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侑士,是我拖累了你。”在他决定找岳人好好谈谈之前,红发少年微红着眼先向他道歉。

忍足笑笑,果然是为了输球这件事,单纯的孩子。“我们是搭档。”

岳人抬头,又黑又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猛地心跳加快。“侑士,你找别人搭档吧,或者干脆单打好了。”白皙的脸渐渐涨红,岳人垂下了头。“我不想做侑士的绊脚石。”

忍足的手抚上闪着红宝石色泽的头发,柔软的触感从手心荡漾开去,直至心底。“向日岳人,除了你我不会和别人搭档双打。”

他的手变成环抱的姿势,将娇小的少年拥入怀抱。“岳人,莫非你想抛弃我?”声音低沉性感,带着受伤的情绪。

岳人被忍足的举动弄得尴尬不已,害羞地一把推开他,期期艾艾说着“两个男人,难看死了”边抬起了头,发现忍足脸上盈盈的笑意,明白自己又被戏弄。

“侑士你是大笨蛋!”

很多日子过去之后,天才承认自己的确是笨蛋,笨到自以为将一切都看透。

无法放弃正选的理由,是因为他想靠近红发的少年。

其实,早已经入了局。

青学和王者立海大比赛之前进行了合宿特训,冰帝的正选们也来到部长大人的豪华别墅进行特别训练。

对手冢,迹部有着非同一般的执著。忍足淡淡微笑,再次确定这一认知。一边享受着早餐后的甜品,以及华丽的景吾少爷趾高气昂的言论。

特训比平日的训练更严格,迹部和忍足针对每位正选的弱点和特点制定了一套周密的训练计划。大幅度高强度的练习,绕是这群少年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岁数,也在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各个累得够呛。

夜,微微有几分凉意。忍足穿着浴袍走到客房的阳台,用干毛巾擦着墨蓝色的头发。

三楼的露台上站着一个人,同样白色的浴袍,敞开着领口,春色无边。

“迹部,不请我喝一杯?”忍足望着楼上的少年,眸光幽暗。对自己说出的话暗自心惊,分明就像是挑逗,可是已收不回来。但以那人的性格,必定会嘲笑一句自不量力,然后就能打着哈哈蒙混过关。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暧昧的调侃。

迹部景吾摇晃威士忌酒杯,冰块撞击着杯身,丁零当啷的响。月光下的忍足,戴眼镜的模样让他的眼神瞬间迷离,挑起眉低低笑着:“难道,还要等本大爷亲自下来,嗯?”

迹部式的目空一切,迹部式的魅惑,迹部式的难以抗拒。

忍足侑士离开了阳台,悄无声息地走到楼上,穿过华丽奢靡的卧室,走上洒满清冷月光的露台。

清冷的,仿佛是遥远他方那人的气息。

“皇家礼炮21年。”品了一口,忍足侑士准确说出年份,换来部长大人赞许的目光。

“不错嘛,侑士。”迹部的品位,众所周知的尊贵。他牵动嘴角无声笑开,拿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单手撑住大理石雕栏,身体的动作让浴袍敞开的幅度更大,性感锁骨一览无遗,半遮半掩的赤裸胸膛让忍足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他不否认自己对美人的抵抗力向来不强。在富有经验的情场猎手看来,此刻的迹部景吾简直就是极品美色,而且正处于空虚状态。

可惜他这个猎人,因着和某人相似的长相,也成了自家部长眼中的美味猎物。

说不清谁先开了头,反应过来时两人的唇舌已缠绵在一处,威士忌的浓烈狠狠撞击了灵魂深处的欲念,情欲泛滥,不可收拾。

忍足侑士忽然微笑,眼神淡漠带有讥诮,悠闲地开口:“迹部,有一种说法不知你听过没有。”

迹部景吾的神情如冰上独舞,华丽绝美却冷彻心扉,泪痣妖娆得触目惊心。“什么?”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相爱的灵魂在嘴唇相遇,心里会感觉温暖。”欺身向前,他的手探入对方的浴袍下,刻意缓慢地游走到心脏位置。“我的心很冷,你呢?”

只有欲望,只因寂寞,独独缺少爱。

迹部抬起手勾起忍足的下巴,这张脸像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却永远不是他。“为什么,本大爷爱的人不是你,嗯?”

霸道嚣张,自己的错都能怪到别人身上。忍足不以为然露齿一笑,显露残酷的狼性:“因为,我不是手冢国光。”

名字是导火索,天雷勾动地火,彻底引燃迹部景吾征服者的欲望。再度封住那两片湿润的嘴唇,他扯开了忍足的浴袍。“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粉红色舌尖,魅惑刷过唇瓣。

红宝石的颜色,从眼角一闪而过,忍足想自己一定是眼花。

微凉如水的夜,修长的少年在Kingsize华丽大床上沉沦欲海。身体熟悉了拥抱女人,和男人的第一次则疼痛到灵魂麻木。

虽然,有不一样的高潮。

淫糜的情欲气味充满着房间。他叫他“Tezuka”,那颗泪痣仿佛真的成了一滴眼泪,为远方他不敢拥入怀中的清冷男孩。

“你很冷酷哦,景吾。”低沉的声线,有不输给华丽的另一种性感。墨蓝色半长的发丝凌乱散在枕上,趁身上的少年喘息,忍足压倒性反攻。

“本大爷小看了你的体力,嗯?”被压在身下,华丽的景吾少爷仍不放弃挑衅。

轻轻噬咬他的锁骨,满意地看到这个嚣张的家伙被触碰到敏感点时身体不自然的颤抖。眼神邪魅,将人逼到极限的露骨引诱。“我习惯掌握主动。”低下头,攻城略地。

他放肆的低声笑,挑着嘴角问:“忍足侑士,你把本大爷当成谁了?”

眼前掠过一抹红艳,清晰的颜色让他肌肉紧绷。迹部显然感觉到他的反应,表情一沉。“忍足侑士,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人,在这张床上你只能想着本大爷。”

能把人活活气死的蛮不讲理,凭什么你就可以把我当作冰山的替身?忍足有骂回去的冲动,不过等待抒解的欲望让他选择忽视迹部的跋扈,再说他绝不承认自己心里会有那么一个能让他失常的人存在。

“没有的事。”封住迹部景吾弧线优美的嘴唇,顺便将他因疼痛而起的抱怨一并封缄。

凌晨一点,德国时间下午四点。迹部翻个身离开忍足身侧,摸索到床头柜上的卫星电话,接通在慕尼黑治疗肩膀的手冢国光。

忍足了无睡意,也不去想会不会后悔和男人做爱。放纵激情后他和迹部轻描淡写将之归为意外,并极有兴致的互相开玩笑绝对不能做“受”。

他们两个肯定是疯了才会想到上床。

安静地听迹部和手冢的通话,他小心翼翼问起对方肩膀的复原状况,这个内心善良又温柔的小孩对当日的持久战术后悔至今,虽然以大少爷的面子死活都要否认到底。

“练习赛我会安排。越前那小子能不能继承你的意志,就由本大爷来确认吧。”狂妄地撂下战帖,“快点把伤治好回来,让本大爷彻彻底底打败你。”

忍足仰望天花板上洛可可风格的雕饰,浅淡的笑痕爬上俊秀面庞。

等迹部挂断电话,忍足半坐起身,攀上他的肩膀。“景吾,患得患失的心情不适合冰帝的帝王。”他的手指从泪痣上划过,指甲前端被长长的睫毛扫过,然后他下床穿上浴袍。

“为什么,我不爱你?”在他背后,灰紫头发的少年敛去自负骄傲,用手掩住脸声音破碎。

“因为,我不爱你。”

十五岁,忍足侑士拥抱了一个男生,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他不会爱任何人。

和青学的练习赛结束了,岳人枕着忍足的肩膀沉沉睡去。红色柔软的头发亲昵地落在他肩头,身体突然不受控制轻轻一颤。

有种想将对方压倒的冲动。

忍足稍稍侧过身,俯视向日岳人白皙的小脸。眉目清秀,干净澄澈的气息。

纯洁的,如水晶般剔透的少年。

转头看沿途风光,却从玻璃倒影中看到前座之人饶有兴味的神色。他的举止在纤尘不染的车窗玻璃前无所遁形。

懒洋洋瞥了一眼,眼神蕴含小小的警告。其他正选对这场练习赛的目的不甚明了,唯有他知道内情。为了追求远在德国的某人,自家部长可是毫不在意把大家都送去做了炮灰。

迹部景吾转开了视线,直接回头对上忍足侑士的眼睛。

傲慢的,懒散的,却同样锋芒毕露。

向日岳人睁开了眼睛,许是刚醒,黑亮的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看看回头盯着自己的部长,往搭档怀里钻了钻,小声咕哝:“输给桃成我也不高兴,迹部你别吓我。”

哼,单细胞的小孩!景吾少爷抬起下巴,一个简单的转头动作依然不可一世。

“桃成的力量,应付起来很累吧。”忍足体贴地安慰岳人。

“嗯。”他低低应道,低垂的头发遮挡了身侧的视线,忍足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忽略了一件事,昨晚看到的红色——所在方位是二楼岳人房间的阳台。

他还忘了一件事,单纯的孩子总有一天必须长大,学会接受残酷。

大巴士将少年们送回别墅,晚饭前各人先回了自己房间洗澡换装。等忍足走出浴室,意外的看到红发少年坐在沙发上等他。

“岳人,有事吗?”他戴上眼镜问。墨蓝的发丝向下滴着水,一颗水珠从他的胸膛滑落,消失于腰间围着的浴巾。

岳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尴尬地背过身去。

“抱歉,我先穿上衣服。”他,是不是在害羞?忍足不自觉地微笑,用毛巾随意擦擦头发,解开浴巾套上衣裤。

“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靠近他,两人身上都有玫瑰沐浴露的香味。那位喜欢红玫瑰的奢靡少爷,把家里所有的沐浴露都换成了自己钟爱的味道。

向日岳人不自在的移开身子,视线却停驻于他没有扣上的衬衣。很浅很浅的米白,像自己心头淡淡的不舍。他的眼神忧郁起来,忍足侑士似乎回到了布拉格黄昏的广场,跳舞的少年飞扬的红发,逐渐远离。

“侑士,我们结束吧,不再做搭档。”岳人飞快说完,同时站起身。

自己被抛弃了么?心头有苦涩,刺痛,还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只是表情仍云淡风轻,从容洒脱。

“好。”忍足简短地回答。他没问理由,也没想过试图挽留,似乎正在看的一场电影落幕,屏幕上出现了“Fin”。

等到答复的红发男孩向房门走去,走到中途停下,低声问道:“侑士,你会不会和别人搭档双打?”

他站在落地窗前,风从阳台进入室内,吹动少年白色的衬衣。一瞬间,他想伸出手把他拥入怀中。

执著,是忍足侑士从小就不屑一顾的情感。他冷漠地看透别人的内心,拒绝介入。

“不会。”他重申,“我的搭档,只有向日岳人。”

“我也是。”红发男孩转身,望着三年来熟悉到闭上眼都能想象出的俊容,刹那失神。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空虚的苍白。“侑士,你说过对于你,‘失去’只有两种方式。”乌黑明亮的瞳仁,倔强不肯掉落的眼泪,细白牙齿紧紧咬住的嘴唇,忍足不自禁握住了拳,他联想到昨晚瞥见的红发。

“放手或者被舍弃。你不喜欢后者。”岳人接着说,笑了笑,天真可爱的笑脸但双眸隐忍着哀伤,“我也是。”

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的双打组合就此解散,谁都问不出原因。

第二天,迹部景吾飞往德国。

忍足偶尔会想起那个沉沦的黑夜,被他和迹部当作一场游戏的夜晚。他问自己:假若时光倒流,是否会在发现向日岳人的那一刻中止荒唐?

他无法回答。

世上有太多无解的事情,并非不能解答,而是当事人放弃了追寻答案。

忍足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探戈舞曲。他喜欢探戈,挑逗煽情,无限接近却即刻分离,暧昧的若即若离。

Por Una Cabeza,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只差一步。

忍足侑士向来如此,距离真正相爱永远一步之遥。

他记得自己告诉过红发男孩,喜欢《Cinema Paradiso》的结局。他在寂寞的午夜一遍遍看黑白胶片拍摄的接吻镜头。那个死去的电影放映员把过去岁月中所有剪切掉的亲吻连缀成一部短片,当年笑容纯净的孩童迈入沧桑的中年,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追忆逝水年华。

以及逝去的,少年时代的爱情。

胶片上的吻或缠绵、或温柔、或热烈、或凶狠……无一例外是他们都相爱。

相爱的灵魂在嘴唇相遇,心里会感觉温暖。电视机的荧光刺激着忍足的眼睛,他摘下眼镜合上魅惑女人的双眼。看了不止一次的画面在眼前闪回,主角是有着耀眼红头发的可爱少年。清秀的脸,猫一样的大眼睛,轻盈灵动的身体。

他们都已是三年级,即将面临升学考,也面临离别。

部活时间忍足远远望着岳人高高跃起的身影,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他们一同去看青学和立海大的决赛,他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边,恍如无数个昨日重现,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然消失。唯一的遗憾是无法知道亲吻他会有什么感觉,这个差点令他陷落的红发男孩。

爱情在尚未挑明之前嘎然止步,如那曲意犹未尽的探戈。他没有爱上他,只差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渐行渐远,忍足被选中参加青少年选拔赛,和其他几所国中网球部员一同合宿。

青学的菊丸英二是个好动分子,酒红色的头发和快速的反应能力常常让忍足怔愣,这些都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岳人。

他不在身边,他感到孤单。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相似的颜色,看到的刹那,冷淡的眼眸浮现暖意。

微笑,便如同春风过境,吹醒枝头沉睡的花瓣。

“别告诉本大爷,你看上了青学那只猫,啊嗯?”在欢迎手冢的晚会后,华丽的冰帝部长大驾光临忍足房间,直截了当警告。

“看上了又怎么样?”忍足侑士学着部长大人的语气,淡淡挑衅。

迹部景吾从床上站起身,优雅无比走到他面前,纤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忍足侑士,青学的人,本大爷不准你出手。”

忍足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躲开对方的侵袭。“因为手冢国光?”他反问,接着揶揄道:“德国也去了,歌也唱了,我该说恭喜了吧?”

高傲的冰帝帝王双手环胸,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洞察一切的明眸带着深浓的嘲讽。“本大爷是想告诉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哦,还有,睹物思人这种事情非常没品,嗯?”

他看着菊丸,看到的是向日岳人。只是,他不肯承认。

日美对抗赛上,榊教练安排忍足侑士和菊丸英二双打。

忍足愣了愣,本能的想拒绝。可是好动的红发小猫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他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两种情况下例外:一是和人上床,一是向日岳人。在菊丸抱住他的那一刻,忍足如梦初醒。

他厌弃的执著,早已用三年的分分秒秒渗透入灵魂,变成一种他再也负荷不了的渴求。

深沉的,即使最终失去也想要得到的渴望。

菊丸英二让忍足想起了岳人。想象着身边是他,面对全场支持那对漂亮兄弟的欢呼一定会不高兴的冷哼,眼中燃烧斗志。

他握紧了球拍,挑起了求胜心。

在看台的某一角,红头发的男孩狠狠盯着场上墨蓝长发的男人,以及他身旁脸上永远贴着ok绷的少年。那双眼睛中流露的情绪分明是嫉妒。

侑士,你是个大骗子!

载着日本选拔队成员的大巴士准备发动前,忍足发现了场馆车道外站立的向日岳人。他毫不犹豫下车,向少年走了过去。

“岳人。”难得的,心情居然会忐忑不安。“你也来看比赛啊。”天才基本上说了句废话。

向日岳人抬起头,身高上的差距让他不得不仰视对方,这点认知以往还不觉得如何,此刻令他格外恼火。“忍足侑士,你骗我!”

这项指控让他错愕,睁大狭长的眼盯着面前的红发少年。看到他恼怒的眼神,忽然想明白了岳人为何生气。

“是教练的安排。”忍足慌忙解释和英二的搭档并非出于本意。

“说什么,你的搭档只有我,根本就是骗人。”岳人不理会他的解释,恨恨地转头,飞扬的红发在空中划了一道亮丽的弧线。

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忍足握住他纤瘦的肩。“岳人,你是在吃醋吗?”

“开什么玩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向日岳人反射性回头怒吼,最后一个音节尚未消失,他的嘴唇已落入两片柔软的薄唇中。

黑色瞳仁映出一张放大的俊颜,含笑的眼眸,俊挺的眉,岳人慌乱无措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接吻?十五岁的少年心神恍惚,不设防的唇舌顷刻间沦陷在对方高超的吻技下。

相爱的灵魂在嘴唇相遇,心里会感觉温暖。忍足侑士的心涌起一股暖流,随着血液流转全身。

察觉到向日岳人紧张地忘了呼吸,再吻下去,估计这个单纯的小孩马上会缺氧,他依依不舍放开了红润的诱惑。

舍不得放得太彻底,舌尖轻轻舔着他的唇瓣。香甜的滋味,像水果味的软糖。

岳人从迷朦中渐渐清醒,猛然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一个跳跃加后空翻,远远逃离关西狼的怀抱,恼羞成怒大叫一声:“笨蛋!车上有这么多人看着!”脸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忍足满不在乎回头,看着那辆仍停在车道上的大巴士。车上的人全体靠窗而坐,几乎人人目不转睛盯着这道风景看,除了冰山样无动于衷的手冢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