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问:“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

“哼,故作神秘,不猜。”清洛嗤道。

林归远含笑不语。

清洛觉得好奇,忍不住猜将起来:“你又到河里摸了鱼,还是到山上猎了什么野味回来?”

摇头。

“要么就是你又从哪里偷运回来几坛子酒?”

还是摇头。

清洛笑着捶了林归远肩头一下,道:“你快点老实招供,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了?”

林归远笑道:“有个‘人’想见你,你见到它一定会很高兴的。”话语中‘人’字咬得特重。

清洛不禁有些迷糊,会是谁想见自己啊?好象自己以前认识的人林归远都未见过,怎么会有想见自己的人在林归远那里呢?

林归远微笑着拉起清洛的手,向他营帐方向行去。

清洛轻轻挣了一下,旋又放松下来,从开始和林归远接触,她就觉得象和自家兄弟相处一般自然,而不是象在萧慎思身边时那样心神跳跃,神思忐忑。故此刻林归远牵住她的手,她也不觉甚是突兀,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随他去了。心中一路琢磨着究竟是谁想要见自己呢?

十四、天下英雄谁敌手

林归远掀开帐门,也不作声,望着清洛只是温柔的笑着。

清洛刚进帐门,一团东西“嗖”的一声落入她的怀抱,耳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清洛大喜,抱住怀中物事叫道:“太好了,雪儿,你总算醒来了。”

这团东西正是那调皮可爱的白貂“雪儿”。

昨日清洛将雪儿交给林归远诊治,本没想着这么快雪儿就能醒过来,没想到林归远医人固是手到拈来,对小动物也是这般神奇。她将乍见主人亲热无比的雪儿抱起,举到面前,狠狠的亲了几口,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雪儿也自是连声娇啼,在主人怀里欢闹。

林归远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微微而笑,心里觉得自己用上最珍贵的药换来小“兄弟”这一笑真是太值得了,一时恨不得多上几个昏迷不醒的“雪儿”或者“雨儿”之类的才好。

闹得一阵,主“仆”两“人”安静下来,清洛回头望向林归远,开心的笑道:“林军医,真是多谢你了。”这是她离家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悦。

林归远斜倚在帐篷门口,开玩笑道:“你拿什么谢我?”

清洛脸上一红,低头道:“我身上没有银两,待异日见到爹娘,我再送酬谢之物。”

林归远没好气的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说出来的话也不嫌寒碜我。”

清洛只是笑着不作声。

林归远叹道:“唉,我好人做到底,医金就不收你的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清洛好奇的问道。心中想道如果你是要我再陪你去摸次鱼或打次猎倒兴许能做到,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林归远见她有些胡思乱想,收起有些玩味的笑容,正容道:“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林军医林神医的叫了,听着我一身不自在,以后你叫我林大哥吧。”

清洛没想到他的条件如此简单,心下感激,望着林归远温柔微笑的眼神,轻轻的唤道:“林大哥?”

林归远欲待应答,却感觉心头激动,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在迸裂,胸腔中的开心之情似要爆破,喉咙处象有什么物事堵住了一般,一个简单的“唉”字怎么也应不出来。

清洛见他没有应答,脸上的笑容好象也有些僵硬,觉得好奇,伸过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将手放在林归远面前晃了几晃:“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归远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转身背向清洛,轻声道:“没什么,今天收了一个小兄弟,还算不错的收获。”

这时不死不活走了进来,转移了清洛的注意力。林归远才长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天朝水师每日摆出威武齐整的架势,吴先锋更是每日扯着他的特大嗓门在船头向着几千将士发表着由文士事先写好的“战前宣言”,那粗豪的声音也不知能不能随风飘到对岸燕军的耳中;常副将则抓紧时间挑出上万名素质最好、武艺高强、士气最旺、骑术最精的战士加以强化训练,派出去寻找船夫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带来了好消息,天朝国内忠君爱国思想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故各船夫听得萧将军有征,均踊跃参与;各路探子和哨兵传回来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送入中军营帐,听着传回来的消息,萧慎思和李清洛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萧慎思瞧李清洛的眼神更带上了几分激赏之意。

由于清洛曾向萧慎思提及过有燕军探子潜伏天朝军营的事情,故此有些行动皆是秘密的进行着,仅少数几个将领能够接触到主帅的真实意图。因为此仗萧慎思的计策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惑敌之计至关重要。

这几日清洛仍是歇在萧慎思帐内,萧慎思也不来打扰她,夜间有时看军报研究军情至很晚,清洛早已在竹榻上睡去,他便吩咐亲兵在地上铺上地毡,和衣而睡,清洛每早醒来,都觉有些不好意思,萧慎思却只说不妨。清洛见萧慎思如此亲切,手脚益发勤快,将萧慎思营帐内收拾得片尘不染,井井有条,有时还溜去河边捕来几尾鱼熬上鲜美的鱼汤奉上来,萧慎思更加觉得这李兄弟是如此贴心可亲,一时见不到她,竟都要问上一问。而几日下来,经过林归远的悉心治疗,清洛的臂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建成八年九月十日夜,厚厚的云层遮掩了天上的明月和群星,河面的风渐渐的大起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态势。

中军帐内,所有的高级将领齐聚于内,听萧慎思作大战之前的详细布署。

萧慎思身着主将盔甲,巍然而坐,向众将说道:“经过这几日来各路消息的反馈,可以断定,燕军不欲与我军在水上决战,也不愿与我军在开州进行城防攻坚战,而是假装将主力全数撤往开州,其实大部分是埋伏在河岸过去的树林内,欲待我军攻过去上岸时人马未曾齐备之态,先以箭弩劲射,再用骑兵冲击。”

那吴先锋低低的骂了一句:“这燕贼,恁地狡猾。”

萧慎思笑道:“其实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他们藏身密林之内,想的是两条路皆可行得通,如我军主力船队来袭,他们在密林之内既可守,又可攻,但如果我军不上当,另行设法从其他的地方上岸,主攻开州,他们又可掉转头来与开州守军夹击我军。他们想的倒是周全,只是忽略了一处地方而已。”

萧慎思续道:“今次我的战术思路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敌人给我们设伏,我们就反过来给他们设伏。”

他站起来走到几天前刚刚绘制的一副地形图前,指着地图向众将讲解:“等子时一到,我军主力便乘卫将军的船只悉数向对岸驶去,同时摆出大张旗鼓的势头,但又要作出假象,让敌人摸不透到底有多少军士在船只之上。”

“我则和常副将带领万名骁骑营的士兵于戌时末出发,由老练的船夫带路由东边的鬼难缠上岸,估计子时中可到开州城前,到时我们会虚张声势,作出大军包围开州之势。”

“在河岸密林之内的燕军首先见我军战船来攻,由于他们设伏在先,心内最在意的肯定是我军会不会上当,如果见我军战船声势浩大,但人员却不能具体得见,必会有所疑惑。那时我们这一万骑兵造出来的主力已偷渡过涞水,包围开州之假象传到他们的耳中,他们定会认为我军识破他们的奸计,那时燕军会将大部分主力转攻开州,与开州守军夹击我们这一万骑兵。”

“这时我们这一万人会想方设法尽全力将敌军两边的主力拖住,延迟片刻,此时我军主力应已登岸,何副将切记要迅速控制河边局势,将敌军留在密林内的少部分军队彻底消灭,然后迅速沿河边疾行,到东边‘鬼难缠’过来的这个小山谷设伏。”说着他指向了地图上涞水北岸靠东边的一个小山谷。

众将听到此处,恍然大悟,群情激动,倾倒于主帅的妙计。

萧慎思见众将领悟他的计策,欣然而笑,道:“我们这一万人会血战敌军之后,慢慢的假装败退,将敌军引向这个山谷,敌军那时只会以为我军主力全部在攻城,被他们击退,溃败而逃,不会想到我们虚虚实实,主力早已在山谷内设伏,定会倾尽城外和开州城内的全部兵力追击我们这一支队伍,所以待得我们将敌军引入山谷,就是我军胜利之时。”

“此次战斗,最重要的是要该虚张声势的时候虚张声势,该迅速解决战斗的时候决不要迟疑,掌握好时间,才能配合无误,取得最后的胜利。各位将领,听明白了吗?”萧慎思大声问道。

“听明白了!”各将齐齐亮声应道。

“听明白了就各自准备准备,准时出发!”

萧慎思见众将出了营帐,转身去拿兵器架上的丈二银枪,却见李清洛依然立于一旁,便微笑道:“小兄弟,你安心在此等候,待我收复开州,救出你爹,再派人来接你。”

李清洛摇头,坚定的望着萧慎思的眼睛,道:“将军,我要同你一起去。”

萧慎思柔声道:“兵凶战危,你的伤刚刚好,我怎么能让你同我一起去冒险?你还是在此地静候佳音,我一定会帮你救出你爹的。”

李清洛只是摇头,神情却是无比坚决。

萧慎思想了一下,慨然道:“既然小兄弟要上阵杀敌,那我就成全你,只是你需当时刻随我左右,不要离得远了,切记切记。换上盔甲,随我来吧。”

李清洛大喜,挺身立正,大声应道:“末将得令!”

萧慎思见她答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晚我们这一万人马只怕能够有命回来的不多呢。”

旋又收起伤感的情绪,朗声道:“出发!”

营门口,一万精兵正默然而立,等候着他们的主帅。

萧慎思、李清洛及一众血衣亲卫正要策马而出,一人一骑急匆匆的追了上来:“萧将军,李兄弟,这么精彩好玩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撇下我呢?”

李清洛回头一看,“咦”了一声,问道:“林大哥,你来做什么?”来者正是林归远。出人意料的,他竟也骑着一匹战马,手中三尺青锋,身着银色盔甲,说不尽的意态潇洒,风流蕴藉。

萧慎思见她叫“林大哥”,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又转向林归远道:“归远,我知你身有武艺,但一直以来你都不忍心杀生,只在后方抢救伤员,这次还是不要随我们上战场了。我们这次可危险得很啊。”

林归远淡淡一笑,又看一眼李清洛,答道:“这次我如果不随你们去,只怕会终生遗憾。”

萧慎思知他甚深,并不力劝,大声喝道:“天朝的英雄们,随我来。”拨转马头,率先向东奔去,李清洛、林归远及血衣亲卫紧随其后。

夜色下,天朝军队与燕军的决战终于徐徐拉开了帷幕。

萧慎思这一万精兵疾行于河边,不多时便到了“鬼难缠”渡口,常副将及其亲兵早趁着夜色和船夫们将几艘船只驶到了岸边等候。众人上得船来,虽觉拥挤,但仍有条不紊,战马早给用软棉包住了四蹄,用布罩住了口鼻,为的是怕惊动敌人。

急流险滩中,萧慎思仍是稳立船头,夜色中身形坚定,李清洛望着他,心中大定,刚开始有的一点因大战而来的忐忑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归远站立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小兄弟,你怕不怕?”

李清洛摇了摇头,忽又好奇问道:“林大哥,你竟然是会武功的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归远叹口气,答道:“我倒宁愿自己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会的好。”

忽地船只一阵摇晃,李清洛猝不及防,身形大幅晃动,萧慎思眼明手快,伸手将她扶住,柔声道:“可要站稳了。”

黑暗中,林归远已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半晌方收了回去。

十五、血染长袍意难平

子时初,涞水北岸,河岸半里处的密林内。

大批燕军正悄无声息的守候于此,这几日对岸的天朝军队日日摆出强大的攻势,令他们时刻绷紧着一根弦,前两日尚是见到天朝有欲攻击的态势才将兵马撤往树林,却总是等到一场空。后两日众将不耐烦起来,干脆就驻军于树林内,时刻准备着伏击天朝军队。

这日,探子终于送来了确切的消息:萧军要正式大举攻过来了。燕兵们既紧张又兴奋。他们使尽计谋拿下开州,本以为可长驱直入,直捣天朝京都,不曾想被李正益破坏了好事,又被萧慎思赶回了北岸,众将皆感觉颜面上有些挂不住。如果开州再失守,那真是不知如何回去见燕王了。当得知萧慎思终于中计,以为他们主力撤往开州死守,大举乘船来攻,个个心中得意得很,誓要报一箭之仇,如果能擒住萧慎思本人,那就再完美不过的了。

密林外,一个哨兵匆匆的奔了过来,在一名主将面前跪下禀告:“禀大皇子,敌军十余艘战船,正式向这边进发了。”

那大皇子身形高大,面目英俊中带着一丝阴沉,正是那夜刺杀萧慎思剑伤李清洛的高大黑衣人。

他问道:“可曾看得真切,萧军真是大军皆集结于船队之上?”

哨兵答道:“敌军气势很盛,船上皆擂鼓呐喊,又似有万人呼喝,许多战马嘶鸣,但具体的情况看不清楚。”

大皇子站起身来,用手轻轻拍打着身上宝剑的剑鞘,沉思道:“萧军到底有没有上当呢?”

河面上,萧军的船队愈驶愈近,眼看着就快要到岸了。

大皇子毅然断喝:“准备迎敌!”

众燕将尚未来得及应答,密林北方远处的天空火光冲天,照亮夜空,同时远远传来了几万人呐喊杀伐的声音。

众燕将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同一想法:看来萧军并未上当,这些船是迷惑我军的,只怕他们的主力前往攻打开州城了。

那大皇子充满残忍意味的一笑:“萧慎思啊萧慎思,你倒是未中我的埋伏,只是,我要看看你在我军的夹击下,是否还有上次的好运气。”

他擎起宝剑,大声喝道:“传令下去,乌都率五千人留守此地,其余人等,随我回驰开州城,活捉萧慎思。”

燕将们眉开眼笑,心中佩服自家大皇子算无遗漏,萧慎思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呼喝声中,大队燕兵蜂拥而出,向开州城外疾驰而去。

站在主船队上的何副将见船将要靠岸,正在担心萧慎思那边能否顺利到达开州城下,引开密林内的敌军。忽见远处火光冲天,不由笑道:“成了!”

开州城外,萧慎思命部分人马擂起战鼓,每人之间相隔较远大声呼喝,另命另一部分士兵燃起火把,接起长长的火龙,又在开州城下点燃一堆堆冲天火焰,浓浓烟雾冲天而起,加上火光、喊杀声、战鼓声、马鸣声,从开州城内望出去,真象是萧军主力全部来攻的态势。

燕军留守在开州城内的将领名唤祈鹰,他见萧军大举来袭,又远远似见萧慎思亲率兵马列于城下,心下暗喜:萧慎思啊萧慎思,饶是你用兵如神,这次还不上当?待大皇子前来回击,我再攻将出去,看你往哪里逃?他迅速吩咐下去,如果萧军攻城,一定要严防死守至大皇子回兵。

攻城战正式打响,一步步云梯架起来,一个个士兵攻将上去,尽管萧慎思这一万人马仅仅是诱敌之兵,意图并不在攻城,但为了迷惑敌人,将攻城之举做得是架式十足。两军的将领在城里城外各是一番心思,但士兵们在城头的战争却是真刀真枪,鲜血迸溅,尸骨横飞。

萧慎思和李清洛、林归远立于城下,心中默默计算着燕兵回击的时间,李清洛平生第一次见到这般血淋淋的战争,见己方的士兵不断被守军从城头砍落,闭上眼侧过头去,不忍细看。林归远只是在旁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这时,众人隐隐感觉到地面有微微的震动,显是有几万人马正以雷霆之势向他们奔来,萧慎思笑道:“燕军倒是来得真快!”

说话间,那燕国大皇子率领的骑兵已疾驰而到,萧慎思命后队变前队,与燕军展开了近距离的搏战。

城头上的祈鹰见萧军后方阵脚似有大乱之象,显是大皇子已率军队回援,喜上眉梢,大声下令:“开城门,出城与大皇子夹击萧军。”

厚重的开州城南门徐徐打开,燕军蜂涌而出,短兵血战的时刻终于来临。

萧慎思的精兵悍然无畏,冲上前去迎敌,他们心里清楚:能多拖得燕军一时,己方主力便能多一分时间赶到山谷设伏。这一万精兵俱是由军中身经百战、武艺高强、骑射俱精的士兵组成,个个骁勇善战,虽是人数远少于敌军,却并不慌乱,个个存着多杀一个是一个,多拖一时是一时的想法,与燕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此时烽火冲天,杀声四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开州城下,就如同是人间修罗场,两军的士兵们渐渐杀红了眼,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当然在这生死一线之间,谁也不能退让一步,在这地狱之中,只有最强者才能生存下去。战斗中,有些士兵身子被敌人拦腰砍断,上半身跌落在地,手上刀剑呈砍伐之势,而下半身仍在疾走;有些士兵兵器脱手,干脆抱住敌人死咬不放,敌人刀剑砍来,纵使身子被砍去半边,仍死死的吊在敌人的身上。

萧慎思精兵分成两个战场,与两边的燕军厮杀战斗着,两军如激流相冲,人人咬牙砍杀,到处都是血肉飞溅。萧慎思、李清洛、林归远和一众血衣卫则见己方哪处战事吃紧,呈溃退之象,便上前支援,他们这一群人武艺高强,所到之处,敌人承受不住,所向披靡。李清洛从未杀过人,在这战场之上竟是身不由己,敌人刀剑砍来之时只得茫然举剑,有时不忍心下狠手,被敌军趁隙反击,多半倒是身边的林归远接过招去。

燕国大皇子静立战场之外,死死的盯着萧慎思一群人,过得一会,笑道:“萧慎思,你可得留着命,待我亲自来取。”说完催马疾行,直奔萧慎思而来。

萧慎思正在与一敌军将领厮杀,忽然一道寒气袭来,他心知定是那燕国皇子到了,心念电闪,手随心动,身子向后倾倒,躲过这致命的一剑,同时银枪横扫一圈,将另一敌军将领扫落下马。没等他立起身来,大皇子的剑招如潮水般递来,萧慎思被他剑气逼落下马,大皇子也飞身下地,两人你枪我剑,招招皆是夺命之势。

李清洛刚逼退几名燕军的进攻,一瞥间见萧慎思和燕国皇子斗得正是紧要关头,心下大急。那日与这燕国皇子过了几招,她知此人剑术超群,武艺高强,萧将军虽兵法出众,身手也好,只怕仍不是他的敌手。

情急之下,她清叱一声,剑随身转,快如疾风,将身边几个燕军扫落于地,她高呼一声:“林大哥,来这边!”人剑合一向燕皇子扑去。

林归远见她是势不要命的冲法,大惊失色,手底下却不迟疑,逼退身边的敌人,也向萧慎思身边赶来。

这时,萧慎思已到了危急关头,燕国皇子一剑快似一剑,一招接一招卷起来的剑气慢慢成团,呼啸着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攻过来,萧慎思被剑气逼得步步后退,他手中所持是长枪,只宜远攻,不宜近身搏斗,他欲多退几步好扭转形势,但燕国皇子的剑却如同是死死咬住了他一般,招招递到他的身边。

“呛”的一声,枪剑终于相击,萧慎思浑身一震,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躲不开燕皇子的下一剑,李清洛及时赶到,她急着救人,使出的竟是有去无回,以命搏命的一剑,燕国皇子被她气势所阻,剑势一缓,竟被李清洛硬生生的逼退几步。他身形尚未站稳,心中一动,剑挡身侧,架住林归远必杀一招,林归远被他力道震开,正好落在萧慎思与李清洛身边,三人再次汇合在一起。

萧慎思早已站稳身形,三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分上中下三路,枪剑齐向燕国皇子攻去。

燕国皇子见三人联合攻来,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躲过三人的攻击,并在空中轻轻一转,在三人身后落下,竟是极高明的轻功。

三人见招数落空,眼前之人失去踪影,心知不妙,虽未感觉有剑气袭来,仍各自往地上一滚,萧慎思向前,李清洛向左,林归远向右。恰恰使燕国皇子从背后递来的必杀一剑落空。

三人迅速从地上站起,重整旗鼓,仍是配合精妙,由萧慎思长枪主攻,此时萧慎思已拉开与燕国皇子间的距离,长枪的优势渐渐显现出来,燕国皇子欲待迫近身去,却屡次被李清洛的奇招给逼了回来,再加上有林归远不时在旁协攻,竟一时给杀得手忙脚乱。

燕国皇子心下惊怒:父皇曾言道自己武功已届大成,天朝武林罕有敌手,不料今日被这三人联手逼住,如果不能取胜,如何有颜面回去见父皇?又如何面对二弟的讥讽嘲笑?想到此处,他咬紧牙关,手上发力,剑随身走,劲气横空,“铿铿铿”枪剑交击声音连续响起。

萧慎思的丈二银枪不住旋转,战场上通天的火光映得枪头有如光环,在空中画出有力的弧线,攻向燕国皇子,李清洛清喝一声,剑气周走全身,手上宝剑在瞬间连挑三次,挑向对手必救之处,林归远则凝聚全身的精气神贯注于剑身之上,真劲透刃而去,又形成一股奇怪的力道。

燕国皇子闪身躲过萧慎思的一枪,却被李清洛攻向左肋的一剑逼得后退一步,此时林归远正好一剑刺来,燕皇子并不惊慌,身形下挫,剑身扬起,两剑相击。林归远往后退了一小步,燕皇子身形虽稳然不动,却是心中有苦难言,原来两剑相击之时,他竟感觉手中兵器有如空空荡荡,无法使上真力,这才醒觉林归远剑气中隐含一股奇怪的气漩,不但能卸掉他大部分的力道,还似隐隐能够克制住他体内的真气,他心下大呼不妙。

他那边厢大呼不妙,这边厢林归远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才将真劲透入剑刃,并运起独门心法形成气漩,令燕国皇子吃了个暗亏,但这一手颇耗真气,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他不由想起当年传他这一招的那人言道:这一招其实是损人不利己,并嘱咐他未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使出。

两人心中暗自惊魂,手底下动作却是不敢稍有停止,燕国皇子被三人联手制住,气势已大不如前,渐渐被三人杀得向后退去。

三人越杀越是默契,心意相通,枪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实三人之中,萧慎思是一心主攻,李清洛则对他多有回护,林归远又心系李清洛,正好补上李清洛的破绽,待得林归远补上来,萧慎思又正好一枪攻到,三人一环扣一环,一招补一招,杀得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四人杀得难解难分,身旁的战争也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萧军见主帅勇猛,慢慢夺回优势,士气大振,不顾敌骑从四面八方冲来拦截,以数十人为一小组,四处冲击,战场上人仰马翻,战况惨烈至极点。周遭夜色深沉,星月无光,地动山摇。

此时已有十几名血衣亲卫杀出一条血路,牵着一匹骏马赶到三人身边,呼道:“将军,快快上马!”

萧慎思见时机差不多了,估计何副将所带主力应已赶到山谷设伏,而自己带来的这一万精兵已死伤惨重,再打下去只怕支持不了太久,手中长枪如疾风暴雨般递出,压制住燕国皇子的剑势,舌绽春雷:“小兄弟,你们先走。”

李清洛手上剑招不缓,口中呼道:“将军,你先走,我来牵住他。”

燕国皇子狞笑一声:“想逃,没那么容易。”死死缠住三人。

林归远见被燕国皇子缠住,脱不开身,心下有些焦急,朗声唤道:“小兄弟,攻他身后。”

李清洛依言而行,三人前后侧面三方招式齐齐攻出,气势如虹,燕国皇子见势不可挡,不敢轻撄其锋,运起轻功,拧身冲天而起。

趁他未曾落地,萧慎思轻扯李清洛之手,两人同时跃上血衣亲卫杀出血路带来的一匹骏马,萧慎思大呼道:“全军撤退!”身边血衣卫齐声呼喊:“将军有令,全军撤退!”

这边林归远也趁势跳上一名血衣卫所骑战马,两人一骑,跟随在萧慎思身后向外杀去。

待得燕国皇子落地,早已被十几个血衣卫团团围住,分不出身去追赶三人。

萧慎思和李清洛共乘一马,一枪一剑,冲来的敌骑均让他们杀得飞落马背,待得林归远与数名血衣亲卫汇合过来,气势越来越盛。他们来回冲击,见何处有己方士兵落单,便前往援救,人球越滚越大,气势也越来越不可阻挡,众人且战且行,杀出一条血路,向东边山谷逃去。

燕军见萧军败退,震天喝喊,衔头接尾追随而来。

萧慎思见能逃出生天的手下只余两千来人,心中不由伤感,这时距离山谷尚远,如果让敌军气势恢宏的追将上来,只怕未到山谷,这些人马将死伤殆尽,只有将敌人再阻上一阻才行。

他横下心来,毅然向身前的李清洛道:“小兄弟,你和归远共乘一骑吧。”

李清洛似知他心意,坚定的回道:“不,将军,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萧慎思仰天长笑:“老天待我不薄,今日得小兄弟生死相随,死而无憾。”

说完拔转马头,再次向燕军攻去。林归远和血衣卫自是相随,众人且战且退,激战下来,各人身上挂彩,血染战袍。李清洛右腿让敌人刺了一枪,萧慎思分神看她之时被敌人的刀刃砍中左臂,林归远则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射中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