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替阿青盛了一碗饭,坐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怎么突然回来啦?婶儿还说你起码要住个两三天呢,要是公主喜欢,说不定要住上十天半个月。”

“公主有点事,不方便再款待客人,我们就回来了。”

大妞不象吴婶,她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不会寻根究底:“对了,公主府漂亮吗?听说文安公主的花园在京里可是独一份儿,连御花园都不一定比得上。”

“确实漂亮,荷花也很美,就是不巧下起雨来了,其他地方都没能看到。”

“一起去的那些小姐们长的好看吗?有没有脾气合得来的?”

“都挺漂亮的。”阿青喝了几口热汤,鼻尖冒出了细微的汗珠。外头下雨,门窗都关着,屋里头有点闷热。

“姐,你热吗?我把窗子开开一扇吧?”大妞起身去把窗子开开,潮湿的夜风从窗子吹进来,顿时让人感到身上有一股凉意。

“你吃过了没有?”阿青回到家胃口也变好了,那一盘瓜片虾仁都进了她的肚子,肉沫炒豆角也让她吃了不少,另外还喝了两碗汤。大妞十分意外,很少看到阿青姐胃口这么好——难道公主府不给饭吃?呃,这肯定不会的,那就是吃的不合口?

“我当然早就吃过了。”大妞急着跟阿青表功:“姐,你猜我今天干了啥?”

“什么?”

大妞抬起两手:“我今天给一个有孕快临产的妇人把脉来着,还摸了胎位。那个妇人总说这几天喘气费力,可是她又不愿意让我爹把脉,更不要说碰着她的肚子了,幸好有我在啊。”

“她没大碍吧?”

问到这个大妞就不那么高兴了:“她有点毛病,可是她不让我爹给她针灸,光让开药,拿上药就走了。”

这时候的风气是这样的,有些人家对女人的清白格外看重,有了病也不让郎中给把脉,仿佛每个郎中都是血气方刚色欲熏心之辈,把个脉自家女人就不清白了。得个病不会死,可是被男人碰一下在那些人看来是比死还严重的大事。

有这种观念的不是一个两个人,有很多人得的病并不严重,却硬生生拖成了大病重病,白白送了命,可是人家就是宁死不看郎中,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

今天这孕妇把脉都不让,针灸的话肯定就更忌讳了。

“姐,我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了。到现在把脉都只学个皮毛,除了怀孕的脉象能认准,其他的全都把不出来。我爹一开始确实没说错,我太笨了,起步又晚,学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你看今天这件事,要是我能替我爹动手,不就能给她治病了吗?”

阿青安慰她:“谁一天也吃不成胖子。你也知道自己起步晚,这种事情怎么能心急呢?你看人家别的药铺里的学徒,想学医术多难哪,而且没个十几年的苦功,哪个能自己坐堂给旁人看病的?你这才学了多久啊,千万别为这事儿灰心,你不是也说了,今天你已经帮上忙了,能把脉,能摸胎位,这就不错了。”

“也是。”大妞不会钻牛角尖,思维还特别跳跃:“我听说今天世子又送东西给你了?他不是出京了吗?已经回来了?”

“嗯,昨天回来的。”

大妞马上揪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你怎么知道他回来啦?你们见过了?”

阿青没想到直肠子的大妞也学会套话了,指头在她脑门用力一顶:“你还长心眼儿了你,是啊,我们见过了,昨天在公主府见的。”

“哎哟哟,听人家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一回京,片刻都等不了就跑去见你,还真是猴急啊。”

一百八十八 品茶

“你别净笑话我。”阿青揪着她的辫梢:“你也该找婆家了吧?等着瞧,你现在笑话我多少,将来我一五一十都还你。”

大妞还真愣了一下,可是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了,马上哈哈大笑:“你蒙不了我,到时候你早嫁出去了,有本事你倒是从王府跑回来笑话我啊,我等着你。”

小丫头,还长心眼了。

桃叶她们把桌子收拾了,又打热水进来服侍阿青梳洗。桃核提着大铜壶往盆里倒水,大妞挽起袖子说:“我也就势在这儿洗了,珊瑚你去跟你桃花姐姐说,让她不用给我打水了。”

珊瑚应了一声就出去传话了。

大妞撩水洗脸,她习惯把布帕浸湿了叠成方块,用力在脸上蹭了几下:“青姐,你猜我今天还遇见谁了?”

“嗯?”

“我遇到孙哲了。”

阿青有些日子没见他了,还真有些惦记:“他还好吗?”

“个儿好象又长高了点,不过脸色不太好。他们学里好象给假了,路过药铺,他就顺路进来坐了坐,我们说了会儿话,他喝了杯茶才走的。”大妞洗罢脸,擦了水,脸上什么也不爱搽,摸起梳子抓着头发用力梳顺。

阿青关切的问:“他脸色怎么个不好?生病了吗?”

“累的。”大妞言简义赅:“我爹给他诊脉了,让他不要没日没夜的苦学,该劳逸结合。一味苦学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清早和傍晚都可以打一套拳,或者在院子里练会儿投箭什么的舒散舒散,总盯着字纸看。眼睛也会看坏,晚睡早起的,身体也会熬垮的。”

那孩子是很用功。孙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之后才得了孙哲一个儿子,孙重延大人对儿子也是寄予厚望。孙哲这孩子很懂事,懂事的根本不用家人督促就一门心思的上进,阿青就从来没见他调皮捣蛋过。

顽皮的孩子让人头疼,这样过分懂事的孩子又让人心疼。

“他要是和小山匀一匀就好了。”大妞托着腮说:“小山嘛。就皮的叫人想揍他。孙哲这样的孩子吧。又安静过了头,都不好。对了青姐,小山最近有捎信来吗?”

“你不都知道吗。就上个月那封,这个月的还没来呢。”

“也不知道我给他寄的东西合用不合用。”

阿青给小山送的大部分都是吃食,张伯和大妞准备的就都是药材药膏了。跌打药膏金创药米分是一定要用的,他们在山上。早晚又都要有那种练体的功课,磕磕碰碰是常用的事儿。虽然小山自己身手好不常受伤。可是他的同窗人数众多,难保个个都不受伤,上次他还说起的那个同屋,就笨的很。用小山的话说完全不是学武的料,可是那孩子还那么倔,就咬牙硬顶着。小山的药膏倒有一大半让他给用了。

除了这些,还有内服的。治腹泄的。治中暑的,治风寒高热的。天气一热蚊虫多起来了,大妞特意配了些祛痱止痒的药膏送去,是她照着张伯的方子亲手配的,磨药熬药什么的全都不假旁人之手,配了满满一大盒子,自己试了试感觉效果还不错,然后一盒子都一起送走了。现在急着想问问这药膏好用不好用。以前小山他们进山,带的袪虫袪蛇的药都是张伯配的,大妞这一次纯是自己动的手,怕自己水平不行,手生,配的不好用。

“一准好用,咱们不是试过了吗。”阿青安慰她:“就算比不上张伯配的,也比外面买的强。”

“这倒是。”这个自信大妞还有。主要是这种东西便宜,药铺也不指着这个挣钱。外头药铺卖的这种药膏,根本不怎么舍得放料,有些都稀的跟水一样,都没法儿用。

“其实我也真想回山上去住,城里头的风都被墙挡住了吹不进来,人又这么多,到处都闹哄哄的…对了青姐,我晚上不走了,咱俩一块儿睡吧。”外面的雨声又紧起来了,大妞打个呵欠,懒洋洋的往后一仰:“一到你这儿我就不想走了。”

“行啊。”反正她这屋里也有大妞的铺盖,两人一起睡也可以作伴。

阿青洗漱过,把头发梳顺了辫起来,褪了鞋子躺下,大妞急匆匆的也洗漱了爬上床。

“青姐,你手借我用用。”

“哦,哪只?”

“先右手吧。”

阿青忍着笑,把手伸过去,大妞果然把她的手往腿上一搁,就开始练习把脉了。

“姐,你这几天身上有没有不舒坦的?”

“没有啊。”阿青身子一直挺好的,不常生病。她生活方式很健康,作息规律,饮食比较偏清淡,就是月事还不是很规律,不过张伯正在帮她调理。

“换只手,换只手。”

本身就没有病,就算是两手都诊过,她也没什么病状。

大妞又给自己诊,可是自己诊自己就更算不上客观了。

阿青下午睡了,这会儿也不困,看她这么琢磨摸索,觉得很有意思。

“你可以试试给家里其他人诊脉,反正现在家里人多。”

“这些天我试了好几个呢,可是又没人生病——也可能是有病,我诊不出来。”大妞松开自己的手腕,有点沮丧的重新躺下:“我看她们也都没把我的话当真,谁也不信我真的在学看病,让我诊脉也就是不愿意拂我的面子,陪我耍着玩。”

阿青觉得好笑:“家里没人生病是件高兴的事,你总不能为了自己练手,就巴望着家里人都病一场吧?”

“胡说胡说,我才没那么想。”

两人谈谈说说,阿青说起在公主府吃到的新鲜水果和菜肴。木玟进贡的梨子,一个都有一斤多重,得两只手抱住,梨肉晶莹甘脆。汁水又多又甜,流在手指头上那叫一个黏啊,用纸擦都不行,一定得用水洗才能洗掉那甜汁。至于菜肴就更不用说了,公主府的厨娘可非同一般,选料又精,手艺又好。菜肴的色香味形都出色。阿青自己嘛。香和味保证没问题,色的话,她就不那么讲究了。更不要说形了——能尝到她手艺的都是自家人,她从来没仔细研究过菜形要怎么雕琢。

要知道她以前事情多的很,当然现在事情也很忙,什么米粒雕花之类的窍门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时间去研究。

但是在公主府吃了这么几顿饭。感觉这饭菜的形态也很重要。自家吃的粥,端一钵上来。谁吃多少盛多少,用的碗也就是普通的白瓷碗。可是公主府的粥,每人一个盖盅端上来,洁白似玉的盖盅上绘着淡彩的花。打开盖的过程也让人期待并享受着。浅碧色的荷叶粥盛在矮盅里,看起来不象是吃食,简直象是艺术品。

大妞听她描述的情景。馋的口水直流:“荷叶粥?我也想吃。对了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还在乡下的时候,也采过很多荷叶,你给我做过荷叶米分蒸肉,吃起来一股荷叶清香,一点都不油腻。”

“好好,明天采点鲜荷叶,我再给你做。”

得到了保证的大妞心满意足,下一刻就进入了梦乡。

这种秒睡的绝技阿青想学可是没学会,更别提她下午一下子睡过头了,现在实在睡不着,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对身边那个已经打起小呼噜的家伙真是又嫉又恨。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还没有要放晴,雨依旧缠缠绵绵的下个不停。用过早饭张尚宫准点过来了。她一惯守时,每次都是掐着时辰做事、出门,既不会迟到,也不会提早。

她撑着一把灰色的油纸伞,走路的姿势让路上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停下来偷偷的看她。

张尚宫的举止仪态不紧不慢的,很从容。许多偷看的人其实都形容不上来这种好看法,但就是觉得移不开眼睛。

阿青站在门口相迎,张尚宫收起伞,珊瑚上前一步把伞接过去,竖在回廊栏杆边上。

“听说昨天您出去会朋友了?”

“趁着你不在家里,我也偷个闲。”张尚宫含笑说,打量着阿青:“怎么看着象是没睡好?是不是换了床睡不着?”

“有一点儿。”

张尚宫坐下来,接过桃叶捧上的茶:“去了一趟公主府,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大啊。”阿青有话实说:“公主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实在有点太空旷了。”

“可不是。”张尚宫也有同感:“纵有广厦千间,可是形单影只的,确实很可怜。”

闭眼盼天亮,睁眼再等天黑,生活里的欢乐实在太稀少了。

“见了不少人吧?有没有谈得来的?”

“没有多少空闲,头先都只顾着赏花,做画做诗。思敏画画我还是头次见,没想到她画的那么好。”如果是当时在船上现画,阿青还不觉得太稀奇,可是李思敏是到了聆风亭之后才把在画舫赏荷的情形画下来的,各人的头型,衣饰,站的位置都和阿青印象中大致不差,这份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比她的画技更让阿青感叹。李思敏有一点没说错,她的画技确实及不上那天聆风亭里其他几位,但是她这一手本事那些人也学不去。

“三公主也喜欢画画,”张尚宫微笑着说:“还特意请了一位名师教导。去年万寿节的时候,三公主的寿礼就是一张自己画的长寿图,皇上很高兴。思敏姑娘和三公主交好,两人的课都是一块儿上的,所以肯定画的也不差。那这张画拔了头筹吗?”

“没有,拔头筹的是一张雨荷图。说来也巧了,刚画了图,没多会儿就下起雨来了,所以公主说留下我们陪她说话解解闷。”

“这是下雨天留客。”张尚宫顿了一下:“听说乐安公主回京了?”

张尚宫消息真灵通。

“看着乐安公主和文安公主姐妹间情谊不一般。”阿青问:“两位公主是一母所出吗?”

“并非同母,但是也和同母差不多。”张尚宫果然比一般人更清楚后宫隐情:“乐安公主和文安公主的生母是表姐妹,先后入宫,文安公主的生母封了淑妃,乐安公主的生母是锦嫔。锦嫔难过过世,所以乐安公主自小就是由淑妃抚养长大的,和文安公主的情谊就与亲姐妹一样。不过两位公主的脾性天差地远,文安公主象淑妃,乐安公主却总是频频惹祸,淑妃为了她可没少动气费神。”

能理解。如果真是亲生的,亲娘也好管教自己闺女。可是偏偏不是亲生,管的轻了没用,管的重了又有顾忌。

说到这儿话题就打住了,珊瑚摆开了全套的的家什,张尚宫开始和阿青一起泡茶,寓教于乐,张尚宫的教学方式很灵活。

烹水沏茶,轻啜细品,阿青想说,这喝的不是茶,喝的是风雅,是意境。尤其今天是雨天,细细的雨丝从敞窗飘进来,茶烟袅袅,雨雾朦朦,一套茶泡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被茶香浸透涤净了一回。

小美人步态优雅的从窗台上走过,偏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她们一眼,又跳下窗台不知去向了。

“下雨天本来就是偷来的闲暇,平时忙忙碌碌,趁着下雨的时候,倒是可以好好的歇一歇。”张尚宫说:“一张一弛,人不能把自己崩的太紧。”

“您说的是。”

张尚宫看着安然跪坐在那儿的阿青,心里不无感慨。

她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接的是门苦差,真怕这姑娘美则美矣,却刁蛮任性不受教。现在看来,是她一开始多想了。

世子爷倒真是有福气的。等这妻子娶过了门,事事都能安排的妥贴如意,开门七件事,样样都不用他自己去费心。能得一朵如此温存妍丽的解语花,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想要的。厨艺是不用说了,女红也是完全合格,人情往来应酬交际这些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得来的,可是只要人不愚钝,心里通透有数,那些也都不算难事。

就是安郡王府里的事儿不太省心,只怕将来有她头疼的。话说回来,权贵之家哪家没有糟污事儿?

一百八十九 冰酒

天气放晴之后一下就热了起来,树上的知了叫声简直能把人耳朵吵聋。杨威和振武在后院粘蝉,还寻到了很多蝉脱,都装在盒子里头要带去药铺。药铺里的药材有些是集中进货,有时候也会零散的收一些。比如蝉脱这些东西,就有许多孩子去寻,攒够了数送到药铺去换一两枚大钱,或是换成甘草丸那种甜津津的可以当糖吃的药丸。

阿青想起自己年纪还不大的时候,也帮着张伯弄过这些东西。乡下小孩儿也多,平时要帮忙做活,得了闲就去找些蛇衣、蝉脱来跟张伯交换。现在这样的事儿她是插不上手了,可是看杨威和振武一人顶着一张大荷叶,从旁的夹道溜过去,也觉得有些怀念。

知了粘了去,起码中午能睡个踏实点儿的觉。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树多,知了也多,就算天天粘也粘不干净。

李思谌忙的很,没象以前似的偷偷溜来和她见面,可是今天差人送点瓜果,明天又差人送了盆花儿,隔三岔五的要刷存在感。甚至有次送了两瓶好酒来,不是本地产的酒,听说是从遥远的西域运来的,在阿青看来并不算稀奇,但是吴婶却说很了不得。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有次过节也得了两瓶子这种酒,把冰鱼儿投进酒里,用琉璃杯盛着,没一会儿功夫杯子外面结上一层雾珠,那时候喝口感最好,那味儿香的很,喝下去了,嘴里喉咙里全是果子香,好久都不散呢。这酒不辣,女眷们也爱喝的。”

阿青看着这封的密密实实的两瓶酒。笑着说:“那晚上咱们开一瓶尝尝,我爹今晚回来吧?家里还有冰吗?”

“冰有的是呢。”离开了十几年,吴婶也有点受不了京城的暑天了,特别的热,太阳晒在青石板地上,那反照的光都刺得人睁不开眼。屋里一丝风都没有,尤其是后半晌最热的时候。任谁都不愿意到屋外头去。屋里虽然闷。可屋外那大太阳,石头都象是要给晒化了,人在下头站一会儿。皮简直都能烤脱一层。大户人家冬天会储冰,吴家冬天事忙,储的不多,不过外头也能买得到。

吴叔傍晚进门的时候。衣裳都粘在身上了,这一天下来不知道出了几回汗。衣裳上头都结出了白花花的盐霜。吴婶心疼他,常多备两身交给人带着让他好替换,可是一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有时候忙活半天连喝水的空都没有。眼见着入了夏以来人都熬瘦了,也晒黑了。

“热水备好了,你去洗一洗。换身儿衣裳,饭也好了。这就摆上。”

吴叔身上黏黏的难受,先进去洗澡更衣,出来的时候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穿着一件粗棉布缝的大汗衫——这种汗衫缝制起来容易,乡下很多人穿,前后两片没袖,腋下都没缝,前后身两片布就用带子系上,特别通风,又舒服。吴叔现在出去当然得衣冠整齐,可是到了家还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不光衣裳穿的还跟以前一样,连脚下的鞋也是趿着,一双旧粗布鞋,底儿纳的软绵绵的。

赵妈妈已经领着人摆好了晚饭,冰鱼儿也取了来,放在一只铜罐子里,罐子外头还裹着厚厚的棉花筒。一打开铜盖,白色的冰的冷气就袅袅的往外散。

“哟,晚上还真丰盛。”吴叔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掂着酒瓶问:“哪来的酒?”

吴婶看了一眼阿青,笑着说:“你姑爷送来的。”

吴叔其实已经猜到了,那小子好象恐怕被人忘了似的,总往他们家送这送那的,仿佛怕他媳妇在娘还能短了吃喝一样。

“大妞和她爹呢?又不回来了?”

“这几天事儿忙,天气又热,他们回来的都晚一些。”一般都是等太阳完全落山了才回来,还凉快一些:“厨房给他们留饭了。”

吴叔揭开瓶子盖,吴婶已经让人找出了一套四只琉璃碗,比普通的碗小些,比茶碗当然要大一点儿。用筷子夹着冰鱼先放在碗底,然后把酒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