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格格怒极反笑,“那你以为她们是为了什么?谁高兴陪资方吃饭、喝酒?还不是为了在圈子里混得舒坦点?”

荆屿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忽然又顿住,目光从鹿时安身上扫过,看向蒋格格,“庆功宴除了我们,还有谁?”

“主办方,赞助商还有公司高层,”蒋格格哼笑,“你不是不去吗?问这些干嘛?”

“佰晔的人也去?”

“当然。”

艾欢插嘴说:“佰晔的华总还看了整场演出呢。”

荆屿低头,轻描淡写地说:“去就去吧,闲着也是闲着。”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小白菜真是留不住……

食髓知味(40)

寓言是有专门的保姆车的,原本待四个女孩儿, 就算加上助理和蒋格格正好, 如今多了个荆屿,猛地就逼仄起来, 尤其是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坐哪儿都憋憋屈屈的。

蒋格格半真半假地哼了声, “你要能红出圈,我让公司给你单独配一台车。”

坐在最后排的荆屿语气平淡,“我觉得这儿刚好。”

“……”蒋格格气得直吸气。

坐在第一排的沈彩颜冷笑了声,“出息。”

艾欢偷瞄了眼队长,心慌意乱, 其实她挺能理解沈彩颜的不爽。原本跟小师弟的这一出是要安排上热搜起码前五的, 如今到手的鸭子飞了,能不恼么?

要不是迫于蒋格格yin||威,沈彩颜怕是压根不会上这车。

小师弟和她们队长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只是不知道, 他到底图什么?真就是想蹭小鹿鹿的热度吗?不像啊, 他之前在选秀里表现挺吸眼球的, 出名是迟早的事,真没必要忤逆格格的意思,硬拉着鹿时安炒作的。

艾欢想不明白,井洁懒得想。

而鹿时安,干脆全程塞着耳机,抱着手肘, 脑袋靠在玻璃上假寐。

直到保姆车停在城郊著名的城堡酒店,各怀心事的众人才陆续下车来。

鹿时安闷着头往里走,忽然听见身边沈彩颜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她抬眸,正对上沈彩颜冷淡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歌只有我和Kiyu提前知道,你为什么会唱?而且歌词一字不错。”沈彩颜顿了下,“鹿鹿,你的名气难道还不够大吗?连这点儿热度都不肯让别人分走?”

鹿时安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歌她当然会唱,因为这首歌本就是她和荆屿一起创作的,每个音、每个词,每一段编曲都是两个人的结晶。

可如果不是被赶鸭子上架,连她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只字不差。

“其实我知道,你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沈彩颜轻笑,笑意未及眼底,“但没想到,姐妹一场,你竟然做得这么绝。”

眼见着蒋格格接近了,沈彩颜不等鹿时安解释,就拢了拢吊带,腰肢款摆地率先跨上了酒店台阶。

蒋格格看了眼沈彩颜的背影,低声对鹿时安说:“今天的事,颜颜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但责任不在你,在Kiyu,别因为他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鹿时安咬唇,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告诉蒋格格,她跟荆屿之间的事。

可是要说什么?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也都是过去式了。

既不可能再往前进一步,也不可能公开血缘关系,还不如就当陌路人,普通同事来的简单。

“我们的寓言少女们来了!”楼梯上方,穿着衬衣西裤的微胖男人张开双臂,朗声笑道,“今天微博热搜前十,有三个都是你们的,很可以啊!”

艾欢笑着应道,“是公司给的资源好,格格姐带的好。”

“话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是咱们小鹿鹿给格格长了脸,你们说,有多少粉丝是冲着咱们鹿时安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那人酒气熏天,转头向身边寻求认同。

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那人一挥手,把人给推开了,“谁喝多了?我这是高兴!来来来,都进来,你们来得晚了,这儿都酒过三巡了,你们才到,得罚!得罚!”

几个女孩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进了喧闹的酒会现场。

那儿早已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寓言的巡回演唱会一票难求,一个月时间下来给公司和资方赚得盆满钵满,今儿的庆功宴本就是冲着找乐子来的,自然都敞开了喝。

一小时前,刚发现新人捅出“篓子”来的时候,在场的一帮大佬还曾兴师问罪,结果没想到不过半小时热搜就自发的被顶了上来,鹿时安和Kiyu的合体演唱出乎意料受粉丝待见,热度甚至超过了蒋格格一手安排的演唱会热搜。

就比如这位大腹便便的宋董,一小时前他跟蒋格格通电话时还怒不可遏,这会儿就已经笑如山花,完全忘了之前发狠的人是谁。

“来,来,鹿鹿过来。”宋董招招手,让鹿时安到众人中央来,“你们看看,这可是咱们佰晔这么些年来最年轻的女唱作人,她们组合的歌都是出自她手,能写会唱,还长得好看——”

“宋董,电话。”就在肥短的手指快要碰到鹿时安的肩膀时,华晁忽然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华晁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鹿时安,压低声音说:“跟我来。”

鹿时安如蒙大赦,忙不迭跟着华晁穿过人群,走上露台。

夜风将围绕着她的酒气吹散,鹿时安才觉得一口气喘了过来,如获新生。

“不喜欢这种场合吧?”一边华晁笑问。

鹿时安叹了口气,不加掩饰地点点头。

可是不喜欢也没有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她了,就连华晁不也得给那位宋董几分面子吗?

“今天演唱会上,你和那个歌手,叫……Kiyu是吧?不是提前彩排好的吧。”

鹿时安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蒋格格跟我提过,打算安排沈彩颜和他,”华晁问,“为什么会临时换成你?”

鹿时安抿嘴,“……你为什么不问格格姐,或者问,Kiyu。”

“我想听你说,时安,你是我带进这个圈子里的,”华晁微笑,“我要对你负责。”

鹿时安刚要开口,余光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荆屿。

他站在天台门口,逆着宴会厅的灯火,看不清神色,正对着他们。

华晁察觉到鹿时安的视线,也转身,“是蒋格格新签的艺人,刚好,一起聊聊。”

“聊什么?”荆屿大步走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在他和鹿时安中间,眺望着城市的夜色,“华总很会选地方,这里景色真心不错。”

华晁神色微动,转过身,和他并肩远眺,“是吗?楠都一向很美,这里的景致不算什么,之前带时安她们去过金陵山,那儿俯瞰全城才是真的人间仙境。”

荆屿手里还拿着只空了的酒杯,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是么?那下次能不能也带上我一个。”

“当然,”华晁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这新人的侧脸,有三分眼熟,“听说你是刚刚回国,在这之前,我们见过吗?”

荆屿转过脸,正面与他相对,嘴角轻勾,“华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正常的,毕竟我又不是清纯漂亮的小姑娘。”

“荆屿!”鹿时安越听越觉得他话里带话,忍不住低声阻止。

这一声,终于帮华晁找回了记忆。

“是你——”

“是我。”

华晁看向他身后欲言又止的鹿时安,眉头微蹙,“几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不像小男孩了。”

荆屿仍是那个浅笑的表情,“您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

“是吗?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呢,”华晁语气和缓,“毕竟那会儿还要听你妈妈的话,不是吗?哦对了,那会儿不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要出国治疗吗?现在呢,康复了吗?”

“劳您记挂,”荆屿脸上的笑容渐敛,最终凝成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她已经去世了。”

鹿时安一怔,看向荆屿,刚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华晁:“……节哀。”

荆屿挑眉,“她解脱了,我没什么可哀的。”

华晁:“……”

聊天最怕遇见三言两语就把天给聊死的。

蒋格格签下的这个新人,显然就是个中翘楚。

就连华晁这种长袖善舞的,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风,一时间天台上的三人相对无语。

只听宴会厅忽然传来那位宋董浑厚的声音,“Kiyu呢,喝了一半,人呢?”

有人说:“在天台呢!”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那位大腹便便的董事长来到天台上,一见到荆屿,宋董立马眉飞色舞地举杯,“怎么喝一半人跑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跟人喝这么投缘过,过来过来,今儿个咱不醉不归啊。”

说了一半,他忽然看见了荆屿背后的鹿时安,顿时眼睛一亮,“小鹿鹿也在,快,再拿个杯子过来,一起喝。”

鹿时安刚想找托词,只见面前的荆屿已大步走上前去,拿自己的酒杯从宋董的杯子里接了半杯酒,一饮而尽,“她个小姑娘会喝什么酒,不尽兴。还是咱俩喝,一醉方休,我还想听宋哥说说往事风采——”

人说着,已经勾肩搭背地返回宴会厅去了。

鹿时安却仍旧一口气吊着,放不下来。

“几年不见,变了个人似的。”身后,华晁感慨。

鹿时安没有说话,可眼底写着隐忧。

她知道,荆屿没有变,他从前在学校里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和酒吧里的那群人却能称兄道弟,说白了他不是不会社交,而是懒得敷衍。

而这会,他会迎合宋董,无非是为了帮她脱身。

她懂。

但是懂也没有用。

一场庆功宴,鹿时安心不在焉。

远远地看着荆屿与人觥筹交错,桃花眼尾都泛着红,显然已经喝得有三分醉意了。

“鹿鹿,走吧,我们先撤了。”蒋格格也被灌了些酒,勉强打着精神也要把手底下几个小姑娘从这复杂的地方带走。

鹿时安、井洁、艾欢被蒋格格带出了大厅,唯独沈彩颜不知去了哪儿,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不管她了,多半是赌气先走了。”蒋格格揉着太阳穴,“先送你们几个回家。”

“那……Kiyu呢?”鹿时安轻声问。

“他一个男孩子怕什么?放心,老宋不喜欢男人。”蒋格格扶着栏杆,“发什么呆呢,鹿鹿?”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我,落东西在上头了,去拿一下,很快就下来。”

蒋格格挥挥手,“你去吧,赶紧的,我们在车上等你啊。”说着,一首拐着艾欢,一手搭着井洁,摇摇晃晃下楼去了。

鹿时安见她们走远,才快步往楼上跑去。

刚离开的时候,她看荆屿俨然已经有醉意了,她得把他带走……起码,带着离开楼上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跑到闭合的宴会厅门口,鹿时安刚要伸手推门,忽然被从身后一搂,捂住了嘴。

酒气弥漫,手掌冰凉。

她刚要咬人,就听耳畔传来略带鼻音的清冽男声,“回来……是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明儿见XD

食髓知味(41)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荆屿的声音并没有改变太多。他声线低, 略带鼻音, 说话的时候总给人种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错觉。

有时走在路上会听见相似的声音,鹿时安总会无意识地回头, 可总也不是荆屿。

久而久之, 尽管很久不见, 这声音却依旧熟悉。

“怎么不说话?回头来是找我吗?”

身后有浓郁的酒气,连带说话时候口齿都有点不清,也不知道到底陪着那位宋董喝了多少?

她为什么不说话?被捂着嘴巴,他自己说来试试呢!

鹿时安哼唧了一声,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荆屿这才反应过来, 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低笑,“不好意思,忘了。”

鹿时安转过身, 刚好看见他蹙起眉头, 很难受地打了个酒嗝, 大概是怕她嫌弃味道, 特意撇过脸去,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不舒服的表情已经掩去,只剩眼底狂风过境般的汹涌情绪,任他面上如何冷静,眼神仍是狂热的。

该怎么形容呢?

久旱逢甘露, 不过如此。

“你怎么喝成这样……”

他眼角眉梢都是异样的红,染上的酒气从每个毛孔往外发散着,纤薄的唇也是红得仿佛抹了殷红的唇彩,与苍白的肤色形成妖冶的对比。

荆屿扯了下帽衫的领口,捺扣吧嗒松开了,大V领顿时左右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肌肤。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里呈现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

他无意识地挠着绯红的肌肤,留下更触目惊心的指痕。

“没喝多少,这才哪儿跟哪儿?”说话间,他的脖子上已经又留下两道红印。

鹿时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别挠了,都成这样了!你是不是酒精过敏?怎么会这么红,身上呢?其他地方痒不痒?”

“痒。”荆屿低头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

“还有哪儿?”鹿时安已经在琢磨着,要不然让格格先送荆屿去医院吧,万一真酒精过敏,明天就得肿成猪头没法见人了。

“还有这里。”

鹿时安一愣,手已经被他带着,落在左胸口。

帽衫很薄,贴在肌肤,胸口的激烈的搏动隔着薄薄的布料撞击着鹿时安的掌心,一下、一下,像密集有力的鼓点。

她顿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来,松开手,背到身后,惊慌失措地几乎结巴,“你、你得去医院,车在楼下,你跟我走,去医院。”

“不去。”答得斩钉截铁。

鹿时安抬眼,“为什么不去?”

四目相对,桃花眼底的光吓得她立刻又怂了,垂下脑袋,喃喃道:“为什么不去?你不可以再喝了,否则会出事儿的。之前、之前华总有次喝得皮肤发红,后来肿了好多天,差点耽误事——”

她说了一半,肩膀忽然被人给掰住了,荆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华总?你跟他很熟啊?”

他手下力气不轻,鹿时安明显能感觉到骨骼相碰的硬度,她不得不抬头,面对着他,“华总是佰晔的老板之一,也是寓言的主要投资人——”

“这我知道,”荆屿打断她,“我问的是,你个人、跟他很熟吗?”

熟、熟吗?

应该是熟的。

这五年来,多亏华晁四处照应,还把她交给业内最厉害的经纪人之一带着,才让她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虽然钱没挣多少,但起码事业学业都没有耽误。

寓言少女组人气不差,公司待她们也不薄,有单独的练习室和独立的工作团队。而华晁工作虽忙,但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来探班,甚至不要手底下的人,直接自己带队演出。

要以见面次数来衡量的话,他大概是这五年里鹿时安最熟悉的异性了。

“还可以,挺熟的。”鹿时安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肩头的力道就更重了。

“疼……”她挣了一下。

荆屿却没松劲,俯下头,贴近她,哑声道:“有多熟?比我……跟你还熟吗?”

他靠得极近,略带酒气的呼吸几乎落在鹿时安的眼睑,她只觉得脸不争气地一点点烫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没有,没有他和她熟。

差得多了……

华晁没有牵过她的手,没有吻过她的眉眼和唇,更没有对她说过“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