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中,兰登回望凯瑟琳,她紧张地用眼神示意他去看前座。他照做了,谨慎地偷看了一眼隔板。计程车司机的手机随意地放着,打开着,指示灯亮着,直接对着内部通话器。刹那间,兰登理解了凯瑟琳的所为。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辆车里……他们还在对我们进行窃听。’

兰登不知道在他们的车被堵住包围之前,他和凯瑟琳还有多少时间,但他知道他们必须立即行动。随即,他也开始演戏,意识到了凯瑟琳之所以要去自由广场和金字塔没关系,而是因为那里有一座大型地铁站——地铁中心——从那里他们可以乘搭红线、蓝线、和橙线的六个不同方向的地铁。

他们在自由广场跳出计程车,现在轮到兰登了,他自己又即兴加了些戏份,他在和凯瑟琳下到地铁站之前留了一条去亚历山大的共济会纪念堂的线索,他们精神抖擞地直接越过蓝线搭乘了红线,在那里他们搭乘了一辆去向相反方向的列车。

他们向北乘了六站直到特雷城站,迅速隐没在了安静的高档住宅区里。他们的目的地,那座几英里之外的最高的建筑物,立刻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它就坐落在紧邻着马萨诸塞大道的一片开阔的修剪精细的草坪上。

按凯瑟琳的说法,“不走正道”,两人穿过了潮湿的草坪。他们右面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花园,以古老的玫瑰丛和影子议会的露台而蜚声于世。他们穿过花园,直接走向他们被召唤前来的建筑。‘一个藏有十块西奈山之石的庇护所,一块从天堂径自而降,一块有着路加黑暗之父的外观。’

“我此前从未在夜里来过,”凯瑟琳说着,抬头去看被照亮的高塔,“真是壮观。”

兰登表示赞同,他此前忽视了这个地方是多么的令人难忘。这座新哥特风格建筑坐落在使馆路的北端。他已经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上一次来还是为了给儿童杂志写一篇短文,希望唤起一些年轻的美国人来此访问这座恢弘地标的兴趣。他的文章——“摩西、月岩、和星战”——已经被收录进旅游手册好几年了。

‘华盛顿国家大教堂’,兰登想着,多年之后再度重临,让他感到了一种意外的预想。‘还有什么地方更能体现唯一真神呢?’

“这个大教堂真有十块西奈山之石么?”凯瑟琳问道,抬手望向并列的双子钟楼。

兰登点头,“就在主圣坛上,它们象征着西奈山上给摩西的《十诫》。”

“那这儿有一块月岩?”

‘从天堂径自降临之石。’“是的,这儿的彩色玻璃窗有一扇叫做太空窗,上面嵌着一块月岩碎片。”

“好吧,但是最后说的可不是真的吧。”凯瑟琳看过来,她优美的严重闪着怀疑的光,“是达斯.韦德(黑武士,和天行者路加都是星战电影人物)的……雕像?”

兰登轻轻笑了。“天行者路加的黑暗之父?当然有。韦德是国家大教堂中最受欢迎的趣物。”他指向西侧的高塔。“晚上去看他很难,不过他就在那儿。”

“达斯.韦德跑到华盛顿国家大教堂到底是做什么?”

“为了吸引孩子,这儿要雕刻一个表现邪恶面庞的石像鬼(教堂楼顶滴水口,用作排出积水,多刻成怪兽模样,故称石像鬼,玩魔兽的人都知道吧),最后刻了达斯。

他们走到了正门前恢弘的楼梯处,解体通向一座八十英尺的拱门,其上是美仑美奂的玫瑰花窗。随着他们向上攀登,兰登的意识转向了那个神秘的给他打电话的陌生人那里。‘别说名字,拜托……告诉我,你成功地保护了托付给你的地图么?’兰登的肩被沉重的石质金字塔坠的生疼,他很想把它放下。‘庇护以及答案。’

他们接近了楼梯的顶部,看到一堆宏伟的木门。“我们就这样敲门?”凯瑟琳问道。

兰登也在想着同样的事,不过此时,一扇门咯吱咯吱地开了。

“是谁?”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门口出现了一个老人干枯的面庞。他穿着神父的礼袍,眼神空洞。他的眼睛空蒙洁纯白,白内障毁了他的眼睛。

“我是罗伯特.兰登,”他重复道,“凯瑟琳.所罗门和我寻求庇护。”

盲眼的老人如释重负地呼气。“感谢上帝,我一直都在等待你们。”

第八十章

沃伦.贝拉米蓦然感到了希望之光。

在“林区”中,佐藤主任刚刚从外勤组收到电话,随即便展开了长篇大论。“好吧,你们最好把他们给我找出来!”她对着电话大喊道。“我们快没时间了!”她挂掉电话,在贝拉米前面踱步,似乎是在决断着接下来怎么办。

最后,她停在他面前转身。“贝拉米先生,这次我要问你,而且只问这一次。”她深深地看进他的双眼。“你只需回答是或不——你对兰登可能的去向有什么想法么?”

贝拉米的想法可不只一个,可他还是摇头,“不。”

佐藤尖锐的目光并未从他的眼中移去。“真不幸,我的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得到真相,即使有人撒谎。”

贝拉米转开眼睛。“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建筑官贝拉米,”佐藤说,“就在今晚刚过七点,你正在城外的饭店用餐,那时,你收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他告诉你他绑架了彼得.所罗门。”

贝拉米刹那间感到一股冷意,他看向她的眼睛。‘她怎么知道这个?’

“那个人,”佐藤继续说道,“告诉你他已经把罗伯特.兰登送到了国会大厦,并给了他一个任务去完成……一个需要你帮助的任务。他警告说,一旦兰登失败,你的朋友彼得.所罗门就会死。你害怕了,你拨打了彼得所有的号码,但是联系不上他。顺理成章地,你立刻赶往了国会大厦。”

贝拉米无法想象佐藤是怎样知道这个电话的。

“你在逃出国会大厦的路上,”佐藤说着,嘴里还叼着闷烧的香烟,“你给所罗门的绑架者发了短信,你向他保证兰登已经成功地拿到了共济会金字塔。”

‘她从哪里得知这些信息?’贝拉米想着,‘就算兰登都不知道我发了这条短信。’就在他刚刚进入国会大厦图书馆的地道,贝拉米曾踏进电力室去拉建筑灯光的电闸。在那段单独的时间里,他决定给所罗门的绑架者发一条快讯,告诉他佐藤已经介入了。但是他让绑匪放心,他——贝拉米——和兰登已经得到了共济会金字塔,并将立即按他的要求办事。那当然是一个谎言,但是贝拉米希望这个保证可以换来时间,既是为了彼得.所罗门,也是为了藏匿金字塔。

“谁告诉你我发了信息?”贝拉米问道。

佐藤把贝拉米的手机扔向长凳,扔到他的边儿上,“这不算高科技吧?”

贝拉米终于想起他的电话和钥匙都已经被抓住他的特工拿走了。

“而我其他的内部消息的来源么,”佐藤说,“《爱国者法案》赋予我权利,让我可以监听任何我认为对国家安全有威胁的人。我认为彼得.所罗门就有威胁,于是昨晚我行动了。”

贝拉米简直弄不懂她在说什么。“你监听了彼得.所罗门的电话?”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那个诱拐者给你在饭店里打了电话。你拨打了彼得的电话,还留了一段紧急信息,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贝拉米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我们还拦截了罗伯特.兰登拨打的电话,他当时还在国会大厦里,他困惑地发现自己被骗来了。我立即赶到了国会大厦,因为我距离近,还赶在了你之前。至于为什么我会想到要检查兰登挎包的X光片……是因为我让我的职员复查了清早的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电话,那是兰登和所罗门手机的通话,通话中诱拐者假冒所罗门的助手,建议兰登来此演讲并带上所罗门托付给他的小包裹。当兰登并不跟我提那个他带着的包裹时,我要求检查了他挎包的X光片。

贝拉米几乎无法思考了。他得承认,佐藤说的一切都很合理,但还有一件事她没说。“但是……你又怎样认为彼得.所罗门会威胁到国家安全呢?”

“相信我,彼得.所罗门严重威胁到了国家安全,”她突然一转,“而坦诚地说,贝拉米先生,你也一样。”

贝拉米猛地坐起,他的手铐勒着他的腕部。“你说什么?!”

她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共济会众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你保守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秘密。”

‘她是说古代之密么?’

“还好,你们一直把你们的秘密保守的很好。可不幸的是,最近你们太不谨慎了,你们最危险的秘密就要对这个世界揭开。除非我们能扼杀其于萌芽,否则我保证结果将是灾难。”

贝拉米困惑地看着她。

“如果你没攻击我的话,”佐藤说,“你会意识到我们是同一阵线的。”

‘同一阵线’,这几个字让贝拉米有个一个简直不可能的想法。‘难道佐藤是东星社(Eastern Star)的成员?’东星社——通常被看做是共济会姊妹社团——有着同样的秘密哲学,包括仁善、秘密智慧,以及精神的开放。‘还同一阵线?我被铐住了!而彼得被她监听了!’

“你要帮我阻止那个人,”佐藤说。“他的力量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无法弥补的灾难。”她面如铁石。

“那你为什么不去抓他?”

她怀疑地看着。“你以为我没试过么?我们对所罗门手机的追踪在定位前就被锁死了。他其他的号码是一次性的——几乎没法跟踪。私人飞机公司告诉我们兰登的航班是所罗门的助手订的,用的是所罗门的电话,还有所罗门的飞机贵宾卡。毫无线索。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他的所在,我也不敢冒险去试着抓他。”

“为什么不?!”

“我不想告诉你这个,这些信息很机密,”佐藤说道,耐心明显降低了,“我要求你在这件事儿上相信我。”

“我才不信!”

佐藤的眼神冰冷。她突然转身对着林区那头大喊。“哈特曼特工!公文包,多谢。”

贝拉米听到电子门的嗞嗞声,一个特工踏进了林区。他拿着一个光滑的钛制公文包,放在了安全办公室主任的脚边。

“回避。”佐藤说。

特工离开后,门嗞嗞地关上了,一切都静了下来。

佐藤提起这个金属箱,放在腿上,啪的一声打开搭扣。然后她缓慢地抬眼看向贝拉米。“我本不想如此,但我们的时间在流逝,你让我别无选择。”

贝拉米看着这个古怪的公文包,涌起一阵恐惧。‘她要拷问我么?’他又一次被手铐勒住。“箱里是什么?”

她冷酷地笑了。“是一些能劝说你用我的视角来看待问题的东西。我向你保证。”

第八十一章

Mal'akh用来完成仪式的地下密室被巧妙地隐藏起来。他家的地下室,不论谁进去看,都再正常不过——一个典型的用来存放锅炉,保险丝盒,木柴和杂七杂八东西的储存室。不过,这个表面上的地下室只是Mal'akh地下空间的一部分。还有一个可观的空间被用墙隔开,用来在里面进行那些秘密的工作。

Mal'akh的私人工作空间是一系列的小房间,每一个都有单独的用途。这个空间唯一的入口是一个陡峭的斜坡,秘密地通道他的起居室里,让这个地方无法被发现。

今晚,随着Mal'akh走下斜坡,在地下室的专业蔚蓝色灯光里,他身上刺青的符号和标记看上去似乎活了起来。他走进一片蓝色的薄雾中,经过几个关着的门,直接进入了走廊末端最大的房间。

至圣所,Mal'akh喜欢这样叫它,是一个整齐的边长十二英尺的方形。‘十二个黄道宫,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二座天堂之门’在密室的中央是一个石桌,七乘以七的方形。‘七个启示录的封印,七级神殿的台阶。’在桌中央的正上方,是一架精确校正了的光源,不断循环改变着设定好的颜色,根据神圣的行星时辰表每六小时循环一次。‘Yanor时辰是蓝色的,Nasnia时辰是红色的,Salam时辰是白色的。’(每颗星代表一个时辰,星的名字好像是希伯来的行星名词,没有标准中文翻译……)

现在到了Caerra时辰,房间里的光照被调成柔和的淡紫。这个腰中只绕了一圈丝绸腰布的阴阳人,Mal'akh,开始了他的准备。

他小心地混合了用来熏蒸的化学制剂,他此后要用来是空气变得圣洁。然后他叠起之后要用来换下自己腰部的未染的丝绸长袍。最后,他提纯了一烧瓶的水,用来给他的祭品受膏。当他完成了这些,便把这些准备好的东西都放到了靠墙的桌子上。

接着他去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象牙盒子,他把它放到桌上,和其他东西搁到一起。尽管他还没有准备好去使用它,但他还是忍不住掀开盖子去欣赏这件珍宝。

‘刀。’

在这象牙盒子里,安置在黑色天鹅绒之上的,一把献祭用刀闪闪发光,Mal'akh留着它就是为了今晚。他去年在中东的古董黑市上为它花了整整一百六十万美元。

‘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刀。’

它不可思议的古老,并被认为已经遗失了,宝贵的刀锋为铁制,并加上了骨柄。随着时代变迁,这把刀曾被无数强有力的人拥有。而最近几十年,它却消失了,在秘密的私人收藏中失去了活力。Mal'akh费尽周折才得到它。他怀疑,这把刀已经几十年没有沾血了……或者是几个世纪。今晚,这把刀锋将再度品尝祭品,它已被打磨锋利。

Mal'akh轻柔地从衬垫上举起刀,用吸了纯水的丝绸擦拭着刀锋。他从在纽约的初步的试验中磨砺了自己的技艺。他所实践的黑暗艺术在不同的语言中有着不同的名字,但是,无论叫什么,它都是一门精确的科学。这些原始的技术原本握着力量之门的锁钥,但它却在很久之前便被遗弃了,而躲到了神秘主义和巫术的阴影里。现在,还在从事着这门艺术的人都被看做疯子,但是Mal'akh深知,‘这可和疯子没有关系。’古代的黑暗艺术,如同现在的科学一样,是一门学科,它包含了严格的公式、特制的材料,以及精确的时间。

这门艺术与今日所说的,经常被那些好奇的灵魂半真不假地试探的黑魔法不同。这种艺术,如同核能物理学,有着开启巨大力量的潜力。但后果也是可怕的:‘缺乏技巧的先驱冒的是被逆流吞噬直至毁灭的危险。’

Mal'akh欣赏过了这把献祭刀具,注意力转向了面前桌上的一张厚厚的上等皮纸上。他用一只羊羔的皮为自己做了这张羊皮纸。按照仪式的要求,羊羔是纯洁的,还没有性成熟。羊皮纸边,是一只羽毛笔,是他用乌鸦的羽毛制成的,还有一个银质茶托,三个发着微光,排列在一个结实的黄铜碗周围的蜡烛。碗里,是一英尺深的暗红色液体。

那液体是彼得.所罗门的血。

‘血液是不朽的颜料。’

Mal'akh拿起羽毛笔,把左手压在羊皮纸上,把笔尖蘸到血液里,他小心地描画出自己手掌的轮廓。画好之后,他又加上了古代之密的五个符号,每个手指上都有一个。

王冠……代表我将成为王者。

星星……代表天国决定了我的命运。

太阳……代表了我灵魂的光辉。

提灯……代表人类脆弱的理解能力。

而钥匙……代表了丢失的一环,而我今晚终将得到它。

Mal'akh完成了这份血液的画作,举起羊皮纸,在三个蜡烛的光线中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他等到血干,把厚羊皮纸对折了三次。他优雅地吟诵起古老的咒语,把羊皮纸触到第三只蜡烛上,它燃烧了起来。他把燃烧的羊皮纸放到银碟里让它烧着。随着燃烧,动物皮中的碳转化成了黑色的碳粉。火焰熄灭了,Mal'akh小心地把灰烬倒进黄铜碗中的血液里,然后用乌鸦的羽毛搅拌着它。

液体的深红色更加浓郁了,几近于黑。

他双手把碗举过头顶,献上感恩,吟咏着古代的血咒,然后他小心地把黑色的混合物倒进玻璃小瓶里用软木封住。这就是墨水,他将用来在头顶未刺青的皮肤上铭刻并完成自己的杰作。

第八十二章

华盛顿国家大教堂是世界第六大教堂,比一幢三十层的摩天大楼还要高。装饰着超过两百扇扇彩色玻璃窗,一架五十三钟的钟琴,还有一台10647个风管的风琴,这件哥特式杰作可容纳超过三千人进行礼拜。

但是,今夜,这座伟大的教堂却空荡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