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无力的苏小茉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想不出他什么意思。

太阳越来越高,热辣辣照在人身上,苏小茉浑身滚烫,简直要着火了似的,烫得年奉梓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

苏小茉昏过去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一轮火红的太阳,要把人蒸熟了一般。

昏了醒,醒了昏,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有人给自己喝水,喂药,擦身,还叫自己的名字。

“茉莉,茉莉啊!”

苏小茉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纪莲芳担忧的脸。怎么回事?幻觉吗?她还发着高烧,头痛欲裂,嗓子疼得冒烟,脸和脖子滚烫,手脚却冰凉得要命。

“茉莉,你怎么那么瘦了哇!”纪莲芳哭着抚摸她的脸庞,把她抱在怀里。

“莲芳姐…”她沙哑地叫,抱着莲芳哭得天昏地暗,似乎把所有的愁闷连着心肺都要哭出来了。

哭了很久很久。

没有说几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哭。眼泪发大水一样哗啦啦地流。

那天纪清风正好出镇子外边,给一个孤苦的阿婆送东西。见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子,体力不支,东歪西倒地要进镇子。纪清风想要帮他一把,却被他狠狠地拿话赶走。

纪莲芳说,“幸亏清风离去前多看了两眼,发现他背的女子很眼熟。要不,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

不用想也知道年奉梓会说什么话,赶走要帮助他的纪清风。

蓝塘位于燕平北面约十公里处,山脉连绵,丘陵起伏,是名副其实的小镇,只得二十来户人家。山脚处一个规模庞大的军营,每年都有新兵来这里服兵役。

也是因为有了军营,才有人来做生意,以至于渐渐定居下来,形成蓝塘镇。这里位于官道要塞,东北的汉子常常带着一大批货真价实的熊皮豹胆人参,南下来换必需品、赚些钱。

南来北往的人们总喜欢在纪夫妇的小茶馆里打尖,喝上一碗茶,侃个东南西北。因此生意相当不错。

苏小茉在这里住着很安心。可莲芳老说她太瘦弱了。

这几日年奉梓没有闲着,到处找他的药草,逢人就问。因为镇子很小,没有大夫,镇上百姓见有懂医术的人来了,不管大病小病,新病积病,都一齐赶着来看。

年奉梓老实不客气,看一个病要五十个文钱。幸得他虽傲慢不羁,医术非常精湛,大大小小的病都药到病除。一时间神医的美名传开来。

苏小茉烧了几日,仍不见褪去。纪夫妇再不想和年奉梓说话,也得硬着头皮去问。

年奉梓进来给苏小茉把了脉,“大概还要烧十七、八天。”

纪莲芳同苏小茉一样看不惯他的狂傲,但她可不会同苏小茉一样忍。听到年奉梓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神医美名,区区发烧,也要熬十七八天?”

苏小茉抓住莲芳的手,让她别这样。

年奉梓站起身,背着手,鼻子朝天,不屑地说:“她吃了千年何首乌,不发烧难道感冒?”

苏小茉扶住头痛的额,“年先生给我吃的那个…是千年何首乌?”

“她内积伤寒深重,元气不足,前段时间用补药压了下来,但病根未除。这种情况,温而补气的何首乌最好。上千年的精华营养一时间吸收不了,首乌又是温补的药性,当然要发热了。再过十七、八天,药性完全渗入肌体,热度就会褪的。我身上只有一块千年修成人形的何首乌,有什么办法?难道因了这个,你们还要责怪我不给五十年的首乌?”年奉梓理所当然地问。

年奉梓的思维跟常人不一样,人家哪里是因为这个责怪他?

苏小茉不安地咬住嘴唇,去翻自己的包裹,“一定…很贵的。我身上有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以后慢慢还…”他看一个病要收五十文,那么珍贵的何首乌,岂不要登天了?苏小茉焦急得冒出一身汗。

“得得得,谁要你的钱。”年奉梓不耐烦地呵斥,“那块东西我早就研究透它的习性,对我来说它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我还准备拿去随便喂条野狗什么的,恰好让你碰上了。”

苏小茉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啪!”纪莲芳一个耳光印在年奉梓脸上,目光冷如冰峰。听得她淡淡地说,“你这个人,礼数一点不懂,满口胡话,空有一身医术。”

年奉梓摸摸自己的脸,奇怪地看着莲芳,语气中满满赞赏,“这位夫人,你刚才这句话,是鄙人三十年来听到过的最真的话了。”

纪莲芳理都不想理他。既然苏小茉是吃了千年何首乌而发烧,也不必担心了,还要这个讨厌的人在这里干什么。她按住苏小茉的手,“茉莉,别找了。”

年奉梓也很干脆,“没有我的事,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塘月下

住在蓝塘,每天对着青山绿水,看着人来人往,生活简单倒也惬意。只是苏小茉患上了厌食症,每天吃很少的东西,窝在角落懒怠动。

这天打烊后,莲芳特意蒸了芬芳扑鼻的桂花糕,让纪清风端给她。

她坐在槐花树下,正懒洋洋地翻一本书,微风撩乱发丝,有几绺滑过鼻尖。纪清风把碗放在她手边,看着她说:“茉莉,你要多吃点,芳儿和我,很担心你的。”

苏小茉放下书本,“纪大哥,我已经吃很多了…你和莲芳姐总说我吃得少。”

纪清风叹道:“吃得比隔壁大娘养的小猫还要少,每天不是发呆出神就是拼命做女红。”

她只能不停地说:“我很好,别担心。”

纪清风垂着头,一直看她的指尖,苍白透明的粉白,有冬天风雪凄清的味道。

他忽然说:“你这是心病。”

苏小茉无言以对,努力维持着微笑。她毫无预兆地跑到他们这里,带着一身病,狼狈得毫无姿态可言。又没有给他们半个理由。真是…像极了弃妇怨妇。

纪清风和莲芳那么聪明剔透的两个人,怎么会猜不到她受了什么伤。但他们一个字都没有问。她来了,就像远归的女儿一样,想住就住下,随心所欲。住多久都没人管。

这里是她最后能躲起来的归宿罢。

呆了半晌,纪清风又说:“不知江南那边洪灾的百姓,现在好点了没有。现在咱有吃的,能不浪费,就尽量别浪费。”

苏小茉惶恐起来。她费力地想了半天,“纪大哥,我来之前,听说那边已经停雨了,灾情渐渐会好的。”说完,她端起碗,把桂花糕塞进嘴里,一点都不剩。

晚上,山间静谧,凉风习习,很容易就入睡了。

是谁,那一双微弯着的带着暖意的眼睛,深情的凝眸。是谁,温柔的话语,在耳边战栗着吐出。相贴肌肤,男子有力的臂膀,淋漓的汗水…

“宇深,玉深!”苏小茉从梦中哭醒过来,胸口痛得要撕裂一般。茫然得抓不住任何东西,一片空虚。宇深,宇深,就这样念着他的名字,愈加清楚自己和他天和地的距离。黑夜将自己淹没,这样很好,因为看不见身周的景物,可以任意想象,想象他在身边,平淡的五官,明亮的眼眸总含着只给她的温暖…

“笃笃笃”,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纪清风在门外喊,“茉莉,你睡着了吗?”

苏小茉下床打开门。纪夫妇披着外衣,站在门外。虽然披衣趿鞋,纪清风一贯的尔雅,莲芳站在他身后,目光清冷如银子般的质地。

苏小茉低着头,“对不起,我刚才梦魇,吵到你们了?”

纪清风说:“不是。你莲芳姐睡不着,过来找你说话。”

他搬了两张躺椅到院子,并排放置。又到厨房烫了淡酒,拿给她们姊妹俩。最后叮嘱了一句,“茉莉,纪大哥身为男子,有些话不好说。你和芳儿两姐妹,尽管说到天亮,她不会说出去的。”

苏小茉点点头。他回房睡觉了,留她们两个。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山风有点冷。但毕竟是初夏,裹了两件长袖衣,盖一层薄被,怎么也不会着凉。

苏小茉仰卧,看着天上那轮恍恍惚惚的山月,静了好长时间。纪莲芳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苏小茉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会毫不掩饰做作,想闭眼就闭眼,想甩脸就甩脸,多丑多失礼的样子被看到都不担心。不用装得那么辛苦。

这就是亲人啊。

而年奉梓,天真直率,就是把每个人都当亲人一样甩脸,以为个个人都不会计较。所以他给人印象很傲慢不懂事。

想到这里,苏小茉笑起来。

纪莲芳闭着眼睛问:“笑什么。”

“没。忽然想到些好笑的东西罢了。”苏小茉笑完,又说,“莲芳姐,我想,我知道你那时以为纪大哥死了,是什么心情了。”

纪莲芳睁开眼睛,冷冷地说:“是么?”

“我大约还没有你那么绝望。但这里很痛…”她比划了一下心脏的位置。

纪莲芳淡淡地说,“痛,是一样的。生离和死别,哪个有情人能参透呢?”

苏小茉长长地吁一口气,“莲芳姐,你说,怎么能那么喜欢一个人呢。喜欢到又高兴又痛苦,喜欢到时时刻刻念着他。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为他做任何事。”

“如果你喜欢平凡一点的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现在清风不再有尊贵的身份,过着贫困的日子,但我很心安,很满足。”

不知不觉,苏小茉喝了不少酒。感觉脸颊热热的,整个人蜷在小被子下面,就像一只小猫,浅浅打着酒嗝。月牙很明亮,风很清凉。如果,如果有那么一个人,陪着自己就好了。

苏小茉抬起眼睛看莲芳,“我想问一个问题。纪大哥是个有能力做事的人。为了姐姐你,甘愿放下国恨家仇,忍辱偷生,甚至隐在小山镇里。莲芳姐,你心里…难过吗,痛惜吗?”

纪莲芳脸色很难看,“你喝醉了。”

“我早就醉了。”苏小茉轻轻地打个呵欠,闭上眼睛。过了很久,不知道她睡着没有。

纪莲芳探过身,给她掖被子,同时回答了她无礼的问题:“我是很难过,很痛惜。但关键是在男人啊,他没有怨言,我就跟着他好了。你呢?你成全了他,你就不难过了吗?”

苏小茉动了动身子,不知道听见了否。

莲芳又轻轻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茶馆院子的篱笆门被推开,进山找药草三天了的年奉梓背着一个背篓走进来。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显然心情很好。看见院子里面竟睡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由惊奇。

“这里没有房间睡了吗?”他大声说。

苏小茉和纪莲芳被他吵醒,揉着惺忪睡眼。纪清风赶出来,正好看见年奉梓一眨不眨盯着两个衣衫凌乱的女人瞧。

“咳…”纪清风咳了一下,“年先生,这边不大方便,请随在下到前厅去。”

年奉梓不笨,白了他一眼说:“你想什么呀?我一个研究医术的,人体见得多了。我看她们脸色,在估摸她们内里呢。苏姑娘有何首乌打底,往后小病全无,大病轻易没有。倒是你夫人,一直在吃安宫温胎的药吧?她这身体要怀孕,相当困难。”

“出去!”莲芳恼火地喝。

纪清风听出他话里有话,忙安抚了莲芳,对年奉梓说:“年先生火眼金睛,是否有更好的方子?我夫妇的确是求子多时了。”

“嘿!”年奉梓拿出一副讨打样,昂着下颌,“夫人以前做过那个行当吧?!我一看就知道,喝太多芜子汤,宫寒不孕,身体亏了。”相当笃定的语气。

莲芳涨红了脸。苏小茉不敢出声。有什么是年奉梓看不出来的?真是好厉害。

“我有一个方子,夫人坚持喝四五年,或许能调过来,有一线机会怀孕。但有几味药,蓝塘这种小地方没有得卖,燕平的大药房才有。如果长期吃,住在这里可不行。”

澜沧公主

搬到燕平去住,一个是银子问题,二是纪清风心理问题。隐于简陋的山镇,还能以绿水青山遮目,恬然忘怀,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如果身处京城,眼见着月华皇朝繁华盛景,哪能不想起自己凋敝凄清的故国。每当想起,他就让自己再淡泊一些。他无心仇恨,令寝食难安的是愧疚,愧疚自己无能复国,庸碌一世。

矛盾了几天,纪清风终于对莲芳说:“芳儿,我们搬到燕平近郊吧。”

他轻轻地抚摸莲芳的鬓角。莲芳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不说话。她一直想给纪家传续香火,这样纪清风的愧疚能减轻点。她可看得出来,纪清风每天清清淡淡地过,但心里远不如表面安详。

一个孩子,两个人的共同心愿。

搬家的事情很繁琐。年奉梓提供了处所,说是他一个病人急于出手燕平西城门外的房产,二百两银子就行。把蓝塘的小茶亭爿了,收拾手尾,雇车等等。略去不提。

等到安顿好,盛夏已经过去了。纪清风悄悄去了王府把纤尘接出来。大家都看得出来,纤尘被养得很好,脸色红润,眸子灵动。想必是有人吩咐过好好待她。纤尘见以后都能和莲芳和苏小茉生活在一起,高兴得流下泪水。

西城外这一片是富贵区,街巷幽深安静,时常有大户人家雇的打手巡逻,治安很好。他们住的院子在一条小巷尾,对面是一些私塾,环境好到不行。当他们把家当搬来的时候才知道被年奉梓诓了,这样的地带房子怎么可能二百两银子搞定。不过年奉梓早跑的无踪影,找不到人。

月底一天,“茶缘小居”正式开张。这次他们不再是卖粗茶,而是真正的茶艺馆。三个人都对茶艺都特别爱好,都有一手上乘的茶道功夫,开茶艺馆再好不过了。而且这一带都是有钱人,不会喝不起一杯好茶。

茶艺馆刚开始的经营是艰难的。那些富人出入门都是车马伴行,一个小小的茶艺馆哪里能入他们的眼。平常只有一些私塾先生来品茶,是以日子很清闲,赚的银子勉强能够糊口度日而已。

苏小茉忙一些很琐屑的东西,没有空胡思乱想。有时候一边弯腰把茶叶铺在廊下晒太阳,一边对莲芳喜滋滋说:“莲芳姐,日后你生个胖胖的外甥,粉粉的脸,软绵绵的手,多好玩啊!”

莲芳现在每天被纪清风和苏小茉监督喝药。她白了一眼,“好像明天就能生一样。再说,生个孩子是给你好玩的么?”

苏小茉弄好茶叶,满头大汗跑到她身边咕咚咕咚地喝茶,“你和纪大哥每晚也要加把力嘛。”她朝莲芳挤挤眼。

莲芳镇定地说:“每晚?谁受得了啊。要不你来顶替一下。如我无所出,也希望清风纳妾,找外人不如给了自己妹妹。”

苏小茉急忙摆手,“莲芳姐,你别乱说话。”

“我是这么打算的。”

苏小茉白了脸,“你可别让纪大哥听了去,他会伤心的。谁都看得出他一片心对你。”

莲芳转了转眼睛,漆黑的眸子盯着苏小茉,“他对你,也很关心。”

她不像是开玩笑。苏小茉心生不安,勉强一笑说:“那不同。况我心里早有人了,我这辈子,除了他,不会跟别人的。”

夜晚睡在床上,苏小茉翻来覆去。

莲芳到底在担心什么。纪清风对她无微不至,茶艺馆的生意虽然淡了点,但仍算衣食无忧。孩子的事情,年奉梓那个有点斤两的讨厌鬼也说好好调养几年,会怀上的。真不知道她的担忧从哪里来。

哪像自己和宇深,重重困难阻隔。如果,如果,宇深也愿意放弃…

苏小茉不敢想下去。

离燕平近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天都能获知皇帝的大小公众活动。东家大娘,西头老伯,哪个嘴巴都不会闲着,昨天发布了什么上谕,今天去了皇家寺庙祈福,明天会在东华门送某某大将军远征,就连坤宁宫的小丫环打破茶碗被打了十个板子,都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

苏小茉在一旁微笑着听,从不插嘴。

宇深,宇深,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多好。知道你平安喜乐,知道你一步步往成功靠近。虽然骄傲的心情不能向任何人说,但藏在心中慢慢体会,别有一番美丽。

等待,在柴米油盐的磨砺中,变得不那么难耐。

但是文康十一年的三月份,忽然有消息传来,周边小国家给文康皇帝进贡了一位公主。对面卖豆腐的寡妇那嘴巴叫一个利索,抖豆子一样把打听来的通通说一遍:“送亲队伍下月就进城了,兵爷们刚到西德门展开阵势,每日操练准备迎亲,多气派!听说啊,那个公主出生在梅花盛开的季节,国王赐名‘梅影’,长得那是美若天仙、国色天香!男人看了都要丢魂儿的!”

苏小茉不信,疯了一般拔腿就跑,花了整半个时辰从城西走到城南,看张贴的皇榜。金黄锦帛高高挂在城门口,清楚地写道:“…我天朝皇帝将迎娶澜沧国公主,永结秦晋之好,以示恩重,定国安邦…”

如被雷劈一般,苏小茉定定看着那张皇榜,一直到天黑。想不起来怎么走回茶缘小居,恍惚中看见纪清风和莲芳错愕的脸,她胡乱推搪说不舒服,连饭都没吃,早早回后院房间,扑到在床上。

那一晚,整个西城区都听到了苏小茉的哭声。

次月锣鼓冲天,炮仗齐鸣。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争相探出脑袋要一赌公主真容。

装饰着万朵梅花的八人大轿远远地,传来扑鼻的芬芳。轿子两边除了内廷的护卫队,还跟着整齐的侍女队伍,着异国衣裳,手持花篮,一路走,一路洒花瓣,粉的紫的,飘了满天,如梦幻一般。

花轿三面挂着纱帘,颤颤巍巍缀着沾露水的粉瓣,名副其实的花轿,清新妩媚又灵动飘逸。轿中娇人面纱半掩,掩不住倾城倾国的貌、冰雪雕砌的质。那水做的眸子轻轻一抬,秋波荡漾,半条街的男子顿时丢了魂。

百姓交口称赞,“啧啧,这品貌!这气势!哪里像小国家来的,依我看,跟咱天朝的皇后差不多的通身气派呐!唉…”尾音多出了点惋惜。唉,想这公主仙姿玉容,配了天朝皇帝,他那不甚出色的五官…要换了英俊潇洒的康平王爷,那可是绝配呢。

说起当朝皇帝,既没有康平王爷的仪表人才,也没有先皇的雄才大略,在政治上被伊图卡和皇太后牵制得死死的,甚是平庸!好在不是什么商纣暴秦之辈…人们叹息着,看完热闹,各自回家。

只有苏小茉,丢了魂儿似的跟着队伍走啊走,从西城门一直跟到皇宫门口,被侍卫拦了下来。

人潮挤在皇宫门口,远远地看着宫门内,一身龙袍琉璃珠的皇帝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到花轿前扶出澜沧公主。这时礼炮齐发,彩花绽放。

“呀,皇上,我看到皇上了!”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人群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

这是两年来,苏小茉第一次见到文康皇帝。他长高了,往那里一站,君王的气势尽展,配那个公主一点也不差。

不是不知道他会有很多很多妃子,不是不知道皇后比自己更有资格伤心,不是没有警告过自己一定要平常心对待。本以为会很平静,但是当看到文康皇帝握住那个澜沧公主的手,虚造的世界一刹那崩溃。

“宇深,宇深!宇深,宇深…”苏小茉伸出手,喊哑了嗓子,拼命想要离皇帝近一点。

潮水般的人群和呐喊欢呼将她淹没得一点痕迹都不剩。卫兵组成的人墙将皇家贵族与平民百姓牢牢地阻隔开来,一只只热情的手从卫兵的头上、肩膀、腋下伸出去,哪里分得清哪只胳膊是她绝望的探触?

皇帝和公主慢慢地走上登天石阶,到了最高处回头,朝子民们挥手致意,招来百姓们热烈的回应。

苏小茉泪水满面,夹在人潮里徒劳地叫喊,“宇深,宇深,不要…”

混在人群中的内廷侍卫发现她比其他民众不一样,悲愤绝望,怕是什么极端分子,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从两面向她挤过去,一人一边把她架起来,带离皇宫门口。

苏小茉死命挣扎,用脚踢那些人,“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宇深!”

内廷侍卫一听,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哪里来的疯子?更加用力地把她拽出道旁,七手八脚将人暴打一顿,拖到偏僻处拍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