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见他两人出来,正要说话,青莲忽然面色一变,指着那身后的木屋,低声叫道:“怎么有股焦臭味道,屋里有什么东西燃起来了么?”

男子回头一看,果然有轻烟蹿出,不由大惊,疾步而去。

青莲不敢迟疑,在他身后大喊一声“我去打水救火”,说罢便是抱着凌宇洛一路出了院门,一路飞奔。

凌宇洛只觉耳畔风声呼呼,知道他已经是拼尽全力,跑了一阵,青莲忽然停下,跳下一道土坎,将她放在一棵大树背后的低洼处,飞快扯过些藤蔓枝叶覆在她身上,急急道:“你在这里呆着别动,等我将他引开,我再回来找你…”

凌宇洛觉得不对,张了张嘴,拼命摇头,已经是哑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抓了大把枝条树叶,扯了披风裹成一团,抱在怀中,飞一般而去。

睿儿,我已经不怪你,你何苦如此…

口不能言,泪水汹涌而出,没过多久,就听得劲风阵阵,一人急如闪电奔来,朝着那少年追去。

他,能跑得掉吗?还会如他说所回来吗?

胸口血流不止,双肩剧痛,喉中麻痹,心中,又气又急,这各种各样的疼痛间杂交替,混在一起,终于忍受不住,生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头顶上有路人低低的说话声。

“昨晚那场大火,真是烧得惨烈,什么都烧光了,真可惜,那么好的一个院子。”

“是啊,听说早上来了好多官兵,搜寻一阵,从火场里找到一具女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怜。”

“那个女子应该是很有身份的人吧,要不那几名年轻公子哭得那么伤心,还有一个直接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哎,真是造孽!”

“倒是很有可能,我听说啊,还有两名公子现在还坐在那废墟里死活不走,一个捧着一块烧得只剩一小片的布料,一个捧着块烧得灰蒙蒙的玉佩,据说都是从火堆里掘出来的东西…”

云锦,玉佩,是二师兄和纪狐狸!

他们就在这不远的地方!

那对话之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凌宇洛遽然惊醒,想张口大叫:“我在这里,告诉他们两个,那不是我,我没有被烧死!”

可是声带如被水泥封住了,连鼻音都发不出来,挣扎半晌,仍是挤不出一个音节来,等到手足并用,拼尽全力,勉强爬了起来,人迹已经不见。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一切,只能靠自己。

抹去眼泪,收起悲愤,伏在地上,朝着那光亮之处,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爬了过去。

大火烧掉的是那个悲伤绝望的自己,留下来的是那个骄傲不屈的自己。

人要害我,天要亡我,我偏生抗争到底。

我不死,我要活!

卷四 火凤涅槃 第二章 脱胎换骨

日头初起,金耀往西而行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急促而行。

赶车的车夫年纪不大,一身黑衣,表情严肃,那车厢之中,跪坐着另一名黑衣男子,正为那躺卧车上的女子喂过清水,轻轻盖上被子:“少主,已经过了吉庆,再往前,就是雍西了!”

女子面色苍白,神情疲惫,一直咬着嘴唇,似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听到他说,眉头舒展一些,微微点了下头,正是…凌宇洛。

那日一路艰难攀爬,行至路半,却是迷了踪迹,险险滚下山去,远远见得有人奔来,以为是那男子去而折返,正惊惶不定,暗自叫苦,不想却是听到来人喊着少主,心神一松,便是又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便是身在这辆往西而行的马车之中,身边是尹方与另一名火凤卫铁敬。

听得他们一说,这才知道,当日一番混战,十名火凤卫死的死,伤的伤,受伤被俘之人依照规矩,立时服毒自尽,到最后见她坠入悬崖,那尹方带着另外两名弟兄一起跳了下去,摔死了一人,他们俩却是挂在了崖边一棵树上,铁敬摔断了一条腿,他却只是受了轻伤,都是幸免于难。下地之后,就又上得山来,一路暗中寻找,终于在那小道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见不到两位师兄,想必却是天意,也不再执着,又想到那些逝去的火凤卫弟兄,不禁泪水涟涟,当时只是短短一夜相聚,那火堆边兴奋异常的欢笑,入夜后此起彼伏的微微鼾声,都汇成最深刻的记忆,印在了心底。

口不能言,便是以手代笔,与两人比划代言,大致说明自己别后遭遇,直听得那两人以拳捶地,虎目淌泪,愤恨若狂,发誓要医治好她身上的伤势,重回楚京报仇雪恨。

这一路凌宇洛躺在车上,听着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想到两年之前,自己曾随太子齐愈的御神卫一路骑马北上,意气风发,又有猴儿小白作伴逗乐,旅途中何等快活,今日遭此变故,身心受创,凄惶逃离,其间苦乐,实在天壤之别。

路上到一镇子,尹方先后找来数名大夫,为她诊治,大夫看过之后,皆是惊诧,说是她伤势严重,那一箭穿透身体,伤口已经腐败,拔去当即毙命,不拔亦会吟感染恶化而亡,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连连摇头让准备后事。

尹方送走大夫,回来便是大骂庸医,凌宇洛一听之下,却是心思镇定,这身伤势,寻常大夫已经无能为力,索性心无旁骛,一直往西,去往薛神医的药庐,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人方能医治。当下手势招呼尹方二人,凭着脑中记忆,简单画下药庐所在位置,尹方大喜,说他们一行正是由此附近山道过境,自然轻车熟路,由此也不再停留,径直朝雍西边境而去。

其间伤口疼痛难忍,虽有大夫所留药草敷治,仍是无济于事,胸口伤处已经溃烂化脓,后肩想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日不能歇,夜不能寐,痛楚难当,一阵胜过一阵,不能发声呻吟,唯有咬牙强忍,只咬得上下口唇伤痕斑斑,人前却是勉力微笑安慰,直把身边两名刚硬男子看得泪眼闪耀,心疼不已,两人心急如焚,轮流驾车,马鞭抡得溜圆,昼夜赶路,只盼尽早到得药庐,早日解除她的痛苦。

说也奇怪,好几回,身上骤然发起高热,脑中昏昏,神魂欲散,料得已经是将死边缘,谁知隔日醒转,仍是身在人间,心中大为惊奇,须知自己一个柔弱女子,再是意志坚定,也是血肉之躯,三番五次的劫难,为何总是不死,难道是因为自己乃是灵魂穿越而来,那阎罗王手下留情,都不予勾了自己的命去?

行了两月,马儿跑死一匹又一匹,马车换过一辆又一辆,总算是进得雍西境内,路上遇到小队士兵盘查,尹方也不搭理,与铁敬几箭射去,对方死伤过半,作鸟兽散去。

马车不停,直取西北群山,到得山口,问过山村猎户,只说前方山路崎岖,不能骑马行车,只能步行。

尹方与铁敬也不迟疑,当下收拾一阵,砍来树枝软藤,做了一个简易担架,让她躺于其中,两人抬着前行。

那铁敬本有腿伤,只是自行接骨,一直没有痊愈,只走出里许,便全身腿上酸软,步履维艰,怕她担心,只是强自撑着,待到行至一处高地,一个不稳,便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担架一斜,凌宇洛险些滚落在地,好在铁敬咬牙挺住,高举过顶,尹方听得声响不对,也是单手支撑,回身来就,总算是有惊无险。

凌宇洛眼中含泪,好生过意不去,双手勉力抬起,比划一阵,让他放下自己。

铁敬焦躁起来,捶着伤腿,说道:“少主伤势已经不能再拖,铁敬纵然是废掉这条腿,也要将少主送到那神医住所去!”说罢,仍是撑起身子,与尹方一道抬起担架来。

尹方正欲阻拦,抬眼见得天色微变,又看凌宇洛面色愈加青白,生怕她身子衰弱坚持不下去,只得随他而去,两人抬着担架,奋力而行。一步步向前挨去。

按照那地图上的标示,药庐就在那前方山坳之中,行到天黑,尚未走得一半,而且山路崎岖,越来越是难走。好不容易挨到了一片平地上,四周树木低矮,稀稀拉拉,两人将凌宇洛放下地来,稍作休息,铁敬面色疲惫,坐着没动,一直闭眼不语,尹方打了水来,从怀中取了些干粮,喂他吃些,剩下的与铁敬分着吃了,又砍了树枝,重新做了担架,入夜之后,点个火堆,就地歇息,睡前不忘约定两人轮流守值。

睡到半夜,火堆渐渐熄灭,身上愈冷,凌宇洛蜷起身子,只听得一声低呼,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草丛中点点幽光,似是兽眼闪动,足有几十上百之多!

“糟了,是狼群!”尹方一步过来,抱着她就朝附近一棵矮树上窜去。

铁敬却是坐着不动,抓了弓箭,一箭接着一箭,对准那碧光闪耀的狼眼射去,只听得声声惨叫,恶狼一只只倒下,但是更多的恶狼却是朝着他步步逼近。

“铁敬,快上树!”尹方将她靠在自己身上,也是弯弓搭箭,一支接着一支朝树下群狼射去,凌宇洛喘着粗气,抓着他的衣襟,担忧若狂,张嘴想喊,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铁敬并不起身,一边射杀,一边叫道:“尹总管保护好少主!”

尹方一望过去,顿时明白过来,这铁敬腿伤未愈,一路强自支撑,已是达到极限,如今哪里还站得起来,再说此处树木无多,尽数低矮,自己二人已经上了最近的一棵,那另外几棵却是远在数丈之外,人已被群狼包围,没法过得来。

“铁敬,你撑住!”举目四望,动作不停,一支接一支射出,羽箭用完,便是掷出腰刀和匕首,又杀了两狼,再看底下,铁敬也是羽箭射尽,倚着那渐渐熄灭的火堆,只紧紧握住腰刀,朝着那渐渐围合的狼群,怒目而视。

尹方抱紧凌宇洛,别过脸去,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夜风一吹,细雨忽至,那地上的火堆终于熄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手起刀落,刀声呼呼,惨嚎顿起,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狼声,还是…人声。

铁敬…好兄弟…

胸口剧痛,心间欲裂,泪水簌簌落下,满眼满面皆是染上冰凉,身下开始有摇晃剧烈,尚未回神,却听得耳畔尹方低低说道:“少主,群狼撼树,这树上承受不住两人重量,你…一定把树枝抓紧,等到天亮之时,就安全了…”

说罢,将她双手按在树枝上紧紧抱住,自己大喝一声跳下树去,一待落地,转身即跑,狼群瞬间追出。

凌宇洛倚在树上,无法出声,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震撼过,眼见身边之人为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离世,心中的痛,已经难以复加,光明就在前方,只是一步之遥,偏偏为何功亏一篑!

四周渐渐静寂下来,天色沉沉的黑,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忽然,心底有一丝奇异的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自己,是…铁敬未死?

狂喜之下,睁眼看去,一双碧眼在树下不远处发出幽冷的光芒,身形却是要庞大得多。

是…狼王!

群狼追逐尹方而去,它却是留下来守着树上的她,动物,一点不比人笨。

双手不住颤抖,软弱无力,却必须要紧紧抓住树枝,让自己不至于掉落下去,她的命,已经不单纯是自己一个人的,为了那么多天上人间守护她的人们,她必须珍惜,必须好好活下去!

一人一兽僵持,一动不动,正当此时,一道焰火自尹方逃离的方向冲天而起,在夜空中迸发出火红耀目的光芒。

凌宇洛浑身一震,这应该是尹方放出来的,看样子像是召集同伴的信号,可是在大山之中哪里还有火凤卫在?他是在…

转念一想,当即明白,他意在引出药庐之人的注意,深山野林,忽然出现焰火,薛神医应该会及时出来查看究竟,那个时候说不定…就能发现树上的她了。

正值欣慰之际,一声长啸从前方山坳里传来,有人似是一路飞奔,啸声由远及近,连绵不断,内息充沛,洪亮之极。

这一声,却是让她顿时泪流满面,心思狂乱,几乎要从树下摔下来。

没有听错,不会听错,以天机门独有的内力心法传出,这人,是大师兄…

他居然在薛神医的药庐,他很快就要来救她了!

眼前黑影一闪,腿上便是尖锐火辣的痛,却是那狼王听得人声,心思顿躁,直接朝树上猛然跳起企图撞她下地来,腿上的痛,便是那利爪所抓。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狼王爪上沾血,已是野性大发,眼露凶光,一次又一次向上腾跳扑起,力大无穷,那栖身的树桠已经是不堪重负,摇摇欲折,身上也是多处抓伤,流血不止,却仍是死死扯住树枝,不为所动。

狼王怒号一声,转身奔出数丈之外,随即回转,仍是紧紧盯着树上之人。

凌宇洛见它动作眼神,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狼王已通人性,竟是要助跑起跳,目的还要将自己逼下树来。

果然如她所料,那狼王奔跑如飞,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已近树下,忽然腾空跃起,血口大张,利爪伸出,凌宇洛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重重扯下树去。

嘭的一声,整个人已经摔在地上,后脑似乎撞上了山石,黏糊糊一片,眼见那双狼眼就在眼前,利爪已经搭上自己的胸膛,猛然一抓,胸口顿时皮开肉绽,疼痛钻心,眼前发黑,堕入一片灰暗之中。

大师兄,我终是等不到你来…

狼王得意嚎叫,扑向那柔嫩的颈项,欲要享受自己的美味食物,忽然身形顿住,抬起脑袋,一名伟岸虬髯男子正立在数丈之外,面色狂怒,高声喝道:“畜牲,放开她!”

喝声过后,男子以惊天动地之势,身形高高跃起,一掌拍来,正中那狼王天灵盖,顿时脑浆迸裂,倒地毙命。

“小洛…”一声悲呼,却是怒火攻心,目眦欲裂,扶起那满身是伤的女子,摸到心口的微微热气,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稳稳将她抱在手中,当下展开轻功,转身向山上飞驰而去。

山路崎岖,于他却是如履平地,风声呼啸,四周景致如飞一般朝后掠过,数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甩在身后。

转了几个弯,却见迎面一块山壁,路途已尽,忽又踏入背后山坳之中,一路上姹紫嫣红,遍山遍野都是鲜花,春光烂漫已极,想到怀中昏迷不醒之人,心急如焚,悲痛欲狂,却哪里有心情赏玩风景?

男子一路疾行,过了花丛,眼前是一条小径,蝴蝶飞来,翩翩起舞,只见一条清溪旁结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前后左右都是苗圃,种满了诸般花草,隐隐有着药香。

对着那茅屋,又是一声呜咽,嗓音已经变调:“薛伯伯,陛下,快出来!小洛…她身受重伤…”

只听得哐当一声门响,从屋中抢出两人,一人身着白衣,面容清瘦,另一人却是一身红服,脸上带个黄金面具,飞一般奔到跟前,红衣人却是更快一步,将男子怀中之人抱起,颤声道:“小洛,我的孩子…”

眼见怀中女子呼吸微弱,只剩下丝般一口气,胸中大震,当下不暇询问,直接交到身边那人手中,急急道:“神医…快救她,快快救她!”

白衣人也是面色焦急,抱她疾奔回屋,放于榻上,又奔进内堂取出一瓶丹药,来不及除蜡开瓶,左手两指一捏,瓷瓶碎裂,取出一粒褐色丹药,喂在凌宇洛嘴里。

但此时她知觉已失,已是气若游丝,哪里还会吞咽?

白衣人并起两指,点在她耳后大穴,又是两手直取她腮上牙关处,终于令她张开了口,缓缓将丹药吞入喉中。

一旁的两人一直屏气凝神,提心吊胆,这时啊的一声,同时叫了出来。

白衣人长叹一声道:“还好,我这颗丹药总算是炼得及时,来得及就洛哥儿…一命…”他昔日喊惯了这个称呼,如今凌宇洛已经恢复了女装,却仍是改不了口,想起在小镇初见之时那从容出众的翩翩少年,再看到如今榻上死气沉沉的女子,不禁声音哽咽。

红衣人已是朝他跪拜下去。眼泪纵横:“神医救得我儿性命,端木清远此生无以为报…”

白衣人赶紧将他扶起来,叹道:“我与洛哥儿情谊不浅,又与阿青相熟多年,端木皇帝实在太客气了!再说这颗丹药进腹,也只是保住性命,她这一身的伤…”说道这里,却是面色一整道,“阿青,你过来帮忙,这只箭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虬髯男子大步过来,随他所说,将昏迷之人翻转过来,一掌拍在她的肩上,那深入的箭矢嗖的一声,从后肩中箭处倒飞出来,啪的一声撞在墙上,不可避免带出一股血箭和少许血肉来!

凌宇洛啊的一声大叫,轻轻睁眼,目光呆滞,头一偏,又是昏了过去。

白衣人眼中含泪,处理清创,洒上伤药,随即又是去探她的脉息,探过之后,却是怒不可赦,几欲癫狂:“是谁!是谁如此狠心!”

身边两人大惊,围拢过来,只听得他急切喊道:“阿青,你快飞鸽传书,叫你师父来——”转头看向榻上之人,一字一顿说道,“洛哥儿她不仅是中了穿胸一箭,琵琶骨也已然尽碎,胸口抓伤深可见骨,身上还中了哑毒与癫药,而且,还被人用药物与针灸之术封住了受孕功能…”

“老天,这个该死的齐越,究竟是怎么对待她的!”

数日之后。

一阵清脆的鸟叫叽叽喳喳,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女。

睁眼一看,自己置身于一处石室之中,窗外虽是阳光灿烂,身上却丝毫不觉暖意。

浑身都是被白布缠绕,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根本动弹不得,耸一下肩,都是钻心的痛,妈的,是哪个王八羔子把她捆成这样?真是气得想杀人!

动了动手指,又是一阵气愤,这里的主人是谁,竟然如此吝啬,连个床铺都舍不得,直接把她扔在一块又冷又硬的破石头上面,也不给盖被子,整个人冻得跟个冰块似的,寒气迫人。

眼珠一转,看着对面桌上,那里放着一只水壶,成色有些陈旧,这倒不打紧,关键是壶里应该有水吧,她可是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张了张嘴,咿咿呀呀几下,就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完了,怎么变成哑巴了?

真是欲哭无泪,只好眼巴巴望着石屋顶部,一会儿数绵羊,一会儿数老虎,盼着有人进来,发现自己,顺便施舍点水喝。

等了一阵,终于听到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过来,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淡淡扫视一下屋子,便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再缓缓转到脸上来。

兴奋得迎上他的目光,哦,身材真是不错,只是这张脸,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俊美耀目型,而是——剑眉明眸,鼻若悬胆,上半截倒是不错,只是一脸乱糟糟的大胡子,遮住了脸型,挡尽了嘴唇,看起来又粗犷又邋遢,实在是浪费了这样的好身材!

男子的目光起初只是温柔看过了,待到见得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滴溜溜转动不停,一瞥之下,顿时目瞪口呆,身躯不住颤抖,一步冲过来,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小洛,你醒了,太好了…”

小洛?

小洛是谁?自己可是不叫这个名字!

自己是叫…

忽然间,脑中一片空白,她怎么想不出自己的名字来了?!

她是谁?是谁?是谁啊?

这个地方,落后又老土,绝对不是她原来所在的城市,该死的怎么就这样倒霉,不仅穿越,而且还失忆,自己的姓名身份都一股脑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呜咽一声,呜呜大哭起来。

那男子慌了神,转身奔出大叫:“薛伯伯,陛下,你们快来,小洛醒了!她醒了!”

过不多久,又是两人奔了进来,抓住她的手臂,神情激动。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那个白衣人长得还算周正,但是另外一个红衣人,就不好说了,住的地方这样差劲,居然戴着个金灿灿的面具,看样子应该是纯金打造,若是讨来转手卖出,想必价值连城!

正想得出神,白衣人手指过来,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眼露欢喜,忽有微微皱眉,取了一颗丹药,喂到她的嘴里。

一股清凉甜香入口,她敢说,这药一定有蜂蜜的成分,应该还有薄荷一类的东西,毫不费力咽了下去,那人又是在她喉间轻轻一拂,忽然之间,叫出声来。

老天,这一声,别说是身边之人听得神色黯然,就是连她自己,都是听得想哭,怎么是这样一副公鸭嗓子,要么的难听!

管他呢,再难听,也要询问,那么多疑问憋在心里,可真是难受死了:“请问…这是哪里…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一听此言,那大胡子与那面具男皆是一惊,齐齐望向那给她喂药的白衣人,白衣人叹气道:“她从高处摔下来,摔倒了脑子,看这情形,应该是得了失忆症…”

失忆症,跟自己倒是想得差不多,算是一次可怜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