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城秋猎,御马出了事。”

“皇上没事吧?”

“皇上没骑那匹马,是一位后宫的女子从马上跌下来了。没有伤及性命,可是腿摔折了,头也磕碰着了。皇上大发雷霆,当天即拔营回京,这些天京里明松暗紧,不知道情由的看不出来,知道一些的,都关起门来避风头。咱们家也得谨慎,尤其我又在这个位子上。”

吴婶是经过事的,并没有乱了分寸:“你只管放心,家里头有我,你在外面就好好办差吧。”

这件事情往轻了说,可能只是意外,而且也没伤着人命。可往重里说,很可能就是有人有不臣之心,又要掀起二王之乱那样的谋反大祸。吴叔既然担着宫禁戍卫的重责,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叔洗了个澡出来,头发还没干,就这么披着,阿青和赵妈妈已经手快的预备好了饭菜,香气诱人的红焖肉最得吴叔的心,直接端起盘子,连汤带肉的全倒进饭里,就这么稀里胡噜的往嘴里扒。

吴婶在一旁看着他吃,不时说一句:“慢些,看噎着。”

这么狼吞虎咽的也不知道几顿没好好吃了,吃的这么急这么快,那肠胃能舒服吗?

可是看他这样急,这回家的一会儿功夫只怕也是忙里偷出来的,不能在家久待。

吴叔风卷残云般把桌面扫荡一空,抓过吴婶抱了一下,又抱了抱小石头,回头嘱咐阿青:“帮着你娘一些,多照看着弟弟。”

“我知道。”

嘱咐完这些,吴叔就大踏步的出门去了。

皇上围猎出事,这消息封锁的很死,半途回京也找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外头听不到什么风声。只是阿青心里不踏实,只怕这件事情会牵连很广。吴叔忙成这样,不知道李思谌现在怎么样了呢?

冷雨延绵,连着三四天都是下下停停的,天就没放过晴。等到这阵雨终于算是下完了,天也一下子就冷起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树上的叶子全都落光,人们纷纷换上了冬天的衣裳。

去年的厚衣裳从箱子里拿出来,主子们的当然要晒一晒,有的还要过水去霉气。下人们就没那么讲究了,穿得暖和,干净就行。小石头本来就肉多,一穿上厚厚的棉袄和棉裤,简直象个大棉团子一样,圆胖圆胖的。让人两个胳膊伸长了都快抱不拢他了。

“难得遇见个好天儿。”吴婶把小石头放下让他自己趴在炕上玩:“你也出去转转晒晒太阳散散心。”

今天天气确实好,阳光灿烂,还没有刮风,后院里已经晒了好些被子了。

阿青蹭着吴婶问:“娘也和我一块儿出去散散吧?”

吴婶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可是她这些天实实在在的担心丈夫,人都憔悴了。

二百零五 逛街

“咱们不走远,就在附近逛逛。”阿青劝吴婶:“就咱们家不远街口,开了一家绸缎庄,咱们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好料子挑两块。我还没去过咱们自家的铺子呢,不知道平时生意好不好。”

“要挑料子何必出去呢?让人传个话打声招呼,直接送到家里来挑就行了。”上次吴婶大手笔给阿青做衣裳的那家老字号祥福布庄就常做他们家生意,过节的时候人家还不忘来走动一二,虽然就送点糕饼之类的应节,可是这份周到就让客人觉得受了重视,下次还有需要自然还光顾他们家。

“那怎么一样嘛,”阿青笑着说:“总看祥福的料子,也不觉得多新鲜了。倒是应该多逛两家,货比货,价比价,免得他们坑了咱们。”

这话当然是说笑了,祥福的口碑一向不错,这样的老字号可不会急功近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砸了自家的招牌。

吴婶看着女儿,阿青这几天变着法儿想让她高兴高兴,她不是不知道。

坐在屋里她就难免会担心丈夫,这几天她又打发人去送过换洗衣裳和一些吃食,可是回来的人只把换下来的衣裳带回来了,连吴叔的面都没见到,也没捎回什么话来。

真怕丈夫累出病来,又怕这件事情会象当年的二王之乱一样,又酿成一场大祸。经过战乱的人,胆子格外的小,也比一般的人更珍惜现下的太平年月。吴婶微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咱们出去逛逛。”

要出门当然不可能把小石头撇下,乳娘手脚麻利给他换上了一身儿出门的衣裳,鞋袜穿好,外面再罩个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石头不耐烦裹那么厚,手都伸不出来了,风帽也挡住了他的视线,这孩子非常不合作,一个劲儿挣扎,他劲儿大,乳娘都快抱不住了。

还是吴婶看着好笑发了话:“今天没有风。斗篷别裹那么严了。先拿下来吧,要是觉得凉了再给他加上。”

她是亲娘,当然能做这个主。乳娘也不是不知道今天天气好。可是她怕万一孩子着凉了怎么办?那主母肯定要寻伺候的人的不是,所以她宁愿给孩子裹的厚厚的。现在主母自己发了话,乳娘肯定从善如流给孩子减负了,反正这是少爷的亲娘说的。再吹了风着了凉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阿青在一旁看的很明白,事实上很长时间以来她就发现了。但凡做下人的都有这个毛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吧,其实吴叔说过做官的首要诀窍也是这个。不求比别人做的好,只要不出错就行。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连阿青在畅想出嫁后的生活时。也首先想到了这个。

首先别让人找出错儿来就行。

小石头先前不知道给他裹那么紧干什么,一发现是要出门。那叫一个乐啊!手舞足蹈。能出一次门简直跟过年一样。抱他上了车,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车帘子,两手攥的那叫一个紧啊,看那架势,就是要待外头,就是不想进车里头。吴婶都叫他气笑了:“你待外头干嘛?你会赶车啊?”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亲娘,那样儿象是也知道自己挨训了。

“你要不听话,就把你留家里,不带你出去了。”怕他理解不了这意思,吴婶还朝家门里头一指。

不知这小子是感受到了吴婶话里浓浓的威胁之意还是他的小胖爪子没劲儿了,手乖乖的一松,让人抱进了车里。

可是别想他到了车里头就能听话了,眼错不见小石头就把鞋踢掉了。把鞋踢掉也就算了,袜子居然也踢掉了,在吴婶和大妞的腿上爬来爬去,一直跃跃欲试想去掀开车帘上的帘子。

这会儿车上的帘子不象春夏之交的时候,那会儿车窗上用的也都是纱,隔着帘子就能瞅见外头。天在天一冷,帘子也都换成了厚的,只能掀起来看了。

问题是,别人是掀起来看,小石头是恨不得扒着窗户把脑袋伸出去看。

这可不能由着他,万一外头有车啊马啊的过来碰着他怎么办?聪明的小朋友都该知道,坐车时不能把头和手伸出窗外,显然小石头是不聪明的那一种,他试图往外攀爬的时候,被吴婶硬揪了回来,啪啪啪的打了几下屁股。

但是这天儿穿的厚啊,隔着那么厚的棉衣裳,打的还是肉厚的肥肥的屁屁,根本不疼不痒的,打完了他还要继续爬。

好在要去的那家铺子近,这边母子较劲的功夫,车已经到了。

车靠着路沿停下,吴婶把这孩子抱起来,又叮嘱阿青:“帷帽要戴好。”

唐妈妈和桃叶、桃枝她们过来,扶着母子三人下了车。店掌柜已经得了消息,正在谈话的一位客商也先避出去了,把地方都腾出来,清了场让她们母女好好的逛,怕她们不自在,掌柜的自己都不往前凑,把自己家里的从后面叫来陪着她们。

阿青还没这么正经的出来逛过,这铺子虽然新开,可是看起来货是挺齐全的,南北货都有。掌柜的老婆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看来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从一开始请安问过好,就滔滔不绝的开说了,嘴里的词儿没有一句重复的。这店里的各种布匹丝罗绸缎少说也有百来种,她样样都如数家珍,这块适合做衫子,那块料适合裁个裙子,旁边另一种给孩子穿最好不过,又软和,又透气,做贴身穿的小衣服再合适不过了。为了增加说服力,掌柜娘子搬开布拆了包头,一剪子下去剪了二尺布,递给吴婶让她亲自感受一下。

人家为了她们把整匹布都拆了,这真不好意思不买。况且这种细棉布手感确实好,绵、厚、软,搭在手上的感觉非常舒服。

不得不说,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最好赚。这个道理古今皆同。吴婶自己倒是不爱打扮,可是家里现放着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儿,想着这个她穿好看那个她穿也合适,一口气买了十几匹。给小石头也买了那种掌柜娘子力荐的细棉布。

绸缎店里做买卖,有整也有零。不过说到底,还是零买的多,平常人家不会一买一整匹。都要量好了算准了幅宽和布长再下剪子。一般布庄为了招徕生意,也都会给些优惠,比如足尺加三。或是买了大幅,送些零碎尺头。一匹布有时候裁到最后就剩个二三尺,做什么都不够,就当添头送了。

除了这些。吴婶还买了几匹素雅庄重的颜色,打算给丈夫和在外面的大儿子做袄子。

挑了这么些东西。当然不用她们抱着走,也抱不动,布庄的人自然会给送到家里去,账当然也是货送到了再结。吴家在这一片地方也算是很有名的人家了。布庄的老板娘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赶得上过去好几天加起来的总合了,乐得合不拢嘴。一直说要多送一块好料子给姑娘做裙子。

“用得好了夫人以后可要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啊。”

吴婶笑着说:“那是自然。”

小石头口水淌的哗哗的,吃手吃的特别起劲。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布庄里沿墙边都摆满了各色的布匹,五颜六色的小孩子最喜欢看,一双眼都要不够用了。

母子三个要出门上车,正好又有辆车过来在门前停下。跟车的仆妇和随从前后忙活,搭了脚凳,扶着一位姑娘从车上下来要进店门,正好与吴家三口走个对脸。

那位姑娘看衣饰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头上戴着一顶帷帽,昂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阿青扶着吴婶到了车边,身后忽然有人说:“且等等。”

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姑娘走了过来,直剌剌的问:“你这裙子是哪里做的?”

阿青自打到京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礼的问话,愣了一下才说:“姑娘是问我吗?”“不是问你还能是问谁?”

虽然这口气让人无语,阿青也不想同她一般见识。京城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象三公主那样谦逊可爱的,也有眼前这一种尾巴翘的比谁都高的。

“倒也不远,就是从这边直走,见了桥之后右拐,到了那条街上就可以看见铺子的招牌了,叫祥福布庄。”

阿青说了这话,那姑娘连个谢字都没说,转身就带着人进店里去了。

坐到车上,吴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家的姑娘,真是无礼。”

“娘不用生气。”阿青可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萍水相逢,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以后只怕也不会碰见。她不懂礼数,该头疼烦恼的是她的父母亲人。阿青劝吴婶:“看她年纪也不算大,娘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还叫小孩子?也是可以说婆家的人了。”吴婶说:“孙佩看着应该和她差不多高矮吧?比她强出一条街去。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父母,这么不会管教孩子。将来要到了婆家,也这个样子还了得?”

“您看您,多操这么多心事,反正她成不了咱们家的儿媳妇,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吴婶也让阿青给逗笑了:“可不,倒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也不能娶这种姑娘进门。”

不过阿青这话,倒是让吴婶想起了在山上的儿子:“这天也冷了,小山学完了今年,还有明年一年呢。就是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算出师让他下山。这一年大二年小的,你弟弟的亲事也该打算了。”

在阿青印象里,小山还跟个野小子一样,光着脚丫子满山的乱跑。可吴婶现在就开始琢磨他的亲事了,这让阿青觉得实在是有点…太早了些。

“娘,小山他还小呢。”

“小什么啊。”吴婶把小石头牢牢抱住不让他再去爬车窗,一面跟阿青解释:“现在打算已经不算早了。先打听合适的人家,再挑一挑姑娘的品格脾性,这就得花不少功夫,你以为合适的姑娘就那么容易找啊?等打听着了,请人提亲放定,中间又得用多少时候?这定了亲可不等于马上就能过门,中间起码还得个成年的时间让人家备嫁吧?这么一算,真娶到家还得几年呢。”

阿青总觉得结婚总得过了二十岁再考虑——好吧,是她想岔了。她自己虚岁也才十七呢,不也已经要嫁人了?这时候没有点特殊原因,谁家的儿女也不会留到二十多岁才谈婚论嫁的,姑娘一过二十,人家都觉得这是老姑娘了。

吴婶已经拿定主意了,等嫁过女儿,就开始替儿子寻亲事。

就是儿子现在还在山上学艺,前途尚不明朗。倘若身上有个一官半职的,那议亲的时候就要顺当多了。

回去的路上她们绕个道,去看了一下自家的铺子。不过铺面是自家的,买卖却不是。因为事赶事,吴婶一直腾不出空来,铺子是赁给人收租的。地段都不错,看着生意也好。

吴婶没下车,就在外面看了两眼,又让阿青看,嘴里打趣她:“你可要看清楚一点,这可都是你的嫁妆,自己的东西,当然得自己心里有数才行啊。”

阿青放下车帘,笑着把小石头抱到自己膝上来:“别的东西我可以都不要,把这个宝贝给我带上就行了,要说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了。”

吴婶捂着嘴笑的收不住:“哎哟哟,你何必要抱他呢?想要就自己生一个呗,我可等着当外婆呢,金锁我都预备下了。”

阿青:“…”

要论耍嘴皮子,姑娘就是说不过大嫂,人家说话那尺度多大啊。

吴婶也不是纯拿她玩笑,咳嗽一声,让表情变得正经认真一些才又说:“我可不是说笑话的,这说到底,女人的立身根本就是得生儿子,有了儿子,你在王府才算站稳了脚,说话也有底气。唔,世子爷品貌是不错,你也生得花朵一样,将来你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肯定漂亮。”

二百零六 玉玫

娘仨在街上逛的十分尽兴,小石头有精神折腾的时候,吴婶和阿青必须舍命陪顽童。可等大家都累了,这小子直接两手一伸往人怀里一扑,一秒钟就开始呼呼大睡。

吴婶看阿青抱着熟睡的儿子,心知道这孩子份量不轻,抱上一会儿胳膊就得麻。

“不要紧,我想抱着他。”

阿青说的是心里话。醒的时候是小恶魔,可是睡着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个小天使。那么可爱,那么天真。看他眼皮动了动,还以为他要醒了,但是他咂巴咂巴嘴,又接着睡了。

吴婶说:“大概是做梦了。”

“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阿青把他换到另一边胳膊上抱着,幸好路途不远。带着的斗篷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下车之前吴婶把小石头接过去抱着,把斗篷给他囫囵一盖,唐妈妈和桃枝一左一右扶着她们娘俩下车。

门上的人迎上来:“夫人回来了,老爷刚才也到家了。”

“真的?”吴婶真是喜出望外,抱着孩子快步进了门,阿青连忙跟上,在一边儿护着小石头,怕盖在他身上的斗篷滑下来。

吴婶走的急,没注意到在院门、廊下的那些丫鬟仆妇神态举止都有些异样,一个个缩头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吴婶在门前停了一下,玉铃正带着小丫头把地上的碎瓷片儿捡起来,脚下的青石地上还有未开的水渍和茶叶渣。吴叔坐在屋里正对着门的椅子上,披着一件外衫,头发还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不擦了水?”吴婶把小石头交给阿青抱着,寻了布巾来给吴叔擦头发。

吴叔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们去哪儿了?”

“去布庄了。眼看着要换季了。”

阿青看着他们夫妻之间那样亲昵,自己也不进去做电灯泡,把小石头交给乳娘,自己回屋去洗脸换衣裳。

珊瑚站在一旁服侍,替阿青挽袖子捧水盆。等阿青坐下来,她又先把阿青惯用的茉莉膏拿出来打开盖子,阿青用小指挑了一点香膏在脸上涂开。

“刚才老爷回来之后。赵妈妈吩咐端水进去。玉玫服侍不周。惹得老爷发火,茶盅都摔了。”

阿青一怔:“玉玫?”

吴婶身边的新来的两个丫头,要论长相。玉玫比玉玲标致,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平时总是打扮的格外精心。两个丫头并排站一起,玉玲就是丫头样子。玉玫倒象个小姐似的。

不用珊瑚多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悬念。只不过珊瑚说的含蓄。在姑娘的面前,当然不能毫无遮掩的说,玉玫早就有往上爬的心了。可是她有那个心,却一直没逮着机会。吴叔平常一点儿闲功夫也没有。吴婶对家里把持的又严。可今天算是让玉玫碰着巧了,吴婶母子三人一起出了门,唐妈妈和桃枝也跟了去。等于正屋就空了。

而偏偏好些日子没回家的吴叔今儿回来了,在外头煎熬了好几天。头发、身上都快有馊味了,吴叔一进屋就要洗澡换衣裳,伺候的人就是玉玲和玉玫。玉玲被玉玫哄了几句支使她去找替换衣服,玉玫自己则端着茶进了屋。

结果就是玉玫被吴叔从屋里轰了出来,茶盅也砸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许多人家里都有玉玫这样的女子,生的比别人漂亮,不甘心一辈子这样埋没,想努力挣扎出头。玉玫走的是一条最便捷的路,可惜在吴家,这条路走不通。

吴叔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吴婶的夫妻情分也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能够破坏的。

这整个府里,阿青最清楚这对夫妻。

因为她就是吴叔吴婶恩爱的见证。

要说在吴叔心里头有一个人最要紧,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吴婶,连儿女都得往后靠。他爱护更尊重妻子,就算时光匆匆,十几年恍然而过,吴婶不复当初的年轻貌美,两个人成亲的时候那白头到老绝不相负的话,吴婶没忘记,吴叔更没忘记。

忘了是哪一年,阿青年纪还小,吴叔晚归,吴婶一直在灯下做针线等他。等他终于回来,吴婶忙着给他热菜热饭,端水替他洗脚。那天吴叔受了伤,因为天冷,在外头也没来得及包扎,血粘着衣裳都快冻上了,吴婶用热手巾一点一点把伤处粘的衣裳捂化捂软才替他揭下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替他上药包扎。

那时候窗外大风呼啸,屋里一灯如豆。吴叔那样拼,为的也是妻儿的温饱。而吴婶也毫无保留用的用柔情温暖丈夫,两个人在灯下就那么坐在一起,并没有说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话。

那些话都在心里,不用说。

“那玉玫现在人呢?”

珊瑚轻声说:“赵妈妈让人把她带后面去了,她一开始还哭哭啼啼的,赵妈妈只能让人把她嘴堵住。”

玉玫的下场阿青已经可以预见到。果然唐妈妈没多时就领了人来,从后门把玉玫带走了。

家里当然不可能再留着这个丫头了。

玉玫一去,空出来的位置就由针线做的不错的玉纹顶上。玉纹生得干瘦,到了吴家之后吃的饱穿的暖,虽然比一来的时候好多了,可是现在看着还是瘦巴巴的模样。她针线做的不错,原来分派给她的差事多半都是针线活计。现在玉玫走了了,玉纹凭她平时的细心谨慎周到,顺顺当当的进了正屋当差。

这桩小小的意外没有人提起,不过晚上吃过饭,大妞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