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还是一起去饭店吃吧。”莫靖则建议,“你跑完也歇歇,别折腾着做饭了。”

  “不折腾啊,也没什么要做的。”张佳敏笑道,“我昨天都买好蔬菜和海鲜了,今天再去买些羊肉。冰箱里还有我做的提拉米苏呢。”

  张佳敏的同事们拉着横幅,凑在一处,以前门和天\安\门为背景拍着照片。她笑着跑来跳去,右脚的鞋带松开,拖在泥水里。张佳敏俯身,系了一道蝴蝶结,在上面又系了一个结。

  莫靖则喊她过来,“这样系鞋带很容易开,我不是教过你怎么系么?”

  “没记住。”她吐了吐舌头。

  莫靖则叹气,蹲下身来,将她右脚鞋带拆开,重新理了一遍,“看,两侧各绕一个环,单边抽过去,收紧。”

  “哦。”张佳敏拿着伞站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夏小橘站在一旁,向入口的方向瞥了一眼,无意看到隔壁学校的学生们,打着旗子,身上或长袖或短袖,外边大多还罩了一件本校的T恤,颜色很是整齐。仔细一看,梁忱便在一群学生的簇拥中。她戴着一顶轻便的户外帽,也看到了夏小橘,向她挥了挥手。

  夏小橘招手示意她过来。

  梁忱和她还有一段距离,摆了摆手,用口型和手势告诉她,人太多,一会儿见。便随着人群涌向半程的等候区。

  莫靖则系完一侧鞋带,起身接过雨伞,“记住了么?那你试试看另一侧?”

  “好呀。”张佳敏依言而行,重新绑好左脚的鞋带。

  旁边围观的同事嘻嘻哈哈,打趣道:“佳敏你男朋友真好,成熟英俊,还这么体贴。”

  张佳敏有些羞怯,挽着莫靖则的胳膊,笑得甜蜜而舒心。

  “我先过去存包。”夏小橘说,“佳敏加油哦,你没问题的!”

  “嗯!”张佳敏用力点头,“一点问题都没有!小橘姐你也要加油哦,有朋友和你一起跑全程吗?”

  “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呢。”

  张佳敏替她抱不平,“这个阿拓,临阵逃脱,都要出发了又说不来。不还是他鼓动你跑全程的吗?”

  “说是队里出了点状况,有人生病了,走不开。”夏小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自己也想试试看。就是没想到,遇到这种天气。”

  张佳敏问:“你有一次性雨衣吗?”

  夏小橘摇头,“方拓本来说他有很多,我就没预备。他忽然说回不来,我也懒得去买了。如果今天雨大,我跑到哪里算哪里,直接坐地铁找你们吃饭去。”

  “那也好。”张佳敏笑,“你还有其他朋友跑吧?我看你刚刚好像和谁招手来着。”

  “哦,就是平时总一起跑步的梁老师啊。”夏小橘向着前方学校的大旗指过去,“她也跑半程。”

  莫靖则微侧雨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晦暗的天光下,茫茫一片人海。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希望能更,至于是在这一小章节继续更,还是另起一个小章节,取决于我写了多少~~~

  如果更在此处,今天买vip的就赚到了哟~~~

  请各位,大力留言吧。。。

  其实我很想一起写完的

  没有出现的阿拓,跑步时小橘在想什么,梁老师在想什么,莫大在想什么……

  实在怕太热闹了,你们应付不来

  嗯,其实是我困了,今天就写到这儿了

  加油留言哦~~~

  又说一遍,那年的北马,谁跑过谁知道,灵魂的洗礼啊

第30章 第八章 (下)

  广场上灯火通明,橘黄色的路灯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中映出一团团柔和的光晕,让人觉得此刻仿佛是黄昏。雨依旧下着,不算大,但是绵绵密密,没有丝毫停歇的征兆。即将起跑的人们挤在一起,也并不觉得冷。

  夏小橘本来计划把冲锋衣脱下来,放在背包里寄存,但是这样的天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脱下来。于是将折叠伞塞到背包里,拿去物品寄存车。

  能跑到哪里是哪里吧。她对自己说。中途有迷你、十公里和半程的出口,随着人潮拐出去就好。

  正思考间,电话响起来。方拓在那边问:“开始跑了么?”

  “还没,快了。”

  “北京是不是下雨呢?”

  夏小橘简短答道:“嗯。阴天,雨不大,但也停不了。”

  “温度怎么样?穿够了么?”

  “放心,我心里有数。”夏小橘应道,“你一个逃兵,别指挥我啦。” 她语气平平,没有往日的生动畅快。

  “我这两天应该就能回去。”方拓的语气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没生气吧?都是我的错,回去请你吃调味牛排。”

  “没事,你忙你的。”她淡淡地应了一句,“你们队友好些了?”

  “差不多了,今天再去吊个瓶。”

  “好。不多说了,我要出发啦。”

  他大概自知理亏,也没多嘴,只是在那边鼓劲,“夏小橘,加油!”

  “嗯,会的。”她挂断电话,感觉胸口抽紧,像是一团被揉皱的纸。

  发令枪响,人群缓缓向前移动。起跑线附近架着各式相机和摄像机,人们欢呼着跑过起点的大门,浩浩荡荡,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跑者们还没有拉开距离,接踵摩肩挤在一处。

  路面上一层水光,雨雾蒙到脸上,湿湿凉凉的。夏小橘靠到边缘,寻着空隙不断向前。过了不一会儿,莫靖则就从身后追了过来。他的雨衣刚出发就抛下了,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已经被小雨打湿大半。夏小橘的橘红色冲锋衣颇为显眼,他放慢脚步,和她打了个招呼。

  夏小橘问:“佳敏呢?还在后面?”

  “是。”莫靖则应道,“我和她一起起跑的,不过他们单位要一个方阵一起跑。我就先过来了。”

  他身高腿长,步伐稳健,比夏小橘快上不少。凄风冷雨中,她不好意思耽搁对方时间,说道:“师兄你跑得快,我肯定跟不上的,你先跑吧。”

  “好。一会见!”莫靖则挥了挥手,“加油!”

  尽管下着雨,路边依旧有围观加油的观众,或者,只是被交通管制拦下的路人。耳机中传来传来欢快地音乐声,还有冲锋衣摩擦的沙沙声。这件冲锋衣半新不旧,洗过两次,没再做防水处理,已经能感觉到雨水在慢慢地浸润着衣服,好在身上依旧热腾腾的,只是穿得太多,跑起来有些笨拙。路面湿滑,夏小橘降低速度,尽量踩稳每一步。路过迷你马拉松的终点,已经陆续有人转了进去。

  她瞥了一眼,对全程而言,刚刚过去十分之一。她感觉体能尚可,就算跑不下42公里,现在撤出还为时尚早。

  过了复兴门向北,再左转跑向钓鱼台国宾馆方向。雨渐渐大了起来,和每年欢腾的队伍相比,今年大家都格外沉默。夏小橘已经感觉到皮肤上的潮湿,不觉加快脚步,胸口依旧暖热,但是手上沾了雨水,越跑越冷,寒意顺着指尖,手背和胳膊一路蔓延上来。她把手凑到嘴边,呵着热气。

  一时间,思绪便回到在野外跋涉的日子。还有三年多前在松潘时,第一次和方拓相遇的早晨。那一次也是雾气弥漫,但天色比现在亮白一些,急促清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一人一马,扯破浓雾的帷帐冲出来,都是矫健敏捷。方拓给她的第一印象,谨慎少言、彬彬有礼。越来越熟悉,他的话便越来越多;她相信,就是从比赛吃瓜那一刻,二人都看到对方身上的相似点,便无所顾忌地亮出自己幼稚嬉闹的一面。

  而直到现在,她还能想起来,以为无法告别,却在穿过城门的暗影时,看到他笑脸的喜悦;还有他说的那一句,“让人帮你一下会死啊”。

  当时夏小橘满怀欣慰,只觉得又多了一个可以把酒言欢的朋友。

  眼看路标已经过了八公里。湿气透进衣服,不断踩在水中的跑步鞋更是早就湿透,每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

  夏小橘放慢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巧克力威化来,剥开包装,边走边吃,香甜的味道和酥脆的口感让人心安,仿佛又增加了些许能量。她深呼吸,继续跑起来。

  之后那年深秋,她和方拓在北京重聚,喝酒吃蟹,半醉半醒间,说起各自的过去。那一天她听到了宁柠的名字,知道在纳咪村相识不久之后,两个人便顺理成章走到一起,意气风发的攀岩队新晋队长和引人瞩目的舞蹈团领舞,在校园内不知令多少人欣羡。曾经情深意笃的两个人,却在毕业两年以后分道扬镳。原因方拓没有细讲,只是微醺之际,半开玩笑:“或许,她是觉得我太幼稚吧,总是口无遮拦。”

  当时夏小橘点头,“对,有时候是挺二的。”

  方拓佯怒,“我自己说那叫自谦,你这是落井下石。”

  马上到了十公里,每一步都踩在水中一般。夏小橘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十分钟,比平时的练习慢了十分钟。

  她兴致不高,有些不想跑了,四下张望却没看到出口。她一时有些记不清,迷你之后的赛段出口是九公里,还是十公里。要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去,在众目睽睽下弃赛,她觉得颜面上有些挂不住,抬脚继续向前跑去。

  想起方拓积极游说她一同跑全程,还几次三番说,只要有空就和她一起跑。如果不是他煽风点火,自己今年绝不会那么坚定地报了全程。明明说好的,事到临头他又说走不开。

  夏小橘心中腹诽:借口,都是借口,似乎所有的都被黄骏说中了。真是太可恶了,再也不要理他了。

  然而想起方拓临出发前,赶去陪她拉练三十公里,一路细心体贴的陪伴,她隐隐又觉得不舍。还有在桦林镇那个傍晚,他在漫天晚霞中,那句带了些许惆怅的“我走了哈”,真的让人觉得,他们一转身,就会离开彼此的视线。

  然而,终有一天,会有各自不同的生活。

  夏小橘也知道,方拓和宁柠分手之后,短暂地和另一位姑娘交往过。是他曾经带同登山的队员,在一起两三周,大概只牵过手,吃过几次饭,看过一场电影。分开的理由令人啼笑皆非,从影院出来,他招呼姑娘时,错喊了宁柠的名字。对方当场翻脸,怎么都哄不好。

  于是,便也没有努力去追回。

  然而,在方拓说来,那位姑娘毕竟是他曾经交往过的人。

  夏小橘想,自己和他,那些打打闹闹,牵手搂抱,又算什么呢?是兄弟情分,还是无声的暧昧?

  即使这样,他也从不认为,是会和你在一起的啊……夏小橘想,她再也不要这种似近还远的距离了。

  雨点密集,风也渐渐强劲起来。又过了两三公里,身上的衣物和脚下的鞋子都已经湿透,夏小橘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勉强产生一点暖意,但很快就消散开来。

  周围的人也明显比前两年跑得痛苦,许多人腿部抽筋,在路边寻找医疗人员。被围起来的志愿者举云南白药喷雾剂的空瓶,一脸为难,“没有了,真的都用光了。”

  夏小橘又抽出一条威化,手指冻得麻木,已经剥不开了,便拿牙撕咬开来,边走边吃。她的小腿也有些僵硬,大腿微微发酸,以前到了二十多公里才出现的疲惫感,今天提前十公里便出现了。

  身体冷得打颤,夏小橘想去洗手间,十五公里附近正好有一个,便停下来排队。排了两分钟,正好梁忱从后面跑过来,喊了她一声,问道:“就你自己?方拓呢?”

  “他们队伍里有点事儿,来不了。有人高反加感冒,去医院了”

  梁忱应了一声,又问:“你带能量胶了么?”

  夏小橘摇头,这本来都是方拓拍着胸脯说自己回来再准备的。

  梁忱从腰包里摸出两条,塞到她手中,“我快跑到了,你拿着吧。”她戴了帽子,但能看出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不用不用,我还有两根威化。”夏小橘想递回去。

  “我还有,足够。” 梁忱微微一笑。

  夏小橘也不再推却,“站着太冷,你不用等我的。”

  “好,那我先跑一会儿。加油哦!”梁忱跑开两步,又转回来,握了握夏小橘的手,轻声道,“天气不好,也别太勉强。”她的手指一样冰冷,但手心透过一丝暖意,夏小橘鼻子微酸,抿着嘴点了点头。

  转到北四环附近,路上加油的观众寥寥无几。许多选手一边走一边发抖,还有人索性坐在路边,抱紧身体,等着收容车过来。夏小橘只觉得每跑上一步,胸腔里的热量都要被抽空一些,她的牙齿轻轻打战,仍然在勉力坚持。

  贴身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方拓打来的,“我看电视,雨还不小。你跑到哪儿了?”

  “十六公里,跑着呢,没法和你说话。”她手指僵硬,都要握不住手机,生硬地答了一句,便挂断电话。

  他又在忙什么呢?此刻又陪在谁身边?真的有人在严重高反时患上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