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家的后宅琐事,这才是自己的责任、义务,不容也不许推卸偷懒,更不能依赖他人,只有凭自己的能力去解决。

做为嫡长媳就得担起这个担子,作为妻子就得安稳内宅。

用晚饭,谢长珩自己随手倒了热茶,坐下喝了两口,暖了暖胃,微笑看着妻子,“你的月饼案审得如何了?”

初盈挑眉笑道:“自然是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谢长珩听了,不由嘴角微翘,“原来还是个傅青天呢。”

初盈佯作严肃,瞪他,“大胆刁民!”

谢长珩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微微嘟起的唇,忍不住柔声道:“天凉坐着冷,早点到床上去捂着罢。”

结果捂着捂着,两个人反倒热得把衣服都脱了。

上次闹了半个月的别扭,谢长珩像是为了把少了的补回来似的,周公之礼不免行的多了些,初盈到底年纪不大,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想推辞几句,可是一想到丈夫的那张脸,会不会恼羞成怒,以为自己嫌弃他欲求过多?再者说了,多那个啥…,应该会早一点怀上吧。

“在想什么?”谢长珩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自己在努力耕耘,身下的妻子却在走神,任凭哪个男人,自尊心上都会有点受不了。

“没、没什么。”初盈赶忙抱紧了他,避开视线。

看吧,自己猜对了吧。

打个马虎眼儿他都受不了,更别说提出什么来。

“嗯…”初盈一声闷哼,受到了来自丈夫不满的惩罚,身体快要被撞散架了。

哎,怎么同样一个人,白天和晚上却不一样。

谢长珩不知道妻子一直在腹诽,事实上对于他来说,的愉悦,远远次于了子嗣后代的重要性,自己需要一个嫡出的儿子。

当然了,如果能让自己甘之如饴…

初盈脸色潮红潮红的,柔软的手紧紧抓住丈夫的后背,整个人不自觉的绷紧弓了起来,片刻过后,发出了一声悠长娇软的吟哦。

谢长珩也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热度和兴奋还没有完全退却。

初盈软绵绵的推他,“重!”

对于妻子的“过河拆桥”,谢长珩没有表示异议,他从来不在小事上纠缠,除了刚才那种伤及男人自尊的,笑了笑便滑了下去。

初盈正在想于婆子的事,耳边传来一声询问,“是不是底下的人不好处置?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明儿我帮你发落了。”

有这样的好事?

初盈只高兴了一瞬,继而从房事过后的迷糊中警醒过来,回头看向丈夫,那又长又大的漂亮凤眼里,有晦暗的光芒在微微闪烁。

他不是要帮忙,而是正在考验自己。

诚然,只要他出面这件事就极好解决,但是那也正好说明了,自己没有主持中馈的能力,不足以承担谢家嫡长媳的重任。

尽管不至于为了这个休了自己,或是冷淡不理,然而自己在他的心里,便会成为一个懦弱无能的妻子。

只能在他的庇护下讨好他、听命于他,而不是并肩承担风风雨雨。

“不用。”初盈裹紧了被子,用一种带有抱怨的目光看向丈夫,“你在外头忙一天还不嫌累?管理后宅可是我份内的事,你不许越权!”

谢长珩的目光满意了几分,笑道:“好,早点睡吧。”

初盈送走了丈夫,去婆婆处请安回来,独自坐在窗边思量整件事,只要于婆子老老实实的认错,不满嘴乱咬人,事情就好办了。

于婆子最希望的,当然还是回来做点心婆子,但是不论盛二奶奶如何不公,于婆子做坏了月饼,且是故意的,这样的人都不能再用了。

不然下人稍有不满,岂不都要挟到主子头上来了?

但是,于婆子也的确有些委屈。

本来该她继续担任的差事丢了,心中有气,如何平息这股子怨气,就成了处理这件事的关键之处。

月饼的事情不宜拖太久,婆婆和丈夫还在等着结果。

初盈让人细细的打听了,有关于婆子的所有事情,很快有了决定,吩咐道:“去把茶水上的甘草叫过来。”

甘草才得十二岁,做不了大事,一直在茶水上帮着烧水、倒水,似这样杂事上的小丫头,平时别说进奶奶的屋子,就是进院子都没啥机会。

因此一脸怯怯之色,跪下请安,“大奶奶。”

“起来吧。”初盈端坐在正中的椅子里,慢悠悠的喝着茶,等到甘草浑身都不自在了,方才轻飘飘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在我这儿做事?”

甘草正是于婆子的亲孙女,祖母的事是知道的,原以为祖母没差事了,大奶奶便要抓着自己出气,心惊胆颤等了半日,却不料是这么大的一件好事。

在大奶奶院子里当差!

这可是满府丫头们挤破头想的美事,除了夫人那里,便属大奶奶这里最抢手,旁人不知道费多少周折,找多少人脉,还不见得能把自家人塞进来呢。可是夫人那里早就满满当当,不似大奶奶新进门,还留着不少的丫头空缺。

甘草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婢子当然愿意。”

“你别急。”初盈笑吟吟的,“你年纪还小,自己做不了主的,回头问一问家里的大人,做了决定再来回我的话。”

甘草怔了片刻,眼里慢慢的有了一丝领悟之色,赶忙磕头,“婢子这就回去问。”

初盈见她是个伶俐的,点了点头,“去吧。”

如果甘草是个笨丫头,就随便派个扫地端水的差事,既然是个伶俐的,那就留在跟前观察观察,或许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要做谢家的主母,手上没有几个谢家出身的下人可不行。

凝珠嘟哝道:“倒是便宜了她。”接着又是叹气,“不过奶奶身边,光有咱们这些人还不够,我会帮奶奶留心甘草的。”

初盈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颔首一笑。

到了下午,便有丫头通报于婆子求见。

“大奶奶。”于婆子进门便先磕头,按说她这样有资历的仆妇无须如此,但这个头却磕得极为认真,哽咽道:“老婆子是来认错的。”

简妈妈反应极快,赶忙带着人下去关了门。

“哦?”初盈往椅背里靠了靠,一脸和颜悦色,“起来说话。”还侧首让凝珠去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嗓子再慢慢细说。”

82、热闹(下)

于婆子肯主动承认过失,事情变得好办起来。

等她走了,初盈又让人把张婆子叫了过来,有意敲打一番,“前几日中秋节送人的月饼,可着实拿不出手,又费了一遍银子去街上买,这件事你有何说法?”

“大奶奶,我…”

说,如何说?说于婆子的不是,再扯出自己给二奶奶送东西的事?还是不说,全部自己兜着认了?左右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凉风习习的天气,张婆子愣是急出了一头汗。

初盈也不着急,挥手让她立在旁边,然后叫了管事妈妈们进来回话,一件一件的分派事情。那些管事妈妈们都是人精,进门瞧见张婆子低头立在旁边,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各自都猜着了七八分。

大奶奶这是在杀鸡给猴看,再这么站下去,只怕张婆子的老脸都要被看化了。

有时候不说,反倒比说得多更具威慑效果。

等到管事妈妈们一走,站了半个时辰的张婆子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奶奶,是我失职没有把好关,都是老婆子的错。”

左右都是错,还是不要再得罪盛二奶奶了。

“哦?”初盈拉长了声调,“可我听说,这月饼原不是你做的。”

“是从前于婆子做的。”张婆子不敢撒谎,忙道:“不过中秋节的时候,她人已经走了,这件事是该我负责,没有把好关…”

初盈一声冷笑,“你可知道,那些月饼都是送给亲戚们的?你可知道,我让人去大街上买月饼,又多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还累得大爷一家送了一副字,惹出这么多的事情…”顿了顿,语气转厉,“你一句没有把好关就过去了?”

就知道她不敢扯出盛二奶奶,果然掉了进来。

“大奶奶…”张婆子着了慌,这个差事是掏空了家底,说尽了好话,陪够了笑脸才得来的。现如今,一家子的嘴巴指着这个吃饭,借亲戚的银子还没有还,自己可丢不起!

可是就在刚才,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初盈淡淡道:“我看你嘴笨的很,也不知道怎么混上这个差事的。”

这句话更是吓得张婆子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声音里带出哭腔,“大奶奶,老婆子真的知错了,只要大奶奶一句话,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初盛二奶奶放出风声来,说是点心上头可能换人,自己便想尽了一切办法,好容易才得了这个位置,却是着急了,忘了谢家真正的主母是谁。

初盈皱眉,“你一个做点心的,我要你赴汤蹈火做什么?”

张婆子心里暗暗叫苦,就差喊一声“小祖宗”了。

如今知道了主母的厉害,早把当初的轻视之心收起,明白自己若是拿不出足够的东西,绝对打动不了主母,咬牙道:“大奶奶,我有话要单独回禀。”

凝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悄悄出去带上了门。

眼下秋意浓浓,院子里时不时的飘落几片枯黄树叶,不远处有小丫头在扫地,皆是识趣的没敢靠过来。

凝珠百无聊赖的数着落叶,小半个时辰过去,才见张婆子一脸苍白推开门,下台阶之前勉强笑了笑,神色狼狈而去。

凝珠点点头,和旁边的简妈妈前后脚进门,问道:“就这么放过了她?”

“且留着吧。”初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眼下我刚接手家里的事,还不熟,轻易换人更容易出错。”微微一笑,“至于张婆子…,应该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方才那一番施压,张婆子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多少在里头,她在自己面前已经翻不出花样了。

厨房自来是后宅的重地,有个拿捏得住的人,将来总会省心许多。

“那二奶奶呢?”凝珠又问。

“眼下最重要的是一个稳字。”初盈说了半日的话,端茶润了润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二奶奶…,不必再提。”

再说提又如何?盛二奶奶是妯娌不是仆妇,自己又不能撵她走,何苦得罪人,给自己添绊子呢?反正事情闹出来,婆婆心里不会不清楚的,自己乐得大方一点,做个好儿媳好大嫂,也让人赞一声贤名儿。

凝珠不满道:“便宜了她。”

“罢了。”简妈妈插嘴道:“奶奶说的不错,能想现在这样平平的就很好了。”

第二天,初盈当着管事妈妈的们的面,找来了于婆子,狠狠的责骂了一番。

于婆子在谢家做了二十多年,有资历、有体面,偶尔一次过失够不上大罪,加上初盈有意放宽,最后罚了半年的月银便算收场。

至于甘草,现今还不是提上来的时候。

而且茶水房人来人往的,各房的人都会去取水,是个打听小道消息的好地方,甘草便继续留下,算是得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房,谢夫人颇为满意,与苏妈妈道:“难为她小小年纪,压得住场,事情办得四平八稳的,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苏妈妈笑道:“夫人也是疼爱小辈们。”

谢夫人不置可否,眼里却闪过一些黯然,“听说小两口相处的挺好的,怎么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这话苏妈妈也不好回答,只道:“许是快了。”自己想不出别的劝慰话语,转了话题问道:“那二奶奶…”

谢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罢了,将来他们多半要分出去的。”不想跟庶子一房多生芥蒂,连累了自己嫡母的名声,叹气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好歹还有长盛和两个哥儿呢,他们可都是谢家的血脉。”

苏妈妈点头道:“也是,拢共没有多大的事儿。”

谢夫人微微一笑,“原本我还想着敲打她几句,免得不敬长嫂,现在看来老大媳妇压得住场,也懒得再多事了。”又道:“老二媳妇不傻,这件事心里不会没个数儿。”

次日初盈去给婆婆请安时,发觉盛二奶奶早到了。

不单如此,还把两个哥儿也一起带来,本来最近天气转凉,两个哥儿还小,婆婆怕孙子路上受冻,说过不用带过来的。

今日特意带来,不知道是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提醒众人,她可是有两个儿子撑腰的,不论哪一种,都显得有几分刻意了。

“大嫂。”盛二奶奶笑吟吟的,不过多多少少有几分不自然。

初盈当然不会盯着她看,应了一声,“二弟妹。”

转而去看两个哥儿,礼哥儿五岁,信哥儿三岁,正是可爱讨人欢喜的年纪,两兄弟正在榻上吃点心,丫头们不是帮忙收拾碎屑。

礼哥儿年纪大些,已经站了起来喊道:“大伯母。”又去推弟弟,“别光顾着吃!”

初盈笑了笑,“不用客套,让他吃完再说话,别噎着了。”

心念突然一动,难道盛二奶奶是来炫耀儿子的?暗示自己进门好几个月,都还没有怀上?继而失笑,这样未免把人想得坏了些。

“大伯母。”信哥儿嘟哝了一句,一手拿了块绿豆糕,一手拿了块桂花糕,左一口右一口的啃个不停。

盛二奶奶见状斥道:“吃完再拿,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小孩子家。”谢夫人护了护孙子,没有让媳妇再继续教训下去,当然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月饼的事来。

信哥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母亲不敢和祖母抬杠,继续一手拿一块吃,说起来,他是这一辈里头的幼孙,从小都是被宠着、让着,不免养的有些娇纵。

旁边谢姝喊了一声“大嫂”之后,便继续静静坐着。

众人正说着话,外面丫头报道:“五爷、五奶奶过来了。”

谢长瑜并没有官职在身,早上也是要过来请安的。

晏氏先给婆婆请了安,然后笑道:“大嫂、二嫂。”又对谢姝点点头,“四妹。”还跟两个哥儿说了几句,方才立在了一旁。

初盈看向她和谢长瑜,虽然谈不上亲密,但至少还算和和气气的。

心下不由对这个弟妹佩服了几分,知道丈夫有那些破事,一不吵、二不闹,还能耐下性子一点点哄人,以她的年纪算是做得很好的了。

晏氏见她的目光投了过来,丈夫不跟自己主动说话,其他人又都不熟,便主动含笑打了招呼,“大嫂,昨儿晚上的卤鸭掌不错。”

初盈笑道:“你喜欢,赶明儿再让厨房多做一点。”

信哥儿听到了吃的,赶忙道:“大伯母,我要吃珍珠丸子!”想了想,“还有桂花糖藕,还有…”

“行了!”盛二奶奶不耐的打断,一来儿子显得淘气,二来要是自己还掌着家,儿子想吃什么不行,哪里需要请示别人?再想起于婆子耍的花样,虽然没有闹出来,可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偏生还不能提,心里头不免堵了一口闷气。

晏氏看在眼里一笑,月饼和厨房的事多少听说了些,只是自己新进门,又是做小儿媳的,断乎不能口无遮拦提起。侧首看了看丈夫,眼里尽是期待和着急,心下一寒,回头对婆婆笑道:“娘,媳妇想把表妹进门的日子定下来。”

怎么又急着提起这事?谢夫人微微皱眉,侧目看了看小儿子,顿时心下了然,想要发作继而忍住,罢了,若是不把这个孽障的心稳住,只怕小两口过不安宁。

“娘。”盛二奶奶打岔道:“我先带礼哥儿和信哥儿回去。”

谢长瑜是两个侄儿的长辈,万一等下吵起来,岂不闹得大大的丢脸?再者说了,于婆子的事还没有平静下去,自己也不想多待下去。

谢夫人颔首道:“去吧,路上别冻着了。”

初盈不想看小叔子难堪,便对谢姝笑道:“我去四妹那里坐坐。”与婆婆欠了身,陪着小姑子一起出了门。

苏妈妈不用吩咐,带着丫头们退了下去。

“既然是你一片贤惠之心。”谢夫人开了口,冷冷的扫了小儿子一眼,“那就把日子定在明年年初吧。”

“娘!”谢长瑜顿时着急,原本打算晏氏进门过几日,便把表妹迎进来的,后来看在妻子贤惠柔顺,加上怕母亲不答应,遂想着一个月之后。

眼下才得八月末,明年年初还有整整四个月,那里等得了?

便是自己忍受的住,表妹是要到谢家做妾的,在苏家指不定怎么煎熬呢,四个月时间别熬出病了。

晏氏微微一笑,“娘,还是再早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