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无冤无仇,之前说过的话拢共不到十句。”初盈早先见过清屏公主,不过她那个人一向很是傲慢,仅仅打过几次招呼,断然说不上有什么得罪之处,“可是她却存了心要害我,想毁了我,甚至毁了傅家…”

姑娘家名节败坏,一家子的人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这么狠毒是为什么?”宋氏心下猜疑不定,更是恨得不行,自己心肝眼珠子一样的宝贝女儿,就算对方是公主,也不能这么随便践踏欺负!

“为什么?”初盈轻轻叹了口气,“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家,能招惹上谁呢?若说是有人设计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况且那人得是什么身份,才能够唆使的动清屏公主?应该就是她…,不会错的。”

“那总得有个缘由吧?”

“缘由?”初盈想了想,分析道:“如果没有人唆使她的话,我猜…,大概是因为长珩…,因为他没有做驸马吧。”

有关这个念头,还是刚才对母亲回忆事情经过时,想起那几个嘲笑自己的少女,方才灵光一闪,生出了这样的猜测。

谢长珩和太子来往甚密,清屏公主见过几次有过交集不奇怪。

虽说自己因为前世反感谢家,但是谢长珩个人的确十分出挑,有年轻姑娘爱慕在所难免,只不过惹上一位心思毒辣的姑娘。

当时清屏公主看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女人的妒恨。

除了这个,自己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

宋氏恼怒道:“她疯了吗?”

“可能吧。”初盈实在不能理解,清屏公主已经订亲,就算把自己毁了,难道她还能退亲再招驸马?况且如果谢长珩想做驸马,肯定早就答应。

明摆着害了自己,清屏公主也得不到好处,更不能成全其心中的美事,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且这么歹毒,即便心里没疯也差不远了。

“这件事…”

“娘。”初盈看见母亲脸上的不甘,明白她心里所想,“这件事除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暂且并没有别的法子,先不要再多想了。”

能怎样呢?且不说奈何不了清屏公主,便是有胆气闹上门去,最后难堪的只会是自己,或许这正是她是无忌惮的原因。

“我没事。”初盈拍了拍母亲的手,“倒是秦王府那边得去说一声,别人去传话不方便,还是娘你亲自己走一趟…”

“秦王府?”宋氏一怔,继而明白过来,“也是,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与其让你姐姐白白担心受怕,还不如我过去走一趟。”

“嗯。”初盈点头,“就说我在宴席上喝醉了,打破杯子摔到伤了手,别的事先不用告诉大姐,免得她担心多想,反倒趁了别人的心意。”想起了蒋孺人,不由冷笑,“记得让徐妈妈和采薇她们留心点儿,不许别人乱传话。”

宋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娘知道的,你就别再操心了。”

过了片刻,蒋孺人过来探望告辞。

初盈微笑道了谢,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孺人相助。”

虽说她藏了别的心思,是在自己的威胁下才来傅府的,但的确多亏了她的帮忙,再说面上情还是要做的。

蒋孺人笑道:“盈姑娘没事就好,我也是举手之劳。”

初盈没有跟她继续客套,而是直接道:“只是我姐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宜为别的事多加担心,还望回去以后,孺人叮嘱一下今日跟车的婆子丫头们,别让他们乱嚼舌头才是。”

蒋孺人的笑容僵了一下,“好,盈姑娘可真是心细。”

让自己去叮嘱,不管走露什么消息都算在自己头上,自己不仅不能动别的念头,还要小心帮忙看着其他人,好生厉害的心思。

“好累,恕我失礼了。”初盈说完了这句,渥进了被子里,挪动右手时,还轻轻的“咝”了一声,对宋氏道:“娘,我的头有些不舒服,先躺一躺。”

宋氏看的清楚明白,笑道:“你老实躺着吧。”侧身对蒋孺人一笑,“正巧我也想去王府说说话,一起走吧。”

蒋孺人深深的看了初盈一眼,轻笑道:“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等母亲和蒋孺人走了以后,初盈头晕晕的却睡不着,并且因为身上奇怪的感觉彻底消失,现在反倒觉得受伤疼得厉害,而且回想起前事更是一阵后怕。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走掉…

摇了摇头,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

只是这件事,假如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不免想到谢长珩,不知道他此刻在外省做什么,不知道他听到此事以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对清屏公主有一份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谢长珩回京,后面对手戏会多起来的~~

主要是古代设定的局限,婚前见面不多~~~

各位身娇腰软的萌妹子们,都出来吧吧吧吧吧吧…

PS:晋江经常抽风,如果看不到内容不要紧,某颜会修改到看出来为止,其实好想摔!!

57、雾散(上)

明月如钩,清辉似水,一地月光宛若银霜轻薄铺开。

谢长珩坐在庭院中一树下面,神色淡然悠远,修长的十指下奏出“淙淙”如水的悠扬琴音,有一种能洗涤心灵的干净。

平安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另外一个青衣小厮,像是才赶了很远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气息还不是很均匀。

两个人便立在墙角静静候着,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谢长珩自然是看见了人,只是并不急躁,而是耐着性子弹到一曲完毕,方才停住了手,并不回头看人问道:“何事?”

“给大爷请安。”那青衣小厮唤做如意,亦是谢家长房的得力小厮,才刚星夜兼程从京城赶来,猫着腰上前递了一封信,“楚大人的密信,小的不敢耽误赶紧送来了。”

谢长珩拆了信展开看了一遍,微微沉思了片刻,然后喊了一声,“平安。”很快便有一个火盆端了上来,将那信纸烧成了灰烬。

“还有一件事。”如意咽了咽口水,有点怯怯的,“上个月末,清屏公主在崇台山庄办了一次花宴…”

谢长珩蹙眉打断,“说这个做什么?”

“是。”如意有点语无伦次,结巴道:“可、可是傅家四小姐去了,还受了伤。”

“什么?”谢长珩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如意,目光好似两道利剑,在清冷的月光下越发显得冰凉,“到底怎么回事,从头到尾清楚的说一遍。”

如意垂了眼帘,拱肩缩背的回道:“听说傅四小姐喝醉了,然后就摔了一跤,当时摔得挺厉害的,接着被秦王府的蒋孺人送回了傅家。”心下暗暗埋怨,自己怎么摊上来禀报这种晦气的事,“不过后来夫人过去看了人,又说只是伤到了手,并无大碍…”

清屏公主邀请初盈去参加花宴?结果一个闺阁女子去外面做客,居然毫无礼数的喝醉了?并且醉倒走路都走不稳,狠狠的摔了一跤再被人送回家?

以谢长珩的心思,整件事根本用不着诸多猜疑,很快就猜出了七七八八,必定是清屏公主设下了陷阱,初盈不得不以受伤来作为借口,狼狈不堪的逃离了山庄。

也就是说,酒里面一定有问题!

既然初盈后来平安无事,那肯定不会是毒药,清屏公主再骄狂,也不至于当众毒死一个官家小姐,那么…,会是什么?

是让人出丑丢脸的东西吧。

如意小心翼翼道:“临来的时候,夫人还让嘱咐大爷不要担心…”

突然“砰”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平安和如意都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小主人手下的一根琴弦断了,他两都是常年跟在谢长珩身边的,知道小主人的脾气,那根琴弦所承受的怒气,怕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因此都赶紧低了头。

空气陡然间凝固起来,气压极低,时间也变得格外的缓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安和如意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上了,谢长珩方才收回心思,淡淡道:“收拾东西,明日回京。”

平安脸上尽是讶异,早先明明是还要呆十来天的,只是想归想,断然不敢胡乱开口询问,赶忙应道:“是,等下就去吩咐人。”

在谢长珩踏上返京归途的当天,宋氏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来自千里之外丈夫写的家信,信里说了一些自己在青州的近况,让家里的人不要担心,还说到了上次谢长珩的到访,言辞间很是满意的样子。

最后提了提,青州这边有个下属的庶子,读书上进、为人不错,打算把初芸许配给他,将来回了京,提携提携也是一门好亲事。

宋氏略怔了怔,下一刻顿时勃然大怒。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吩咐人道:“去把几位姑娘都叫过来。”

片刻后,初芸第一个赶到。

接着初容带着初珍过来,初盈最后一个到,右手上的上还没有痊愈,坐下时,轻轻的放在了腿上,问道:“娘,有事?”

宋氏微笑道:“刚收到一封老爷来的信。”

初盈问道:“可是爹要回来了?”

初容和初珍都没说话,初容脸上一派恭谨的表情,似乎随时要聆听父亲的教诲,唯有初芸的眸光闪了闪,带出了几分期盼之意。

宋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淡淡回道:“不是要回来。”在女儿们身上扫了一圈,“就是信里提了几句,叫你们好好听话别胡闹。”

初盈抿嘴笑道:“要来是爹教训人呢。”

“没规矩。”宋氏沉了沉脸,然后不再说信的事,转而道:“马上快入冬了,我想着今年人少闲着没事,先给你们几个做点新衣裳…”底下长篇大论,说起了衣裳的料子花样等等。

初芸听了一阵,渐渐浮出不耐烦之色。

“明儿我就叫裁缝过来。”宋氏说了大半晌,终于止住了话题,抬了抬手,“你们都先回去吧。”

初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是没有多言,默默的领着初珍走了。

初盈既然过来了,当然不急着走,撒娇坐到宋氏身边,笑吟吟道:“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陪娘说说话罢。”

宋氏笑着戳了她一下,“净缠人。”又低头看向她的手,“最近可还疼?”接着问起近日的饮食,晚上睡不睡的好,说完看了初芸一眼,“还有事?”

“没、没事。”初芸不情愿的往外挪脚步,快到门口时,咬牙停了下来,回身小心翼翼问道:“娘…,爹的信里没说别的?”

宋氏心里的猜疑有了答案,静静看向她,笑问:“哦…,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初芸心中顿时一凛,自己上当了!嫡母叫姐妹们过来扯闲篇,就是为了要套出自己这句话!

“周顺媳妇。”宋氏喊了人进来,敛了笑意,冷冷交待道:“三小姐方才说有些不舒服,陶姨娘又不在跟前,这段日子你且陪着她,在屋里好好的做针线不许出门。”

“是。”周顺媳妇打量了一圈,情知必是出了什么事,赶忙领了丫头上前,对初芸笑道:“三小姐先回去歇着吧,别让太太担心了。”

初芸脸色变得惨白,想要分辨几句,又怕嫡母在气头上越发恼火,咬了咬嘴唇,只得无奈的告退而去。

宋氏这边还没消气,等人走了,对初盈道:“以后别理会她!”

初盈也瞧出了事情不对劲,问道:“娘,怎么了?”

“胆子不小!”宋氏一声冷哼,“不满意汪家的亲事,就敢背着我给陶姨娘写信,然后再给你爹上眼药,真是反了天了!”

初盈有些吃惊,前些天因为姐姐怀了身孕,自己又弄伤了手,初芸的亲事便一时没顾得上议,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胆,居然背后说母亲的不是。

试问哪个做嫡母的,能够容忍庶女如此藐视自己?

当天下午,宋氏就提笔写了一封信。

告诉丈夫汪家的亲事早就说开,提起对方是嫡子、是举人,是谢家的远亲,意思比那没中举的庶子强得多,总之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末了征询丈夫,到底要不要推掉汪家另外结亲。

本来这种事一般都是主母做决定,只要明面上没有问题,傅文渊不会多管,收到了信,便跟陶姨娘提了一句,“既然太太已经说好亲事,出尔反尔有损芸姐儿的闺誉,依旧定下汪家吧。”

陶姨娘心中一凉,已经拼着得罪主母了,还是没有改变女儿的亲事。

眼下不能说主母的不是,更不能把女儿来信的事透露出来。

一个举人出身的嫡子,肯低就娶一个婢生女做正妻,必定自己信心不够,转而对妻子娘家有所求。

可是以主母对自己和女儿态度,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哪里还肯真心帮衬拉扯?而自己没有儿子,在丈夫面前也不是很说得上话。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想,如果能添一个哥儿该多好啊。

宋氏再次收到了丈夫的信,看完以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第二天,汪家就有人过来提亲,商议了半晌,把下聘的日子定在次年二月下旬,大约和初容错开十来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宋氏怕前头两个女儿出嫁太乱,影响了嫡女,所以将庶女的嫁期挤在了一起。

但是这种事,谁又会傻到说出来呢?

初芸得了信后,知道实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由颓丧万分。

如今周顺媳妇守在屋子里,如果不出门还好说,只要一往门边走,便会拦道:“三小姐且等一等,我去回过太太再说。”

初芸岂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得罪嫡母?况且出去也没什么用,别的事情,妹妹或许能帮自己一把,这件事上绝无可能。

再者都已经订了亲,难道还能自毁名声要求退亲不成?

只能自己宽慰自己往好处想,汪宗元长得虽然一般、不够大气,但男人从来都不是靠脸过日子的。

只要他肯上进,将来自己少不了一个官太太做。

接下来的日子甚是平静,天气越来越凉了。

这天宋氏算着日子,忽然想起前些天做衣服的事,唤了金盏问道:“不是说昨儿就该送过来的,怎么到今天都还没来。”

金盏忙道:“要不找个人去宝庆祥问问?”见主母点了头,便亲自出去找了个婆子交待了,回来笑道:“我已经跟人说了,要是做好忘了送,等会捎带回来就是。”

宋氏不过随口一问,也不当紧,只道:“兴许是最近做衣服的人多吧。”

谁知那婆子去了没多会儿,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太太,了不得了!”尽量压了压惊慌之色,“外头到处都是站着兵老爷,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个个拿着刀提着枪,委实吓人得紧。”

宋氏面色一凛,想了想,“那就别出去了。”

“是。”那婆子诺诺的退了下去。

金盏问道:“要不要叫人出去打听一下?”又犹豫道:“只怕这会儿不方便…,还是等大爷回来问问,应该就清楚了。”

“嗯。”宋氏不想添乱省事,颔首道:“别乱打听,等兆臣回来再说。”

没等傅兆臣回来,傅文泰先急匆匆的找了过来,“大嫂,外面出大乱子了!”一脸慌张之色,“我才从爹那边过来,爹让咱们家的人别出门。”

宋氏心下大惊,“到底出什么事了?”

“唉…”傅文泰直摇头,只道:“不是什么好事,大嫂且安心在家便是。”

被他这么一闹,宋氏哪里还能够安心?反倒更加悬心了。

好歹等到儿子傅兆臣回来,急急叫了人进屋,“快说,快说,外头到底怎么了?你二叔吞吞吐吐的,害我悬了半日的心。”

因为快要吃午饭了,初盈也在跟前,“是啊,大家知道也好心里有个数儿。”

傅兆臣略有沉默,静了静,“皇上病了。”

“啊?”初盈睁大了眼睛,一般来说,一国之君就算有病也会遮遮掩掩,免得国中人心不稳,既然传出来,看来是瞒都瞒不住了。

不由问了一句,“还上早朝吗?”

傅兆臣看了妹妹一眼,略显惊讶,继而摇摇头,“就是今儿早上没有早朝,后来才传出消息的。”

宋氏不解,“那…,也不至于满街闹得人心惶惶的啊。”

“哎…”傅兆臣一脸担忧之色,“有人告发太子巫蛊诅咒皇上,所以…,这起祸事怕是不能善终,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宋氏和初盈闻言都愣住了。

“那长珩…”宋氏几欲要晕过去,侧首看了看女儿,“长珩和太子殿下一向走得近,出了这种大事…,可…、可怎么办才好?”

“母亲你急糊涂了。”傅兆臣忙道:“长珩还在外头没回来呢,京城里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啊!”宋氏狠狠的在腿上拍了一下,有点喜极而泣之色,“瞧我…,都被吓糊涂了。”念了一声佛,“亏得你爹在外头,长珩也在外头,你祖父在养病,你又是个微末的小官,你二叔是个白身。”

把身边成年的男丁都念叨了一遍,方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