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温暖过的人,才更惧怕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想把真相一口气写完的,结果只写了一半……

下章继续好了,可能会让你们意外。

屿哥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我们的鹿鹿。

食髓知味(58)

都说老丈人对女婿总是挑剔,这事儿放之四海而皆准, 就算鹿煜城一向对荆屿这孩子有一层额外的怜爱, 也不代表在突然听见“准备求婚”这个消息时就能愉快消化。

当时人在大西洋彼岸的鹿煜城,失手打碎了一只随身带越洋的心爱茶杯, 起身对正在看书的妻子说, “订票, 我们立刻回国。”

时念见他脸色不好,以为鹿时安出了岔子,惊得立刻要掏出手机给她电话,却被丈夫给拦住了。

“怎么了?你别板着脸,我慌。”鹿煜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 能让他这样勃然色变的还真不多, “是不是……安安跟荆屿闹矛盾了?她那孩子这些年什么都不提,你还说她肯定放下了。我早说了她像你,一向报喜不报忧的, 初恋对象哪儿那么容易放下的。”

鹿煜城胸膛起伏, 似笑非笑地说:“要真闹矛盾倒好解决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怕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

“那小子说打算拿着冠军奖杯向安安求婚, ”鹿煜城边说, 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还问,我和你要不要去现场看一看——我还当他这几年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着调。念?你怎么不说话?”

时念半晌没动,手里的书页还夹在指间。

鹿煜城忙揉着她的肩, “……怎么了?”

“求婚?我们安安才多大?开什么玩笑?”时念把书一合,二话不说给助理发消息定回国的机票,然后麻利地起身去收拾行囊,口中还念念道,“要娶安安问过她意思、问过我们意思了吗?说求婚就求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鹿煜城在卧室门口,看着妻子小宇宙燃烧的背影,默默为那小子捏了把汗。

此刻,听见那个从不服软的少年还顶着未卸的舞台妆,诚恳而清晰地诉说着对鹿时安的眷念,鹿煜城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荆屿再度开口,“在遇见她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从今往后……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希望得到叔叔您的祝福和成全。”

鹿煜城恍惚了一下,终是捏住荆屿的肩,不轻不重地一按,“希望你小子,这辈子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之后安安肯定会问关于你生父的事,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同样的口径。”鹿煜城凝着他的眼睛,“你能吗?”

口径?荆屿有瞬间疑惑。

生父是谁荆姝绝口未提,他本以为这大概是永远解不开的谜,可是听鹿煜城的意思他似乎是知情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跟荆姝同样的理由,才一直缄口不说。

荆屿略一思量,哑声说:“我配合您。”

鹿煜城轻声说:“安安曾一度以为你是我和荆姝的孩子,所以备受折磨。如今虽然知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是对当初我没有及时帮助你们母子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以来她给我和她妈妈打过很多次电话,想要弄清楚原委,可我真的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不堪的过往。你母亲当初错付终生,不但毁了嗓子,怀上你之后也没有得到许诺的名份,这些事放在当年公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选择沉默。如今那个人已然位高权重,而你至今没有去找他,我想……你也并不想要借他的光,或是报复他犯下的过错,不是吗?”

不,不是。

荆屿内心一个声音叫嚣着,他没有去找“那个人”,不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得罪不起,也不是因为品格高尚,不想借对方的光、宽恕对方……而是因为,母亲直到临死,也不曾松口说出那人是谁。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把年华浪费在仇恨里。

他明白。

在国外的那些年里,荆姝的状态越来越糟,有时清醒、有时癫狂,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爬上疗养院的阳台栏杆上大声唱歌,以至于差点翻下阳台。但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地问他,治疗至今已经欠了鹿煜城多少钱。

临终迷离之际,她握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鹿煜城不是你的生父,是你的恩人,你要……感恩”。

这个被嫉妒、仇恨、自欺欺人纠缠了一生的女人,到死只有一个愿望:她的孩子可以心怀感恩地活下去。

荆屿知道也许再稍加试探,鹿煜城会在不经意中泄露更多细节,他就可以打听出那个母亲藏了一生的秘密。

但他没有。

他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人除了贡献过一粒精|子以外,与他的人生再无任何关系。

荆屿点头,语声沉稳,“我不恨那个人,也不想提起他。鹿叔叔,你说的没有错……这些事不应该让安安知道。您有什么想法?我听着。”

鹿煜城欣慰地颔首,“好……”

*** ***

私家车里的鹿时安坐立不安,巴在窗边不住地往外张望。

时念好笑地说:“急什么?难不成你爸爸还能把那孩子给吃了?”

“不是的,”鹿时安心烦意乱地说,“我是怕他们出来的时候又遇见记者,再被缠住了。荆屿脾气暴,总跟他说他父母的事儿,他迟早绷不住得怼回去。今天这种时候,媒体巴不得抓到他的小辫子往死里掰扯。”

“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臭脾气的毛头小子吗?”时念笑道。

“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呀?”鹿时安回神,敏感地问,“怎么感觉你现在对他,很熟悉似的……”

时念拉过女儿的手放在掌心,“当然没有对你这么了解。可是这些年来,看着他走过的轨迹,也像半个儿子了,知道他的脾气,跟你小姝阿姨年轻的时候啊……特别像。”

鹿时安忙问:“小姝阿姨当年……到底为什么会跟你和爸爸分道扬镳啊?”

“她恋爱了,喜欢上了一个前辈。”时念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人后来变心了,没有跟她走到最后,但是荆屿那时候已经在她肚子里。那个年代不同于现在,未婚先孕不是件光彩的事,再加上她又是公众人物,一旦被曝光,整个乐团的声誉都会受影响,所以她选择了主动退圈离开。荆屿和她一样,什么都想自己扛。”

乍听之下,这似乎合情合理。

可鹿时安明明记得,曾经见过荆屿的一个叫SAI的朋友,似乎也是荆姝的故旧,那人说过荆姝当时嗓子坏了所以才离开……

“妈妈,小姝阿姨的嗓子是怎么会坏的?”

时念一愣,她没想鹿时安会听过这些旧闻,迟疑了一下,她说:“抽烟、喝酒……时间久了,对声带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鹿时安单纯,想起那天见到的荆姝面色无华、眼窝凹陷的模样,似乎是长期酗酒的模样,也便信了。

见女儿不再追问,时念心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当年“那个人”为了让曾红极一时的“小夜莺”乖乖地做笼中金丝雀,不惜毁了她的嗓子、折了她的翼……

她和鹿煜城,一直隐瞒真相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小女儿那双明媚的眼看到这些人世间的黑暗。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荆屿的孩子,能不能像他们夫妇俩这样做到极致。

“啊,爸爸他们来了。”鹿时安开心地贴在车窗玻璃上。

门被拉开了,荆屿坐在副驾驶,鹿煜城开车。

见没人主动开口,鹿时安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格格姐有没有削你?”

“有。”

“该!”鹿时安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闷不吭声就整这么大动静的。万一我没来看你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荆屿目视前方,“你那个灯牌是给格格的,她说了,到时候会让你拿着。”

想到那个让自己“出尽风头”的怀旧款灯牌,鹿时安向前倾身,一巴掌拍在荆屿的肩头,“好啊!我说怎么丑得那么醒目,原来是你跟格格姐串通好了的!”

荆屿吃痛地咧了下嘴,最终却定格成个柔软的笑。

“你们总是什么都瞒着我,”鹿时安委屈地伏在驾驶座椅背后,“以后我是不是被你们卖了还要替你们数钱的?”

“放心,”荆屿一本正经地说,“要卖也是卖给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不吃亏。”

鹿时安脸一热,偷偷瞄了眼父母,哼了声,“你才是最坏的那个。”

俩孩子吵吵闹闹,可任谁都听得出浓得化不开的羁绊。

鹿煜城从后视镜里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打了个方向。

鹿时安发现路线不对,问:“爸爸,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

“新房,”鹿煜城说,“从前那套房子,一家三口住勉勉强强。怎么,你还打算给我塞四口、五六口人进来?”

“哪来的五六口——”鹿时安说了一半顿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往后一靠,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结婚了,生了宝宝,可不就是四五六口、三代同堂了?

可这也想得太远了吧!这八字,还才刚落一点墨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还有两章大结局~

食髓知味(59)

鹿煜城夫妇没在新房多待,临走的时候问鹿时安:“你跟我们回家吗?”

鹿时安看了眼还一片杂乱的新房, 支支吾吾地说:“荆屿他手笨, 不会收拾,这里乱得跟狗窝似的, 我得帮着收拾。”

鹿氏夫妇留下一个“女大不中留”的眼神, 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 只剩下鹿时安和荆屿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你先洗,”鹿时安局促地说,“我去把卧室收拾一下,被褥都还没拿出来呢。”

荆屿赛后连妆都没卸, 虽然男生的妆感没那么重, 但还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性|感,害得她连直视都要鼓足勇气,生怕跟小迷妹似的, 瞬间晃神。

“一起。”荆屿说着, 牵起她的手往卧室走。

火热的触感。

鹿时安听见心脏砰砰急跳, 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荆屿看了眼平整干净的双人床, 回头看她,“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热,热得像推窗去吹吹风。

“我去拿被子——”鹿时安想松开他的手去开壁柜,可他手指扣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得抬眼看他,却见他正低头, 无限缱绻地等着她。

“你这样,我没办法去做事了……”

“那就什么都不做。”

荆屿边说,边把她揽入怀中,双手在她身后交叠,把人完整地拢在自己身前,低头与她鼻尖抵着鼻尖,“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

“什么……”鹿时安不由抬起手,搂住他的腰。

唇落下,柔软相依。

渐次加深的探索,随着呼吸的急促而渐渐失了理智。

“专心,”牙齿轻啮着纤细的带子,某人声音沙哑,“……爱我。”

…………

夜色浓,月朦胧。

窗帘像抹青雾,柔柔波动。

鹿时安蜷着身子,面对面窝在某人怀里,听得见他熟悉的呼吸,又轻又浅,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却同样叫她心安。

她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肩颈、喉结,像个淘气的小孩,全无睡意。

直到被荆屿捏住了手,他闭着眼,声音低哑,“看来还没累,是我低估你了。”

鹿时安顿时像受惊的小兔子,浑身一绷,“累!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荆屿轻笑,“那还不睡?”

“听过灵魂在舞蹈吗?”鹿时安叹了口气,“睡不着,失眠。”

荆屿睁开眼,抱着她调整了一下交错的姿势,让她躺得更舒展,“想问什么就问吧,知无不言,老婆大人。”

鹿时安噗嗤笑出声,又不好意思,又觉得格外动听,“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我还是很在意——”

话刚说了一半,荆屿就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我还以为你是被求婚了,激动得失眠。结果居然是为那些胡说八道的键盘侠。我就这么不重要吗,真让人难过。”

鹿时安:“……”

见她眨巴着眼睛委屈兮兮的样子,荆屿弯过手腕,手包住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面朝自己,“事儿是沈彩颜和马家兄弟做的,目的就多了:整垮我,毁掉你,挫伤蒋格格,马家兄弟俩坐收渔翁之利,说起来——沈彩颜跟他们已经签了意向协议,和佰晔这边的违约金都由马家兄弟出。这个证据够硬了吧?”

鹿时安越听越心寒,到最后直接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这么些年,佰晔砸在寓言的钱和资源远超其他艺人,格格姐更是想尽办法拉扯颜颜,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她越说越气,胸口不住起伏。

侧卧着的荆某人眼神越发幽深,“气归气,你要不要考虑躺回来,否则我不保证这个话题还能继续下去。”

后知后觉的鹿时安顺着他的视线才发觉前心后背凉飕飕,顿时往下一缩,拽过被褥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气急败坏地嚷嚷:“你早不提醒!”

荆屿轻笑着把“蚕宝宝”连着茧子一起拥进怀里,“我还以为这是情|趣。”

鹿时安:“……”

这是荆屿吗?是他吧?还是被人给穿了、套了个壳的大尾巴狼?

“别看了,”荆屿埋头在她发丝里,喃喃道,“如果我你是我,就会知道这个情况下能和你谈公事的,都是柳下惠再世。”

鹿时安:“……”

“还有,我之前说过吗?”他亲昵地在她头顶蹭蹭,“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交给我就好了,你安安心心地做你喜欢的事,写你喜欢的歌,这才是我回到你身边来的意义。”

“你也一样要做音乐啊。”

“我的灵感来源是你,”荆屿像只大金毛似的,手足并用地裹住她,“只要你在,我什么都做得到,你相信吗?”

鹿时安扭了扭身子,让自己舒服地嵌在他的怀里,“……信。可我还是想和你分担,不要什么都由你扛,你可以牵着我一起,我们一起扛。”

“……好。”

安静了许久之后,鹿时安迷迷糊糊地快要坠入梦境时,模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我爱你,鹿时安。”

她也不知道嘴动没动,或是在梦里答了他,但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我也爱你。”

梦中,吻如蝶翼,缱绻缠绵,亦真亦幻。

*** ***

这几日,沈彩颜过得很不是滋味,佰晔上下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裸地写着鄙视。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与佰晔毁约,改投死敌马家兄弟旗下,已不仅仅是跳槽那么简单,简直是倒戈相向。

“考虑清楚了?”蒋格格抖着手里的文件,一双素常带笑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沈彩颜。

沈彩颜点头,并不与她对视,“事到如今,我留在佰晔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我本来也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往后更不会好了。”

“约可以解,话得说清楚。”蒋格格冷笑,“你签约佰晔时除了一个素人海选的冠军头衔之外,还有什么?选秀艺人保质期本来就短,如果不是寓言组合一直活跃,如今歌坛上谁还记得你?你觉得佰晔亏待了你,你又给过佰晔什么?”

沈彩颜这才抬头,眸中泛着冷光,“把我放进组合,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说起来是队长,不过是因为当年名次领先。唱歌是鹿时安,写歌是鹿时安,牌面还是鹿时安……说白了,我们仨不过是用来衬托她的背景板,不是吗?”

“你觉得鹿时安的人气还要靠你来衬托?”蒋格格好笑地将电脑屏幕一转,对着她,“你自己看看鹿时安一个人的综合象限,再看看你们——不是我夸大,她足以覆盖掉你的所有。你以为,寓言为什么至今没有解散?”

沈彩颜难堪地撇开视线,“摇钱树,佰晔怎么舍得放。”

“公司提过很多次让鹿时安单飞,”蒋格格冷声道,“是她不愿意走,她放不下你们这些姐妹,可你呢?从头到尾心怀怨恨,非但不思考怎么提升自己,一直原地踏步,如今还做出这种吃里扒外、出卖老东家的事情来。”

沈彩颜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签字不就完了,废话这么多!”

“签、肯定是要签的,心都不在了,我留你这个人在手下又有什么用?”蒋格格不慌不忙地掏出笔,在解约合同上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随口问,“大马小马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么急不可耐地跳过去。”

沈彩颜心里烦乱,“一年至少一张个人专,出国进修三个月——签好了没?”

“好了。”蒋格格将合同一合,递给她,“你把练功房的视频剪辑发给狗仔,就不怕被行业唾骂,往后再无人敢签你吗?”

沈彩颜将合同一拿,“我何去何从就不劳你费心了。”说完,多一句也不肯再和曾经的经纪人说,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完全没料到的是,外面站着好几个拿着录音设备的记者模样的陌生人。

沈彩颜又惊又怒,回头看向办公桌后的蒋格格,“你卑鄙!”

蒋格格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中,神色淡淡地说:“没什么,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

“沈彩颜,真的是你在幕后推动了关于鹿时安和kiyu及佰晔高层之间的绯闻、黑料发酵,据此成为你跳槽前往马氏唱片的跳板吗?你的经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全都把话筒戳在沈彩颜面前。

她愤怒地推开话筒,“她不是我的经纪人!我跟佰晔已经没有关系了,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去找马氏唱片的法务!”

“真是不好意思,”办公室里的蒋格格走过来,抱肘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说,“第一,佰晔并没有拿到你的解约违约金;第二,我本人没有听到马氏唱片任何打算签下你的企图……换句话说,迄今为止你还是佰晔的人,马氏恐怕不会管你的死活。”

“不可能!你刚都签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