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蠢人,自然明白白嬷嬷话下的意思,也知晓这件事情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至于朝霞是受了谁的指使,杨才人此刻已经无暇去思索了,这会儿她只将身体伏在地上与芙蕖告罪:“皇后娘娘,此事婢妾真的不知情,婢妾也完全没有想到,朝霞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请皇后娘娘明鉴…”

杨才人吓得几乎是要哭出来,身子也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冷,让她几乎是要晕过去,可是这会儿她咬着舌尖极力撑着,因为她知晓,自己若是这会儿真的晕过去,那便是坐实了谣言,而她在芙蕖心中的印象,这辈子都无法洗清了。

芙蕖听着杨才人的告饶,倒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杨才人跟前,弯下腰去搀扶杨才人。

杨才人下意识想要后退,不过身体实在是虚的紧,没有半分力气,只能够由着芙蕖握住了她的手。

她只好勉强与芙蕖保持着距离,声音更是紧张的紧:“还请娘娘莫靠近婢妾保重身体。”

白嬷嬷见此,倒是上前替芙蕖扶住了杨才人。芙蕖看了一眼白嬷嬷,出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扶杨才人坐下吧!”

说罢这话,芙蕖的目光又落在了杨才人身上,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威严慢慢开口道:“杨才人,今日之事,本宫想问你几个问题,只望你能够一五一十回答本宫。”

“是,是。”

杨才人连声点头应着,到了这会儿,杨才人比谁都像迫切的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本宫记得,杨才人你这病似乎已经拖了许久,当初白嬷嬷也曾请过太医来瞧了,说只是普通的风寒,缘何会拖了这么久,而杨才人你这病拖了这么久,竟然也没有使人到本宫宫中来禀告。白嬷嬷查过太医院的记录,说杨才人你自十日前,太医来请过脉说你已然恢复康健后,便没有再请过太医来瞧了,这般看来,你这病也并不是没有好全复发。”

芙蕖在来时,便让白嬷嬷仔细查询过记录,对于杨才人这病的情况,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今日所问杨才人的问题,也是一刀切中问题的中心。

杨才人放在腹前的一双手用力的绞在一处,随着芙蕖的问话,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几乎是打湿了她的鬓发。

不过,虽然她面上神色犹豫不定且十分的纠结,但她也没有犹豫太久,深吸了一口气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对芙蕖轻声道:“娘娘,此事是婢妾过错,是婢妾有意隐瞒着娘娘。”

杨才人说完这话,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芙蕖与白嬷嬷,瞧见二人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她轻咬嘴唇,继续开口道:“婢妾一开始生病让宫人去禀告娘娘,白嬷嬷给婢妾请了太医过来后,婢妾也以为只是因为换季偶感风寒,加上太医也这般诊断,婢妾只当喝了药便可以好了,可是谁知这药喝了足足半月有余,病情却一直不见好…宫中有规定,宫人若是久病不愈,就可能迁出宫去养着,婢妾位卑生怕被迁出宫,所以并不敢回禀娘娘,当初太医过来请脉之时,隔了帘子,只让朝霞替了婢妾。”

杨才人说这话,其实也有所保留,其实她这病一直拖着不愈,她唯恐是其它会传染人的病,所以才不敢上报,恰好她身边的宫人朝霞又是懂点医术,又说这病症极像,杨才人太过于恐惧,所以才听了朝霞的歪主意,只充作病好,私底下却是喝着朝霞给她开的药。

可是如今这般看来,杨才人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落入了圈套。

“婢妾心术不正,这主意,也是朝霞给奴婢出的,婢妾当时以为,朝霞是替婢妾着想,如今才发现,是婢妾愚钝,还连累了娘娘。”

杨才人说着,又是跪倒在了地上。

杨才人虽然没有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但芙蕖需要了解的也都说了,芙蕖朝着白嬷嬷点了点头,正要站起身的时候,突然外边一阵通报,却是太皇太后来了。

一百一十、陈述

太皇太后会见杨才人,芙蕖没有半分惊讶,只是未料到,太皇太后会亲自来见杨才人,而且来的这般快。

芙蕖心中有一些复杂,目光看向了白嬷嬷,而白嬷嬷在这个时候,直接将杨才人扶了起来,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又是扶着芙蕖坐在了上首位置之上。

等到太皇太后进来,只瞧见芙蕖与杨才人一上一下坐在椅子上,杨才人的宫人站在杨才人身后,白嬷嬷站在芙蕖的身后,瞧着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可就是因为太过于正常,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了一丝异色。

在太皇太后走入花厅的时候,芙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带了一丝惊讶,似乎是在惊讶太皇太后的突然来访,她走到了花厅中间,而杨才人也跟着芙蕖走到了花厅中间。

二人朝着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自是一脸温和的扶住了芙蕖,脸上更是笑着对芙蕖道:“哀家这边,你何必这般多礼呢!”

说罢这话,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芙蕖身后的杨才人,语气有些不冷不热道:“你也起来吧!”

显然这话十分的应付敷衍。

芙蕖站起了身,并不因太皇太后的态度而有所荣幸,而杨才人的神色,则是带了几分忐忑。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了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那名宫女,神色有些怔楞,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那名宫女,正是杨才人之前失踪的那名贴身大宫女朝霞。朝霞只恭敬低着头,并不抬头去看杨才人,模样低眉顺眼,瞧着却是一个在老实本分不过的奴婢了!

芙蕖瞧着杨才人的神色,哪有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她也只是不动神色掠了一眼那名宫女,然后面上浮出一丝笑容,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轻笑道:“皇祖母,请上座。”

说罢这话,她又仿佛不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皇祖母怎么到这边来了!”

皇太后面上的神色依然慈祥,闻言也只是温声开口道:“今晨我宫中来了一个人胡言乱语,所以我便过来看看杨才人,顺便将这件事情好好处置一番。”

说罢,她又是温和的拍了拍芙蕖的手,似是安抚的开口说了一句:“皇后怎么也来了这里?”

芙蕖倒是毫不避讳,只是笑着温柔开口道:“我在宫中听得宫人禀告了这件事情,坐立难安,便想着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所以也来了杨才人这边。”

芙蕖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将太皇太后慢慢的扶进了椅子之中,自己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先时所言,语气听着却是十分维护着芙蕖,可芙蕖心中却没有半分熨帖。此事如今已经传得满宫都知,太皇太后这番不分青红皂白似得维护,只是将芙蕖更深的往流言里推。

而且,若太皇太后真心是想要维护着她,嘴里说着胡言乱语,如今却又是将这宫人带到了杨才人宫中,一派大张旗鼓打算对质的样子,这番自相矛盾的做法,芙蕖反正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太皇太后的做法,一方面她占了尊长,芙蕖不好置喙,另一方面,明面上她又是维护着芙蕖,芙蕖又如何能够恩将仇报去质问。说到底不过是得吃下这个闷亏。

芙蕖这会儿心中却是无比的庆幸自己先一步来了杨才人宫中,若是当初她选择先去的是太皇太后宫中,或者手脚再慢一些,未能比太皇太后先到杨才人宫中,只怕结果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太皇太后倒是不知芙蕖此刻心中所想,不过芙蕖会选择先她一步来到杨才人宫中,算是出乎她所料。

她看向芙蕖的目光之中,隐隐带了一分不同的意味。又是听着芙蕖的说辞,她却是又笑道:“这事儿哀家知晓与皇后无关,全是底下一群心术不正之人惹出来的,皇后何必为了这点子事情劳神,哀家替你处置便是了!”

太皇太后的语气之中,仍是满满维护芙蕖的意思。

旁人听了,只是在心中感叹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宠爱与维护,也忍不住为自身的处境而担忧,皇后瞧着是个面善心狠的,又有皇上宠爱与太皇太后这般维护,日后倘若碍了皇后的眼…

芙蕖在听到太皇太后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却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的语气也不觉冷了几分,但面上还是端着笑容有些不软不硬的对太皇太后开口道:“皇祖母这话说的,先时皇祖母已经将宫权移交给了我,这事儿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敢劳皇祖母操心,更何况,即使出了之事,便该调查清楚,也好让人心服口服了才是。”

芙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语气之中所蕴含的意味,也让太皇太后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怎么听着芙蕖像是话中有话在针对着她,可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芙蕖低眉顺眼,一派楚楚。太皇太后想到芙蕖往日里的印象,又觉得芙蕖应该不可能会这般说话,可能只是随口说出罢了!

所以太皇太后倒是并没有仔细思索,便笑着又道:“芙蕖你年轻没经过事儿,自是不知道底下这帮耍奸之人的可恶之处,哀家怕你年轻面子嫩,被底下人给糊弄了!”

芙蕖笑了笑,温声软语:“臣妾知晓皇祖母心疼臣妾,恰好皇祖母也过来了,不若看着臣妾处置这桩子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皇祖母指出。臣妾想过了,这事儿还总归是该由臣妾来处置,毕竟…这宫中事务日后都是由臣妾来处理的,这么一桩子小小的事情都没能处置妥当,日后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根本没有料到芙蕖紧接下来,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芙蕖的自称改变之时,太皇太后心中隐隐便感觉到了不妙,而等到芙蕖说完这番话后,太皇太后的一颗心则是慢慢的沉了下去。

这番话,芙蕖虽有反问她的意思,可她偏生半分都不能够说不是。若说了不是,倒是显得她方才一派温和与对芙蕖的维护变得虚情假意了。

可若说是,太皇太后心中再次憋屈了,看待芙蕖的目光隐隐透露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真不愧是晋阳的女儿,往日里瞧着是个老实本分又乖巧单纯的,没想到心机这般深,竟是将她也给饶了进去。

太皇太后面上隐忍带笑,心中不忿想着: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自小看在眼里长大的外孙女,如今是多有能耐了!

这般想着,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点了一记头,也没有再说话了。

而芙蕖见到太皇太后这般,心中也是有些松了一口气,更是充满了不敢置信,她完全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还真给她绕了进去,但芙蕖也知晓,自己这点子心思与城府,根本无法与太皇太后较量,今日之所以太皇太后会被她绕进去,她所凭借的也不过是白嬷嬷先时所做的推测以及太皇太后的轻敌罢了。

芙蕖想到了这里,心中再次端正了态度,又是轻声笑着对太皇太后解释道:“皇祖母,方才您来时,臣妾已经问过杨才人一些话了,可杨才人一人之言,毕竟不足为信,臣妾还想问一下那名衷心的宫女。皇祖母应是将那人带来了吧!”

太皇太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芙蕖面带淡笑,只将目光看向了方才跟着皇太后进来的朝霞:“你便是杨才人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

“是。”

朝霞心中一惊,却并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跪倒在地上。

“是你去太皇太后宫中求救,想请太皇太后救你家主子?”

“是。”

朝霞依然低眉顺眼,咬紧牙关不松口。

“如今宫务皆在本宫手中,你不去找本宫,为何反倒去打扰了应是颐养天年的太皇太后,这般没有规矩,你可知罪!”

芙蕖先时的问话,语气温柔,朝霞虽然心中警惕,却也有些微微放松,只是没有料到,不过问了两句,芙蕖竟然会突然转变语气,直接开口问罪。

朝霞心中一提,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芙蕖,只看到了芙蕖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心中再次一惊,虽然知晓今日她迈出这一步,定然没有好下场,也已经做了豁出去的准备,可心底里的恐惧到底没有半分减免,尤其是看着芙蕖这副样子。

朝霞既然有勇气走出这一步,甚至不惜将自家主子与皇后一道儿拖下水,自然也不是寻常人,芙蕖的问话,虽然让她的心中有些惊慌,但她还是很快便将情绪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芙蕖,眼里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决心,只一字一顿开口道:“先时奴婢已经与皇后娘娘禀告过,只是皇后娘娘给我家主子所请的太医,非但没能医治好我家主子,还让我家主子病情加重,甚至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奴婢迫于无奈,眼瞅着主子命都要保不住了,所以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斗胆请了太皇太后…”

一百一十一、责罚

“闭嘴!”

这一声呵斥,并非出自芙蕖之口,而是杨才人说的,杨才人扶着椅子站起身来,瘦弱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情绪波动很大,她目光带着怒火,死死的瞪着朝霞。

“皇后娘娘仁厚心善,对我恩重如山,说,你受了谁的指使来抹黑皇后娘娘!”

杨才人指着朝霞,怒声斥责。

她身体本就虚的很,今日又是受了这般大的惊吓,这会儿其实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斥责完朝霞后,身体便开始摇晃,若非身后她的贴身宫女搀扶着,只怕早已经无力跌倒在地上。

杨才人的斥责,显然朝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并不惊慌,只是抬起头,一脸恳切开口道:“主子,奴婢知晓您是怕得罪皇后娘娘,日后日子会不好过,可如今皇后娘娘都这般待您了,若是再不把真相说出来,您都要没命了,如今您考虑以后的事情做什么!”

朝霞的话,说的真当是声声切切,一副衷心为主子考虑的宫女模样。

若非这盆脏水是往芙蕖身上泼,芙蕖甚至都有些要感动了。

她看向杨才人,杨才人面上似乎是要张嘴反驳,可这会儿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张了又张嘴巴,好半天才骂出一句:“胡言乱语!”

显然这话,根本不足以反驳朝霞方才那一番话,反倒是更加显得杨才人是怕得罪芙蕖才选择隐瞒真相。

若是杨才人的身体尚且可以,还能够支撑,芙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只是杨才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这会儿瞧着就是要晕了过去。待会儿,少了杨才人,显然光靠她一个人也是不可以的。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朝霞,开口冷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连你主子都被你说的无话可讲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将真相说出来罢了。”

朝霞低着头,又重新回到了先时忠厚老实的样子。而她的长相也本就是一副老实的样子,让人一眼看去,便会不由自主的相信。

芙蕖看着朝霞这般,还真是挺佩服这背后之人,她忍不住看向了太皇太后。心中其实是有些怀疑此事与太皇太后的干系,但芙蕖也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件事情就算不是太皇太后所为,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太皇太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其实也足够让芙蕖心冷了!

至少如今的情形却是,太皇太后其实是有意想要趁着此事削弱她在宫中的权威,以达到影响她对于宫权的掌控。

芙蕖在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后,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此,倒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沉默旁观,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芙蕖,此事显然是这宫女存了心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也不必听她狡辩,只管将这名宫女处置了便是。而她的主子,如今瞧着倒是老实样子,但能养出这样的奴才来,谁能说此事与这杨才人无关,你也莫心软绕过他们,只管好好收拾便是。也好在宫中树立你的威严,日后避免这起子无事生非之人,又来寻你的麻烦。”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时机恰到好处,若是不知内情之人听了,自然又是要感叹一番太皇太后对于皇后的维护,心中便就此认定此事定然与皇后有关系,只是狡辩不过,所以太皇太后出口想要将人灭口好维护皇后。

芙蕖若是真按照太皇太后所言,此事自然就这么被敷衍过去,从此宫中之人便知晓,她这个皇后又是心狠,又是无能,做点坏事还要太皇太后给她扫尾。

芙蕖可能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太皇太后所言,倒并不难受,她看着太皇太后,脸上淡淡的笑了一下,并未对太皇太后的建议有所采纳,只是开口道:“替杨才人诊治的太医,我和白嬷嬷已经请来了。既然杨才人与这名宫女都各执一词,那便让她们二人对质,杨才人宫中的宫人,也尽可叫来对质一番。”

“只是小小一桩事情,何必这般麻烦。”

太皇太后倒是没有料到芙蕖会打算这么兴师动众来查这件事情,心中忍不住一惊,其实这件事情,太皇太后虽说是有自己的小主意,但其实太皇太后的处置方法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是存了心往芙蕖身上去泼脏水,便是芙蕖真的大张旗鼓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也证实她毫无关系,可旁人依然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是皇后权大,所以硬是歪曲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来,既费神又似乎毫无裨益,倒不如像太皇太后所言,就这么将二人严惩了,以儆效尤算了。

太皇太后所能考虑到的事情,芙蕖何尝考虑不到,可是这桩事情却是芙蕖进宫后处置的第一桩事情,她若是不表示出一个态度来,不在这件事情上显示出自己的能耐来,日后想要管理宫务时,宫人只怕也难以对她心服。

所以在来时的路上,芙蕖便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否真的能够查清楚,但是她的态度与原则必须在宫人面前摆出来。

白嬷嬷所请的太医,很快便到了,到了之后,所言与杨才人之前的口供完全对的上,而杨才人身边的宫人也都出来力证杨才人所言非虚。

虽然事到如今,朝霞依然咬牙坚持自己先时的说法,当然她所言,意义也并不大。

“奴婢知晓,既然主子不想与皇后娘娘为敌,自是要放弃奴婢,奴婢不怪主子,只怪奴婢自己太过于冲动。”

朝霞朝着杨才人叩了一记头,深明大义说着。

不单单是芙蕖,杨才人看着朝霞这般,也几乎是要气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知晓今日之事,朝霞一口咬着她,只怕无法善了了。而在这件事情上,不洗清芙蕖的身上的脏水,对于她而言,其实影响更大。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转过身看向了太皇太后与芙蕖,跪下身体开口道:“此事因婢妾而起,是婢妾自己心术不正,才会让奸人有空子可钻,连累了皇后。事到如今,婢妾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先时婢妾身体久治不愈,又受了朝霞这贱婢的误导,以为婢妾是得了痨病,生怕被迁出宫去,所以没敢让太医来诊治,又听了这贱婢的话,使了招数糊弄过太医,之后,一直喝着这贱婢熬得药,如今小炉子上应该还有先时婢妾所喝汤药的药渣,只管请太医查看一番便知缘由了。”

杨才人会突然将所有的事情真相说出来,宁可将所有的责任全部归咎到自己的身上,也不愿意连累芙蕖分毫。芙蕖与太皇太后心中也有几分惊讶,同时,看向杨才人的目光之中,更是添了几分打量。

杨才人性子绵软,只怕幕后之人选择对杨才人下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没想到这胆小绵软之人,倒也一点都不笨,知晓这件事情若是将芙蕖牵扯进去,只怕更加难以善了,反倒是对自己置之死地,可能还有生机。

不过,杨才人这突然的一出,太皇太后心中却是有些不愉快的。

如此一来,便是这事儿到了最后还不能够说清楚,但杨才人的态度,足以证明芙蕖的无辜了。

芙蕖看着杨才人苍白的脸色,心中轻轻一叹,对白嬷嬷开口道:“白嬷嬷,你使人再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过来,一起去看一下。”

“是。”

白嬷嬷轻声开口应了是。

吩咐完白嬷嬷后,芙蕖的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慢慢道:“皇祖母,杨才人身体瞧着实在虚弱,臣妾与你讨个恩典,给杨才人赐座吧!”

“哦…”

太皇太后闻言,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轻声道:“哀家方才神思全在这件事情上了,你们都坐下吧,芙蕖你也坐吧!”

“多谢皇祖母。”

芙蕖闻言,面上倒是没有一丝不悦,依然带着笑容领着杨才人一道儿坐下了。

至于跪在下边的朝霞,自是无人管着。芙蕖甚至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下首虽低着脑袋的朝霞。

也不知道是因为跪了太久,还是因着事情即将揭晓而心虚害怕,朝霞这会儿的模样与方才相比,似乎是萎靡了许多。

时间一点一滴慢慢过去,小小的花厅里,十分安静。芙蕖没有说话,杨才人也没有说话,太皇太后虽然有心想要说上两句,但显然芙蕖并不配合搭话,所以到了最后,各自都只是坐在位置上喝着茶。

直到白嬷嬷领着几位太医归来后,众人方才抬起头,太皇太后神色似乎是有些疲倦,看着太医随口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领头太医冲着太皇太后与芙蕖行过一礼,开口回禀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臣等去检查过炉上的药渣,根据药渣可推断,这炉上所煎熬的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

太医的话音刚落下,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了芙蕖与杨才人,杨才人的面上早就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不敢置信的直摇头,而芙蕖反倒是十分平静,只是看着太医。

“皇后,你看…”太皇太后面上似乎是带了一丝为难。

芙蕖却并没有等着太皇太后将话说出来,而是看着朝霞冷笑道:“你倒是有些心眼,知晓今日可能会去查药渣,特意换了药渣子…”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所煎熬的药,本就是给主子治病的药,奴婢决计不敢大胆去害主子。”

芙蕖嘴角只是嘲讽的翘起,并未去回应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后,开口说了一句:“皇祖母,这太医的话还未说完呢!”

说罢此言,芙蕖看向太医,又道:“太医,你继续往下说。”

“是,皇后娘娘。”

太医朝着太皇太后与芙蕖行了一礼,又开口道:“这药渣子臣等仔细检查过,发现与这药罐壁上的药汁似乎是有几分不同,更像是使了移花接木,只是二者存放有些时辰,倒难以查看出来,所以臣等问了杨才人宫中的其他宫人,找到了杨才人用来盛放药汁还未清洗过的药碗,凭着药汁,臣等大略推测出里边所放的药并非是医治伤寒的药物,而是一些性热的补药。”

“杨才人所得的伤寒是热性,而在期间若是服用性热的补药,只会让病越发严重,久治不愈,这便可解释为何杨才人之后越发虚弱且这伤寒之症瞧着像是得了痨病。”

芙蕖听完太医之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看跪在地下已经一脸死灰的朝霞,而是看向了太皇太后,面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开口问道:“皇祖母,你看这事…”

“哀家早知芙蕖你做不出这般事情来,这胆大包天的奴才,不敢残害自己的主子,竟然还想往皇后身上泼污水!”

太皇太后满脸怒容,仿佛是真的让胆大包天的朝霞给气到了。

她的目光一脸怜惜的看向了芙蕖,温声开口道:“此事皇后受委屈了,必须让这起子胆大包天之人得到教训,他们的惩处,便由皇后来决定。”

芙蕖闻言,面上不惊不喜,十分平静,嘴上却是开口道:“此事毕竟臣妾是受害者,若让臣妾来处理,到底并不公正,还是由皇祖母来定夺吧!”

此事若太皇太后没有出面,芙蕖自是可以来处置,可如今太皇太后在屋内,而芙蕖是受害者,处罚轻了,旁人只会觉得她这个皇后没威严。而处罚重了,只怕明日便要传出皇后眦睚必报,也不利于她这个国母形象的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