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远奇道:“清南君反和大哥恩师有什么关系?这青王不是一向与我天朝皇室交好吗?他的亲妹子还是先帝的妃子,现在的太妃,秀雅公主的生母,我朝自然是支持青王的了。”

萧慎思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二弟有所不知,大哥我也不瞒你,这太妃其实不是青王的亲妹子,而是他的堂妹,正是清南君的亲姑姑。”

“啊!那我朝态度就会有些微妙了!”

“不错,太后一直对青国采取安抚怀柔的政策,表面上对青王礼遇有加,但实际上受太妃影响,是暗地里支持清南君的,而且我恩师,也与那清南君私交甚密,只怕他这一反,我恩师在中间起了不少作用啊!我也不知恩师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青国怕是从此不得太平了!”

林归远努力保持脑内清醒,说道:“既然太后和孟相都支持清南君,大哥还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萧慎思沉默片刻,将手中酒杯转来转去,叹道:“一年之后,我朝要与燕国开战,如果清南君真是造反成功,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又怎肯安心于青国这一方小天地,有这么个强大的邻居,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清洛这时早已醉意浓浓,慢慢地趴到了桌上,萧林二人对话隐约飘入耳中,不禁软软笑道:“大哥,二哥,喝酒莫谈国事,咱们一醉方休!”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眼见她身子越来越软,就要滑下板凳,萧慎思手中酒杯不及放下,一个箭步窜过去将她抱入怀中。

四九、红花盈盈青关思

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萧慎思不由唇干舌燥,心头直跳,竟一时有些踉跄,站立不稳。幸好这时有正过来,将他扶住。萧慎思将清洛扶到凳上坐下,她竟又往下滑去,萧慎思无奈,只得右手搂住她纤纤细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红扑扑的小脸偎在自己肩头,灼得心里滚烫滚烫,火烧火燎。

这时,坐于对面的林归远也慢慢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萧慎思和有正等人相视齐齐苦笑,有正笑道:“原来还只是林公子不会喝酒,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李小姐,看来以后,这酒肆咱们可得敬而远之,只怕会苦了某些人肚中的酒虫啊。”

坐于另一桌的郎秋海见状走了过来,轻声道:“萧———,萧公子,这林公子和李小姐都饮醉了,你看———”

萧慎思想了一下,对有正道:“有正,你去看看这镇上有没有马车雇,如果没有,看看有没有客栈,歇上一阵,等他二人酒醒了咱们再走。”

不多时,有正奔了回来,苦笑道:“这镇子,也真穷,什么都没有!”

萧慎思见酒肆伙计从身边走过,忙唤住他道:“伙计,不知你这酒肆有没有较干净一点的房子,一间即可,我们雇上两个时辰。”

伙计不多时回转来,笑道:“算你们运气好,掌柜的今天心情好,随我来吧。”

萧慎思抱起清洛,有正等人扶起林归远,随伙计迈入酒肆后院一个小房间内。萧慎思将清洛轻轻抱到床上,看着她灿若朝霞的脸庞,闻到她颈间透出的缕缕清香,竟一时有些舍不得放手。好不容易摄定心神,那边有正等人已将林归远扶至一张竹榻上躺下,众人再轻轻退了出去。

萧慎思守着二人,坐于桌前,不多时也感觉酒意上涌,渐渐的有些朦胧之意。就在这时,猛然听到清洛在唤“大哥”,忙走了过去,轻声道:“三妹,什么事?”

清洛却并未醒来,只是低低地再唤了两声“大哥”,侧过头去,继续酣睡。

萧慎思听她声音中依恋缠绵之意,一时痴了。脚一软,坐在床边,慢慢地伸出手去,颤抖着抚上清洛的面颊,只觉触手似火,撩动人心。正在如痴如醉之时,清洛微微一动,萧慎思一惊,忙将手收了回来。

却听清洛口中喃喃说道:“陛下胡说,我哪里偏心了!大哥二哥我自是一样对待,又关爱慕什么事!就算我心中爱慕大哥,也还是会对二哥好的。”

萧慎思听入耳中,全身仿佛都要炸裂开来,心却如在半空飘荡起伏,一时恨不得将这颗心即刻掏出来捧到清洛面前,让她看见才好。

正在他情思涌动之时,那边林归远翻了个身,也说起醉话来:“三妹,我不想离开你的,我没有办法!你要等着我。”

萧慎思回过神来,一时看看清洛,一时又看看林归远。这时雨已经停了,带着丝丝彩虹的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幻出层层彩晕,耀得他不知此刻身在何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笛音飘入他的耳中,清婉悠长,如泣如诉,他心头一惊,猛然跳起来,冲到门外,有正有音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忙问道:“怎么了?”

萧慎思面色凝重,细心倾听,才发现那笛音是从院内另一间房中传出来的,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那房间门口垂着一袭半旧的竹帘,竹帘后似坐着一人,正在抚笛轻吹。

萧慎思立于帘前,听得如痴如醉,待那人吹至悲凉之处,忍不住轻声哼和,慢慢地竟落下泪来。屋内之人笛音稍滞,终继续吹奏下去,和萧慎思哼和之音一悠扬,一低沉,两音纠缠,竟是说不出的委婉动人。

余音散去,萧慎思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朗声道:“在下冒昧,不知吹笛之人可否出来相见?”

屋内之人默然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从不见外人的,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这一曲‘青关思’?”她声音冷清中带有一丝高贵,竟是一个女子。

“在下天朝人氏,这曲‘青关思’是在下恩师最喜吹奏的曲子,在下幼年之时便是夜夜在这曲子的陪伴下入眠,离家多年,未曾听过这曲,今日得闻,十分欣喜,一时失仪,还望前辈不要见怪才是。”萧慎思听她口音稍稍有些苍老,不由恭声答道。

屋内女子轻声问道:“不知阁下恩师贵姓?”

“在下恩师姓孟,不知前辈———”

那女子幽幽叹道:“想不到天朝竟还有人会吹这首‘青关思’,我也是十多年未曾吹奏过了。曲已听过,人就不必见了,你们还是尽早离去吧。这家酒肆马上就要关门结业了。”

萧慎思奇道:“不知前辈此言是何意思?莫非前辈就是这处的掌柜不成?”

“正是,我见你们识得‘青水白眉’,才允你们在此歇息一会,如果你朋友醒来,就早早离去吧,我这酒肆从现在起不再营业了。”

萧慎思忙道:“原来就是前辈妙手酿出那‘青水白眉’,不知前辈为何要匆匆结业?前辈这里可还有存酒,在下愿重金购些回去孝敬给恩师。”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今日我收到家乡亲人消息,十分欣喜,离家十八年,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你既识得这曲‘青关思’,又是懂酒之人,也算我们有缘,这屋中有一坛我十八年前酿下的‘青水白眉’,你就拿去吧。”

说着,一只手从帘内递出一坛酒来,萧慎思忙上前双手接过,低头见那只手枯瘦干瘪,细如柴枝,手上皮肤如烈火灼烧过一般焦黑,不禁一愣,但那手已快速收了回去。

帘后女子叹道:“去吧,望你能好好珍惜这一坛‘青水白眉’!”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萧慎思怅然半晌,捧着酒坛轻轻地退了开去。

直至申时,清洛和林归远才相继醒了过来,见自己醉倒,都觉有些不好意思,清洛更是缩在萧慎思身后,不敢看有正等人面上坏坏的笑容。上马后当先冲了出去,心中直想:下次可再也不能这样饮酒了,让大哥看见自己醉酒的样子,姑娘家的,多难为情!

行得一阵,便到了一个岔路口,此地正是两国边境,左边一条道是去往朔州,右边的则是去往开州,清洛自是直奔右道,却被郎秋海给挡了下来。

郎秋海笑道:“李小姐,太后说了,要我们取道朔州回京,太后已派了人在朔州迎接萧将军、林公子和李小姐。”

清洛奇道:“为什么?虽说这处到朔州近很多,但只要到了开州,过河取道靖南山回京还要是快些啊!再说,我家就在靖南山,我想回去看一看,万一我娘已回家了呢?可以和她一起去京城见我爹的。”

郎秋海只是陪笑:“这个请恕小人无法做主,太后是这样吩咐的,小人只能依命行事,还望李小姐不要让小人为难才好。

两人正争执间,萧慎思和林归远策马过来,萧慎思听清原委,想了一下,向清洛道:“三妹,还是依太后之命吧,你看到故居只怕心中也不好受,太后自会派人寻找你娘,也不要让郎大人难做了。”

清洛听言,只得跟着萧林二人往朔州方向奔去。

行得数十里,三人勒马立于山腰处,已可望见南面朔州城的城廓,心中情绪各有不同,有欣喜,有担忧,也有焦虑。此时已近黄昏,山间轻风拂来,清洛酒意尚未曾全部消去,被风一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萧慎思和林归远见状,齐齐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欲替她披上,但见对方同时递上披风,双目相视,一时有些尴尬。

萧慎思率先清醒过来,微微沉吟,抬起头来将手一指,笑道:“二弟,你看见朔州城外的那棵大树没有?”

林归远顺着他指的方向遥望过去,可隐见朔州城外,原野中一棵大树,冠盖如云,象一颗巨大的蘑菇,微笑道:“大哥是指那棵有名的‘千年相思’树吧,我自是知道的。”

萧慎思道:“二弟,不如咱们两人来一场比试如何?”

清洛听他要与林归远比试,有些兴奋,忙问道:“大哥,你要与二哥比什么?”

萧慎思神秘一笑:“二弟,我们俩同时出发,不管是骑马还是用轻功,谁先到那棵树下,摘下那树上的一朵‘相思花’,谁就算赢了,赢者可以提出一个要求,输者必须答应。”

林归远心中一跳,想了一下,昂然道:“就依大哥所言,一言为定。”

萧慎思豪爽大笑:“好!三妹,你来做个见证!一,二,三,出发!”

二人清喝一声,齐齐策马冲了出去,清洛不由在后急追:“大哥,二哥,等等我!”

夕阳下,春风中,青山绿道,萧慎思和林归远策马急奔,听到身后传来清洛的娇呼声,两人脸上笑容浮现,却谁都不肯稍稍落后,均是全力疾驰,不多时便下得山来。

下山后是一大片绿色的原野,茸茸的翠绿直铺向朔州城外,那‘千年相思’树静静地立于原野之中,默默着看着萧慎思和林归远疾奔而来。

两人并驾齐驱,马蹄声急,劲风拂过耳边,林归远终是酒醉醒来不久,身子有些发软,不由牙关紧咬,提起全部真气夹紧马肚紧紧跟住萧慎思。

眼见将要奔到树下,萧慎思终是快了半个马身,他朗笑一声:“二弟,对不住了!”从马上纵身而起,跃向树枝,探手去摘树上红花。

林归远急中生智,将手中马鞭一扔,掷向萧慎思头顶,萧慎思听得风声,头微微一偏,身形滞了一下,眼看到手的红花被那马鞭一击,轻轻往下掉落。他身子在空中急转,快速坠落,探手去接那朵红花。

此时林归远也已扑了过来,身形飞闪中两人同时落地,只见那朵红花花梗握于萧慎思手中,而花萼却被林归远轻轻执住。

两人微微一怔,目光相交,不由齐声大笑,同时松开红花,倒于松软的草地上,笑到喘不过气来。

萧慎思笑得一阵,喘气道:“痛快,痛快!二弟,好似你我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

林归远放平身子,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大树,笑道:“是啊!大哥,这一刻真是觉得特别的舒畅。终于回来了!”

笑得一阵,萧慎思轻轻问道:“二弟,你是不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林归远沉默片刻,道:“大哥看得清楚,确是如此。但我想再等一段时日,再送大哥三妹一程,等快到京城时我便需离开你们。不过我很快会来找你们的,还望,望大哥多多照顾三妹才是。”

萧慎思躺于他的身边,轻声道:“二弟,我知你有心事,也猜到你要先行离开的原因,你不愿细说,我不会强求,只愿你万事小心。你诸事办妥之后可到我恩师府中来找我们。”

林归远轻轻道:“多谢大哥!”

这时清洛已策马追至树前百步处,见二人躺于树下,忙跳下马飞奔过来,口中唤道:“大哥,二哥,你们谁赢了?!”

萧慎思和林归远同时坐起来,看着清洛俏丽的身影越奔越近,苍翠原野中她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小脸明如朝露,皎若春花,脸上笑意盎然,酒窝隐现,望之如饮甘醇,两人都看得痴了。

林归远轻声道:“大哥,如果刚才你赢了,你会提出什么要求?”

萧慎思也轻声道:“二弟你呢?如果是你赢了呢?”

林归远痴望着越奔越近的清洛,喃喃道:“大哥,不管我们谁输谁赢,总要让她开心幸福才好!”

五十、轻云黯黯离人愁

众人进入朔州城,直奔郡守府,和段郡守一起迎出来的却不是年前萧慎思安排在此处的何副将,而是一名从京中新调派过来的武将乔庆德。

萧慎思微微一愣,向段郡守问道:“敢问郡守大人,何副将呢?”

那乔庆德微笑行礼道:“萧将军,兵部下令,何副将调到西南苏郡去了,以防止青国内乱,战火向我朝蔓延。现在镇守这朔州的是末将,兵部盛大人说了,现在两国罢战,将军多年征战,劳碌辛苦,请将军即刻回京休养一段时间,皇上和太后会重重犒赏将军的。”

萧慎思心中疑虑更深,但当此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当先走入了郡守府,林归远走在他身后,经过乔庆德身边时,稍稍迟疑了一下,跺跺脚跟了进去。

这夜,众人便宿在郡守府,第二日清晨,那郎秋海很早便来催促三人起行,等三人和一众血衣卫从郡守府中迈出来,竟见府外候着近百名侍卫和官兵,清洛不由吓了一跳。

萧慎思皱眉道:“郎侍官,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郎秋海陪笑道:“将军切莫多心,这是太后的意思,她怕委屈了李小姐,这才派出这么多人来保护李小姐,太后可是十分想念李小姐呢。还请将军和林公子、李小姐速速起行,成全太后一片殷切关怀之心。”

清洛见太后如此重视自己,心中有些感动:看来这太后确实与爹娘有着非比寻常的旧交情,不然不会派出这么多人来保护自己,如果由她出面寻找娘亲,那一家团聚真是指日可待了。

萧慎思和林归远两人心中却疑云重重,忆起燕皇所查出的清洛父母的隐密,总觉有什么隐情,不是这么简单。但在郎秋海不断催促下,只得上马起行往京城而去。

路上,萧慎思悄悄唤过有正,细细嘱咐了他一番,有正当晚便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大队伍。

一路行来,那郎秋海竟是不给众人半分休息时间,每逢萧慎思提出来要在某处停留一段时间,他便总是堆笑说道太后旨意,不能耽搁,与在燕国境内形状迥然不同,所以这一段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众人都感有些疲倦。

这一日已行到上江城,上江城距京城只有约五六日路程,境内悠水穿城绕山而过,青山绿水,风景极为秀丽,虽是疾行之中,清洛也看得心旷神怡,再想到不久便可见到爹爹,心中不由有些激动。而林归远则离愁日浓,心中清楚要尽早离开才是,但又万分舍不得清洛,总想着能和她在一起多待一刻才好。

在驿站用过晚饭,萧慎思悄悄地向林归远使了个眼色,林归远会意,两人各找了一个借口行到驿站僻静处会合。

萧慎思眉头深锁,轻声道:“二弟,你有没有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林归远叹道:“是有些不对,这上百人竟不象是来保护我们,而是来监视我们的。”

萧慎思踱了几步,沉吟道:“他们此举到底是冲着我们三人中的谁来的呢?不但这些人情形不对,而且我还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林归远默然片刻,轻声道:“不止一路人马,一共是两路人马在跟踪我们。”

萧慎思道:“其中一路人马是谁我猜得出,另一路就猜不出了。”

“我知道。”林归远轻声道:“大哥,再送你们两日我便要先行离去了。我必须得易容离开,到时还请大哥相助。”

“那是自然。只是二弟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林归远沉默一阵,抬头直视萧慎思,说道:“大哥,求你,求你照顾好三妹,我这几天心里十分不安,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萧慎思伸手抓住他的肩头,望着他道:“二弟放心,我就是舍掉性命也要护得三妹周全,倒是二弟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跟踪你的人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睡至半夜,林归远被轻微的声音惊醒,他猛然坐起来,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跪在他的面前,低声道:“公子,主子请您即刻回去见他。”

林归远轻哼一声:“你们还是露面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再踏入他府中半步的。”

“公子,主子说,您离家这么久,也该收收性了,现在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还望公子即刻回去才是。”

“不!”林归远猛然打断他的话:“你们的形势,不关我林归远的事,我不想听。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

“请公子三思!”

“你再不走,我就唤人了!”林归远斩钉截铁地道。

那人叹了一口气,磕头道:“请公子珍重!”

眼见他就要跃出窗外,林归远想起一事,忍不住唤道:“且慢!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有个极有权势之人在派人跟踪我,探查我的身世,望他万事小心!”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穿窗而去。

林归远看着他消失在窗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第二日清早,清洛见林归远面色不佳,眼下隐现黑圈,不禁担心地问:“二哥,你怎么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林归远想起快要与她分别,心中绞痛,但又怕她担忧,只得勉强笑道:“我只是有些头疼,没睡好,三妹不用担心。”

清洛不知他心事,只是想到马上就可见到爹爹和小康,便笑得格外甜美,林归远见她开心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是时光能在这一刻停住,该有多好!

想归想,但还是得上路,这一日林归远时刻行在清洛身边,与她指点风光,低声说笑。萧慎思知他心意,故意稍稍落后,同时脑中飞快盘算:太后到底是何用意?这一大群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除了燕皇派出的那路人马,还有哪路人马在跟踪自己这一行人?二弟他又到底是何身份?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结果,只能暗道:二弟重情重义,与自己同生共死,不管他真实身份如何,他总是自己的二弟,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想到此处,他心中坦然,策马跟上林归远和清洛,笑道:“三妹,再过几日便可进京了,到时我和二弟带你到处去玩,领略一下京城的繁华之处。”

清洛拍手道:“好啊!以前总是听怀玉姐姐说起京城的诸般好处,那时还想着要一个人行走江湖,来京城见识一番呢。想不到今日多了两个引路之人。”

林归远不由问道:“怀玉姐姐?是谁啊?”

清洛笑道:“是我义姐,她是京城盛侍郎家二爷的大小姐,你们知道吗?”

“哦,原来是盛侍郎的孙女,好象听说过盛府是有这么一位小姐,她是你的义姐吗?”萧慎思问道:“你怎么和她成为姐妹的?”

清洛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大哥,这个牵涉到别人的秘密,我可不能随便说出来。”顿了顿笑道:“大哥,是不是这次进京以后,咱们便可见到皇上和太后了?皇上长什么样啊?太后是不是很威严高贵的?”说着板起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萧慎思不由笑出声来:“太后圣容我一直不曾得见,就是皇上,也只是在我入伍离京时,站在营队中远远见过他一面,当时就有些看不清楚,何况现在他长了几岁,我都不知皇上圣容如何。”

清洛不由笑道:“也有些意思,大哥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却连皇上圣容都未见过。”

萧慎思叹了一口气,见后面诸人相隔较远,轻声道:“二弟,三妹,我心中总认为,我出生入死,保的不是他一家一朝的平安,我保的是天朝万万百姓的平安,皇上长成什么样,我真的不放在心上。”

林归远听得他这几句话,将头低了下去。望着身下骏马,心中想道:大哥啊大哥,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还会认我这个兄弟吗?

这两日行来,林归远心中时刻在痛苦的挣扎,眼见分手就在眼前,却总是下不了决心,迈不出脚步,恨不得时时守在三妹身边才好。

这日申时,众人行到一处山坳边的茶寮,萧林三人都觉有些口渴,便跃下马来,走入茶寮稍事休息。郎秋海无奈,只得吩咐众官兵在官道上原地休息,等候片刻。

三人一路身心疲倦,又正是下午昏沉时光,清洛便倚在桌边微微打着盹。林归远见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见她闭上眼时的清丽模样,又见光影一丝丝挪移,想起分别在即,心也一点点向下沉去:三妹,洛儿,什么时候能够再和你在一起呢?萧慎思坐于一旁,见他眼中温柔神色,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骑从官道上冲了过来,冲到茶寮前,“吁”的一声,马儿嘶鸣,前蹄扬起,马上之人跳落在地,步入茶寮。

萧慎思见他所骑马儿竟是难得一见的“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的白云驹,他驭马之术又颇为了得,忍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

那人走入茶寮,大喇喇坐下,嚷道:“掌柜的,快上好茶来!”

清洛被他呼声惊醒,抬头望去,只见这人年约十五六岁,清秀异常,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神光流动,竟是一位十分清贵俊雅的少年公子。清洛心中微微一动,觉得好象与这少年是故交好友,很多年前便曾朝夕相处似的,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林归远本一直痴望着她,那少年走入茶寮也不知道,但见清洛面上的惊异表情,便也转头向那少年望去,望了一眼也不觉特别,回过头来。瞬间后神色大变,站起身来指着那少年叫道:“是你!”

少年听他呼声,望了过来,愣了一愣,也是神色大变,用手遮住自己面庞,叫道:“不是我!”

清洛听他二人对答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萧慎思也摇头轻笑,问道:“二弟,你认识他吗?”

那少年站起来便往茶寮外窜去,林归远身形疾纵,跃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轻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又偷跑出来的?这次一个人也没带?”

少年苦笑一声,道:“真是出行不利,怎么会碰上你。几年不见,你还好吧?我真的没变样吗?你居然还是认出我来了。”

林归远面色严竣地拖着他走到萧李二人桌前,将他按在椅中,沉声道:“你这么不知轻重,会叫你母亲着急的。”

少年吐了吐舌头道:“你别说我,你呢?一走就是四年,母——,母亲不知多担心你,这倒好,还得把你给赎———”

林归远轻喝道:“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