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安嘟嘴,“你怎么只会讲这四个字?”

“别的也会讲。”

“比如呢?”

“比如……”荆屿看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心脏跃到喉头,电梯门却刚好打开了。

鹿时安慌忙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外头是佰晔的餐厅,不是用餐时间,人不算多,但还是有在喝咖啡的工作人员,乍一见鹿时安和荆屿并肩进来,顿时侧目,交头接耳。

跟平时鹿时安进来,一群人招呼着“鹿鹿,来,一块儿坐”的场面迥异。

荆屿倒是毫不在意,走到窗边的位置,坐在她对面,把袋口敞开,“乘热吃。”

居然是久违的豆腐脑,还有糖芋苗和茶叶蛋——从前为民校门口有家芳婆糕点,每每排长队,想吃得天不亮就过去排,否则只能迟到或者翘课了。

那时候鹿时安听丁蓝念过几次,也忍不住跟着嘴馋,一直没机会吃。后来还是荆屿招呼都没打一声的翘了体育课,替她买回来。

事隔经年……

“芳婆糕团还开着呢?”鹿时安瞬间雨过天晴。

荆屿单手托腮,“生意挺好,老板康健,再开个十几二十年没问题。”

鹿时安舀了一勺糖芋苗,快乐地简直要落泪。

天知道,自从出道,她们这群人几乎是断糖的,伙食再清淡不过,这种甜食……简直恍如隔世。

正准备下手再挖一勺,小碗突然被人给抽走了。

鹿时安像个作弊被抓包的小可怜,慢慢抬头,就看见蒋格格绷着脸,活像教导主任般瞪着自己。

“格格姐……”

“还知道叫声姐?我当你已经不认我这个经纪人了呢!”蒋格格气咻咻地把碗往桌下的垃圾桶里一丢,拉开椅子坐在双人桌的第三边,往左看看Kiyu,往右看看鹿时安,然后头一垂,一声叹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鹿时安慌了,轻轻推着她的胳膊肘,“格格姐,怎么了?”

蒋格格猛地抬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说说,你俩现在这是在干啥?我的话,你们都当成耳旁风是吧?!”

她明明说得很明白了,他俩曾经有什么渊源、私下关系怎样她都可以不干涉,但绝对、不可以、弄上台面。

结果呢?片刻前,她就接到小报告,说她手底下的男女艺人,手牵手进了餐厅,还头顶头,吃·甜·点???

“你看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蒋格格抖了抖桌上的食品袋,“这种垃圾食品,是你该碰的吗?忘了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生不如死的时候了?”

鹿时安小小声说:“这些都是豆制品,还有蛋白质……挺健康的啊……”

“健康个大头鬼!”蒋格格气到炸,“你真是要气死我。都怪——”她恶狠狠地剜了荆屿一眼,“你这死小子,把我们鹿时安都给带歪了!”

荆屿仍是刚刚那个托腮的姿势,不疾不徐地说:“我带什么了?小矮子从小爱吃这些,何况她练了一天舞,午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吃点豆脑糖芋苗,过分吗?她是当歌手,又不是包身工。”

蒋格格被他气得鼻孔冒烟,“你有没有点偶像自觉?哦不,你如今的名气还真不用什么自觉,还没红呢,就快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是没有,”荆屿慢条斯理地说,“我早说了,就没想什么偶像。”

他一直以来,都说要当唱作人,不是偶像,是音乐人。

蒋格格一句话憋了半天,竟无言以对。她当初签下这家伙就知道对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可她偏偏看中了臭小子的音乐才华,更何况搞艺术的都有点怪癖,她认了。

只是当初,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把她手下最乖、最没脾气的鹿时安都给带坏啊……

作者有话要说:格格:引狼入室!悔不当初!我的小白菜啊!要被自家养的猪给拱啦!!!

食髓知味(51)

佰晔大厦顶层,练功房。

沈彩颜低着头, 反手关上了门。

华晁手臂上担着西装外套, 眉眼间隐隐露出意外,“彩颜?”

沈彩颜背靠在门上, 抬起猫儿似的眼, 看向对方的嘴角, “……疼吗?”说话间,抬手似要抚过他的嘴角。

华晁下意识地往后推开,眉心紧蹙,“你什么意思?”

沈彩颜放下手,笑容依旧妩媚, “你喜欢鹿时安, 和Kiyu是情敌,刚刚好,我讨厌Kiyu,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就算我配不上华总你, 总还可以做一做马前卒, 助你一臂之力。”

现如今,华晁已经位高权重,但多年之前他也曾是亲手带着这些新人出道的。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并不觉得陌生,

拉踩,陷害, 同门倾轧都是常事,只是他以为寓言组合是为数不多的一片净土,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用不着。”华晁顿了下,语声冷冽,“我喜欢谁和你讨厌谁无关,不存在什么敌人、朋友的关系。有这份闲工夫,你大可以拿去练习,总好过让蒋格格总要额外花心思,替你另谋出路。”

一番话,说得沈彩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等她再做回应,华晁已经拉开大门,扬长而去。

修长艳丽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沈彩颜面上忿恨的神色一点点隐去,抬头看向练功房高处悬挂的监控器……

*** ***

蒋格格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劳碌命,所以就算明明有好些个名气响当当的艺人在手,也还是没法过上躺在床上数钞票的快活日子。

她拇指食指转着手机,看向旁边正头顶着头讨论编曲的俩人,脸上一会晴一会雨,实在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发威,吼一声“你俩离远点儿!!”

其实鹿时安并没有意识到,目前自己和荆屿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直接拍成偶像剧,还能算得上撒糖的戏份。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改?晚上就得拿去给小伙伴们验收,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衔接不那么流畅。

而荆屿是她身边的,最合适的求助人选。

“你试试。”荆屿放下手里的铅笔,抬眼刚好看见小姑娘一翘一翘的睫毛,可爱得让人想吻一吻,可他很快就感觉到两束监视的视线正牢牢地锁着自己,仿佛只要他敢越雷池一步,对方就会立刻使出河东狮吼来。

他抬头,看向办公桌后手指转着手机,一脸杀气的蒋格格。

眉一挑,唇轻勾,荆屿朝快要憋出内伤的经纪人,笑了。

如春花,如山泉,如世上一切美好,让所有愁云瞬间小三无踪——包括蒋格格的火,也没来由地熄了大半。

蒋格格:“……”

妖孽。

“果然好多了!”结束小声哼唱的鹿时安兴奋地抬起头来,毫无防备地张开双臂搂住荆屿的脖子,开心得像只找到完美松果的小松鼠,直拿小脑袋往对方脸颊上蹭。

荆屿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嗯嗯……吃饭。”嘴上说着吃饭,可人已经重新伏回案边,口中低低哼唱起来。

荆屿也不催她,单手托腮,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和让他心痒难耐的睫毛。

这一幕,统统落在蒋格格眼底。

鹿时安抱住荆屿的时候,手机吧嗒掉在办公桌上了,可小姑娘压根没注意到,还沉浸在单纯的狂喜之中——蒋格格没有见过这么毫无防备的鹿时安。

从华晁那里接手鹿时安以来,她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四个人里防备心最重的一个。

比如,人人都知道华晁视她如珍宝,可这么多年来,小姑娘并没有恃宠而骄,甚至与对方保持着一如当初的距离感。又比如成名之后,鹿时安的粉丝众多,其中不乏圈内的小鲜肉,样貌、年龄、人气相当,明里暗里示好过,可小姑娘全都没接茬,甚至还颇懂得避嫌,以至于绯闻与人气不成正比。

以蒋格格多年的炒作手段,她本可以利用绯闻让鹿时安更上一层楼的,可也不知是碍于华晁那一层,还是小姑娘真的纯粹得让人下不去手,蒋格格一直没这么操作。

所以蒋格格没有想到,小姑娘敞开心扉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像热恋中的少女,不管不顾,全情投入,当真毫不在乎所谓偶像包袱。

蒋格格站起身,椅子的声响惊动了鹿时安,她抬眼茫然了一瞬,才猛地想起两人这会儿是在经纪人的办公室,刚刚她……

鹿时安猛地朝后一仰,和撑在茶几上的荆屿拉开了距离。

“罢了罢了。”蒋格格攥着手机起身走到门口,“赶紧弄完去吃饭!一会不是还要排练吗?”

她扶着办公室门,顿了下,又说:“与其上外面,不如在我这里,好歹我这儿没装闭路监控。”说完,人关上办公室门,走了。

留下鹿时安眨巴着眼睛,看向荆屿,许久才问:“格格姐这个意思,是不反对我们啦?”

“要看你说反对什么?”荆屿托着腮,噙着浅笑看她,“她肯定不反对我替你改歌,但另一件事就不一定了。”

鹿时安没理解,“另一件事……什么事?”

荆屿突然起身,出其不意地弓起身,凑近小姑娘的脸,在闭上眼的瞬间轻轻吻上她的眼。

许久,他退开,唇角带着好心情的弧度,“比如这个吻。”

鹿时安脸蛋红扑扑的,慌里慌张地张望,“你疯啦?要是被格格发现,又要发飙。”

“她走之前的话你没听见吗?”荆屿轻笑,“没装监控。”

鹿时安这才松了戒备,呼出一口气来。

“这么紧张,”荆屿故意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有别的想做的事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姑娘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圆了,下一秒,她抱起面前的一叠纸忽的站起身来,“吃、吃饭!再不吃饭,晚上要饿肚子了啦!”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家伙,荆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真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全世界,这个女孩是她的,从年少轻狂开始,她就是他唯一的灯和归宿。

*** ***

练功房,四个女孩挥汗如雨,就连工作人员都已经疲惫了,女孩儿们却还在为精益求精而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终于不留缺憾。

艾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说:“这支MV是我们出道以来,舞蹈动作最复杂的了吧?”

井洁灌了口矿泉水,“差不多。”

艾欢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支舞曲,鹿鹿排练的时候哭了无数次。”

盘腿靠在墙边的鹿时安不好意思地笑,“我从前都没跳过舞,压根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又急又累,真的害怕会拖寓言的后腿。”

“怎么可能!”艾欢撑起身子,“我记得那首MV放出来之后,人气升得最快的就是你。”

那时候她们四个刚从选秀里出来,不管当时人气有多高,很快也都被之后的新人分流了大部分的人气,眼看就处在被市场遗忘的边缘。

正是第一首组合单曲力挽狂澜,让寓言少女组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当时的C位是队长沈彩颜,最难的舞蹈动作落在艾欢身上,而井洁和鹿时安以唱为主,只承担了少部分的舞蹈动作,在封面海报上也是站在两侧。

但,一炮而红的却是鹿时安。

因为歌是她写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鹿时安在组合里的人气一路狂飙,遥遥领先于众人,一直到今天。

大多数人已经忘了,曾经的鹿时安是个抱着吉他的安静少女,不会迎合市场,也不懂炒作,只知道写歌、唱歌,连跳舞都踩不到点子上,笨拙地一边跟着动作一边掉眼泪。

艾欢感慨道,“谁能想到,现在你跳得比我还好了。”

鹿时安忙说:“我跟欢欢你差远了!你不知道平时我都是拿你的录像当教学视频练舞的吗?”

艾欢哈哈大笑,“真是荣幸之至!”

三个女孩交谈甚欢,唯独沈彩颜一直沉默,无意识地将瓶盖拧了又拧。

鹿时安察觉到她的异样,心情瞬间低落了不少。

等散场的时候,她悄悄拉住沈彩颜,“颜颜,有空吗?我们……聊一聊?”

沈彩颜点头,“好。”

练功房朝东的阳台,上面种了些绿植,原本有专人照顾,后来因为鹿时安照料得比他们还勤,就变成了鹿时安的专属,浇水捉虫施肥全包,如今葱葱郁郁,煞是可爱。

沈彩颜拿食指托起一片莹润的叶子,自语般说:“真是锦鲤,连你种的花花草草都沾了仙气,跟着鸡犬升天。”

鹿时安拿着小喷壶,依次给花叶喷水,“其实是它们本来就是好养活,就算我不打理也能很茂盛的。”

“所以是命,对吧?”沈彩颜笑。

“那倒不是,”鹿时安对她招招手,“颜颜你来,你看这个。”

沈彩颜面无表情地走近,只见鹿时安的手指下,一簇细|嫩的小苗从其他强壮的枝叶之间钻出头来,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你看,要不是它给自己争取了阳光和雨露,也许就长不大了。”

沈彩颜缓缓直起身,眸光锁在鹿时安脸上,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鹿鹿,你想暗示我什么?”

鹿时安摇头,“我没想暗示。颜颜,之所以今天想和你单独聊聊,就是想把话都说开了,免得你心里有疙瘩。”

“我有什么疙瘩?”沈彩颜冷笑,“难不成你是指Kiyu吗?那种不入流的新人,我不在乎。”

鹿时安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他也许是没有什么名气,但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大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打怪!升级!宠老婆!都要抓!

食髓知味(52)

夜风习习,久了开始突破暖气给与的防卫, 冷气直往肌肤和骨头缝里钻。

沈彩颜抱着手肘, 神色不明地看向鹿时安,“……所以你跟Kiyu是青梅竹马, 早就认识。”

鹿时安拿起一边躺椅上铺着的羊毛披肩, 披在队长肩头, “算是吧,但他回国我也是演唱会现场才知道。他那个人,从小做事不管不顾,这次也把格格姐气得不轻,差点没直接断他宣传, 随他死活。”

沈彩颜沉默地攥着披肩, 许久,突兀地笑了下:“难怪。”

鹿时安不知道她的难怪是指什么,没等她再开口, 沈彩颜就接着说:“没关系, 这些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本来也对和刚出道的新人合作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格格非要安排而已。现在既然知道他跟你的渊源, 我更不会计较了。”

鹿时安如释重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虽然你不计较,但荆屿他还是欠你一声道歉。颜颜,你看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算他给你赔不是,好吗?”

“好啊,当然好。”沈彩颜笑得云淡风轻,一边走向练功房内室,“等我看一下时间,约你,你带Kiyu一起。”

“嗯。”

沈彩颜解下肩上的羊毛披巾,往鹿时安的身前一裹,若有深意地看了她眼,就去淋浴间了。

*** ***

录制MV当天,沈彩颜说晚上有空,问鹿时安当晚行不行。

鹿时安给荆屿发了微信,对面很快回复ok,于是就这么定了。

地点是沈彩颜指定的,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港式茶餐厅,消费不低,好在私密性比较好,之前华晁请客也爱带员工和艺人去。

鹿时安到的时候,荆屿已经点好菜在等她们了。

“今天不忙吗?”鹿时安没坐在他身边,而是选了对面。

荆屿拍拍身边座位,示意她坐到自己这一侧。

鹿时安没动,“一会儿颜颜来了,我俩跟审犯人似的坐一边,她会别扭的。”

荆屿轻笑,没再坚持,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她人呢?”

鹿时安看看腕表,“应该快到了吧?颜颜挺守时的。”

“这倒没看出来。”

“嗯?”

“我回国那会,蒋格格约我和沈彩颜见面,”荆屿淡淡地说,“头一次见她让我等了一个小时,后两次也没少于半小时。”

鹿时安:“……”

荆屿挑眉,“所以你对你这位小伙伴的认知可能有偏差。”

两人闲谈了许久,包间的门总算是被人敲响了。

“来了。”鹿时安蹦跳着去拉开门,可外面立着的并不是沈彩颜,“华、华总?您怎么来了?”

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剥着松子的荆屿闻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松子壳丢回盘子里,手往兜里一抄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上次说得还不够明白?”

华晁视线从他脸上撇过,落在鹿时安脸上,“不是你让我来,有话要说的吗?”

鹿时安指着自己鼻子,“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