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还没打铃呢。”

荆屿手抄兜,“要准备随堂考。”

他人进了教室,留下宁九一脸撞了鬼的表情——

要为随堂考抱佛脚?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荆屿吗?

*** ***

“蓝蓝,你说的是真的吗?”小鸵鸟总算抬起头。

丁蓝一愣,她在问哪个?是柴贞是不是喜欢荆屿呢,还是荆屿是不是喜欢她?

“都是真的啊,荆屿他——”

“说我什么?”

一道凉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丁蓝慢吞吞地回头,就看见荆屿正微垂着眼睑瞅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八卦之魂就溜之大吉了。

荆屿将视线瞥向鹿时安,只见她面颊嫣红,目光躲闪,加上刚隐约听见丁蓝似乎提起他名字,估摸着两人是在谈论他?

能谈什么呢?他对女生一无所知。

鹿时安埋头在作业本里,仿佛有做不完的题。

……真像只小鸵鸟,荆屿收回视线,却不知道自己唇边带了笑。

等鹿时安觉得风头已过,悄悄抬起头,偷偷看他,就看见他嘴角的那抹弧度。

他喜欢她?

荆屿察觉她的目光,抬头。

四目相对,在短暂的一秒短路之后,鹿时安再度伏回桌上奋笔疾书。

荆屿定睛一看,小矮子的草稿本上写满了——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然后全都被涂抹成了黑色的墨团。

这一天下来,鹿时安都没怎么搭理他。

一下课就跟丁蓝混在一起,上课就开启学霸模式,总之拼尽全力地不跟荆屿有交流。

她向来跟小太阳似的,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荆屿非常不习惯。

到了自习课,荆屿索性拿出作业本,打算以“请教功课”为由破个冰,然而小鹿同学居然选择直接把自己的作业本递过来,让他自学。

荆屿:“……”他做什么惹她生气了?

忽然,走廊里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埋下头——李淼这杀伤力十足的脚步啊,一听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荆屿!”压着怒气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鹿时安抬头,就看见李淼面泛潮红,显然气得不轻,正死死地盯着站起身的荆屿。

又怎么了?

她细细回想着,荆屿作业交了,没有迟到,刚刚也在写功课——

“跟我去办公室!”说完,李淼转身就走。

荆屿起身要走,被鹿时安拽住了衣角。

小鹿眼里都是探究和关切。

他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放学等我。”他声音很低。

鹿时安点点头。

等人都走了,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糟透了的事。

过了十多分钟,有去洗手间的学生回来,神神叨叨地说:“办公楼外面有警车啊!谁犯事儿,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吗?”

班上顿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小声议论。

鹿时安一笔划歪了,后半堂课再没能解得出题。

就像她的不祥预感一样,直到放学,荆屿都没回来。

鹿时安背着书包,徘徊在办公楼下,旁边是辆空着的警车,里面没人。

五分钟,十分钟。

她终于一跺脚,咬咬牙跑上楼。

办公室的门没关,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所以那辆摩托确实是你偷的,没错吧?”男人严肃的声音。

许久,荆屿“嗯”了一声。

“但你并没有专卖或者自用,而是把车抛在了江边。我再问一遍,为什么?”

沉默。

鹿时安背贴在走廊的墙壁上,手心里都是汗。

摩托车?江边?

是搭她离开的那天吗?那之后,她确实再也没见荆屿骑过摩托。

“你不说实话,谁都帮不了你。荆屿同学,你已经满十八了,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仍旧沉默。

接着李淼的声音传来,“荆屿,警察同志问你话呢,你别犯浑啊!8月29日那天你到底为什么要偷人家摩托车——”

“是为了救我。”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吸引了办公室里几个人的注意。

荆屿也猛地抬起头,一双深寂的眼里有光闪过。

李淼皱眉,“鹿时安,你放学怎么还不走?”

鹿时安走到荆屿身边,对茶几后的警员说:“8月29号傍晚,我被人围堵在巷子里,是荆屿骑摩托把我救出来的,我可以作证。”

李淼瞠目结舌,“你在说什么呢?”

“是真的,”鹿时安抿嘴,“我没有说谎。”

片刻后,听鹿时安说完当天的整个过程,警员放下笔,看向荆屿,“如果这位同学说的是真的,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荆屿垂着眼睑,“觉得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如果是情有可原,或许能争取到失主同意和解。”

荆屿沉默不语。

鹿时安扶着办公桌,急切地说:“是真的!警察叔叔,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

年轻的警员被她逗笑了,“没那么严重。”

鹿时安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今天先到这里。具体后续怎么处理,我会和你的监护人联系。”

“不要。”一直沉默的荆屿忽然抬眼,“直接跟我说。”

李淼叹了口气,“算了,跟我说吧。他妈妈……”

“那也行,我会再联系你们。”

警员离开之后,李淼沉默审视了两个学生许久,才开口:“鹿时安,你没有撒谎,对吧?”

鹿时安点头,“没撒谎。”

“但是,”李淼又看向荆屿,一字一句地说,“救她不是你偷车的初衷,所以你一开始没有跟警察说,对吗?”

荆屿喉头动了下,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鹿时安茫然地看着荆屿和班主任,不懂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末了,李淼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这才放两人离开。

出了校园早已万籁俱静,鹿时安走了好远,才问:“那是为什么?”

荆屿偏头看她,少女眼神纯净。

他又想起片刻前,在警察面前她那个勇敢坚定的样子,心脏钝痛,甚至有冲动,想要穿越回去掐死曾经的自己。

“什么。”

鹿时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偷摩托不是为了救我,那是为什么?”

为了跟踪她,诱拐她,把她变成跟他一样没有用的人。

荆屿喉结动了动,可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如果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双眼里的光会黯淡成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自己不舍得。

僵持之中,荆屿被轻轻的抱住了。

少女的清香就在面前,很淡,很恬静,若有似无地抚平着他心里的沟壑。

他僵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很快,鹿时安就松开了手,退开一步,仰头看着他,“所以你撒谎了。”

荆屿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

他撒谎了,他从来不是英雄。

他救了她,不过是为了接近她。

接近她,不过是为了……

“你这个傻瓜。”

荆屿一怔。

鹿时安脸颊微红,“你是小孩子嘛?就为了跟老师对着干,连这种事也撒谎?傻瓜!”

路灯下蚊蝇盘旋,可光仍旧坚定温和。

荆屿闭上眼,许久,哑着嗓子轻声说:“嗯,我……确实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鹿鹿是一个炒鸡暖的姑娘呀!

食髓知味(14)

警察来找荆屿的事李淼没再提过,这让鹿时安松了一口气。

新鲜事那么多,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遗忘了。

关于她给的那个拥抱,两个人都默契地假装没有发生过,照常每天相约补习,一起上学放学。

这日,自习课上,前门冷不丁被人笃笃敲响了。

全班人都抬起头来,只见柴贞穿着件无袖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束成高马尾,正婷婷袅袅地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指着荆屿,“荆屿,我找你有事,来一下。”

柴贞是学生会骨干,又是学姐,平时没少来拉壮丁。

但这次找的是荆屿,班里顿时各种眼神乱飞——小道消息都在传,说柴贞喜欢转校生,看来是真的。

荆屿把作业本一合,出去了。

鹿时安这才抬头,刚好看见两人并排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一酸,笔在作业本上划拉出一条长线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静不下心来。

走廊上有人经过,她立刻就会抬头,见不是荆屿,又埋下脑袋。可是下一次余光里有人影走过,她还是忍不住抬头张望。

但都不是他。

直到放学,荆屿都没有回来。

鹿时安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冷不丁想起丁蓝的话。

“柴贞喜欢荆屿,可他喜欢你——”

脸上一热。

她没精打采地把他乱糟糟的书本摞好,塞进书包里,没想到一个彩色小方片从包里掉了出来。

鹿时安弯腰拾起来,打算替他放回去,无意中瞥见了上面印着的字。

【安全 0负担】

她先是愣住了,花了十来秒,热气终于一下腾上天灵盖,脑子里嗡嗡作响。

手心里的小袋子像烫手的贴片,灼得手指火辣辣的疼。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荆屿释然的声音,“还好,你还没走。”

鹿时安一愣,飞快地把手里的薄片塞进他书包,猛地起身,结果撞在了桌子角上。

正要呼通,她忽然看见了跟在荆屿身后出现的白色身影——

柴贞歪在门口,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要走了,”鹿时安拽起自己的书包,看也不看荆屿,快步擦过他,“现在就走!”

荆屿被她撞了一下,一头雾水。

她在生什么气?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不是吗?

“等下。”荆屿伸手,捞起桌上的书包,正要去追鹿时安,书却从敞着口的包里掉了出来,一起掉出来的还有……

荆屿觉得太阳穴要炸了。

——从家里拾起套子之后,他忘了扔,该不会被那丫头看见了吧?

尖尖的袋角戳着掌心,荆屿无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攥着东西转身就要追出去,结果看见了歪在门口的柴贞。

“你怎么还在?”荆屿眉头蹙起,毫不掩饰厌烦,“你那些破事不是都做完了吗?”

都是些学生会搬东西的粗重活,要不是柴贞说他不去就叫鹿时安去,他才懒得帮忙。

柴贞忽略了他眉宇间的嫌弃,眸光往鹿时安离开的方向一瞥,又转头看他,“你喜欢鹿时安?”

荆屿没好气,“关你屁事。”

“她那种小白莲,搁谁面前都扮柔弱,谁追她都来者不拒。你可别被她那点小伎俩给忽悠了。”

柴贞说完,挑衅地盯着荆屿,只见他缓缓勾起嘴角。

他很少笑,尤其在她面前更是笑容欠奉——所以柴贞从未想到,这人笑起来竟比荧幕里的男明星还要勾人。真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五官,没有半点瑕疵。

“是吗?”荆屿哑声。

柴贞点头,“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这两年她收过多少情书。”

“那也好过——”他睫毛微垂,还是挡不住眼底的鄙夷,“有些人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做倒追穷光蛋的事。”

这话与他嘴角凉薄的笑容搭在一起,简直嘲讽极了。

柴贞一向被人追着捧着,一时错愕,柳眉倒竖,“荆屿,你知不知道惹毛了我,电台巷酒吧那儿也别想混下去了?!”

荆屿将书包甩在肩头,险些砸中柴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