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内,楚氏已在后衙了。身前摆了拜垫,颜神佑很是乖觉,上来磕首。

楚丰笑道:“好,又长大了。”命起身看座。

颜神佑起身,趁到座席后,拂袖,抚了一下裙摆,才跽坐下来。楚丰又看姜珍:“这又是哪家儿郎?”

颜神佑答道:“是姜家表兄。”

楚丰说了一个“好”。命管待姜珍去吃茶,自己却问颜神佑生活一类,问的与蒋氏问的也差不多,颜神佑也只拣好听的回答总觉得齐先生已经全说过了。又奉上了楚氏书信,楚丰也命人接了。

才问道:“你们过得好,我便放心了。在京中停留几日?”

颜神佑道:“母亲命我为外祖母贺完寿再回。”

楚丰道:“如此,在京中但有甚事不方便与你舅家说,可使齐先生来寻我。”

颜神佑心说,你还远一辈儿呢,但却有一件事是真的要问他的:“我回京里来,当祭一祭祖父的。只是舅家正在办喜事,不知如何安排?又逢祖父忌日,若要祭扫,又当如何安排呢?”

楚丰欣慰地捋须而笑:“你不是带了护卫来了么?先打发他们去除除草,堵堵狐狐洞,他们婚期正在这几日,待三朝回门,你再去扫祭,也就是了。至于周年,回与你舅舅,他也不会拦着的。扫祭之物,必要自己命人去造办,不要用旁人家的。”

颜神佑得了主意,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楚丰毕竟事忙,能拨给她这点时间已经不错了,又唤了姜珍来,命他好生将颜神佑带回姜家去。

颜神佑与姜珍出得门来,从后衙出,却遇到一个从前衙往里进的。听了脚步声,两下里都是一抬头,让她见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白衫,飘逸洒脱,日已西斜,他整个人却晈如明月。

来人看到这一男一女,也有些诧异,他却是认得姜珍的,彼此一礼。眼睛在颜神佑身上打了一个旋儿,又收回去了,再不看她一眼。

第62章 小魔头当家

颜神佑觉得有些奇怪,当时却什么都没说。直到走了出去,要上车了,姜珍还是挺热情地站旁边看着她上车,她坐稳了,才一挑车帘子,对姜珍招招手。姜珍凑了过来:“怎么了?”

颜神佑小声地问道:“刚才是谁,好奇怪。像是认得你,又不说话。”

姜珍道:“那是蒋家五郎,他就那个样子,且在太尉府中,不是说话的地方。”

颜神佑答应一声,也不在意。七岁,男女不同席,自家兄弟也还罢了,表哥表弟因为关系好,多说两句也就算了。蒋家的,干她什么事呢?就算要交往,她也是跟人家女孩子交往,男的就留给…算了,她弟还小,留给她堂兄吧。

颜神佑丢下此节,转而小声问阿圆:“阿娘在京里的宅子,你知道在哪里么?”

姜氏有陪嫁,有田宅铺子,自然是有住处的。阿圆道:“是有的,就在离家里不远的地方,”她回话的声音也很小,“小娘子问这个做甚?”

颜神佑道:“使人洒扫一下,叫六妞她们先去住着,过几日我也过去。”

阿圆吓了一跳:“娘子命小娘子来京,就是要住到舅家的。”

颜神佑道:“大郎娶新妇,我又要去扫祭。人家办红事,我却穿白,像什么呢?还有祭日什么的,也得去扫一扫墓,总是在自己家里方便些。”

阿圆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也须得与太夫人说一声。”这个太夫人,就是蒋氏了。

颜神佑道:“这是自然的,还得说得很明白了才好。咱们来,带的钱并没有动,凡祭品,都要自己出钱。我回去再写封信,少不得要跟舅舅说一声。必须是要上禀长辈的。”

阿圆心道,这样才是妥贴。

回到姜家,已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蒋氏也没问楚家为什么没有留饭之类的。楚丰是个大忙人,且家眷至今没有搬取到京中来。太尉府里十分冷清,虽有楚源一家在,奈何楚源也没个闺女什么的。恐不相宜。再者,蒋氏也明白,颜神佑的份量也不大够。如果她是个男孩子,估计能留一顿饭,现在一个女孩子,还是送给她外祖母去照看比较好。

当下又吃了安静的一餐饭。因为是代表父母来的,是以颜神佑的位置依旧是以蒋氏之下。待吃过了饭,依旧是各自去为婚礼做准备。姜戎父子叔侄还要对迎新的队伍做检查,挑选精壮、可信的士卒。自从赵忠嫁闺女被截和之后,京城嫁女,送亲迎亲的,双方总要各出一百以上的甲士,刀剑出鞘、开枪开道,才觉得安心些。这个风俗就此形成,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两个中二病,真是流毒百世。

后天,就是正式迎娶的日子,而颜神佑明天还得去见唐中二。

蒋氏自然是关心孙子的婚事的,颜神佑也就不在这个时候烦她,十分识趣地回自己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期间还吩咐阿竹:“看舅母她们回去了,便告诉我一声,我要寻外婆有话说。”

阿竹便坐在门口,盯着正房,直到范氏等人离去,匆匆回来告诉颜神佑。颜神佑起身整了整衣裳,门口阿竹正好跪坐在那里,顺手给她穿了鞋子,又帮她顺了顺下摆。

颜神佑到蒋氏跟前的时候,蒋氏还没有洗漱,热水还没有端来呢,只是在放假髻了。见到颜神佑,蒋氏脑袋不动,让侍女继续给她取假髻,却对颜神佑招手:“过来过来,你还没睡呀?”

颜神佑走过去跪在她身边,看着侍女解下假髻放到一边:“嗯,有个事儿,得先跟外祖母说一说。”

蒋氏来了兴趣:“什么事呀?”

颜神佑道:“我既回京了,就得给亡者扫祭一下。好几位长辈呢,不闻不问的也不应该。只是现今大郎要娶新妇,我怕冲撞了,就想,先将阿娘那处屋子打扫了,扫祭前我先过去斋戒沐浴,待扫祭完了,再回来陪外婆住,可好?”

蒋氏也没有理由拦着,听颜神佑说得在理,捏捏她的脸,笑道:“很好。”

无论是蒋氏还是楚氏,甚至是楚氏与颜肃之夫妇,没有一个指望颜神佑能做到这一步的。一,她未成年;二,她是女孩子;三,她是来参加婚礼的。三个理由,即使她疏忽了这一点,也是有情可原,不算什么大错。但是她能想到,大家就十分欣慰了。

颜神佑得寸进尺:“那我还要写封信回家,跟家里说了这件事儿。他们成年男子,总住在这里也不大好,让他们去看房子罢。明天打发了他们先去看看墓地,可有被雨水淋坏了。”

蒋氏欣慰地道:“好。不过呢,这些部曲无人约束也不好,还是住在这里罢。待你要往那处去时,再带着去看门儿,叫他们随着你走。”

颜神佑道:“他们听话的。”旁的不说,颜肃之训出来的人还是有把握的,颜神佑临行,当众拿了她爹的一支鸣镝走。

蒋氏道:“不听话,就该打发了。好了,明日还要去见长辈呢。我看唐家的小娘子很好,虽比六郎长那么两岁,却是正好的。唐虎贲与你阿爹十分要好,为你一个小孩子家,明日专程在家里等呢。”

颜神佑:“呵呵。”唐仪特意逃班,让她明天一早来见,这种苦逼的心情,外婆是不能理解的。

蒋氏虽不知道颜神佑正在腹诽唐仪,却知道唐仪的妻子蔡氏身怀六甲,又帮颜神佑检查了一回礼物,有所增减。只是看颜神佑年纪还小,不太好意思跟她说什么怀孕之类的事情,反正姜氏也揣过包子,颜神佑也不是没看过,到时候一看就知道了。

岂料颜神佑一看礼单,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唐伯母又要做一回母亲了?”

蒋氏:…突然就有了当初姜氏的那种蛋疼的赶脚!

次日一早,颜神佑起来,照例去看外婆。蒋氏打发她们表姐妹一处说话,颜神佑又说了去太尉府的见闻之类。蒋氏也趁此机会将颜神佑昨日所请说了出来,姜戎也是欣慰:“三娘将她教得好。”

当即应允。

早饭过后,颜神佑得了允许,唤了两个护卫来,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他们,又赏了两贯钱,命他们早夜兼程,回坞堡送信。三百里路,快马疾驰,不消三日即到。到了再换人送回信过来,姜玘都该带着媳妇儿回完门了。时间正好。

颜神佑自己,却打点了礼物,带着老师充门面。留下阿竹带着两个客女看屋子,她自己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往唐家去护卫也带了八个。

这是去未来弟媳妇家,可不能显得气弱了。礼物也是十分丰足的,颜神佑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本来就是高攀,就更得显出能养得起媳妇来了。当然,也不能表现得暴发户,那又得被笑话了。

颜神佑进唐家,比回舅家还要慎重几分。据她估计,楚丰那边不用她多管,齐先生一定有水份。舅家对她挺好,她只要表现正常就好。唯有唐家,唐中二不正常,可蔡氏是个正常人。还是个闺女被老公坑到土鳖家的正常人,必须得礼貌些。

齐凭笑问:“为何这般声势浩大?”

颜神佑笑道:“唐伯父喜欢热闹。”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对笑得十分和谐。

颜神佑这话说得也不算是错,唐仪确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不过自他做了虎贲,门上往来的人虽多,却都不是他想要的热闹。他还是喜欢跟颜病友一起,没事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然后斗个鸡、斗外鸭、跑个马、揍个人…这样的。颜肃之一走,他竟感受到了一种“于人潮汹涌之中寂寞萧索”的悲凉。

听说颜神佑代表全家来京里了,虽然有点奇怪原因,却也表达了相当大的热情。身为守卫禁宫的官长,翘班是为了能提前几个小时见老朋友家的小朋友。这个理由真是太扯了!唐仪偏偏就这么干了。

颜神佑到唐仪家的时候,他们家全家都在,这让颜神佑受宠若惊。比如她到姜家,那是差不多赶上舅舅们都下班了,这才能见得到的。到楚丰那里的时候,都没见到楚源,因为楚源的岗位不在太尉府,他还没下班。楚丰是因为早朝议政之后,就要回太尉府上班,所以在家。

比较起来,竟是唐仪最郑重。这让颜神佑不由百感交集。

因唐仪与颜肃之关系特别铁,两家通家之好,颜神佑进门就能唐仪夫妇俩叩头。唐仪笑得两眼都快要眯成一条缝儿了:“好好好好,神佑啊,又长大了呢。”

颜神佑怎么听这口气,怎么像是要带她去看金鱼!抽抽面皮,她相当诚恳地看向蔡氏。蔡氏的肚子好有四、五个月了,因一直没生出儿子来,这一胎就特别地小心,刚怀孕的时候,谁都没说,足足忍了三个多月,才跟亲近的人透了点儿信。唐仪被她弄得很紧张,也不敢在信里跟颜肃之炫耀。

蔡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和气地道:“一路上可还好走?”

颜神佑笑道:“出京时走过一回了,回京也走的大道,很平坦,还有表兄、先生跟随,很顺利。家父、家母因身上有孝,不便走动,却偏遇上大表兄成亲,才使人入京,拜见诸位长辈亲朋。”继而献上礼单,又将书信呈上。唐仪先不管礼单,只管拆了颜肃之的书信来看。

阿琴捧了礼单,交与蔡氏侍女,再转与蔡氏。蔡氏只轻扫一眼,见上面样样周到,数目颇丰,肚里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大显,轻轻将礼单交与唐仪,径自拉着颜神佑说话:“招娣她们都很想你呢。”

招娣便是已定了要做齐王妃的唐仪长女,开始没打算起这个名儿的,一直唤做大娘的。直到她妹妹出生,长辈们才急了,于是大娘就是招娣,二娘就是盼娣。最后生出了三娘,也就是六郎的小媳妇儿引弟来。真是见着心酸,闻者落泪。

颜神佑笑道:“我也很想招娣呢。”

唐仪看完了礼单觉得颜肃之真是够朋友,听了这话,便插口道:“那你得空便来玩耍就是。”

颜神佑也笑应了。

蔡氏又问:“你弟弟可还好?”

颜神佑眼睛一亮道:“六郎可好玩啦,白白胖胖的,阿舅去看时,偏说生得像他。我看更像阿娘一些儿,待我回去时,他该会喊阿姊了呢。”

唐仪道:“像谁都行,像你爹最好,反正会是个俏女婿!”

如果口无遮拦,自然被老婆狠瞪一眼:“你又当着孩子胡说!”招娣姐妹都还在呢,就是颜神佑,年纪也不大,不应该给她们听这个话的。蔡氏又将话题给引到了姜家,问及姜家的喜事。颜神佑知道,大表哥要娶的,就是这个蔡氏的亲侄女儿,自然不能给舅家拖后腿。

当即道:“舅家这一辈儿头一场喜事,可郑重了呢,外婆她们天天忙。家里家外,全都借着机会粉饰一新,快叫人认不出来了。”

蔡氏听了也高兴,岂料她的女儿们是温柔淑女,静静听着,女儿们的父亲却又插口:“迎亲时可要多带人!带了好兵来!”

颜神佑道:“放心,阿舅亲选了二百人!”

唐仪对蔡氏道:“我说了,跟我阿舅说,借三百虎贲…”看老婆脸色发青,这才闭嘴。颜神佑抬起手臂,另一手理着袖子,遮面而笑,弄得唐仪夫妇就不太好意思了。咳嗽一声,唐仪仗着脸皮厚,对颜神佑道:“那便好,那便好。”

蔡氏关切地问:“你舅家事多,你带的人手可还够用的?”

颜神佑郑重地道:“阿爹与伯父都与了我护卫,我又有乳母、侍女随行,尽够了。过了这几日,我且回阿娘陪嫁宅子里居住以备扫祭。”

蔡氏的脸色更好了几分,点一点头,道:“这才是正理,你既回来了,是该祭一祭亡人。既你家在京中有落脚的地方,扫祭前,还是回去准备的好。”

说了这一些话,才道起家常。唐仪必要颜神佑留下来吃饭,颜神佑道:“齐先生是阿婆自太尉处礼聘而来…”唐仪十分踌躇,最后还是狠狠心:“我去管侍他,你们一处用饭。”

饭还要过一时才好,唐仪恋恋不舍地走开了去。颜神佑使与招娣等人一处玩耍,她来的时候就揣了一袋小香包,此时正好拿来几人一起玩。这游戏容易上手,女孩子更灵巧些。都玩得起劲。蔡氏见了,笑问:“这又是甚么?”

颜神佑笑道:“乡居有闲,又禁歌舞。读书之外,便随手缝了这个,与姐妹们一处玩的。我还给招娣她们带了些来呢,都在箱子里了。”

于是一道玩,蔡氏一道随口问她乡居生活。颜神佑道:“先前从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的去处…”自是将坞堡描述得很是安逸,又说父亲颇忙,领了一千部曲之类。什么堂妹们跟着阿婆一起住,如今正在跟堂姐一起读书…

蔡氏见颜神佑虽长于京中,说起坞堡生活也不以为苦,更透出几分喜欢来。蔡氏先前觉得,颜家连遭丧事,很是不好,心里有些阴晦。及见了颜神佑这般开朗,又说颜家秩序井然,倒将她的心情也带得好了起来。此后便不再与唐仪唠叨什么与颜家做亲家不好之类的事情了。

从唐家回来,蔡氏命颜神佑带了好些精致的礼物,又有十数匹京城今年流行的花纹的提花绸,叫她裁衣裳穿。齐先生那里,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分不明白唐虎贲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中二病的思维,真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颜神佑拜访完唐家,其他如什么柴、郁、赵等处,是暂时不能去了的姜玘成亲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姜家宾客盈门,颜神佑的姨母也来了,百忙之中,她把颜神佑给带到身边,跟自己的女儿蒋萱一左一右地拉在自己的身侧。新郎要在午后才动身往岳家迎娶,早上全用来准备了。期间发生了一点小事故,却是蔡家一个族亲远道而来,听了京中风俗,特意送了二十护卫给送亲。

这一天,在颜神佑的印象里就是满眼的红彤彤,以及吵闹。鼓乐宣天,人声鼎沸。大姜氏认识的人很多,带着女儿和外甥女四下周旋。有她护着,蒋氏是相当放心的正常人都不会在人家喜宴上闹事,不正常的,有大姜氏和颜神佑,足够应付了。

果然,大家顶多是听到大姜氏介绍这是她外甥女之后,夸一句:“生得好看。”不多搭理罢了。颜神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而且说实话,这些客人里,还是白目的少,识时务的多。一想到颜神佑有那么个杀了一车鸡的爹,是个人都要退避三舍。

她就热热闹闹地围观了整个男方家的婚礼流程,直到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洞房是真的洞房,拿青毡搭起来的一个临时的帐蓬。某些礼俗,跟颜神佑印象里的还是不太一样。只恨当初四叔结婚的时候她还小,那场婚礼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她倒是看到了新娘子。蔡氏年龄在十七、八岁的样子,青春粉嫩的时候。都说十八无丑妇,更何况蔡氏的家教很不错,挺有气质的。据颜神佑目测,身材也是棒棒的,很符合时下流行的高挑而健美的标准。

这时婚礼不兴红盖头,就是挡个脸,然后一齐起个哄。吟却扇诗什么的。大家还要闹个洞房,逗一逗新郎新娘。与颜神佑理解的不同,哪怕是世家大族的婚礼,也是烟火气十足的。更让她跌破眼镜的是,传说中的合卮酒。居然不是像电视里那样,一人一只,然后把臂共饮。

特么是两只连在一起的杯子,让新郎新娘一起喝啊!杯子是玉制的,尼玛看造型跟望远镜似的!颜神佑心里奔过一万只草泥马。

再往下,内容怕有点少儿不宜,姜宗很及时地把颜神佑和蒋萱等一干小女孩给带了出来。小女孩聚在一处,又玩起游戏来。颜神佑带了很多新玩具,蒋萱不喜欢玩香包的,却对拼图很感兴趣。

颜神佑很大方地道:“我过两日去看见姨母,给你带去,还有旁的呢。”

她们玩得热闹,又招来了许多贺客家的小女孩子,倒是为颜神佑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香包、拼图之类的游戏,也在京城闺阁里渐渐流行了开来。颜神佑能感觉得到,大家对她的排斥,也不那么深了。也说不上是排斥,只是有点冷淡而已。也对,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第二日上,新人拜舅姑。又与家里人见面。颜神佑起了个大早,给蒋氏问过安,就想躲一躲。不想蒋氏却说:“你站一站,见一见你阿嫂。”

颜神佑便也与已经改了妆容的蔡氏又见了一回,且说:“阿嫂与唐伯母生得倒有几分相似哩。”也得了一份礼物。

蒋氏等人见蔡氏待颜神佑也和气,互相交换了个安心的眼色。蔡氏悄悄地看在眼里,也在心里记上这么一笔。又与新妇见面礼,且又叮嘱了开枝散叶等语,命弟妹们与长嫂行礼。

早饭时,蔡氏十分守礼,与婆婆、太婆婆安箸捧饭,得到命令才就座。吃饭时是不说话的,饭后才聚一处说一说家务事。颜神佑暗中观察,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四下打量,只在回话才接口。

颜神佑都看在眼里,一一记在心上。

用罢早饭,颜神佑便朝蒋氏请示,何时迁出准备扫祭之事。蒋氏道:“且不急,待你阿嫂三朝回门之后,再去。”

颜神佑便请示去见姑母颜氏、明日正式见姨母姜氏,又有代往柴家等姻亲处送的礼物。还有郁家,也是颜家通家之好,她还得去磕头呢。蒋氏听了,问道:“前两处,都是极亲近的人,你若有个不妥,他们也不在意。这几家,你姨母还罢了,旁人与你父母却不是太熟,你独自去可行?”之所以将颜氏也算在“不是很熟里”,乃是蒋氏知道颜肃之给他姐夫送了十个美人的事情。

颜神佑笑道:“可以的。既不太熟,便也不须久留。”

蒋氏道:“你二表兄才蒙征辟,怕不得送你,我命五郎陪你。”颜神佑的这几个表哥,并不是按着次序出仕的,姜珍算是晚了的,他的堂弟倒是有机会先出仕了的。这也是与他们的外祖系亲戚有关,也是姜珍,嗯,前阵儿与人干了一架,耽误了些事有关。

五表哥比颜神佑大三岁,今年十二了,是三舅姜伍的儿子。半大不大,却也绝不能当小孩子来看。不少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定亲,准备娶媳妇儿了。但是按法律呢,他又不能算是成年人。这是个微妙的年纪,陪个小女孩走亲戚,既不显得特别隆重得不像话,也不显得不重视。

一家一家走下来,又各有书信送。给姑母、姨母请安,顺便见她们的婆婆,又送给表弟、表妹们礼物。颜神佑一圈儿下来,在亲戚圈儿里,成了个孩子头儿。到郁家,又是正经地磕头了。郁陶夫人也是姓蔡,特别地关注了姜五。

姜五名云,看起来有些腼腆,说话时脸便会红,很得郁夫人这个年纪的妇人的喜欢,小手还掐了两把他的嫩脸。

颜神佑一旁看了,捂着嘴巴偷笑了两声。姜五一张白皙的脸,登时更红了,他的眼睛有点像姜氏,也是凤眼儿,只是比姜氏还要添一点灵动水色。十分哀怨地给了颜神佑一个“你肿么可以袖手旁观”的眼神,颜神佑别过脸去,肩头一耸一耸的。

出得郁家,姜五小声抱怨道:“阿妹好不厚道。”

颜神佑将他上下一打量,伸手刮脸:“你腰几尺的?你比我厚多啦。”

姜五的脸更红了:“你又淘气了,在外面不许这样说,快上车去。”

颜神佑上了车,才坐正,姜五看着阿琴放帘子。颜神佑趁他注意帘子的时候,冲他扮了个鬼脸,姜五两颊鼓气,又忍了下去。无奈地道:“你坐好了。”

第63章 舅妈的念头

颜神佑从郁家回到姜家,姜玘已经带着老婆回完了门儿,准备销了婚假上班去了。留下蔡氏跟在家里侍奉长辈、整顿内务,还要与小姑子们打好关系。只是她没想到,原本下了决心要与之好好相处的颜神佑,要搬走。

听了消息,蔡氏吃了一惊:“搬出去?”不是回家,不是住下,她一个小女孩儿,要搬到什么地方呢?

等听范氏说了原因,才轻声问:“既如此,咱们,是不是也要遣人致祭?”

范氏道:“也罢,不差这一点儿。”姜家上下对颜家的这四个死人都没啥好感,不过面子还是要做到的。

颜神佑得了坞堡返回的书信,知道自己的做法受到了肯定,便着手要暂时搬出去了。她打的主意也正,暂时搬出,祭完了,回自己的住处睡两天懒觉,再搬回来继续跟外婆卖萌。遇到周年的时候,再搬出去,然后再回来,参加完外婆的寿宴,麻利地打包滚回坞堡去。她四处拜访的时候,也没忘了让留守的阿竹或者阿琴跟姜家侍女聊天,套取一点情报。得知蒋氏过年前后是小病了一场,既然如此,她就更得住下来了,姜氏打发她来,一个目的就是给蒋氏多看两眼的。

当然,她知道她娘打发她回来的目的不止这一样。还有的就比如是感受真世家的氛围,又或者,让她表现得好一点,让舅舅、舅妈们印象好一点,有上好鲜肉给她留一块。之类的…如果她是姜氏,甚至是楚氏,都会打这样的主意。

在姜家住的这几日,明显就能感觉到姜家与颜家的不同了。哪怕楚氏再有规矩,哪怕她现在剩下的三个儿媳妇都是世家女,让颜神佑觉得,她受到的教育与一般世家的女孩子比也没什么区别了。一到姜家住下,感觉就不一样了。最简单直观的一条,人家姜家只要是正常时间,都是一大家子人一齐吃饭的。

这不是各家习惯的问题,而是整个习气的问题。

既想得明白,颜神佑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的。除了跟家里请示,向舅家通报,她还在拜访完了颜氏之后,特意使人送信给颜氏,表示要祭扫。颜氏作为出嫁的女儿,逢到这种事情,也是要有所表示的。比如准备些纸糊的元宝之类的。

送她去暂时居住的人依旧是姜五,现在全家闲置的男丁里,就他年纪最大,自是当仁不让!

颜神佑是带着二十护卫走的,护卫们在姜家住得也还算滋润,日常训练的时候还完虐了姜家的部曲。颜家部曲,是在拼杀中建立起来的,后来虽然有更新换代,但是血腥气仍在。姜家这个,是受了亏之后才建立的,没经过战阵,自然不好比。又有颜肃之训练的时候,改进了他闺女的训练方法,手段相当之血腥,洗脑手法又相当地娴熟,看起来精神都不太一样了。

坑爹的是,这些护卫来的时候知道要住姜府,这个自然是毫无异议的。等听说要搬出去,颜神佑不发话,姜家人说话他们不听的。何大是个实在人,还在怀疑他们家小主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姜家才要赶他们走。

颜神佑当时正在跟蒋氏道别,听蒋氏叮嘱着居住事宜。颜神佑道:“还有阿圆在呢,我就过去住那么三五天,依旧回来陪外婆的。您想,这三、五天,就算不吃不喝,也饿不着我呢,旁的,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蒋氏掐脸。

外面汇报的时候,颜神佑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说,乖乖,这还玩真的啊?连忙说:“我去看看罢。这是阿爹训出来的人,只听一个人的话。”说完,她就抽了颜肃之那支长鸣镝走了。父女俩的箭,由于客观原因,在型号上还是有点差别的。

她一抽箭,以六妞为首,陶九跟上,十个客女齐刷刷地列成两队,在门前直挺挺地站着,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弓。饶是蒋氏阅历丰富,也吓了一跳。连范氏等都有些惊疑,再看颜神佑一挥手,两队人马又整齐划一地跟着她往外走。

蒋氏也忍不住将右手拇指往嘴巴里一塞,啃起了指甲。

有颜神佑出面,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姜云“护送”表妹一路绝尘而去。姜戎这里,从宫里回来,就被蒋氏给叫了去,如此这般一说。

姜戎道:“平日倒看不出这般训练有素来,只是显得比咱们的人齐整,毕竟是…等等!这不像是颜家的风范呢,往常也见着的。”

蒋氏道:“难道是颜女婿的手笔?怎地神佑也学会了?”

姜戎道:“无论如何,有这等手段,对三娘总是好的。也不知…是怎生练出来的。”

蒋氏道:“那是人家的隐秘事,你休要想太多,弄得彼此脸上不好看。”

姜戎道:“阿娘放心,我自有分寸。况且咱家部曲,只要不与这等军士相比,也是一等一的了。我看宫中禁卫,比咱家也强不太多了。”也是,禁卫们起初是先帝与今上的老底子,奈何一旦当皇帝,这禁卫就不止是皇帝的禁卫了,经常会被掺些关系户,这战斗力就要被拖累。

这母子俩正在对话间,旁听的人里却也有动了心思的。譬如周氏。周氏做人母亲的,儿子姜五都十二了,也该说亲了,自然是上心的。名门淑女,她也考虑了一些了。在她心里,姜五又腼腆,想要个能持家的厉害媳妇给他撑一撑。奈何名门淑女比较好找,名门的姑娘却是不肯传出厉害的名声来的。未出嫁前,个个都恨不得把贤良值刷到最高。

这回见到颜神佑呢,才觉得这外甥女儿生得也不错,样样都拿得出手,主意也正。更要紧的是品性坚定,每天早上问安,是一次也没落在她们后面。这对于一个离开父母的孩子来说,是相当难得的。

今日又见她整顿的侍婢十分依从,姜家的手段周氏如今也知道得差不多了,这显然不是姜氏搞出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周氏认为,颜神佑都得了颜肃之的某部分正面的精髓。礼仪又不错,年纪也只差了三岁。

周氏就存了这个心思,想着颜神佑如今还小,又远离父母,不至于现在就订亲。颜神佑又要在京中呆在蒋氏生日,还有半年时间可以观察。看得顺眼时,周氏是宁愿与姜五说这一门亲的,还能让婆母顺意,丈夫估计也是满意的。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很好,女孩儿看母亲,姜氏的教养就很好。

颜神佑和姜云两个人都不知道,周氏已经打了这个主意了。这时候两个人一齐往姜氏陪嫁的宅子里去,姜云还跟着看了一圈儿,盯着安排了护卫,又看原本守宅子的人也是姜家旧仆,比较老实。才说:“那我回去了,你有事,便使人递一消息来。”

他的声音也是温润如水的,与他那张温润的脸十分相衬。姜氏的眼睛横起来的时候还有五分慑人,他的目光却一直都是温柔的,也不见他生过气。

一个分称职的好哥哥。

颜神佑道:“水该烧好了,来喝茶歇歇再回去罢。”

姜云也不推辞,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对颜神佑眨眨眼睛,然后颜神佑就见他面对着墙壁,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颜神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不是没见过中二的世家子,唐仪就是典范了。可姜云给她的印象吧,这货就是个标准的腼腆受啊!在姜家呢,事事守规矩,声音不高不低,有时候声儿还挺小。说话也是文绉绉的。

陪她出门儿,待人恭谦有理,一说话还要脸红。比起姜珍那略活泼的性子来,姜云才是真大家闺秀。

现在他冲着墙壁抻懒腰!这冲击不亚于姜氏当着她的面不掩口地剔牙缝里的韭菜叶子!

姜云抻完了懒腰,还往后掰了掰肩膀,一仰头,颜神佑从侧面看去,他好像无声地学了一下金毛狮王。

颜神佑的三观,裂了!

姜云浑身上下抖了一抖,才十分轻快地转身,红着脸,到颜神佑左手第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浑不觉得颜神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腼腆地道:“在家里抻懒腰都不得劲儿…”

颜神佑气弱地一挥爪子:“没事儿,你慢慢抻。”

姜云微一笑,仿佛羽毛拂过了光滑的茧绸:“这样就好啦。家里管得严,走到哪里都有人呢。”

颜神佑:“呵呵。”你还真是个好孩子啊!

齐先生却又派人来问小郎君今天要不要留饭,姜云连忙说:“我须回去复命了。”

颜神佑送他到门口,又被齐先生接住了,亲自送出正门。回来却对颜神佑道:“七岁,男女不同席,虽是自家亲戚,然如今小娘子独居,还是谨慎些好。”

颜神佑连忙站好了,听他训话。

颜神佑搬出来“独居”之后,就派人送信给了颜氏,颜氏又携了香烛纸元宝之类的过来。姑姪俩这才有了正经说话的功夫。

颜氏道:“你与我说实话,你阿婆是真的要抚养三房的那几个了?”

颜神佑道:“阿婆已将三妹妹调教得听话了,四妹妹五妹妹还小,又很怕三妹妹,都不碍事了。”悄悄趴在颜氏耳朵上,将楚氏手段说了。颜氏叹道:“也只得如此。”又问颜老娘的事情。

颜神佑一口咬定:“已分了宗的长房来闹,这才弄伤着了。说句到家了的话…也上了年纪了,寿衣都备下多少年了…”

颜氏理着一只元宝:“这样也还罢了,”复一皱眉,“你去赵家了不曾?”

颜神佑道:“还不曾呢,请齐先生去捎了礼物罢了。三妹妹的舅舅去家里吊唁,都不曾说要见他外甥女儿。并外甥女尚且如此,我又何必去讨嫌来?”

颜氏失笑:“你这小淘气。是后日么?”

颜神佑点点头。

颜氏道:“那后日一早,我过来。你这里人可还都听话?”

颜神佑道:“都是可靠的人,这里是我阿娘的陪嫁。”

颜氏道:“也罢。我便回去了,你也早早收拾了安歇罢。”

颜氏一走,颜神佑便把这处宅子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大凡宅子格局都差不多,这是一处三进宅院,与二房在坞堡那里的样子仿佛,只是后面多了个小花园。原本宅子里也有看宅的人。颜神佑并非将所有物品都搬了来,但是细软还是带了来的,不是她小气守财,却是有事要办。

且将人丁集齐,先与了护卫们赏金,一人一贯钱,足千文的,以酬其辛劳。待这些人齐声谢赏时,却又说:“这也不是白与的,在这里半年,你们的功夫若是丢下了,我也是不依的。若有失职处,我自有处份。”划定了他们的职责护卫,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每日饮食标准还要提高些,要加一个菜。

且说:“日后即使我往舅家去,你们依旧在这里,日日操练。我会来看的。”这宅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放二十个人练广播体操,足够了。

然后才是分散与守宅之仆妇的赏钱,都是大大的一捧钱。最后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回房之后,慢慢发赏了。

做完这些,颜神佑才让阿琴找出件素服来,从明天开始斋戒。

在颜神佑的心里,对死了的这四个人,也就颜老娘因为接触得少,感觉才不那么糟糕一点。只是觉得这个老太太因为见识的关系,才显得愚昧。其他三个,在她眼里,不是仇人也是看着碍眼的存在。尤其对赵氏,这个女人还妄图插手她家的事,挑唆不知死活的给她爹当小老婆,必须是仇人!

可是她来了,颜平之夫妻也没有被除名,还是她的叔父和婶母。对赵家,可以显出疏远来,反正颜肃之和颜平之的关系,整个京城都心知肚明了。可对颜平之夫妻,她却不能不闻不问哪怕他们已经死了。

是以斋戒毕,又收了诸如颜氏、姜家、郁家、赵家等处送来的香烛元宝之类的物品之后。颜神佑也派人连颜平之夫妇的墓都一起打扫了,与扫祭的时候,也往颜平之夫妇墓前摆上果馔,燃了些纸糊的元宝。也认真地深深一揖,还

心道:你们若在天有灵,就让静姝继续老老实实的吧,不然就真的要把她自己作死了。

颜氏的心情却复杂些,颜启毕竟是她亲爹,平常呢还没有刻薄过她。她被香烛一熏,还在颜启墓头落了一回泪。哭完了,也在颜老娘墓前叩头,然后就冲颜平之两口子的坟包吐了好大一口口水!

颜神佑:…

护送表妹兼代表全家来围观的姜五:…

颜神佑知道颜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姜五不知道。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眼角瞄了一下姜五,却见这位表哥他居然连眉毛都没动一根,低旧是标准的参加丧礼的严肃脸。他原就生得好,如果说太尉府里惊鸿一瞥的少年是明月,姜五就像是一朵鲜花。此时敛目眉目,竟有一种让观者心生惆怅的效果来。

当然,颜神佑不在此列,埋的虽然是她家长辈,她实在生不出什么哀戚的心意来。只是在想,这姑妈忒不给力,好歹装一装啊!

她却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楚氏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做事不留痕迹,事成了,心里暗爽,事不成,人也赖不到她身上的。世上之人,多的是快意恩仇,又或者智商不够,只能快意恩仇。

好容易上完了坟,颜神佑看颜氏一条手绢儿都哭得能拧出水来了,连忙把自己的递给了她。好声好气劝她回家,颜氏抽抽答答地道:“我没事儿,我先送你。”姜五连忙说:“还是我来罢,正好顺路,我还要回去向祖母复命呢。”颜神佑也说:“姑母的眼睛,还是赶紧回去敷一敷罢,肿了可不好。”

颜氏被劝走,一行人才从这一点也没诚意的上坟行为中解脱出。

姜五一想到将来还要陪表妹再做几次这样的活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名为无奈的气息。只好小声地说:“你下回,好歹哭两声。”

颜神佑肃立当志,在四座坟包的背景下,严肃地道:“哀而不伤,才是正道啊。”

姜五微微一笑,左颊上还带出一个腼腆的酒窝:“阿妹说的是,咱们回罢。”

颜神佑又在自己落脚的宅子里住了两日,将护卫们都安排了下来,才欲往姜府里去。休说何大了,便是阿圆,也有些不解:“为何不令他们一同前往呢?”

颜神佑道:“我在舅家住,能有什么危险呢?再者,他们乃是精选出来的部曲,要舞枪弄棒的,在人家里做客,太吵闹了也不好。若咱们家没处安置倒也罢了,有处安置,便不好再多打搅了。便是我,纵要在舅家住,自家宅子也要洒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