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鹿时安一时短路,“什么欺负?”

“还能什么欺负?”丁蓝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傻呀?”

鹿时安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

荆屿瞥了她一眼,眉头蹙起,对丁蓝说:“还不抱佛脚么?一会抽考了。”

丁蓝惨叫一声,离开之前又退回来,拍了拍鹿时安的肩,“她要转学了也好,以后再没人找你麻烦了。”

鹿时安对着书本发了半晌呆,直到被荆屿碰了下胳膊,才失神地看他,“嗯?”

“发什么呆?”

“我觉得,柴贞也挺可怜的。”

“她自找的。”

“话不能这么说,”鹿时安咬着笔竿,“她也没想到平时一起玩的人会心怀叵测啊,多可怕?”

荆屿伸手,把笔从她嘴里拽了出来,自己却走了神——身边的人居心叵测,确实很可怕啊。

柴贞的事,直到最后也没有个确切说法,唯一可知的是那天之后柴贞真的没有来过学校,连退学手续都家里人给办的。

风言风语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说她意外怀孕,所以才不敢来。

这些讨论鹿时安从来没有参与过,她不喜欢柴贞,但不代表她要跟着诋毁——只要她别惹自己,别动荆屿的心思,其他的,她才懒得管呢!

学校生活枯燥,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撩起轩然大|波,但过得也快,一场考试就能把那些流言蜚语熄灭大半。

期末考试在即,鹿时安为了她的同桌可以说是伤透了脑筋——

“这题你昨天还会做呢,今天怎么就不会了?”

“那你再给我讲讲。”

“今晚你回去把这些单词都背一遍,明天我抽你默写。”

“晚上我家有人,没地方背书。”

“……那到我家背。”

“好。”

总之,她的同桌有一万种方法,逗留在她身边。

虽然……她觉得也挺好就是了。

日子不温不火,一切如常,只有两件事与平时不同。

一是Forever Girl节目组的通知来了,1月18日要到帝都准备彩排和录制决赛,时间刚好和期末考的相冲。二是鹿煜城夫妇终于结束了欧洲巡演,打算赶在2月之前回国,陪女儿去帝都比赛。

“我可以替你打报告,比赛回来跟没及格的学生一块儿补考,”李淼安慰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以你的成绩,我放心。”

可鹿时安这辈子也没补考过,还是觉得心慌得很。

“一个人补考害怕?这好办。”荆屿无所谓地说,“我陪你好了。”

“怎么陪?”

“交白卷就完事了。”

“不许!!”鹿时安差点炸毛,只差逼他起誓好好考试,不许乱来。

“不乱来有奖励吗?”

“啊?”鹿时安看了眼趴在手肘上,盯着自己的少年,想了想,“这样,你如果能进班级前二十,等我从帝都回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好吗?”

“什么愿望都可以?”桃花眼发亮。

鹿时安有种掉进对方圈套的感觉,犹豫了下,一挺胸,“嗯!都行。”

荆屿这才慢慢支起下巴,眼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言为定。”

“就,不可以是乱来的愿望喔!”觉得不安的小鹿同学连忙打补丁。

荆屿的笑意更深,“什么样的愿望是乱来?”

鹿时安脸一下红得到脖子,躲着对方的视线支支吾吾地说:“总,总之不可以太过分……”

“知道了,”荆屿噙着笑,翻开作业本,一边抄题一边说,“最多亲一下。”

“也不可以!”鹿时安脱口而出。

荆屿抬眼,笑意凝在眉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语尾微抬。

鹿时安想了想,低头,一边咬笔杆一边说,“就一下下……还是……可以的。”最后的最后,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荆屿又一次拿开她的笔,半是威胁,“再让我看见你咬笔头,我就亲你。咬一次,亲一次。”

鹿时安:“……”

不、不咬了,她保证。

*** ***

一月十七,为民的学生们都在紧张备考,鹿时安独自推着行李箱在机场候机。

鹿煜城夫妇到底没能及时赶回来,于是跟她约定了帝都见。她又一次独自前往比赛,不过心里比之前有底气得多。

她要进决赛,要唱最后的那首歌,给她的少年。

全赛程里,除了合作表演,一共要单人演唱六首歌,都是鹿时安自己写的,大多也在荆屿面前练过——除了最后一首,那首歌是在赛前不久她连夜填的词,打算作为压轴。

换句话说,除非她能拿到冠军,才有机会在舞台上演唱。

“鹿时安,为了给他这个惊喜也要加油啊。”她在心里替自己鼓着气,低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个点,荆屿他们应该在考语文。

等她下飞机,他应该刚好出考场,会给她打电话。

因为有盼头,鹿时安在飞机上心情一直很好,看着窗外棉絮般的云层,甚至觉得连幻化的云朵都有了某人的轮廓。

飞机很快降落在帝都国际机场,她开了手机,去拿行李。

短讯一条接着一条的震,鹿时安有点意外——荆屿知道她落地时间的,没道理会急着找她呀。

那是谁的消息?

鹿时安纳闷地打开一看,来电人都是帝都的座机,有点眼熟,一回想才记起是Forever Girl组委会的办公电话,之前也是这个号码通知她决赛时间的。

她站在传输带边,一边等着行李出来,一边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你好,Forever Girl组委会。”

“您好,我是鹿时安。”

“是你啊!可算接通了,”对方似乎在翻什么东西,手边纸页簌簌,“有急事找你,你现在在哪里?”

“在帝都机场,刚下飞机。”鹿时安听出对方语气里中的焦急,问道,“是比赛安排有什么变动吗?”

“不是比赛本身,是你。”

“我怎么了?”

“你的参赛曲目,报的是原创词曲,没错吧?”

鹿时安点头,“对呀。”

她从一开始报名参赛,每首歌都不例外。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一下,语气凝重,“你得跟我说实话,曲子真是你自己写的吗?如果不是,节目一旦播出涉嫌抄袭,不光你会挨骂,节目组也会跟着遭殃,甚至涉及到经济赔偿。”

鹿时安脑海里一嗡,想也没想就说:“是我自己写的,千真万确呀。”

“隔壁家的《新声123》,你知道吗?”

鹿时安怔了下,听是听过的,当初她报名参加Forever Girl之前,《新声123》也在海选,但是要须满十八岁才能参赛,所以她没参加成。

“听过,我没有参加那边的。”

“不是你。”电话那边的人用凝重的口吻说,“是你的歌——你打算用作压轴的那一首,在那边也报名了,而且曲子已经被PO在官网接受投票。”

电话挂断了,鹿时安匆匆打开浏览器,登录《新声123》投票官网。

首页果然是参赛曲目的投票页面,人气第一的歌曲名为《命运客栈》,她手指犹豫了一下,点开了。

前奏才刚出来,她脊梁骨上的毛孔就全部张开了。

没有任何侥幸,就是她打算用作冠军压轴的曲子。

每一个音符。

每一段旋律。

分毫不差。

粉红色的行李箱顺着传输带由远及近,又从鹿时安的眼皮子底下转远了,她却浑然不觉,直到箱子已经离开两米开外,她才猛地回魂,追在传送带后面,跌跌撞撞地抓住行李箱把手。

箱子太重,她力气不够,被带得跪倒在传送带上,手立刻被磨破了皮。

鹿时安撑起身,还要再追,身后快步走过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三两步上前提起她的箱子,放在地上推了回来。

“没事吧?”男人松开箱子。

鹿时安忙说:“没、没有,谢谢你。”

那人看起来二十大几,一袭黑色正装,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搭在臂弯,头发被固定向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有种出入CBD的精英气质。

他的目光在鹿时安的手机上略一停留,转身拉过自己的行李箱走了两步,顿住了,忽然又回过身,从公文包的外侧袋子掏出一包面纸,递给她,“伤口处理一下吧。”

鹿时安懵懵地抬手,才发现手掌下缘磨破了皮,一片殷红。

她试图把纸巾还给对方,“谢谢,我自己有——”

可那人像是没有听见,推着行李大步走开了。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机里无比熟悉的旋律还在单曲循环。

这首歌不叫《命运客栈》,它有名字的。

她给它起的名字是《在我心里撒野》。

我愿意,让你在我心里撒野,肆无忌惮,恣意张狂。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我鹿……

食髓知味(33)

机场里,众人行色匆匆。

坐在一边两眼放空的鹿时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曲子循环了无数遍, 她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手机忽然响了, 鹿时安像个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按下接听。

可是对面传来的却是丁蓝的声音, “喂, 鹿鹿, 到帝都了吗?紧张吗?我跟你说呀,刚语文考试,作文题是我的____,你猜我写了什么?《我的逐梦好友》,哈哈哈是不是特别有才——”

叽叽喳喳说了一通, 丁蓝才发现鹿时安一直沉默, 于是狐疑地问:“鹿鹿,你还在听吗?”

鹿时安没精打采地说:“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蔫头巴脑的?”

“……没, 我刚下飞机。蓝蓝, 你们都考完了吗?”

“可不是?就凭我, 想提前交卷也没那本事啊。”丁蓝一顿, 终于恍然大悟,“其实你想问的不是我,是荆屿吧?”

鹿时安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没来考试。”

“为什么?”鹿时安意外极了,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的。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他也没有跟你说吗?”

鹿时安茫然地摇头。

没有,起码昨天他还什么也没说。

“这就怪了, 难不成他也去帝都参加Forever Girl选拔赛啦?”

丁蓝开着玩笑挂了电话,可鹿时安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不安。

她坐在出机场的玻璃门边,托着腮,对着脚尖发呆。

如果要证明自己才是原作曲人,她该怎么做呢?拿出原稿当物证,再让荆屿当人证?不知道这样够不够?

可不管怎么说,曲子已经被曝光了,就算确实是她原创,主办方也不可能冒险让她拿去参赛……所以势必要临阵换歌。

但这首歌是她写给荆屿的呀!简直是……糟透了。

“鹿时安?”

忽然被人喊名字,鹿时安抬起眼,才发现是之前在楠都赛区见过的主办方工作人员,叫陈立,当初对她还挺照顾。

“还真是你,”陈立笑着迎过来,见她面露难色,顿时想起工作群组里的传言,“还在为那首歌的事担心吧?别着急,总有办法处理的。”

“我确实没有抄袭。”鹿时安急切地说,“我有人证物证的。”

陈立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别怕啊,这事儿公司这边也会帮你讨说法的,您说是吧?华经理。”

鹿时安这才发现对方背后还有个人,西装革履,斯文冷静。

——是那个帮她提过行李的人。

见鹿时安面露惊讶,陈立忙介绍说:“这是佰晔的华晁,华经理,这次Forever Girl的选拔赛一直是他在跟。”说着,又把鹿时安往自己面前一推,“这是楠都赛区的冠军,鹿时安。还小呢,念高——”

“高二。”鹿时安说。

佰晔是业界出名的娱乐公司,许多歌手都是被它家发掘之后成名。鹿时安虽然不十分熟悉,但也算久仰大名,不免紧张,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朝对方伸出手,“您好,华经理。”

华晁抬手与她相握,不轻不重,很快就松开了,“歌的事,是什么情况?”

陈立看了眼手表,“不早了,车上说吧。哦,对了,鹿时安你跟我们一起好了,反正都要回同一个酒店。”

半小时后,商务车堵在机场高速上,慢吞吞地往前挪。

陈立把大概情况给华晁说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小鹿的歌我是听过的,她很有才华,不至于做出抄袭的事儿来。要么是歌被人给盗了,要么是《新声》那边搞幺蛾子,故意的。”

华晁看了眼一边垂头对着手机不语的小姑娘,“就算是《新声》故意捣鬼,也得有办法提前弄到鹿时安的歌。所以要么咱们自己人有内鬼,要么——鹿时安,你身边有鬼。”

鹿时安抬眼,茫然地摇头:“不可能的,我没有把歌公开过。”

“谁都没听过吗?”华晁追问,“亲戚、朋友,邻居之类。”

有。

但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他。

鹿时安摇头,“没有,不会是我这里走漏的。”

华晁扶了下眼镜,颔首,“你先回酒店休息,明天我去《新声》走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

“我?”鹿时安意外。

“嗯,兴许会碰见你认识的人。”华晁的语气有着见怪不怪的平淡。

*** ***

隔日清晨,鹿时安早早等在酒店大堂,约好的时间还差一分钟的时候华晁从电梯间里出来了,见她已经整装待发,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表。

“来得挺早。”

“睡不着,”鹿时安老实地说,“这事儿没个说法,我连比赛都没办法安心。”

华晁轻笑,“太嫩,这才哪跟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