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头看了她一阵,开始伸手打包。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他抱着战利品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些人都十分激动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还欣慰地喊了声九郎!

他笑,把怀里人放入车中:“虽然看起来她像是比我大一点点,不过我也就不嫌弃她了。”

众人大笑,直呼恭喜。

黑店伙计就站在后面,恭恭敬敬地相送。

小白闹腾不休,说也奇怪,松开它以后,它就一直跟着马车不肯离去。

少年更是得意,拿着树叶吹了一路的小曲。

宁九郎,后世人称九爷。

十六岁下山,随便这么一逛,就遇见了天下。

他一生最喜吃醋,最喜吃醋…

当然了,这是后话。

天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爽的新衣,她一睁眼就是满眼的红,还有喜字,穿鞋下地,隔着窗口一看,可是吓了一跳。

外面山景优美,却在山顶,万丈悬崖尽收眼底。

想起那少年说的那些话,她托腮,父皇总说江湖险恶,就是这么险恶的吗?

还挺有意思的呢!

正是张望,房门吱呀响了起来,少年嘴里叼着朵不知名的野花倚在门口:“你醒了?”

天下回头,上上下下又仔细看着他。

他伸手拿下花儿,打在掌心:“我给你灌了三大碗汤药,等同于救了你的性命,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等我两位哥哥回来就成亲,你觉得怎么样?”

他当然不是来问她好不好的,不过她还是笑了:“你真的要和我成亲?”

少年:“当然!”

天下不动,看着窗外,外面都是晴云。

作者有话要说:顾子衿那章延后

第72章 天下传

第七十二章

就算是任性一天,也是有趣的。

即使她明日就回踏上旅途,亦或回到皇宫,这么一天也是有趣的。

只当割舍了从前,做个了断。

天下甚至觉得自己是悠闲的,惬意的。

少年见她竟然答应了婚事,也是错愕。

她趁机要他带着在山上转一圈,少年与她并肩而行,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的名字,天下人都知道,整个南朝也只有她叫天下又如何说得,想了想,南朝有十三省,就说她姓顾,名唤十三。

少年的名字也这般有九,还只道是巧合,对她介绍了一下他和这座山的渊源。

宁九郎,竟然是南朝旧臣宁家遗孤,他说得简简单单而又轻描淡写,早前在她父皇最后的一役当中,他父亲死守京城战死,母亲是西方飘零过来的孤女,一个妾室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出生就带着他远走他乡,后来又因为他眸色不同于常人而受人歧视,直到到这大燕山山下,遇见山匪给娘俩劫了山上去。

母亲前些年病去了,继父把他养大,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而这座大山,连绵起伏,山东叫做大燕山,山西叫做小燕山,他带着她转了一大圈,她熟悉了下山的路,只当游山玩水。

问了这宁九郎,她的东西都给收了起来。

若说天下还有些玩心,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也收敛了不少,她只说要送他样东西做为信物,这就讨回了自己包袱。

当着他的面摊开,里面有她的银票她的匕首还有些玻璃珠子和些小东西,她记得他看过她的匕首,拿了递到他的面前。

少年接过手里,却还盯着她的领口。

天下低头,她自小早产,双亲宠溺非常,身上一直带着贴身小牌,上有南帝南后加持天下二人,是个超级小号的保命玉牌,从不离身。

他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了,很喜欢:“我也有个这样的玉牌,不如交换一下。”

说着扯出自己脖子上面的红绳,放在她的手心。

天下仔细一看,上面奇奇怪怪的符号,看着也是个小巧的弯刀形状,倒也讨巧。

为安他心,拿出自己的换好了戴在身上,趁他不备卷了几个雷珠在袖子当中。

说是成亲,可真像是真的,连她的生辰八字也不问,直接装扮了他的屋子,活土匪一样的气派,给她拿了红色的喜服,还有红色的盖头。

外面喧闹不已,天□穿喜衣,手里拿着盖头哭笑不得。

她取下头上发簪,用水拌合着麻药,片刻之后在水碗上面盖上自己的手帕,怀里揣着自己的雷珠子,外面吵闹得很,天下听见有宁九郎欣喜的声音,似乎在喊着大哥二哥。

她在窗口处站了一会儿,原本热热闹闹的山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似乎在训斥着谁,然后她觉察到来人的脚步声,飞快回到了床边,拿了红盖头给自己盖上。

紧接着,宁九郎的声音先一步冲入了耳间。

他拦在她的身前:“大哥这是非要撵我走吗?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回宁家!我现在劫了人上山也想快点成亲生子,千秋万代都要留在这大燕山上!”

男人的声音较为疲惫:“胡闹!”

另一个沉沉说道:“九郎莫说气话,我和大哥才从京城回来,宁家虽然没落,但也是大户人家,好过咱们占山为匪,尤其你这么随便抢一个姑娘上山,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像什么话!”

天下低头,大体也猜出了点。

不过听他大哥二哥的话,多半是怕耽误这少年,尤其来历不明的女人,更怕配不上他,她无声地笑,听见少年辩解道:“我有什么好出身,可攀不上宁家,这位姐姐长得好看还喜欢我的眼睛,怎么就不行了?”

当真是孩子气,天下静默地坐着,听见那人又问道:“那我问你,就说成亲,可知道人姑娘家家住哪里?年方几何?生辰八字?”

少年被问住,一甩袖子让了开来:“我不知道!算了算了,反正我知道也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我…”

正值有人到了她的跟前,天下抬头,听见那人说道:“对不住了姑娘,我们会尽快送你下山,东西会原封不动还给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对老夫说。”

是他大哥的声音,竟然以老夫自称了,天下诧异。

如果能就这么把她送下山去就好了,可她也不知怎么的了,或许是那少年耍性子扑倒在床上那样让她想到自己的弟弟,或许是在盖头下面看见他又气又恼胡乱蹬着的腿太过于可爱,又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她心软了:“亲也成过了,我就是九郎的人,好歹过完今日,明天再说。”

正常姑娘被架进土匪窝能这么淡定吗?

不是太过于睿智,就是太过于…

两个哥哥自然也没把她当回事,任由他闹去,直接走掉了。

或许在他们心中她就是好歹不知的个人了,天下扯下盖头,发现少年正是看着她出神,一见她目光,顿时凶了起来:“你看我干什么?该不是真的看上小爷了罢!”

她笑:“看上你怎样?看不上又怎样?”

少年坐起身来:“进了小爷的山头,吃了小爷的药,你就是小爷的人,管他成不成亲,今晚就睡了你…”

话未说完见她皱眉,又是沉下脸来:“怎么?你不愿意?”

他这个腔调完全就是前两年她的模样,天下站起来转身对着他:“小小年纪,还想要睡了我,你知道怎么睡?”

少年还未答言,她却已经俯身过来,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宁九郎瞪眼:“你!”

她食指划过他的双眼,脸上尽是笑意:“你这双眼真是好看,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人当真是勾魂啊!”

他恼,伸手拂去她的手,天下欺近:“或许以后我还会遇见更喜欢的,但是你想不想做第一个?”

她竟然靠近,真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角色简直已经调换,看起来痞痞的少年完全已经呆住,他的耳根子甚至都红了:“什、什么第一个?”

天下目光灼灼:“第一个男人啊,反正我也十八了那些老家伙整天唠唠叨叨想叫我嫁人,不如就…就气死他们!”

翌日

清新的空气伴随着鸟叫从窗口处一点一点窜到鼻尖,少年睁开眼睛,看见天下正往身上背着包袱,他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

一方手帕掩住他的口鼻,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意识到是这帕子作怪,伸手扯下。

她转过身来,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这迷药劲头大着呢!”

天下走过来拍拍他的脸:“我会记住你的,不过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了,我得走了。”

少年勉强坐直身体,薄被滑落露出他裸着的双肩,他脸色沉沉:“你往哪里走?你真以为我不开口,大哥二哥会送你下山?”

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低头将轻吻落在他的额间,眼底尽是笑意:“我不用送,自己走。”

说完大步去了,少年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没抓住。

不过片刻,就听见外面两声巨响,整个屋子都似乎是晃了晃,他径自躺倒,屈辱和懊恼还带着些许不甘席卷了整个心口。

天下知道小白就在山下,她手里的雷珠子一出,立即炸开了山道。

这东西曾名噪一时,是顾子衿所创,因为威力太大,自休战以后不经问世,实在是世间难寻,整个山头上面的人都被这一炸炸了出来。

天下浑不在意,坦然下山。

前面巡山的来拦,她单手执剑,索性一路打到了山下去。

而后,刚好来接她的禁卫军也到了山下,她老子听闻她独自一人离开京城龙颜大怒,当然是迁怒于自己的儿子,命他北上寻姐,顺便巡游一圈,名义上是公事,其实是叫儿子陪着闺女游山玩水,让她开心一点。

小白也抢了回来,经过这一夜,天下也被折腾够呛,直接坐了马车,只说是水土不服不肯骑马,西凤殿下也由着她了,平常伺候在跟前的小丫鬟千金抱着她一顿好哭。

天下痛痛快快游了个大江南北,当然随后就将少年抛之脑后了。

不过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冥冥之中会有那样的牵绊,等她转了一大圈走了半年多再回来路过大燕山小燕山这一带的时候,会再遇见他。

彼时少年一身黑衣,颈上系着一方红巾,在窗口处托腮远望。

她呢…

仪仗队拥簇在前,与西凤并肩骑着马儿,李天下一身男装,头上还学着弟弟别着白玉小冠,她天生丽质,又少有英气,和弟弟在一起丝毫不差。不过她也未刻意遮掩,窈窕身形是一眼就能看出个女儿身,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男俊女俏,一对璧人一样。

那日曾见过她的山匪甲乙丙丁都已经冲到了窗口处,少年也似怔住,随即从窗口纵身一跃,这就跳到了她的马前。

那日天气很好,少年很恼,天下勒住了小白,看着他笑。

少年道:“这是我的马。”

太子在旁,弄不清状况。

天下欣然下马,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他的皇姐竟然真的将缰绳放到了少年手中。

“想找我啊,让小白带你来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少年V容和

少年:这是我的马,她也是我的人。

容和:…

第73章 天下传

第七十三章

她不只是把那些老匹夫气个半死,她还差点把她老娘气死!

眼看着她再过个年就十九了,谁知一提起婚事来,竟然说要长住公主府,天下说不要什么驸马,她要面首三千,她甚至还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裙下之臣了。

南帝闻言哈哈大笑,帝后解下墙上挂着的藤鞭这就直奔了她来。

她母后从来都是娇弱的,天下哪里敢快跑,只躲了南帝背后来回的扯着他转,喊了父皇救命,喊了西凤救命,这父子二人一个拦着挡着替她受苦的,一个扶着帝后怕她气着的,后来这姑娘也怕给老娘气个好歹,提着裙子就跑了。

公主府还在,前年翻新的院子,她住进去刚刚好。她原来黯然神伤的时候,常常带着小白来这,一人一马,倒也惬意。

小丫鬟千金带了两个小宫女收拾了两三天才拾掇利索,天下喜欢后院的小阁楼,楼上楼下都爬满了青藤,借着这半壁的月光,每每到了晚上,意境很美。

说是要打死她,可还是送来了原先照顾她的那伙人。

奶娘也跟了来,天下从小和她最亲,锡子下军队走了有三年,二人情同母女,什么话都和她说。

自从天下回京,她似乎忘了一个人,也似乎是真的忘记了,再未刻意问过,刻意追寻过。

她的婚事都被京城各大家惦记着,其实也包括崔家。

住进公主府的第一天,天下广发了邀请函,邀请他们一起赏月品酒,京城那些平日都混熟的公子哥大家闺秀邀请了十多个,她人缘向来都好,呼应者大有人在。

可不想没等月圆,先下了一场大雪。

入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天,高台上面白雪皑皑,台下她临时叫人支起了棚子,火红的灯笼挂满了整个院子,棚里升起了炭火,平日都知道她对容和的心思,还拿着她打趣,问她怎么不见探花郎的影子。

天下笑,其实她想过,请不请他,若是不请,太过于刻意了,所以她请了。

不过若是往常,她请他十次,能来三次四次就不错了,所以没见他的踪影也属正常。

她也不解释,只是命人倒酒。

正是说笑,却听人来报,说是容和公子到了。

天下回头,半年多未见,他仍旧一身雪衣,风姿翩翩。

公子踏雪而来,她怔住,手里的酒樽洒出了酒都不自知。

这帮起哄的赶紧让出了位置,千金赶紧拿着掸子给他掸雪,天下未动,容和犹豫了下还是坐了她的身边。

他双手都拢在手袖里面,脸色在炭火的映衬下能看见他脸上疑惑的表情。

很久没有这么近的靠近他了,天下抿了口酒,别过了目光:“好久不见了啊。”

崔容和看着她,只是问道:“小白呢?”

她笑:“我送人了。”

他说:顾十三,这是我的马。

然后她就把小白给了那个少年。

但是她也没想到,宁九郎会这么快就驯服小白,并且真的骑马来到了京城。

容和在街上遇见,认出了小白。

这么大雪的天气,他还在街上徘徊。

天下顿时起身,慌得扫倒了酒壶,从容和旁边跳了出去。

鹅毛大雪是越下越大,她站在公主府的门口,吹起了口哨,一声急过一声。

不多一会儿,小白果然驮着宁九郎疾奔而来,看热闹的人都追了出来,天下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看着少年由远至近,那颗揪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身后那些个人无不起哄,问她这是谁啊!

少年披着大黑斗篷,脖子上面围着厚厚的长巾,只露出一双异色的双眸,看着她们。

天下一手抓过缰绳,犹自心惊:“你一个人来的?”

少年微扬着脸,却透过她的肩头,目光落在容和的身上:“他是谁?他为什么说小白是他的马,说你是什么公主?”

容和就坐在棚中未动,天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么冷的天气他不知赶了多少路,就是对他伸出了手:“太冷了,你先下马。”

少年已然看见了公主府那三个大字,却是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