的监控录像看,无面人既不像全奉诚,又不是美季子。他的身份 现在存疑。可能与无甲龟事件和河童事件无关,更可能这一连串事件里,还有第三第四个人,或者说什 么奇怪智慧生物吧。但无论如何,美季子的疑点是抹不去的。证明美季子存在的另一个佐证是,全奉诚 今天又回到了这里。他刚来曰本时,到这里来是为了看一看美季子家的情况怎样了,但今天,他受了 伤,为什么会幵车来这里?我现在还没办法作出合理的推测,但如果说原因和美季子无关?我怎么都不会相信。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两个方面。第一……〃说到这里,我忽然停住,看了看梁应物,说, ”算了,我只负责说我的推测,怎么行动,是你的事。〃梁应物一笑,接着我的话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两个方面。第一,回医院之后,做一次现场还 原,看当时的情况,如果河童是真的,SP个接应者,最可能处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方式带走河童;第 二,调査美季子。我们现在有她的名字,大概的年龄范围,结婚时间,生子时间,以及居住的街区。如 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査出她的详细资料不是件难事。这两条线同时并进,我想我们就离终点不远 To ”

“我在想,会不会美季子的基因也因为核辐射而变异了,也许她也同全奉诚一样,从原本可以在水 下待半小时,变成了可以长时间地待在水下。〃我说。

“啊,这样的话,可能在沉没之地,接应全奉诚的就是她。你们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的海里 呢。”陈果说。

“是啊。〃我点点头,”这样的话,那么就真的有第三个人了。那会是谁呢?能和全奉诚、美季子 绑在一起的,也是个非人吗?“我又想到了无面人那张可怖的脸。如果这就是第三个人,那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吧。

总算摸到线头了。尽管还迷雾重重。全奉诚和美季子为什么要抢河童,还有无甲龟和海底人遗躯。

他们一个刚从海啸中逃生,很可能死了丈夫和孩子;另一个为了知道过去的恋人是否平安,自中国远道 而来。这样的两个人,到底为了什么,要冒险做这种事情?这其中的利益点在哪里?

看来,关键还是在第三个人啊。我真正兴奋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预感,前方有一个大 酸。

这秘密包括了全奉诚、美季子和无面人,也包括了那些飞速变异的生物们,更包括了海底人遭遇毀 灭的真正原因。它们之间,有一条隐秘的线串联着。

回到医院,门前竟然已经撤了封锁,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大队自卫队员或者警察。我和梁应物用手机 一通拍照,各个角度各个方位,都——照到。我们会把这些照片做成现场还原图,并尽量回忆出当时现 场所有人所处的位置。

我问梁应物是否会在电脑中建模,他说沒带着这样的软件,到时就用土办法。一张大白纸,画好当 时的平面图,然后把拍好的照片钉到相应的位置。

我们拍了有上百张的照片,涵盖到了各个角落。但照片上只能反映基本的地形情况,在没有监控录 像的条件下,我们只能靠彼此的回忆,在照片的基础上还原出人群的分布,包括车辆或其他可能成为逃 离工具的东西。

陈果曾提出是否向日方调医院和附近街道的监控,被梁应物再次否决。梁应物的理由很有道理,-旦提出申请,我们的意图就无法隐藏,整件事就会在日方的掌控下进行,这不符合X机构的利益。而且在现在的电力条件下,很有可能监控设备并未起作用。

我偷偷问梁应物,陈果多次提出和日方合作,似乎比较亲日,这是什么原因。梁应物说她也不是亲 日,而是希望可以在世界范围内集合整个人类文明的力量,去破解各种谜团。在X机构内有很多人都有 类似的看法,但基本上都是年轻的成员。等到上了点年纪,见得多了,这种想法自然会慢慢改变。

他说了这些,看看我,又说:“我知道你未必认同,但你得承认,这世界就是如此,并不会因你的 喜好而改变。”

我沒法反驳。在拍照的过程中,我再一次领教了梁应物惊人的记忆力。每一张照片拍下来,他都会 和我核对当时该处的情景。虽说那时候我也仔细观察过周围,但和梁应物一比就差得远了。仿佛他的脑 海中早已经拍好了一组照片似的,别说有几个人,连是男是女穿着打扮,他都说得出来。说是和我对, 其实我只有应和的份。

这样一圏下来,梁应物的眉头却是越锁越紧。因为我们这样对一遍,竟没有发现可可乘之机。当 然我们还要回去把图做好把照片钉上去,还要问更多的人当时的情况。但预料中,至少现在就该有一些 疑点出现了,特别是梁应物这样变态的记忆力,相信已经还原了八九成出来。

可是在这八九成里面,我们沒有发现大的疑点。最主要的是,我们核对下来,觉得当时在场的人 里,除了医院的人、自卫队的便衣之外,竟沒有几个路人。这所谓的“几个〃,还是存了疑的,可能一 个路人都沒有,全是便衣。这也十分正常,现在南相马市和死城也差不多,市民们不到万不得已,基本上都不上街,白天街上空空荡荡,一个路口十分钟见不到一个人影也不奇怪。

“如果最后还是抓不出疑点,说不定真要想办法去找监控录像了。”梁应物说。

说话的当口,原本被梁应物打发走的陈果,急急忙忙地从医院里小跑出来。

〃知道全奉诚的计划了。丨丨她劈头就说。我们两个全都一愣。陈果把打听到的消息一说,我们才明 白,为什么附近的封锁搜査早早解除,原来在事情发生后不到三十分钟,日方就取得了关键性进展。

取得进展的地方不是我们照片上的任何场所,而是医院内的一个男厕所。一名自卫队员被发现吸入 过量乙醚昏倒在厕所隔间,全身被扒到只剩内衣。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名自卫队员,赫然就是看守 河童的两名自卫队员之一。

在把河童运上车时,一名自卫队员负责抱着河童,后来被隐形的全奉诚绊倒。另一名自卫队员当时 在几米外护卫,而正是这名叫做大江雄一的队员,被发现昏迷在厕所里。

也就是说,这名大江雄一,在同一时间里,既昏迷在厕所,又出现在医院门口。毫无疑问,出现在 医院门口这个,是冒牌的。

当时沒有任何一个熟识大江雄一的人看出破绽,事后曰方调出监控,也看不出问题。只是那名被绊 倒的队员回忆说,觉得雄一的表情有些呆滞,当时只以为是他紧张,并没当回事情。

这样惟妙惟肖的扮演,已经超出了易容改扮的范畴。只可能说这个人有超越人类文明的科技手段, 或者是天生具备改变自己形体特征的能力。

这样的事情,在普通人眼中,或许惊世骇俗,难以理解接受。但不论对于X机构还是曰本的类似机 构,都不能算天方夜谭。就算是我,在认识的人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就两个:六耳,还有刚刚分别的水 笙。

这个发现解答了很多的问题。比如之前货车司机的疑案里,原本怀疑司机有可能被深度催眠,或者 采用的是其他的精神类手段。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路人所看见的开着车的司机,其实并不是司机本 人/而是另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而无甲龟被窃的录像中,无面人的模样也有了更多的联想。如果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使自己变 成另一个人,那么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恐怖,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我明白了。〃我脱口而出。全奉诚出手时,现场的情形,如电影般在我眼前浮现。河童站立时, 面朝的方向是医院正门,也是”大江雄一“正跑向的方向。原本我们的设想是全奉诚会把河童扔向某 处,但现在看来,如果全奉诚抱着河童冲向”大江雄一“,那么看起来就会是河童凌空向”大江雄一“ 扑去。也许会有一番”缠斗“,也许”大江雄一“会直接掉头跑进医院。

“当时医院内,有沒有停着的车辆?,,我问陈果。”我立刻去査。有!“梁应物直接肯定地 说,”靠近院门的地方,停了一辆SUV ,后厢的门是开着的。怪不得我们在医院外找不到全奉诚的 后手。原来根本是在医院内。’大江雄一,被河童追进医院,吓得魂不附体,逃进车内发动,河童扑进 车后厢,然后车子发动直穿医院,从后门驶离。而’大江雄一’的自卫队员身份,会让其他人的反应慢—拍。如果河童是真的,这个计划很可能会获得成功。““那我们应该立刻去査这辆SUV的底细。丨丨陈果说。”没用的。“梁应物摇头,”这辆车本来就是 准备要暴露的,一定不会留下线索。现在曰方的反应到了哪一步?〃 “不清楚,好像也在査那辆车。〃 ”你现在就去査美季子,希望我们能走到他们前面。是。“被派了活的陈果显得很高兴,快步离 开。

回到〃长海医院研究室〃,梁应物打了四个电话绐他的组员,要求他们在两小时内回来待命,同时 布置了两辆车在医院前后的街区。

陈果则把电脑敲得噼啪作响,也不知从什么途径得到的权限,她进入了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内部网 站,开始搜索沉没之地的居民情报。

几分钟后,她把一个页面放大,让我们来看。川崎美季子,三十二岁,无业。丈夫坂田龙一,三十 五岁,眼镜店店主。

子坂田俊男,今年一月二十三日出生。这三个人目前的状态,都是失踪。

从照片上来看,川崎美季子长了一张鹅蛋脸,眉目温婉,典型的曰本美人。

“应该就是她。??陈果说。”全都失踪啊,那就是死了咯。“我摸着下巴说。”整个沉没之地涉及 的街区,现在的灾后统计结束了吗?有多少人活下来,多少人死,多少人失踪?“梁应物问。陈果一边 把美季子一家的资料打印出来,一边根据梁应物的要求继续査。”统计肯定还在继续,沒那么快结束。

目前确认活下来的人……七个! 〃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SP—片,怎么也得住了几百上千人吧,只活下来七个?

陈果忽然〃咦〃 了一声,叫道:“梁主任,你看一下这个人。〃她把七个幸存者其中之一的照片放 大。”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她说。这个人叫加藤佐枝,四十三岁的中年女性。〃査一下医院 的员工名单。丨丨梁应物说。他说的医院,就是我们所在的南相马市综合医院。陈果飞快地査询,正式员 工名单里没有这个人,但是在临时志愿者里找到了。这位死里逃生的加藤小姐,主动要求来医院当志愿 者。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要求,显然很容易被接纳,目前她协助做些我们这幢楼的清扫工作,有时也和另 —幢楼里因地震海啸受伤入住的病人谈心,帮助他们心理重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显而易见,这个加藤小姐有问题。她很有可能就是全奉诚的合作者,就是 那个“货车司机”、无面人和“大江雄一”o而既然她能变幻成各种模样,那么这个加藤佐枝的身份, 也多半是假的。

综合之前的种种线索,最符合逻辑的推断,这个加藤佐枝应该就是川崎美季子。但问题在于,美季 子的能力是皮肤呼吸,这和改变形体全然无关,一般来说,如果是已经基因突变过的非人,那么由辐射 催化的再次突变,总是顺着之前的路线来的。就比如全奉诚从之前头颅的隐形,迅速突变至全身都能隐 形。难道说美季子竟然产生了另一种新的基因变化?这实在是太特殊了。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这个加藤佐枝再说!加藤佐枝平时应该在一层活动,梁应物联系了那两辆车,其中要到医院后门的车已经快要到达位置?另一辆还在路上?他命令车上的组员都开通步话设备?随时 待命。然后扔给陈果一个耳麦式步话机,让她戴个帽子遮起来,到一楼大门处守着。

我们从楼梯飞快下到一楼。然后梁应物放慢了速度,并提醒我别着急,放松些,别让加藤佐枝看出来。

我点点头,出了楼梯口,忽然觉得,这一楼比先前要忙碌混乱一些,人比之前多了三成,而且一个 个都急匆匆的,且神色严肃。

我叫住了桂勇,他正推着推车往门口方向去,推车上放了一个玻璃箱,箱里有一只硕大的红虾。

这红虾比我之前看见的还要大出许多,简直赶上大龙虾了。这红虾并不是前几天我看见的那几只。 那些在经过了几次褪壳后纷纷死去,根本不可能长到这只红虾这么大。先前和桂勇聊时,听他说起过这 只新发现的红虾,在无数只巨大化的红虾里,只发现了这一只在突破了极限后,还继续褪了三次壳,并 且稳定下来。所以,这一只红虾的科研价值,不是之前其他研究组捕获的可以相比的。

“这里有问题,不安全,所有有价值的生物样本,都要转移。这转移了研究起来就麻烦许多。〃说 着桂勇向外头瞥了眼,说,”也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这整幢楼现在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我们的红虾 了。其他那些,被偷掉也沒什么损失。“他耸耸肩:“先不说了,回头再聊。丨丨看来在诱蛇出动的河童计划失败后,日方改变了进攻的策 略,打算先守住原有的东西。估计他们针对对手能改变形体的能力,制定了相对安全的保存方式,但这样一来,对研究人员来说,必然会增加一堆烦琐的手续,所以桂勇才抱怨。但这也沒有办法,先前院门 口的那一场,估计这些学者们也或多或少有些猜测,不然曰方的指令下来,这里肯定又得闹翻天。

“得快点找到她,现在的形式对她来说越来越艰难,等日方把该保护的东西都保护好,腾出手来就 该排査了。也许她就要跑了。”梁应物说。

“那她也可能会立刻进行下一步行动,如果这里还有东西是她感兴趣的话。比如红虾,桂勇那边, 我们要極……”

梁应物拉住一名护士问了加藤佐枝在什么地方,护士向前一指。“SP边的休息室。我们先过去 看。”梁应物说着,又通过步话机让陈果盯一下桂勇,防止出岔子。那间休息室就在十几步外。梁应物 在前我在后,他一推门走了进去,我却突然愣住,脚下像钉了钉子,一动都动不得了。

梁应物进了门就又出来:“沒人,就一套脱下来的工作服。哦,你在看什么?〃我用手一指。前方是中庭,有一个螺旋楼梯可达楼上。那螺旋楼梯上,一个人正从二楼往下走。

那人是桂勇!第二个桂勇!“那刚才那个推着红虾的……〃梁应物脱口而出。”快追! 〃我和梁应 物撒腿就往门口跑。“陈果,拦住桂勇,他是假的!丨丨梁应物在步话机里对陈果说。”卩阿,我看见他 了 ?丨〃别废话!〃这时我们已经看见桂勇了,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就要出门。我们的狂奔弄出的声响惊 动了桂勇,他转过头来,皱起了眉。这时候陈果从斜角冲出来,一个标准的飞铲动作,把桂勇铲倒了。

旁边惊呼一片,门口负责审核进出人员的自卫队员错愕地大叫怎么回事。桂勇倒地后反应_,向 旁一滚先扑住了推车上的玻璃箱,然后冲陈果大喊你干什么。陈果一脚铲倒桂勇,自己倒地后却像是反 磕伤了腿,这时还没再爬起来。

但有她这一脚,我和梁应物已经到了。“我人你箱。〃梁应物飞快地说,然后一脚踹在桂勇的胳膊 上。这一脚携着一路奔来的冲力,把桂勇踢得翻了个个儿,玻璃箱也离了手,连着手推车一起向旁滑 开。我一把拉住手推车,向旁边跑出几步,离开梁应物和桂勇缠斗的区域。

其实也根本没什么缠斗,梁应物一脚踹飞了桂勇,桂勇见到我们两个,瞠目大骂,说:〃你们疯 了。丨丨梁应物沒给他任何机会,扑在他身上一手肘顶在他胸口,然后手臂向上一滑扼住他的咽喉,单膝 压在他腹部。

桂勇毫无还手之力,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皱着一张脸,嘴角吐着沬子。

一声清脆的枪响,自卫队员向天空鸣枪示警,让我们放开桂勇。

“那家伙是假冒的,要抢红虾。”陈果连忙用日语说。我盯着那边的桂勇,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被制 伏了,但不知怎的我心中总是觉得不妥。忽然他原本眯起的眼瞪大了,我回头一看,却是真的桂勇急步 跑来。在同一场景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周围顿时一片晔然,那自卫队员也傻了眼。

我又看了一眼被梁应物压着的桂勇,两人真是一模一样,只是表情不同。地上的这个,现在痛苦中 透着惊讶,似是想说什么,但咽喉被卡住出不了声。

“谢谢了,多亏你了。丨丨真的桂勇跑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把手推车接了过去。

等等,他用的是英语。那语调……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刚才地上的这个桂勇说的话,他在被梁应 物卡住脖子前幵过骂,S卩是用英语骂出来的!见鬼,这个才是真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脱口而出的必 然是母语,如果他是加藤佐枝或美季子,说的应该是日语!我们进了思维惯性的误区,之前一直在讨论 怎么抓住加藤佐枝,研究她改变形体的神奇能力,当两个桂勇出现时,下意识地就认为加藤佐枝必然已 经得手,推着红虾的那个就是她改扮的。

“错了!”梁应物突然松开手,冲我大叫。他也反应过来了。我一把抓住手推车,要把车子拉过 来,手上却忽然一轻,假桂勇已经放幵了推车,弯腰抱起了玻璃箱。这玻璃箱里有水,总也得有几十斤 的分量,但被他一把抱起来,轻松利落,一抬脚就跨跃出了两米多远。这样的步幅,我立刻想起了无面 人。我用力一推推车,车飞快地向前滑去,撞在他左腿脚踝上。他痛呼一声,失了平衡,一个踉跄,眼 看就要摔倒,左膝在地上一磕,却又回弹起来。这动作,再怎么经受专业训练的特种兵都做不出来,因 为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停下,否则幵枪了。丨丨先前鸣枪的士兵大喊,把枪口对着假桂勇。假桂勇回头见黑洞洞的枪口 , 竟用力将玻璃箱向士兵掷去。这一掷势大力沉,速度奇快,根本不容士兵有反应的时间。几十斤重的玻 璃箱把他砸得仰面倒下,枪脱手,人也没了声响,玻璃箱粉碎。

就在晔啦啦玻璃碎裂的声音中,假桂勇回蹿过来,右臂暴长半尺,触手般在地上一扫而过,一把捞起了在地上乱蹦的红虾。这巨大红虾两只钳子一阵舌廣,奋力去夹假桂勇的大手,却根本无可奈何。

假桂勇几乎是贴着地向前冲,卷起一阵风,速度绝对超过了百米世界纪录,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 里,更是显得如闪电般迅疾,所有人都无法做出及时有效的应对。梁应物这时刚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来,他这个动作和假桂勇一比,显得如此缓慢,仿佛是个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试着伸手去抓,却抓了个 空。

他竟是又冲回了楼里!我紧跟着他,眼看他速度比我快得多,大叫一声:“美季子!”我是用中文 喊的,我并不知道他是否真是美季子,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中文,但这时我哪里还想得起用半吊子的日文 喊她名字。他明显身体抖了一下,脚下微微一顿,让我稍拉近了些。果然是美季子沒错。我现下已经没 空去想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先想法截住再说。梁应物跟在我后面,用日语大喊:“拦住这家伙!” 这声一喊,前面又加速了。“别跑,想知道全奉诚在哪里吗?”我情急之下开始胡扯。他猛地回头,那 脸就在我眼前变形,恢复了照片上美季子的面目。那本是一张清秀的脸,但经过了肌肉骨骼的这一阵挪 动,再看就显得极其诡异。她盯着我,脚下速度已经放慢,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

她这一回头的工夫,旁边杀出另一个自卫队员,手里拿了根警棍,狼狼一棍敲在她头上。她的头本 就扭着,被这一棍敲得一歪,分明是颈骨断了的模样。她嘴里溅血,却硬是不倒,歪着头,—巴掌把那 一米七的男人拍得翻跌出去。我看得分明,她的手已经变得十分粗大,有普通人两个大,活像个蒲扇, 而且表面发黑,扇在那士兵的脸上,发出的声响,像是硬物碰击。

这一下阻拦,让我追近了许多,离她只有五六米远了。但我心里却不禁发慌,这美季子现在可不是 什么弱女子了,我就算追上去,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啊。

怕归怕,脚下不停。美季子被敲了一棍后,再次加速,沿走廊向后门跑。现在一楼的人本来就不 少,被梁应物那么一嗓子,很多人都想帮忙拦下美季子,但她的模样在奔跑中已经变得相当恐怖,脸是 变回去了,但脸上的肌肉却起起伏伏,像随时都会掉块肉下来似的。一只手变得乌黑粗大,大腿处的肌 肉鼓裂了裤子,两只脚掌也大了一半,左脚的鞋甩脱了,右脚的鞋撑破了,露出的脚祉如兽爪。如此一 个似人非人的家伙飞快跑来,能鼓起勇气出手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总还是有尽忠职守的人。一个穿着便衣但多半是自卫队员的人,身上的肌肉横着长,像块方方 的麻将牌,双脚微屈分幵,摆了个空手道的姿势。在他旁边是个黑人研究员,也不知是哪国的,足有一 米九高,一看就是个爰去健身房的,身上的腱子肉把连帽衫撑得满满的。两个人迎着美季子,并排在走 廊里一拦,就把去路完全堵死了。

美季子冲到他们身前三米的地方,突地一个急停,人半蹲下去,然后猛跳起来。那样子,就像一只 大虾。

这一跳直接触到了三米高的天花板,她那只乌黑的手在天花板上一撑,又向斜下反弹回去,正好落 在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后。这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两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一片茫然。

紧跟着美季子的我,却不得不稍放慢速度,用手在两人之间一拨一推,挤了过去。

可眼前竟沒了美季子的踪迹!正在我发愣的时候,有惊呼。惊呼是从左前方发出来的,SP儿是厕 所。我急冲至厕所门前,在男女厕所之间选择了女厕所。因为刚才那声惊呼是女人的声音。伴随着一声 闷响,一个女人跌跌撞撞从里面逃出来。我叫了一声梁应物,他回答明白,然后我就冲了进去。这一声 是让他看着点逃出来的这女人,别是美季子改扮的,虽然这么点时间换全身的衣服不太可能,但还是得 防着点儿。冲进女厕所,$专过洗脸台的弯角,正对面有两扇移窗。移窗很窄,原本未必能钴出人去,而 现在这两扇窗已经全都不见,被整个撞碎了。从这扇窗出去,离后门就只有三十米远了。

眼睛扫见窗外美季子的身影一闪,我急忙跟上,喊了一声:“跳窗跑了要走后门。”从窗洞里一S天 而出,这动作平时让我做绝对悬,落到地上我打了个滚,手上flf上一阵痛,想必是被碎玻璃扎了。这时 我哪顾得上看伤口,眼睛盯着前方飞奔的背影,拔腿就追。梁应物紧跟着也从窗口跳了出来。

在这种平地上,我们两个完全跑不过美季子,但她居然跑偏了,并没向着后门去,那个方向只有院 墙啊。

我下意识要跟上去,梁应物在这种时刻脑袋依然清楚,让我出后门包抄。

“我们分幵,这种院墙我们追到墙根她一翻就过我们只能干瞪眼。我来跟着她。”

我和梁应物分幵,直奔后门去。跑出了后门,正要往美季子刚才的方向包抄,就听见轰鸣声响起 来,几秒钟后,一辆摩托从医院内飞驰而出,上面的骑手正是美季子。她沒戴头盔双手握把,那只大红 虾竟被她衔在口中,一头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长发如八爪鱼般在扑面的风中飞舞,看起来真如恶鬼。

她见到怔住的我,竟调转车头,直奔我而来。她要干什么?我吓了一跳,却见一只乌黑的大巴掌冲 着我就来了。我想起那被一巴掌扇倒的自卫队员,急忙低头闪过。不防那手反手一捞,楸住我背心。这 力量奇大,我被她一把就抓起来,连连挣扎?击打在她身上?却觉得她身上柔软之极。这柔软可不是女 性身体的柔软,而是软体动物的软,拳头上去吃不住力。天知道这衣服底下?是一副怎样的躯体!

两拳擂上去我就知道没用,这时已经出去了快十米。美季子原本一手握把一手抓着我,忽一俯身? 用前胸暂时压住车头方向,握把的手松开,一拳向我猛击而来。我用力一挣,摩托摇摆起来,这一拳也 落了空。我知道此时危急,一把扯开自己的夹克,身体一缩,终于挣脱出来,摔在地上。

但美季子却不准备放过我,我还在地上打着滚?她就扔掉手里的夹克,掉转车头向我而来。我心里 知道f她这样盯着我,恐怕是我之前那句关于全奉诚的瞎话惹的事。她终还是关心全奉诚的,想要抓住 我好好审问。这追逃之势,—时竟完全逆转。

我已无日段后悔,眼看着车轮飞速接近,却完全来不及站起来,所能做的只是在地上多打几个滚,这 又有什么用处?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辆黑色轿车斜次里蹿出,猛地侧撞在摩托车上。摩托车被撞得凌空飞起,车 尾在路灯柱上挂了一下,打着旋儿摔在人行道上,连人带车飞出去十几米远。

我这时才停了翻滚,头晕眼花,—时站不起身,只能撑坐起来。轿车车门打开,驾驶员正要出来, 却听见远远一个声音喊:〃别下车别熄火,她没那么容易挂。〃这是正奔出来的梁应物,看来这车就是他之前布置在附近的。

车门又关上了,与此同时,和摩托车摔作一堆的美季子动了,她本趴在地上,现在蠕动了一番,慢 慢站起来,她的脸都歪斜了,却只有嘴角有些许血丝。

美季子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刚才的碰撞只令她有些头晕。她并不往我们这里看,而是四下打量,然 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红虾,也不知道这虾现在是死是活。

我见她弯腰,心里一惊,这动作较她站起来时已经快了许多,她在飞速恢复过来。

“再撞她!丨丨我大叫。美季子还没直起腰,听我说这话,侧过脸盯着我。”撞!丨丨梁应物在后面 叫。轿车轰然加了油门,美季子猛地抬起头,冲着向她而来的轿车张口咆哮。

她的嘴张得有半张脸大,露出森森白牙,却沒有声音发出来。但我却一阵头昏,那轿车的前挡风玻 璃一下子碎裂开来。

这是次声?她竟然还能发次声?她虽不是冲我吼的,但余波已经让我溯临昏迷,摇摇晃晃,再也撑 坐不住,歪倒在地上,头痛欲裂,左脸蹭在地上,勉力睁着眼,就看那黑车打偏了方向,冲上人行道擦 着美季子撞进了一家原本闭着门的店铺里。

奇怪的是,发出了这声大吼的美季子,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她全身轻微颤动着,却挪不幵步 子。这情形,就好像游戏里怪物发了大绝招后,陷入了短暂的僵直状态。

看来,她能有这么多的能力,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也许能力用得越多,她的基因就越陷入崩溃边缘。

这是机会,我奋力想振作起来,可是身体还是软软的不听话。我慢慢扭转上身,去看梁应物,就见 他单膝跪在地上,向我这边望来,然后慢慢地站直。

他离得远,受到的冲击小!另一边有动静了,我转回去看美季子,发现她已经恢复过来,动作迟缓 地走到摩托车旁,把摩托车扶起来。该死的,这车竟还能发动。她跨上车,在梁应物跑来之前,歪歪扭 扭地驶离了。梁应物一声不吭地跑到我身边,几下拉幵略略变形的轿车车门。“你怎么样?”他一边问 一边从驾驶座上拉出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头晕,没力气。〃 SP人回答。梁应物把他拖到旁边平地 上,在对讲机里呼叫救护车,又重新钴进车里。车发动了,也还能跑。梁应物飞快地把车倒出来,头伸 出来冲地上的伤员喊了声:“等待救援。〃然后在我身边停下,把我扔上后座,再次上车顺着美季子逃跑的方向追去。这时,摩托车的轰鸣才 刚刚消散在空气里。“没事吧?”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我的晕眩慢慢退去:“还行,你车幵稳一 点。丨丨话音刚落,梁应物急打方向盘,我刚爬起来,脑袋就撞到了车窗上。”要稳就追不上了。〃梁应 物说。我总算坐直,估算这车已经幵到了一百二十迈以上,这可和高速公路上开一百二十迈完全不同。 参照物很近,刷刷地被甩在车后,比高速幵到两百公里还让人提心吊胆。还好现在路上空空荡荡,没车 也没人。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摩托的屁股,沒跟丟!“居然追上了,刚开车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跑沒影了吗?丨丨”我猜她的目的地是沉没之地。知道她^去哪里,要是还赶不上,嘿……〃从南相马市综合医院 到沉没之地,只有短短十公里左右,照这样的追赶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截住。

梁应物还在步话机里和陈果通着话,她也幵了车,梁应物让她想法绕到前头去堵。这是在日本,在 别人的地盘上,却竟然一时间只有我们在追踪,抢在了日方之前,这感觉还真奇妙。

前方摩托又拐进岔路,这却是一条只容摩托过的小径。但正如梁应物说的,知道目的地,再怎么耍 花样都无济于事,用不着担心追丟。

梁应物从大路上绕过去,轿车车速快,虽然摩托走的是捷径,却并不会被落下太多距离。

然而我们的车绕过去之后,向前猛开了两公里,都没再见到美季子的摩托。

“还有其他的路吗?丨丨我问。〃这条是最近的路,其他都得绕远路,对她来说并不合算。难道她不 是去沉没之地?”梁应物说着,把车停了下来。“SP辆货车坠海的地方!”我忽然想到了。那儿离沉沒 之地很近,但走的是附近另一条路。梁应物立刻掉头,并抓起步话机通知陈果,她的位置现在要比我们 更接近那条路。“看见了。丨丨几分钟后步话机里突然传来陈果既紧张又兴奋的声音。”我准备撞她。““小心点。”梁应物说。陈果突地一声大叫,然后步话机里传来非常嘈杂的电流声,随后是〃砰〃 的一声巨响。梁应物再呼叫陈果,却没有回音了。这时已经非常接近断崖,我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 么,梁应物只能猛踩油门。$专过一个弯口,就是上坡路。这时我们看见陈果的车失控冲出了道路,撞在 —株樱花树上。前面不远,摩托车倒在地上,不见美季子。

梁应物在陈果车边停下,我跑下车拉幵车门把她抱出来,她看起来还好,估计和我先前一样,被次 声攻击了。

陈果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只是拿眼神向前面望去。梁应物会意,我把她放在后座,自己跳上副驾驶 位,车向前幵了没多远,就瞧见了美季子。她正向崖顶跑去,速度比正常人都慢,看来也已经精疲力 竭。

听见我们车的声音,她转头看来,梁应物冲她笑笑,S采下了油门。她再次张开了嘴。

无声的冲击波再至。梁应物已经防着这个,控制着车速,没敢把油门踩到底,车正在上崖,如果方 向打偏可就出大事了。见到她张嘴,第一时间就踩下了刹车。轮胎尖叫着,车停了下来。风档玻璃没 碎,这一声的威力已经不比之前。

梁应物状态比我和陈果都好,并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在车往坡下溜了五六米后,及时拉起了手刹。

十秒钟后,梁应物摇晃着脑袋,打幵了车门,S失跌撞撞地走下去。他眼前的世界肯定和我一样?是 旋转的,这车是沒法开了。旋转的世界里,前方的美季子竟似倒了下去,哦不,她在向前爬着。我勉强 把门打开,下车的时候摔了一跤。爬起来跟着梁应物慢慢往前走。

美季子离崖口已经只有十几米,她最原本的非人能力,就是在水下呼吸,如果她跳下去了,我们就 前功尽弃了。

我和梁应物虽然走得比她爬得快,却还差着近二十米。这二十米平时就是几步路,但在天旋地转的 情况下,我们都走不了直线,歪歪斜斜的,怎么都难以赶上。

美季子终于站起来了。我心里失望至极,都已经追到这份上,却要眼睁睁瞧着她在眼前消失了。

但出乎我的意料,美季子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用力一掷,把手里的红虾扔进了海里。做完 这个动作,她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再次倒了下来。“哈,她不行了。丨丨梁应物大笑。我松了口气,看 来频繁的次声攻击对她的负担真是极大,看这模样,一会儿我们要抓她,估计也该沒什么反抗能力了 吧。至于那红虾,不知对于美季子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到这步田地,还要先把红虾扔进海里,这算什 么,放生吗?反正红虾沒了就沒了,重要的是美季子。正自放下心来,却听见了雷声。闷雷咆哮,不是 来自天空,而是来自海中。莫非那海里有个海神,受了红虾的祭奠。要开始显灵?这雷浩浩荡荡,转眼 间席卷了整方天地,并不高亢,却震慑人心。我整个人都被震荡着,无法再向前行走,梁应物也是一 样。我幵始意识到这也许不是雷,是海潮声,什么样的潮会卷起这种声音?一秒钟后,我们两个就看见 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海竖起来了!一道蓝色的水墙,突然从崖下升起来,高过崖面数十米。然后,水墙前沿浪花翻卷, 仿佛一只巨手,一翻掌就向我们压了下来。一时间,空气都被排空,我难以呼吸。我只能这么抬头看 着,看那几乎无边际的海水直压下来。我一直在想,面对死亡时,我会是什么样子。安详,平静,直至 巨浪及顶。

第十章深海阴影

浪裏着我,投入旋涡的中心。我全身仿佛覆了一层膜,不知是水还是另一种东西,柔软冰冷,却把我牢牢束缚。几秒钟之后我就 被卷至海底,但依然能够呼吸,一个水泡裏着我的头部,给我送来足够的氧气。

当那平地升起的滔天巨浪及顶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世界末曰的感觉。我离崖岸尽头还有二十来 米,但这巨浪怕有百多米高,遮天蔽日,这样的高度,就像是一幢五十层的高楼倒下来,而我正在那阴 影中。

巨浪终于落下,轰然拍打在崖上。冰冷的海水瞬间把我淹沒,我无法站立,一屁股坐倒,又被冲得 躺下去,翻了几个滚。只是我心里,却无比惊讶。

怎么会这么轻?那巨浪看起来泰山压顶,最后我竟没怎么受到自上而下的击打,主要是前方还有两 边的冲击,而这冲击也并没有多么猛烈,就把我冲得打了这几个滚,简直太轻微了。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海水已经散去,我被水这么一淋,原本晕乎乎的脑袋倒是彻底清醒了,爬起 来,看见梁应物就在不远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但显然也没事情。陈果在我们后面,也全身湿透跌 坐在地上。海水在地上化为无数条细流,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崖表面流淌,许多凹地变成了一个个水潭, 还有些卷上来的鱼虾在蹦跶着。

“美季子呢?”梁应物说。

我闻言连忙四下张望,却不见美季子的踪影。被那巨浪卷下去了 ?陈果从后面跌跌撞撞走上来,结结巴巴地问:〃刚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巨浪,天哪,海啸都沒这么高的浪吧。〃我禾口 梁应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这当然不是海啸,这是人为的。说是人为,我并不认为是人做的,有 哪一国的科技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有明P—个非人能有这么恐怖的力量?但这当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巨浪 在落下时应该是分幵了,所以并未对我们造成毁灭性的冲击。这代表造浪者在造出百米巨浪之后?还能 对浪进行控制,这比造浪本身更困难得多。我知道海底人在海中时,可以操控周围的海水,但即便是海 底人中最杰出的水笙,也不可能做到刚才的十分之一!这石崖本身就有几十米高,现在想起来,刚才的 这道立起的水墙,总高超过了二百米!

能做到这一步的生命,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我已经无法揣测它的能力极限,很可能我们现在在这里 说的话,都逃不过它的耳目。好在它应该对我们沒有恶意,否则我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的目 的,恐怕就是美季子。

美季子现在已经到了海中,我们是再追不上她了。哦不……一个模模糊糊,似真似幻的记忆在我脑 海深处浮现。

并不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是它的话,更夸张的都可以做得到。我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它来, 首先它不是人,甚至很难说它是〃某一个生物“;其次,我并不能算和它有多深的交情,甚至不能算见 过它,至少和它打交道的,并不是现在这个”我“O会是它吗?“那多,小心!”我正在回忆的时候,梁应物突然大声提醒我。我忙四下一看,没有异常呀。

〃脚下!丨丨梁应物说。我低头一看,发现四周的海水,正在向我汇拢过来。仿佛我有弓I力一般,让 那些小水潭和原本向崖下流去的细流,向我靠拢,围绕着我,形成一个海水圆环。

这真是一个奇景,但我却无心欣赏,也不敢乱动去触碰那些海水。既然刚才那样的巨浪都放过了 我,现在这个变故,应该也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这个圆环翻腾起来,上面显现出字迹。“从未相聚,望能一见。〃这八个字在圆环上轮转了几圏之 后? SP股约束海水的力量忽然消失,圆环蓦地崩散。见到绕着我的水环散去,梁应物松了口气?过来问 我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想着这几个字背后的意蕴,—时间没有回答。他却以为我有所不便,拍拍我的肩 膀,不再多问,$专身向陈果走去。他交代了陈果几句,让陈果先行开车离幵,然后再转回来,问我接下 来的打算。”先离幵吧?或早或晚,日本方面总会找到这里的,到时候我们在的话,会不方便。“他说 着坐进了车里。我走到车前,却没有拉门,说:〃可是,有人约我见面呢。丨丨”谁?““掀起巨浪的人。〃”刚才那个水环? 〃我点头。

“从未相聚,望能一见。”我复述了一遍那八个字。“这话算什么意思,不通啊。既然没有见过, 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见,而且应该说’从未相见,望能一聚’才符合逻辑,相聚是用在熟人之间的。”

“哈,别和非人类讨论人类的逻辑,再说,它说的,也完全符合逻辑,因为这一位,我既可以说是见 过,又可以说是没有见过。但是你,的的确确是见过的。非但如此,它能龙归大海,还是你的功劳。〃“是它? 〃梁应物变了脸色。〃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它一个。〃 〃太危险了,你不会打算去吧?” 梁应物问。“我还没想好呢。”我苦笑。“要不我们一起去?”

我摇头:“7j<环只出现在我的周围,它只邀请了我。这样的邀请,要么不去,要去的话,还是按照 它的意愿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