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苏东辰见皇帝已经吩咐完,这才起身告退。

出宫之后,他立刻去了兵部,交验官印文书,正式走马上任。

他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兵部清吏司的官员都没有怠慢,前面排队办事的几个军官也热情地让他先办。听那几个军官简明扼要地报了官职履历,他便明白了,这几个都是从东北调回来的中级将官,属于苏家军的嫡系,要往京城三大营安插。他很高兴,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去办事。

他心里有数,即便明面上这几位算是安国公府的人,可暗地里有没有什么猫腻,却是说不清的。他们或许是三位皇子派系的人,又或者是皇上的人。他不会完全信任他们,当然也要重用,不然岂不让苏家军的官兵们寒心。

办完入职手续,拿到新的官职印信,他便回了安国公府,先到泰昌院换了常服。

安国公府已经出嫁的三位姑奶奶早就到了,这时得到报信,就与姑爷一起带着孩子到了泰昌院,顿时欢声笑语不断。

大姑奶奶苏馨兰嫁给信国公世子常允达,现任刑部左侍郎,已有二子一女。二姑奶奶苏芷兰嫁回了母亲的娘家,夫婿是武阳李氏嫡支嫡脉的七公子李英,刚刚高中探花,现在翰林院做编修,已有两子。

两人年近而立,都是苏东辰的同母胞妹,看上去风姿绰约,精神奕奕,显然过得很不错。他们的婚事都是李氏去世前定下,两位夫婿都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后来胡氏进门后想要动手脚搅黄婚事,不让苏东辰有那些实力不凡的姻亲,不过,老夫人和武阳李氏护着,让胡氏也没有办法做手脚。九年前,老夫人硬撑着等苏芷兰出嫁,又督着儿子和胡氏把苏南辰的婚事定下,这才放心地撒手西去。

如今,兄妹三人在分别十几年后终于团聚,苏馨兰和苏芷兰都很激动,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三姑奶奶苏蕙兰刚十七岁,看上去似乎比她两个姐姐还老。她是庶出,生母是老夫人所赐的刘姨娘。她被嫡母配给娘家侄儿胡胜,过得很苦,已经两次滑胎。今天虽然穿着盛装,衣裙首饰却都是前两年的样式,尽管用脂粉盖住腊黄的脸色,看上去却依然衰败羸弱,憔悴不堪。

胡胜也收拾过,但人的气质却是难以伪装的。苏东辰目光如炬,一眼扫过去,便看出此人酒色过度,纨绔油滑,十分糟糕。

苏东辰虽然远在南方,京城的消息却不断有人送来,自然知道胡氏对这个庶妹非常苛刻。

胡氏的娘家会宁伯府想要继续与国公府联姻,打算把女儿嫁给胡氏生的苏西辰,胡氏却不肯,定要给儿子娶高门贵女。会宁伯府又想为胡氏嫡亲大哥的嫡子胡胜求娶胡氏所出的女儿,胡氏却怎么也不肯,于是苏惠兰便被他们拉出来填了坑。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18章 面圣(2)

胡胜才十三岁就有了通房,家中略有姿色的丫鬟媳妇子几乎被他淫遍,在外面包戏子,养粉头,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若不是想着要娶胡氏的亲生女儿,连庶子庶女都有一堆了。况且,会宁伯府早就败落了,全靠胡氏贪墨安国公府的财物,送回去养着他们。

胡氏不可能把亲生女儿嫁过去,却也不能不扶持娘家,于是就把刚刚及笄的庶女嫁过去,陪了大笔嫁妆,既得了优待庶女的好名声,又合情合理地送给娘家大笔财物。

苏惠兰在会宁伯府过得非常困苦,一过门就被婆婆收了嫁妆,带去的陪房丫鬟全被胡胜收了房。胡胜的小妾通房一大堆,根本没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婆婆也待她十分苛刻,怀孕了还要立规矩,生生地让她滑了第一胎。好不容易怀上第二胎,胡胜与几个通房鬼混,放浪形骸间冲撞到她,又让她小产了。若不是得知大哥即将回京,她早就不想活了。

苏东辰以前离得太远,鞭长莫及,本想派人回京警告胡家,又怕他们变本加历地折腾苏惠兰,只得暂且隐忍。此时看着满脸谄媚阿谀奉承的胡胜,他淡淡地笑了笑,“三妹夫不必多礼。”

苏馨兰夫妇和苏芷兰夫妇都看不上这个癞皮狗一样的东西,与他也无话可说,只与苏东辰相谈甚欢。两家的孩子都在,苏东辰一一看过,笑着夸奖一番,给了厚厚的见面礼。

一行人一起走进正院,到正房给安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安。

安国公拉着两个孙儿,笑眯眯地说:“都午时了,全家都在等你,赶紧摆饭吧。”

府里的孩子都在正房陪安国公夫妇说话,胡氏看见苏东辰,慈祥地笑道:“世子累了吧?用完午膳就赶紧歇歇。今儿三位姑奶奶和姑爷还有孩子们都来了,好好在府里玩一天,都是一家子骨肉,千万别拘礼。”

“是。”苏东辰很有礼貌地微微欠身,温和地答应着,仿佛与她从来没有过矛盾冲突。

安国公府虽然是传承三百年的顶级勋贵,却代代皆为武将,因此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饭桌上很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国公已感微醺,轻松愉快地问道:“东辰,今儿进宫面圣,没甚大事吧。”

“嗯,没什么大事。”苏东辰笑道,“皇上赏了早赐,又问了儿子一些家事,亲口许诺让儿子婚事自主,皇上不会赐婚,另外就是让儿子到西山大营后好好练兵,不负皇上的厚望。”

“好好。”安国公拿起酒杯,笑容满面,“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婚事自然由你自己作主。等你看中了哪家姑娘,只管回来跟爹说,爹去给你提亲。”

“谢谢爹。”苏东辰举起杯子,与父亲轻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我最近肯定公务繁忙,还要安排孟儿、仲儿读书习武的事,实在没空。亲事不急,等忙过这一阵再说。”

“行,你看着办。”安国公嘿嘿直乐,“读书可进国子监,习武当入讲武堂,你当年也是讲武堂出来,参加武举,得了武状元。我看孟儿文武双全,倒是进哪一边都行,仲儿喜欢读书,就进国子监吧。”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让孟儿去讲武堂,仲儿到国子监。”苏东辰转头看了看两位妹夫,“允达的弟弟在讲武堂,舅舅家有几位表兄弟在国子监,孟儿和仲儿进去后也有人作伴,我倒是不担心。”

那位穿越而来的开国皇帝,对教育制度进行了改革,无论国子监还是讲武堂,都分成三级,童生以下在初级的萃华园,秀才在中级的金华园,举人在高级的清华园,就像他前世,那些名牌大学有附中,有附小。

苏东辰他们说的都是初级园,凡能通过考核并按时缴纳束脩的人都能进去读书。再往上,就必须有功名了。

听了苏东辰的话,常允达豪爽地一拍胸脯,“大舅兄放心。”

李英含蓄地笑道:“国子监中不但有我家的几位兄弟在读书,还有出自陇西李氏本家和八大嫡支家族的祖辈、叔伯辈、兄弟辈任教习,仲儿过去读书,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苏西辰鼓起勇气,大声说:“我在国子监,也会照顾小侄儿。”

苏北辰更加欢快,“我在讲武堂,我也要照顾小侄儿。”

大人们都哈哈大笑,安国公高兴地一捋胡子,“别看西辰和北辰年纪小,可是很有长辈风范,不错,很不错。”

苏东辰赞许地给两个弟弟布了两筷子菜,苏钰孟和苏钰仲端起装果汁的杯子,敬了两位叔叔一杯,让两个小孩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其乐融融,孩子们吃饱后就下了桌子,跑出去玩耍。夫人和小姐们各自回院子,三位姑奶奶的院子仍然保留着,这时也各自回房歇息。男人们酒酣耳热,继续谈笑风生,直闹了一个多时辰才酒足饭饱,半醉半醒间,自有贴身长随和小厮扶回去。

午休毕,苏东辰把常允达和李英请到书房,大致问了问他们了解的朝中动向,将今日面圣的情况择其一二告知他们,最重要的是皇上强调的“正”,以及过问了安国公府四小姐的定亲事宜。

信国公府是先太子妃娘家,长房嫡支自然不会站在任何皇子一边,属于绝对的中立派,但是别房庶支就说不准了,常允达表示,回去后立刻细细清查,绝不放过一个胡乱站队的混蛋。

武阳李氏更是族人众多,在山东那边乃第一世家,虽然族规森严,可总有那么些纨绔子弟在外仗势欺人。李英表示回去后就会写信给族长,让他约束族人,清查甄别,不允许任何人暗中站队,给家族招祸。

至于联姻之事,这就没办法了。无论是常氏、李氏还是苏氏,嫡支、庶支、分支、旁支,族人极多,盘根错节,总有姻亲会联着那些皇子派系,不过,只要嫡脉主支坚定立场,拘着族人不要乱来,别让敌对势力钻空子,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皇帝还有三门草鞋亲,总不能把拐弯亲戚犯的错也算到他们身上来。

三个人谈了一个时辰正事便结束,到后院去,与亲人闲话家常。

苏馨兰、苏芷兰看到大哥身体健康,仕途顺利,儿子孝顺,惟一的瑕疵便是身边没有女人照顾,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便都放了心。只有苏惠兰嗫嚅着欲言又止,几度手指微颤,泪盈于睫。

有胡胜在,她什么都不敢说,害怕回去会挨揍。她已经被虐待怕了,如今越发怯懦,也越来越绝望。

苏东辰有所察觉,对她安抚地一笑,“三妹,我明天就要走马上任,五天后休沐,我就去看你。听说妹夫怜香惜玉,家中美婢美妾如云,愚兄也去见识见识。另外,你的嫁妆里有几样东西于我有用,回头我带些南边特有的好东西去跟你换。”

苏惠兰身子微震,心里一阵狂喜,已知大哥是要为自己撑腰。她信心大增,再也不似槁木死灰,振作起精神,温柔地笑道:“大哥要用,只管拿去便是,还换什么换?”

苏东辰宠溺地笑了笑,“那是你的嫁妆,除了你和你的亲生孩儿,谁都不能动,大哥怎么能白要?回头让人说我贪图妹妹嫁妆,岂不是脸面名声全都没了?”

“正是。”苏馨兰和苏芷兰都明白了大哥的意图,于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努力劝说,“大哥带来不少好东西,也别说换不换的。大哥该给三妹的礼还是要给,至于那几样物件,大哥就按估价翻倍给银子便是。”

“就是,不过几张银票的事,也值当大哥说得这般郑重。”李英温文儒雅地微笑,“三妹夫,你说是不是?”

“我看也是这个理儿。”常允达一本正经,“不止三妹,便是馨兰和二妹的嫁妆里要有什么东西是大哥需要的,只管过去拿,什么钱不钱的,太俗了。”

“规矩如此,怎么能乱来呢?”苏东辰温和地道,“出嫁的姑奶奶带走的嫁妆,就是姑奶奶的私产,即使我这个大哥有急用,也得按规矩来。”

苏馨兰立刻转了话风,笑吟吟地说:“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妹,反正你备好嫁妆单子,到时候大哥过去看,需要什么你就拿出来,至于估价什么的,那都容易,一下就办了。”

苏惠兰怯生生地点头,“好,我听大哥二姐的。”

胡胜屡次想插嘴,却怎么也插进去,一来二去,他们便将事情定下来。胡胜急得要命,却不知该如何拒绝苏东辰登门,一时愣在那里,满头大汗,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他根本不敢细问苏东辰想要哪几件东西。苏惠兰出嫁时,胡氏了公中好几个库房,将那些传承了三百年的好东西塞了不少进嫁妆,竟然满满当当地凑了九十台,只比嫡长女苏馨兰的九十六台少一点。这些嫁妆全是胡氏办的,安国公没怎么过问,苏东辰回来后要用什么东西,却发现在苏惠兰的嫁妆里,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如今嫁妆早就被他母亲拿走,大概都用了一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很是惶恐,一时坐立不安,很快就起身告辞,带着苏惠兰急匆匆地回去了。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19章 拨乱反正(1)

苏东辰安排好人手,确保两个儿子在府中绝对安全,然后就带着傅明翰和八大护卫、五百亲兵到西山大营,与前任领军将军进行交接。

这位将军属于二皇子派系,已经四十余岁,却从来没有经过实战考验,因此治军乏力,练兵无术,均是纸上谈兵之法。他想要在军中发展势力,拉拢中立军官加入二皇子阵营,对那些人就得采取怀柔政策,于是不按军规条例办事,使得军中拉帮结派,吃喝嫖赌盛行,武备废驰,战力极弱。若是皇帝真出了什么事,要他们进京勤王,只怕一个照面就是溃败。

苏东辰虽然瞧不起这种纸糊的将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傅明翰带着人与这位将军指定的人进行交接,武器装备和各种物资全部按账核算,清点实物,全员集合,按花名册点数,无假不到者全部记下。

交接事宜用了三天时间才完成,之前领军将军吃空额、喝兵血、贪污军饷、倒卖武器等事,苏东辰只写了密折奏报皇帝,却并没有明着提出,激化矛盾。他只要求账实相符,自己不为前任背黑锅。只要实物在,与账上的数目一致,便抬手放过。清查完武器装备和特效后,他下令封账清人,正式接管西山大营。

前任领军将军带着一干心腹离开后,他吩咐傅明翰找石匠雕刻的一块石碑被运过来,立在军营门前。

石碑高一丈二,宽七尺。朝里的一面,是临摹颜真卿的《裴将军诗》,“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将军临北荒,煊赫耀英材。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雪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朝外的一面,用厚重的隶书刻着军规。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相传是商周时期姜子牙制定,一直流传后世,历朝历代几乎没有改变过。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此军规极为严厉,真正完全做到的并不多,在西山大营更是闻所未闻。这块色如青铜的石碑一立,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让那些惫懒成性的老兵痞都惊出一身白毛汗。他们迅速打听到,新来的领军将军出自武将世家安国公府,曾在南方统兵十余年,百战百胜,且治军极严,杀伐果决,不留情面,无论是敌人还是北晋官军,都称他“苏阎王”。没路子可走的官兵赶紧收敛起来,那些有门路的纷纷活动,想办法调走。

苏东辰立起石碑后,颁下军令,“全营放假两日,第三日准时点卯,有违犯军规者严惩不贷。”他大发慈悲,给他们两天时间调整心态,已是仁至义尽。如果到时候还有人想要找死,他也不介意让他们人头落地。

苏东辰留下傅明翰和五百亲兵在军营内值勤,然后回到京城,让沥泉和肖妈妈带着数十个精壮男仆和粗壮婆子以及伶牙俐齿的泼辣媳妇子,跟他一起去会宁伯府。

这几天,会宁伯府的人都愁死了,轮番来安国公府找胡氏商量。

按照规矩,每个出嫁姑娘的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三份,一份在婆家,一份在娘家,还有一份放在当地官府衙门,由地方官加盖印鉴后存档。如果是普通人,三瓜两枣几个枕头两床被子之类的嫁妆,根本不用上官府,可勋贵世族却肯定要上官府备案。安国公府历代姑奶奶出嫁,都是十里红妆,嫁妆单子也全部是按规矩来的。到了三小姐这里总不会有什么大变动,要省略这个重要的步骤,即使胡氏不愿意,总管也会去办,为避嫌疑,胡氏也不会提出不去官府存档。

有了官府的备案,就算婆家为了侵占媳妇嫁妆,伙同娘家人把两份嫁妆单子都涂改或是销毁,还有官府的一份可以调阅,因此会宁伯夫人和胡氏商量的也不是修改嫁妆单子,而是怎么补上嫁妆里的东西,先把苏东辰糊弄过去。

胡氏在苏惠兰的嫁妆里塞了太多颇有来历的珍贵物品,一时也不知哪几件是苏东辰想要的,也不敢拿着嫁妆单子去问安国公。当年备嫁妆的时候她就糊弄了安国公,这时怎么敢去提醒。

思来想去,她只好拿出私房银子借给会宁伯夫人,让她把那些早已送进当铺的东西都赎出来,会宁伯和胡胜父子为了讨好美人送出去的那些物件也都追回来。

会宁伯府闹得鸡飞狗跳,那些当掉的、送人的、变卖的好东西只弄回来一小部分,把他们愁得不行。时间太短,连找人做膺品都来不及。

这几天,会宁伯府一改往常,以前浸在苦水里的苏惠兰突然变成了祖宗。会宁伯夫人对她异常慈祥,不必立规矩,不再冷嘲热讽。胡胜对她百般讨好,把以前用在那些艳姬美妾俏丫鬟身上的手段都用在了她身上。以前各种龌龊的妯娌也都对她笑脸相迎,再不敢做脸色给她看。

苏惠兰的日子虽过得舒坦,心里却更觉心酸,看着胡胜就觉得恶心。大夫说过,她的身子亏得厉害,以后在子嗣上异常艰难。她才十七岁,感觉一辈子已经完了。以前她还想着生个儿子,以后就守着孩子过,也有个盼头,如今却万事皆休,因而这几天仍然消沉低落,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房里休息,晚上也不让胡胜夜宿,让他尽管去找那些侍妾通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尽管会宁伯夫人总会咬牙切齿,在背后骂苏惠兰不识抬举,可也明白,这两年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又怎么会不恨?

以前他们都没觉得苏东辰还会回来,包括胡氏,都觉得这个继子迟早会死在战场上,安国公府都是她儿子的,因此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等到苏东辰奉旨回京,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却已措手不及。

到苏东辰登门拜访的这一天,会宁伯早就溜出去了,借口身子不适,带着几个娇媚的小妾躲到郊外的庄子上休养。胡胜也想溜,却被会宁伯夫人拦住了。这一家子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会宁伯夫人很爱儿子,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纵容成烂泥一样的纨绔,可到了要紧关头,便是儿子也不比她自己重要。她留下儿子,就是想要他在前面挡住苏东辰的怒火,反正苏东辰是他的大舅子,说起来是一家人,苏东辰只是来给妹妹撑腰,最多教训他一顿,总不会打死他。

胡胜的兄弟姐妹都躲在各自的院子里,等着看他的热闹。苏惠兰带来的嫁妆被会宁伯夫妇和胡胜吃下去,到他们手上的不过是些零碎,他们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背黑锅。

苏东辰到达会宁伯府后,做足了姻亲的姿态,先向会宁伯夫人问了安,又与胡胜寒暄了几句,然后才请会宁伯夫人派人与沥泉和肖妈妈一起去查看三姑奶奶的嫁妆,取出那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他坐在会宁伯夫人待客用的正院厅堂,微微含笑,风度翩翩,不疾不徐地报出许多,青铜鼎、麒麟炉、玉盆珊瑚摇钱树、成套玉磬天青瓷、春秋竹简、秦砖汉瓦、名人字画,等等等等,“这些只是我印象比较深的,还有不少,都在清单上,到时候肖妈妈找三姑奶奶陪嫁过来的管事妈妈对一对,尽快把东西都找出来。”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0章 拨乱反正(2)

会宁伯夫人面如土色。

她现在坐着的这个厅里摆放的值钱的东西全是从苏惠兰的嫁妆里拿的,苏东辰却视而不见,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他报出来的东西全部是他们已经或卖或当或送人的贵重物品,价值何止万金。

苏东辰优雅地笑了笑,略事歉意地说:“这些东西虽然很珍贵,可咱们安国公府也不是没钱的主,不过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玩意儿,而是都有来历的,纪念意义极大。安国公府代代相传,没人会拿这些珍贵物件当嫁妆,若是敢这么败家,以后到了地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可现在既然送出来了,自然是咱们府里的失误,所以我必须用银两买回或用其他同等价值的物件来换,总之不会让会宁伯府吃亏。”

会宁伯夫人心慌意乱,哑口无言,心里琢磨着,只怕这次胡氏也逃不了干系。

胡胜在一旁陪坐,脸色惨白,不断擦汗,只会说:“是,是。”他浑身软得像面条一般,如果不是勉强靠着椅背,只怕就溜到地上去了。

苏东辰坐得稳稳当当的,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这茶是贡茶,凭会宁伯府这种破落户哪里喝得上,都是胡氏给的,宫里时常给安国公赏下好茶来,大部分都是胡氏把着,除了安国公和他的儿女那里能分些,基本都是她自己享用,还有一部分就送到娘家来了。

苏东辰喝着茶,淡淡一笑,“这茶是进上的吧,咱们国公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喝不上,会宁伯府还真是阔气。”

会宁伯夫人额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这…这…是我们家伯爷的好友送了二两过来,平时我们也舍不得吃,今儿特意拿出来招待大舅爷的。”

“哦,伯夫人有心了,多谢。”苏东辰颇有礼貌。

没过半个时辰,清点嫁妆的人就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苏惠兰。她给会宁伯夫人行了礼,然后再给苏东辰和胡胜行礼,接着坐到一旁,默不作声。

沥泉上前道:“世子爷,三姑奶奶的嫁妆已经清查完毕,少了一大半,世子爷清单上要的东西全都没了。”

苏东辰坐着没动,连脸上和蔼可亲的神情似乎都没变,可大家却都感到了一股寒意,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苏东辰转头看向胡胜,淡淡地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

胡胜颤了一下,支支吾吾,“那个…我不知道…我没拿…”苏东辰的目光无比深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让他浑身冒冷汗,头脑一片空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东辰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会宁伯夫人,冷冷地问:“府里是夫人在主持中馈吧?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妹的嫁妆呢?”

“这…这…”会宁伯夫人本就不是个有脑子的女人,又知道苏东辰很不简单,难以蒙骗,这时头脑一片混乱,嗫嚅半晌,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按照北晋律法,夫家人侵占媳妇私产,也是犯罪,轻者判数年劳役,重者会判流放,若是勋贵、世家、官员等,可按“八议”减刑,但名声也会坏了,谁还敢嫁女儿给会抢夺媳妇嫁妆的人家?

会宁伯府除了胡胜这个长房嫡长子外,三房共有十七个儿子,嫡子少庶子多,三房的当家主母都盘算着要娶嫁妆多的儿媳妇,到时候就有银子挥霍了,若是在胡胜这里就把名声坏了,以后再要哄人嫁进来就不容易了。

苏东辰的唇角微微一牵,“夫人是聪明人,没想着拿话哄我。此事大家心知肚明,东西已经没了,多说无益,现在就谈谈,这事应该怎么解决吧。”

会宁伯夫人如逢大赦,连忙点头,“是,是,您说。”

苏东辰转头看了沥泉一眼,“姑奶奶没了的嫁妆价值多少?”

沥泉心里有数,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那本嫁妆册子,与手中长长的清单对了对,又拿出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然后禀报,“当中有不少东西价值连城,而且是有千年历史的古董,很难计算,得请当铺有经验的老供奉才行。小人粗略估算了一下,姑奶奶丢失的东西价值不低于十五万两银子。”

“嗯,十五万两。”苏东辰沉吟道,“典当行有句行话,‘旧衣半价,贼货三分。’那贼人偷了东西出去卖,顶多卖到三成价,大概有四、五万两银子,也算是一笔横财了。”

“正是。”沥泉躬了躬身,“这些东西都很打眼,绝非等闲,只要去找城中各家当铺一打听,就知道去当的人是什么样的。”

“不要。”会宁伯夫人失声阻止,随即面色惨白,惊恐不安地看着苏东辰。

听说这个人在南方有个外号叫“苏阎王”,果然是个凶残的人。

苏东辰看着会宁伯夫人一笑,“既然夫人不愿意,让我也可以不去探查。此事大家心照不宣,就不必撕破脸皮了。想要我放过会宁伯府,你们就必须做到我的要求。”

会宁伯夫人一愣,连忙点头,“您说。”

苏东辰一挥手,沥泉和肖妈妈就带着大批下人出去了。会宁伯夫人也连忙摆手,让身边的心腹妈妈带着丫鬟们出去。

屋里只剩下苏东辰、会宁伯夫人、胡胜和苏惠兰,苏东辰好整以暇地说:“我妹妹虽是庶出,她的生母姨娘却是我母亲看重的大丫鬟,因此我母亲很喜欢她。她是国公府贵女,金枝玉叶,下嫁到你们会宁伯府,还带来大笔嫁妆,按理说你们把她当菩萨供着都是应当应份的,可现在呢?哼,欺我国公府无人吗?”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看得会宁伯夫人和胡胜瑟瑟发抖。不等他们辩解,苏东辰接着说:“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和离,要么由我妹妹主持中馈,伯府产业全部交到她手里,由她掌管。她的嫁妆,你们一分不少地给我还回来,没有实物,就陪十五万两银子,若此时拿不出,就写欠条。三妹,你是怎么想的?”

苏惠兰很激动,这时听他一问,就冲动地说:“我要和离。”

胡胜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不行,我不和离。”

苏东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这个垃圾,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凭你这种贪花好色、龌龊肮脏的破落户,能娶到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姐,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知道珍惜,竟然敢虐待我妹妹,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偷媳妇的嫁妆出去包粉头,玩戏子,你他娘的还真以为咱们国公府稀罕你这种色鬼蠢货。我告诉你,和离不和离都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只有我妹妹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她若是想和离,你就立刻写和离书,她要是不想和离,你就好好侍候着,府里的公中产业和你的私产全都交给她。还有你身边那些个不知尊卑没有廉耻的东西,把身契都交给我,人我也带走。你以后要是再敢碰别的女人,碰一次我打折你一条腿,碰两次打折两条腿,碰三次就打折你三条腿,哼。”

他越说越狠,会宁伯夫人和胡胜都吓得哭出来,歇斯底里地对苏惠兰哀求,说得最多的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想想安国公府的脸面,你妹妹以后还要嫁人的”。

“住口,这些不需要你们操心。”苏东辰冷笑,然后看向苏惠兰,神情变得柔和,“三妹,你不要管别的,只按你的心意来决定,一切都有大哥在。便是你和离了,哥哥也能给你找个好夫婿,比这个混蛋好上一千倍。”

苏惠兰虽然看着胡胜就恶心,可无论和离或休弃或义绝,总归都是女方要被人议论纷纷。便是未嫁的姑娘退了婚,都要带累整个家里的女孩子,更别说出嫁了又和离。现下安国公府还有几个女孩未婚,胡氏亲生的女儿已经定亲,倒是影响不大,只那些庶女会更加艰难。她本就是心软的人,思前想后,便决定忍下来,有大哥镇着,会宁伯府全家再也不敢像以前那么对她。

她拿定主意,抬头看向苏东辰,认真地说:“大哥,我想…如果他们都改了,可以再看看,若是还过不好,我就和离。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请大哥给我几个,好协助我管家和打理嫁妆。当初的陪嫁丫鬟、管事妈妈和陪房都是…吃里扒外,刁钻欺主,我也用不起,还请大哥都带走吧。我原来的丫鬟金珠被他们硬配给了这府里的一个年老门房,这两年挨打受气,吃了很多苦。我想要作主让两人和离了,金珠回来做我身边的管事娘子…”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要得力且忠心的人,看样子确实是想留下,并执掌伯府中馈。

“行。”苏东辰一口答应。只要她立得起来,日子都是过出来的,便是胡胜这种癞皮狗也能调教得像个人样。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21章 感应(1)

很快,事情就办妥。

苏东辰写了一张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会宁伯夫人和胡胜一起在上面签名,盖上印鉴。有了这张欠条,苏东辰就捏着会宁伯府的命脉,还不还钱是另一回事,起码他们再不敢随意虐待苏惠兰。

原本放在会宁伯夫人私库的那些嫁妆全部搬到苏惠兰的院子里,库房重新换了锁,钥匙交给了苏惠兰。沥泉带人查遍全府,从许多房间里拿回原属苏惠兰嫁妆的古董、摆件、首饰、字画等等,都送进苏惠兰的私库。

肖妈妈留下帮衬个把月,教苏惠兰怎么主持中馈并打理伯府产业和嫁妆。按照苏东辰的吩咐,韦妈妈特意调理好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过来给苏惠兰磕头认了主,以后就在她身边侍候。沥泉在安国公府挑了几家陪房,这次也一并带来了,到时候肖妈妈会给他们安排差事。

以前胡氏安排的所有陪嫁之人全部被拖出来,按到地上,一人打了三十板,然后押到苏东辰名下的庄子里,从此圈在里面干活。

那么多人同时挨打,惨叫哀求哭嚎声响得半个伯爵府都听见了。会宁伯夫人承受不住,终于晕了过去。胡胜也吓得半昏迷,却被苏东辰的人用凉水泼醒。苏东辰让这对母子身边服侍的人找大夫来诊治,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在越俎代庖。

等到该弄走的人都拉出去了,留下的人也到位了,苏东辰才慢悠悠地去了苏惠兰的院子。里外瞧了瞧,确认该料理的都办了,他便笑着让苏惠兰打开私库,进去查看她的嫁妆。

剩下的好东西不多了,却仍然价值数万两银子,再把陪嫁的三个富饶的大庄子和城中心闹市区的五间铺子要回来,只要换上得力的管事和掌柜,经营得当,每年的收益起码有两、三万两银子,足够他们丰衣足食。

“你既然成为当家人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都要你料理,该给的份例都不必吝啬,节日打赏也尽可大方些,这样才能收拢人心。但是,想要出去花天酒地,或是在家里挥霍无度,你却万万不可纵容。”苏东辰对苏惠兰叮嘱着,“你性子温顺,如果嫁到好人家,自然可以万事不争,可现在落到这个烂泥塘,你就只能努力把污水排净,栽上花草树木,让它变成适合生活的好地方。总之,你要切记,既然这府里无人靠得住,你就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嫁妆,还要好好经营,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份家业。我已派人查过胡胜,他虽然乱来,好在还算健康,你好好拘着他,把身子养好,就要几个孩儿。丈夫不可靠,以后有子女帮你,也是好的。”

苏惠兰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是,我都听大哥的。”

说着话,他们走进了库房。苏东辰环视左右,忽然心里一动,似乎感应到什么,于是缓缓前行,判断着自己要的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