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的鲜、姜的辣,醋的酸,诸般味道交混着一起在舌尖上漫开,真享受啊。

阿青尝着公主府大厨烹制的素烧豆角和丸子汤。

人家毕竟是有名堂的大厨,哪怕是做这样的家常小菜,也很显功力。豆角的筋都去了,烧得火候恰到好处,再久一刻就老了,再少一刻就还有那股豆角特有的青涩感。

现在这样吃,豆角咸香鲜甜,当然也很嫩。丸子汤做的也精心,丸子是取五花肉,七分瘦三分肥,做的时候事先氽过,将其中的油都撇去了。再和高汤一起炖煮,小白菜也特别的爽口。

李思静就不用说了,八宝鸡和糖醋肉本就是她最喜欢的两样菜,吃的也是满口生香。

因为晚饭都吃多了,她们三个一时睡不着,还提了灯笼一起出去转了一圈,有说有笑。回来之后李思静非要和她挤一起睡,李思敏也把枕头抱来了…

好吧,那就大被同眠吧。

三个人躲在帐子里说悄悄话,李思静还是最先睡着的一个。因为想着能出门,昨晚就兴奋的没睡好,早上起的又早,一天下来早就乏了,这会儿说着说着话就睡过去了。

阿青也打了个呵欠,给李思静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咱们也睡吧。”

“嗯。”

李思敏应了一声。

可是她心里存着事情,并没有睡意。

同一时间,安郡王府内。

安郡王妃站在闭阖的房门前,喝令左右两旁的人:“还不快把门撞开。”

其实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房里蜡烛只烧剩了半截,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一股呛人的酒味儿里混杂了别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有些冲鼻。

安郡王妃闻出了点别的,心里更加得意,指挥人进了屋,掀起里屋的帘子。

里屋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帐子一半落下来,床上的被子底下有隆起的身形,看起来那样子可不是一个人。

事成了。

“哎呀…这”一旁管妈妈很应景的发出惊呼:“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她上前去捡起一样东西——

那是个红绫扎五彩花样的肚兜。

这是姑娘家的贴身衣物,要搁在平时,别说不可能这样随意丢弃了,就是洗涤晾晒都要尽量避着点人。尤其是质料刺绣,一看就不是丫头能穿的。

地下还有丢着的好些男子的衣裳,管妈妈领着人手快的先都拿到手里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物证,当然要抢先把这把柄拿到手了。没了衣裳,床上那人就算醒过来了也脱不了身,他总不能光着身子从这儿跑出去吧?

就算他真敢这么跑出去,现在屋里屋外、上上下下都一片灯火通明,他能跑得了?

被上下人等都看到了光屁股出丑的模样,他以后还能人模人样的摆世子的威风?

安郡王妃看她们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说:“赶紧点起灯,拿冷水来。快,再去个人把王爷快请来,这事情真是不可收拾了!”

其实不用她再多说这话,刚才就有人领了命去请安郡王了。

倘若他来的晚了,看不见这当场捉奸在床的好戏,怎么对得起郡王妃这一番苦心安排呢?

二百六十四 乱局

灯点起来了,安郡王妃本来担心李思谌练过拳脚,怕他反而暴起伤人。不过刚才进来的时候,管妈妈已经暗示了她,并把桌上的残酒收去了。

那酒里头可是有名堂的,别说他只练过点拳脚功夫,就算他是头老虎,现在也绝对爬不起来了。

对于这个已经好几年都压在她头顶、更压制排挤得她的儿子无立足之地的原配长子,安郡王妃心里的恶意一天天在增长。

现在几年的窝囊气终于痛痛快快的全吐出来了,她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快意。

不不,她不能表露出来。

安郡王马上就到,她必须得让安郡王相信,是李思谌没了世子夫管束,只一晚就不安分,可怜她的外甥女惨遭非礼,务必把这件事情敲实落地才行。

所以她没让人去掀被子,更没有去动床上那两人。不然等回过头来安郡王再咂摸这件事,未免会觉得不对头。她理当为了王府的颜面声誉掩盖这件事情,可她现在的应对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要让一切看起来都象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发生的,她也是刚刚进屋才发现这一切,尚来不及做出什么应对,绝不是有意把事情闹大。

起码,要让安郡王相信这一点。

说起来慢,但是安郡王来的还是很快的。

他晚上喝了两杯酒——酒很淡,他也没喝多少,这会儿正要就寝,安郡王妃却差了人来请,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前几年他要是去了别的姬妾屋里,安郡王妃也曾经出过各种招数想把他叫走。不过这几年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是徒劳无益。早不用这样的招数了。

而在府里,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就算真着了火,也犯不上用这样的词儿。安安郡王翻身起来,身后洛姨娘赶紧拿了外衫给他披上,又蹲下去给他穿鞋,一迭声的交待跟从的人要小心,多拿两盏灯笼。

安郡王到了门口。终于想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洛姨娘赶紧趁他这一回头的功夫说了句:“王爷。府里有您在,就翻不了天的,顶多是点小乱子。您可当心。天黑路不平的,别伤自个儿。”

安郡王朝她点了下头:“你先睡。”

洛姨娘情知道他这一去,再回来的机会不大了。

可是既然知道府里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她哪里还睡得着。

洛姨娘披着单衫。唤侍婢倒茶来她吃。

她的心腹丫鬟名叫香儿,没给她倒茶。只端了杯温水来。

洛姨娘尝了一口:“怎么没味儿?”

“都这个时辰了,晚上不好再喝茶的。”香儿才不怕她:“姨娘一喝了茶,肯定一夜别想睡了。”

“今天夜里恐怕没人能睡着了。”洛姨娘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猜。会是什么事?”

香儿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不过王妃既然这么急的打发人来请,肯定不会是小事。要么是王妃自己出了事…”

“王妃要是出了事,哪还有功夫打发人来。要来也不会是她吩咐的了。”

“那就是几位爷,还有姑娘?”

洛姨娘也想不出来。

“管他是谁出事呢。反正不与相干。”

洛姨娘看了一眼这个没心计的丫头:“怎么不与咱们相干了?”

要是世子爷出事,那肯定是如了王妃的意,以后这女人在府里更无对手,还不得专心收拾对付她们这些人?

要不是…

洛姨娘笑笑。

要是郡王妃倒霉,那才好呢。

安郡王大踏步的进了屋,安郡王妃惊惶的迎上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王爷,都是我照看不周,世子这可…”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听人禀告,说是表姑娘到现在都没有回屋子,派人找她,结果…”

如果只是府里的奴婢,那今天这事儿简直不能算是事儿,男主子酒后睡个奴婢,这放到哪儿去讲也不是错事啊?

可是如果真是非礼了亲戚家的清白姑娘,这就不好处置了。

安郡王站的位置可以看见内室的情形,外头有酒有菜,里屋又是那情状,他又不是一二十的毛头小子,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判断。

不等安郡王妃,他黑着脸大踏步的走进屋去。

安郡王妃一看他的脸色,心里那股欢腾劲儿都快飞起来了,赶紧跟了进去。

安郡王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毕竟还是个大男人,力气还是有的,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被子底下的人。

安郡王妃早知道被子下面是个什么情形,可还是做出惊骇的样子来:“这…这怎么会…”

两人大概是都喝醉了,衣衫半褪的相缠相抱在一起,床上一股情事之后的腥膻味儿,在场的人哪个都能明白这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即使闹了这么大动静,两人居然都还没有醒。

安郡王直接揪着那男的,把他给掀过身来。

屋里这会儿已经点起了灯,唯恐照的不清楚不明白。

被这么一掀,床上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哼哼了一声。

安郡王妃踌躇满志的探头去看。

她要把李思谌现在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后半辈子都会记得牢牢的,绝不会忘。

姜还是老的辣,他再怎么蹦跶,今天不还是着了她的道?

看他在此时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羞辱?挫败?他还能端得起平时那高不可攀的世子架子吗?

安郡王妃的表情在看清楚那男子的面容时,顿时凝固了。

她伪装出来的诧异迅速变成了真实的、难以掩饰更难以置信的巨大震惊!

床上那个哼哼唧唧,浑身*的男子,怎么可能是她的亲生儿子李思炘?

不,这不可能…

安郡王妃这一刻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脸色煞白,嘴张开也忘了合拢。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是李思谌?怎么会是炘儿?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不不,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她这是不是在一场噩梦里头?

和她的反应正相反,安郡王在看清了儿子的面容之后,虽然也惊怒交加。但是心里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一进屋。安郡王妃就说世子如何,他心里也以为床上这男的就是他刚册立不久的长子李思谌。

儿媳妇今天出门,虽然没人刻意告诉他。但是也巧了,安郡王早上去骑了一圈马,回来时还在府门前碰着了正要出门的世子夫人的车马。他也怕因为今天儿媳妇不在,儿子这是酒后做出什么错事来。

刚刚请封册立的世子失德丧行。说出去连他只怕都要负上教子不严,管家不力的过错。

但是。不是世子而是其他儿子的话,事情的性质就没那么严重了。

至于那个姑娘,安郡王不方便去看,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仆妇:“看看那一个是谁。”

管妈妈表情不比安郡王妃好到哪里去。

她也不明白。床上的人怎么不是世子而变成了二公子。

安郡王吩咐了一声,她犹未回神。

安郡王不悦的提高声音:“去看看!”

管妈妈一震,转头看向安郡王妃。

安郡王妃茫然的说了句:“看看…”

床上的女子应该是尹素梅…

本来这是她一手安排好的事。不用看也十分笃定结果了。但是出了刚才这一变故,安郡王妃和管妈妈心中也没了底。

管妈妈扶着那个女子转过头来。灯亮照在她的脸上。

大概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再看到一张意外的面孔时,安郡王妃已经麻木,管妈妈也没有力气做出反应了。

床上这个还沉睡不醒的女子并不是尹素梅,而是陆应贞。

“你不是说,是世子?”安郡王稍一冷静,立刻发现了刚才安郡王妃话里的漏洞。

安郡王妃都无暇做出辩解了,她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几乎象老虎一样扑过去,拉起被子盖住儿子光裸的身体,一面转头喝令屋里屋外的人:“都滚!滚出去!谁都不许看!谁也不许说出去!”

管妈妈赶紧转过身,想驱赶这些人出去。

这些都是安郡王妃特意叫了来的人,生怕事情闹的不大,人证不够多,连院子里都有不少其他院落的下人奴婢在探头探脑。

现在不负她预先的期望,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安郡王妃的歇斯底里让安郡王也吃了一惊。

夫妻这么多年,儿女也都生养了,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妻子如此凶恶而疯狂的模样。

安郡王不是个蠢人。

正相反,后宅中女人们之间的争斗,他可没少见。幼时祖母与母亲斗法,后来母亲与妻子斗法,续娶了现在的陆氏之后,陆氏和府里的侍妾们也只是面上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