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今天不用操心人事安排,但前头的女眷们快过来了,自己还得出去应付,婆婆那里也得点个卯。叫来简妈妈抱上初盈,又吩咐初容、初芸的奶娘,“今儿外头来的客人多,仔细把姐儿看好了。”

两个奶子应了,跟着主母一起出了门。

到了上房,马氏先从里面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二房的两个庶子兆荣、兆昌,过来给大伯母拜寿,说了几句吉祥喜庆的好话儿。

宋氏笑着受了礼,让两个侄儿去外面好好玩儿。

接着是丁姨娘和两个通房丫头,其中丁姨娘是兆荣、兆昌的生母,主母膝下一无所出,做姨娘的却生了两个儿子,在二房的地位自是不一般。

不过再不一般也是姨娘,在儿子们没有成家立业分到家产前,断然不敢碍了主母的眼,穿戴上头看起来十分平平。

即便像今儿这种喜庆的日子,丁姨娘也不敢太过花哨,只是多插了一支金钗,换了一身八成新的衣裙。妆容干净、身量微丰,眼神里有着对日子满足的安定,若不是整天低头含胸做谦卑状,不知道的,多半要以为她是二房太太,马氏才是那委委屈屈的姨娘。

宋氏心里清楚二房的那些琐碎事,收了丁姨娘和两个通房的礼,客套几句便算是道了谢,转而和马氏说起等下宴席的事项。

马氏笑着把她往里迎,一面说道:“今儿大嫂是寿星翁,只管歇着,我若是有不懂的自去问娘,好歹会撑过这一日的。”

宋氏知道她素来就是这样,越是逢人喜庆的时候,心里就越发作酸,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但实则又没有什么坏心。

因此心下虽然不大痛快,也只是蹙了蹙眉,敷衍道:“那就辛苦弟妹了。”

这边初盈几个小不点儿,早进了里面暖阁呆着,大厅里只留了初慧,陪着傅母和何九儿说话。初慧年纪不小,宋氏有意让她学点接人待物之道,近几年但凡有这种人多的场合,都要把她带在身边指点一二。

宋氏的娘家在外省,今儿并没有娘家亲戚过来,倒是马氏的娘家挨得近,马氏的大嫂一早赶了过来。

马大奶奶比宋氏略大几岁,口角伶俐、精神利索,很是爽快的一个妇人。

大约是有着和宋氏一样的想法,今儿还把两个女儿也带上了,春娥十五、秋娥十三,都还暂且待字闺中。

初慧和这对姐妹花比较熟,上前打了招呼,又介绍何九儿道:“这是何家九姨。”

马氏姐妹互看了一眼,都喊了一声“九姨”,只是马春娥比何九儿还大一岁,喊得有些别别扭扭的。

马大奶奶扭脸瞧着了何九儿,打量了一番,回头朝傅母笑道:“看着面相和老太太有几分相似,长得跟一把子水葱似的,好一个标致的可人儿。”

傅母听了颇为自得,张了张嘴却停住,转头先对吩咐初慧,“等下客人多,带你九姨和马家姑娘去里头说话。”等人走了,方才对马大奶奶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儿,年纪不小了,你若是听说了什么合适的人,记得留意一下。”

马大奶奶自己还有两个闺女没嫁,要有合适的,自然也是紧着自家闺女先挑,哪里顾得上外头的人?心下虽然觉得傅母胡乱托人,面上却没流露半分,含笑道:“何家表妹是个难得的人物,哪里还用得着去找?只怕老太太露个口风儿,上门提亲的人就要把门槛踏破了。”

傅母笑道:“若是得了好女婿,少不得要重谢你这个做媒人的。”

马氏有些瞧不下去了,正想找个借口去前面溜一圈儿,便听外头丫头报道:“回老太太,左仆射谢家来人了。”

傅、谢两家交好多年,谢家一般都来得比别家要早。

今儿来得是谢家长房的谢夫人,和嫡出的大小姐谢娴,谢夫人娘家姓苏,据说苏家的女儿不光容色秀丽、蕙质兰心,一个个还都知书达理、品行出众,可谓百里挑一的佳人。

当年以未出阁的谢夫人名头最响,有着“才貌无双”的盛誉。

如今谢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已经是近三十岁的人,却依旧殊色不减当年,虽说不比十七、八岁的娇嫩,但褪去了青涩,多了一份小姑娘没有的柔和婉转。

今日谢夫人挽了流云高髻,珠钗穿插得宜,举手投足间更显得仪态万方,最难得的是一双明眸仍然清澈如水。好似画龙点睛一般,被那一双顾盼动人的眼睛一点,整个人便鲜活起来,绝非一般的小家碧玉可以比拟。

“娴姐儿,去给你宋婶婶拜寿。”谢夫人面含微笑看向女儿,声音沥沥如珠。

谢娴继承了母亲的出众容貌和气质,尽管只得十二岁,但已经能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举止间亦是落落大方,福礼道:“给宋婶婶道喜了。”

宋氏素来喜欢她的可人大方,甚至一度想着娶回家做儿媳,可惜听说谢夫人有意让女儿嫁回娘家,只得惋惜按下不提。

“快起来。”宋氏笑吟吟扶了人,换了丫头织锦过来,“带谢家大姑娘去里面,叫阿慧好生陪着说话。”

比起马家姐妹,初慧的性子要跟谢娴更投契一些。

见她来了,赶忙含笑下榻相迎,“我还怕你今儿不来呢。”侧身介绍了何九儿,马家姐妹早就认识,自不必再多提。

有客人过来,初容赶忙扯了两个妹妹上前。

初容、初芸还好,给谢娴见了礼便去一边玩了,唯有初盈心绪激荡不已,自己前世差一点嫁入谢家,谢大小姐和谢夫人,本来该是自己的大姑姐和婆婆。

想起弃婚羞辱自己的谢长瑜,尽管隔了一世,仍然不免有些怨恨。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嫁给他了。

谢娴上次来傅家的时候,初盈才得一岁多,并没有抱出来见人,今儿算是头一回见面,因而摘了一个玉佩,笑道:“妹妹拿去玩儿吧。”

初慧忙道:“她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给她也是浪费了。”

“浪费便浪费吧。”谢娴闻言一笑,大方道:“又不值什么,总不能让她白叫一声姐姐。”弯下腰去,动作轻快的在初盈腰间系好。

初慧便道:“阿盈,快说谢谢。”

初盈根本不想要这玉佩,可惜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自己若是摘了,反倒显得傅家女儿没有教养,尽管自己现下年幼,但也足够让姐姐丢脸的了。

不情愿的道了谢,转身去看初容、初芸两个,宁愿看着小孩子们无聊的游戏,也不愿意面对谢家的人。

只可惜心就好像投了石子的湖水,不断漾出一圈圈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大家不要急,刚开文,得把人物和设定写好了,以后能快的时候会快一些~~

何九儿只是一个小女配,篇幅不多,大概还有几章,做了妾,交代清楚女主身边人的关系,就开始写女主的故事,帅哥们陆续登场~~

7、迁怒(中)

宋氏既然不是王妃诰命,又没有到傅母这种老人家的年纪,今儿来的人,都是各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外头除了傅家的老少爷们儿,并没有其他男宾。

因此开了席,不论内院外院,大家都是斯斯文文的聚在一起吃饭。

初盈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到厅堂里坐桌吃席,而是和初容、初芸两个,一起留在了屋里,支了一个小桌围在一起吃。

一直等到用完了饭,歇了一阵,戏台子那边才开始热闹起来。

傅母是个喜欢热闹戏文的,宋氏今儿是寿星翁,象征性的点了一出大众戏,便把戏折子递给了婆婆。接着又让谢夫人、高夫人等同辈的女眷,因为今儿来的人不多,还让何九儿点了一出,很快便依依呀呀唱了起来。

原本平平无事,客人们看得差不多就会回去了。

偏生傅母不知道怎么想的,趁着两折子戏中间的空挡,支了何九儿回去给自己取衣服,然后与谢夫人说起侄女的婚事。

“我私下给九儿瞧了两家,都还不错。”傅母在儿媳面前说起孙、杨两家,有诸多的挑剔,当着外人说起来却是满面得色,连着夸了好一通。

谢夫人面含微笑聆听着,点头不语。

傅母又道:“这两家人联姻,须得有一个妥当的保人才行…”

宋氏听到此处,不由吓了一跳,婆婆挑的两户人家原就不妥,不论哪个都有些高攀不上,谁知道何三舅也是个心里没数的,居然没有反对。

这也罢了。

如今居然想拉着谢夫人做保人,这不是难为人家吗?不答应,有些伤了两家多年交好的情分;答应了,最后亲事做不成落埋怨,自己也没面子。

到时候谢夫人两头受气不痛快,继而埋怨起傅家眼高手低、痴心妄想,那两家岂不是生出芥蒂?为了何九儿一个外姓人,又是根本不靠谱的事儿,毁了两家的情分实在不划算,也不应该。

起先婆婆让马大奶奶多留意人,好歹还能有个托辞。

眼下红口白牙的要谢夫人答应做保人,未免强人所难,宋氏越想越着急,又不好直接打断婆婆的话,只得皱眉捧着肚子,轻轻“哎哟”了一声。

傅母说话被人打断,甚是不满,转眼一看是有了身孕的宋氏,又立马担心起来,赶忙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是累着了,就先回去歇着吧。”

宋氏心下微微愧疚,陪笑道:“不知怎地,刚才突然疼了一下。”

谢夫人是个聪明人,方才已经听出傅母话里的意思,再看宋氏的眼神,旋即便明白了过来,起身道:“正巧先头喝汤出了点汗,想换一身衣裳。”上前扶了宋氏,“不如我陪着你一道回去,顺便问你借件衣服。”

傅母虽然关心何九儿的亲事,但到底还是亲孙子更要紧,况且侄女的婚事不急在一时半刻,没有多想便让人走了。

到了宋氏的卧房,谢夫人扶着她坐下,问道:“可是有喜了?”

宋氏点了点头,“还不足三个月,所以就没往外头说。”

“你可真是有福气。”谢夫人说了一句好听话,又笑,“你跟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你婆婆面前捣鬼,回头让小辈们知道,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宋氏知道她心里全都明白,无奈笑了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你是不想让我为难,今儿承了你的情。”谢夫人笑了笑,说道:“老人家都是这样的,疼小辈,又爱操心,难免着急了一些。”

宋氏叹道:“你放心,回头我会另外去找保人的。”

谢夫人也是做儿媳的,自然知道儿媳们的不易,只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多说,转而笑道:“今儿可得挑你一身新裙子。”为了活跃气氛,还趣了一句,“给我穿走了,回头可是不还的。”

宋氏笑道:“只要你看得上。”

正巧前段儿做了两身新衣,想着谢夫人比自己身量要高瘦一些,便挑了一套款式长一些的,既然说了是过来换衣服的,好歹得把戏做足了。

谢夫人换了衣服没急着出去,而是陪着宋氏说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傅母那里道了个别,领着女儿回了府。

宋氏等人走了,还象征性的叫来大夫瞧了瞧,算是给婆婆一个交待。

等到见着了丈夫傅文渊,避了人,私下与他说了这事儿,又道:“你看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只怕娘那边还认着理儿,回头再去谢家请人…”

傅文渊明白这两门亲事不合适,不过也深知母亲的脾性,眼下正在兴头上,去泼冷水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一阵沉默,最后道:“我去跟娘说一说。”

宋氏见丈夫也没有好办法,有点失望,却不敢让丈夫去找婆婆谈心,做媳妇的有话自己不说,还暗地里唆使丈夫,没有那个婆婆会喜欢的。

原本傅家碰壁倒罢了,可如今婆婆还想拉上谢家,自己想抽身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自己摇头叹了口气,阻拦道:“你忙你的,我去吧。”又道:“我把道理细细的和娘说清楚,不去找谢家的人便是。”

傅文渊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看了看妻子的肚子,“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娘应该不会说你的,只是你也别跟娘顶嘴,她老人家说什么听着便是。”

宋氏心里被熨烫的十分服帖,笑道:“我知道,又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

找了个空,宋氏小心的跟婆婆建议道:“其实眼下表妹年纪不算大,不如议亲的事暂时停一停。等到秋天,三舅那边考核出了好的政绩,若是能更上一层楼,对表妹议亲也有助益。”

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意思是何三舅现在官职不高,怕孙、杨两家看不上,偏生傅母却道:“你三舅迟早是要升的,早一点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倒不快的看了儿媳一眼,“你是觉得,九儿还高攀不上了?”

宋氏一个头两个大,婆婆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眼下还把自己埋怨上了,哪里还敢再多说?赶忙赔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着,事情办得稳妥一点的好。”

傅母这才消了气,说道:“上次给你打断了,明儿得空就让人去谢家一趟。”

宋氏心里暗暗叫苦,忙道:“我想着给表妹说亲,总得八字有一撇,才用得上保婚的人,若是早早的就请谢夫人,倒显得咱们唐突了。”顿了顿,征询道:“不如咱们找人去问一问?大致有个谱儿再说。”

傅母皱眉想了想,亲事还没个影儿,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大好,显得自家侄女轻浮了,因此点头道:“也好。”

宋氏又道:“依我看也不用别人,马大奶奶嘴角伶俐又会做人,不如辛苦她走一趟,回头咱们再答谢人家。”

马大奶奶虽然嘴巧却很严实,亲事说成了是功劳一件,即便说不成,也不会宣扬的人人尽知,毕竟傅家和马家还要做亲戚的,烂也烂在肚子里。

偏生傅母不同意,觉得马大奶奶既不够身份,又不是正经媒人,不悦道:“要她做什么?请官媒的人便是了。”

当初傅老太爷还是个秀才的时候,就迎娶了嫡妻,何家只是一介乡绅,虽然有几分读书人的影子,但却算不上什么。

傅母的性子说好听了是敦厚,说难听了就是愚钝,但凡人家可以说道理的事,到她这里就不大说得通,不过却是个旺夫有福的,一路跟着丈夫,从小小的村妇,做到了如今的三品诰命夫人。

宋氏知道婆婆的别扭劲儿上来了,遂不敢再多说。

接下来,事情变得有点戏剧化。

一开始露口风的时候,两家都以为傅家是给初慧说媒。孙家门第够了却是庶出,杨家嫡出门第又不够,均露出欣喜的意思,甚至连初慧年纪小都不计较。

谁知道仔细一听,原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何家姑娘,顿时冷了场。

杨家出于对傅老太爷的敬畏,还算客气,说自己儿子小时候算过命,一定要找属猴或者属鸡的媳妇,把何九儿排除在外。

孙家则是有些不痛快,直接撂了一句已经有亲事了,便打发了官媒走人。

那官媒在两家都受了气,亲事也黄了,没有谢礼银子可以拿,回来说话自然不会有多讨喜。虽然面带微笑语气软和,但却把孙、杨两家嫌弃何九儿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顿时把傅母气得倒呛。

之前两家明明都没有订亲,突然都变得不合适了!

她自认为以弟弟的“本事”,怎么着也得混个五、六品,现在娶了何九儿,对方就等于赚到了,偏偏两家都“不识货”,叫人好生懊恼。

最叫傅母头疼的是,先前在弟弟和侄女面前打过包票,说得妥妥的,甚至露出让九儿挑选对方的意思。

如今可好,居然一家亲事都没有说成。

再说何九儿这边,前几天还幻想过未婚夫的样子,如今得了消息,居然是两家都没有看上自己!她自负本身有美貌、有才情,对方不愿意结亲,必定不是看不起自身,而是嫌弃何家没有权势。

既如此,姑母又何苦去高攀丢这个人?!

将来再说亲的时候,传出自己被两家嫌弃的风言风语,那该多难听?自己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弄得好像做了不光彩的事一样!

然而却不能说,更不能口出任何抱怨,只能偷偷的闷在心里难受,甚至悄悄的蒙在被子里哭了几回。一连几天,何九儿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一脸郁郁寡欢,可把傅母给愁坏了。

8、迁怒(下)

傅母自觉愧对侄女,平白给她添了烦心事,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再看侄女现今这个样子,成天躲在屋里郁郁寡欢,自己又能有什么好的胃口?连带媳妇们过来晨昏定省都看着烦,整天绷着个脸不想说话。

过了没几天,傅母因为晚上受了点凉,老人家体弱,居然开始发烧流涕起来。

宋氏、马氏做为儿媳,自然是要跟前伺疾的,就连初慧年纪大一点,都要帮着给祖母端汤送药,尽到做孙女儿的孝道。

唯有初盈几个年纪太小,则是象征性的过去看一看。

何九儿在屋子里躲了几天,眼下姑母生病了,总不能再躲着不出来。

只是也没有心思涂脂抹粉,加上心情郁郁,连着几天没吃好没睡好,脸色不免显得有些黄黄的,好似娇花失了生气一般。

傅母瞧着心疼,再看向一旁端茶倒水的宋氏,面色淡淡的,一副万事都从容不迫的样子,不免生出疑心来。

当初媳妇拦着自己,不让请谢夫人做保媒,要不是媳妇拦着,有了谢夫人帮衬着,即便亲事不成,也不会拒绝的这么叫人难堪吧。

现在大儿媳这个样子,莫非是在心里偷偷的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当初不听劝,执意要去说亲,结果丢人丢大发了。

若是宋氏知道婆婆的心思,肯定要大呼冤枉。

她如今怀着身子,最是忌讳大喜大怒动情绪。莫说是何九儿没说成亲,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即便是丈夫现在新纳了妾,自己也要以胎儿为重,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计较,因此自是神色平常。

傅母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猜错,越看越生气。

正巧马氏说了一句,“大嫂你别累坏了身子,有我呢。”

原本不过是句客套话,反正又不是没有丫头,茶水都是端到跟前再转手,不会真的有多辛苦,至少不是孕妇的人肯定累不着。

傅母可算找着了话头,便朝宋氏冷声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为了我这把老骨头累坏了,不值当,先回去歇着吧。”

宋氏只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婆婆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自己是嫡长媳,将来就是傅家的女主人,比马氏更要多一份责任,眼下并不是怀孕到走不动了,哪里能不管生病的婆婆?虽然无故受了气,还得强撑起笑脸道:“娘不用这么心疼我,不觉得累。”

“那你更该回去了。”傅母见她赔笑,反倒更添一层怒火,旁边还坐着满心忧愁的侄女,儿媳简直就是在幸灾乐祸!声音越发得冷,近乎训斥,“免得回头累着了,岂不成了我不心疼儿媳的错?你去吧。”

宋氏只觉一口气堵在胸间,有点喘不过来。

自己怀着身孕,为了婆婆忙前忙后不得半分好,反倒碍了她的眼,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训斥,而且还是当着弟媳和外人的面,叫自己今后还怎么做长嫂?还怎么做傅家的当家主母?!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更觉得下不来。

亏得初慧今儿也来了,人机灵,上前扶了母亲道:“娘,既然是祖母的好意,就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宋氏强忍着气退了出去,一路不停回了房,原本孕妇的情绪就容易激动,那里经得住又累又受气?刚关上门,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初慧不好说祖母的不是,只是劝道:“娘你想开一些,好歹为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想一想,那些闲气不生也罢。”

宋氏拭了拭泪,叹道:“我的儿,亏得你是个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