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目光掠过她手中之物,淡淡答道:“当日在灵山那一晚,师父为我疗伤,顺便传了我一门他老人家新近研究出来的内家功夫,练过之后,百毒难侵,方才我只是随你心意,假意昏迷罢了…”

“原来如此——”端木澈苦笑一声,低声道:“素闻辅政王爷心思缜密,今日再一次见识了,既然如此,随你处置吧。”

齐越却是没有看她,只从袖中取了一物,伸手抖开,朝她一扬,轻声道:“你可是在找这个…李太医写给我的遗书?”

端木澈睁大眼眸,一步过来,抓向他手中那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

齐越却是手掌一收,沉声道:“想看这个,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端木澈咬牙道,“你想问什么?”

齐越盯着她的眼眸,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端木澈浑身一震,呆呆望着他,直接应辩道:“王爷何出此言,我只是一时好奇…”

齐越轻轻笑道:“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吗?我若不是已然明白,怎会如此帮你…”

端木澈后退一步,脑子一片混乱,半晌,终于定下心神,冷笑一阵,沉声说道:“王爷果然精明,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看着他眼中闪烁不定的神采,将胸口一直挤压拥堵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我并不是恢复了记忆,而是…从来就不曾失忆。”

卷五 再生奇缘 第十九章 极度疯狂

从零开始,到建立名字

凭谁人说的话,由非变是

是一个争演主角的年代

谁在执子之手篡改你的故事

角色对白,力竭声嘶

即是再生这天和地,都要将昨天背弃

忘记记忆但忘掉不起,与前程相依至死

生命原是靠演技,蒙着两眼担起这惊世传奇

你一句话,由是变非

恍然之际,耳畔却是回荡着着一首老歌,坠崖,折磨,逃离,群狼,获救,药庐…一幕一幕,似电影片段,以极慢的速度与拉长的镜头,在脑海中持续播放。

“你…你说什么…不曾失忆…”齐越瞪视着她,脸色在屋中烛火的映照下,更显青白惨然。

“是,我不曾失忆,从来不曾。”

齐越骇然道:“你…你竟是…竟是假装失忆,骗了我,骗了这世上所有人!”

杏眼微抬,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冷声道:“不错,什么失忆,什么不记得,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我是谁,我的身世遭遇,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齐越痛吟一声,怔然成痴,喃道,“这怎么可能…你…”

“怎么不可能,你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一门学科,叫做心理学,我当年辅修之时,学得极好,区区一点心理暗示,与自我催眠,又算得上什么?我认定我是端木澈,那我便是一个全新的端木澈,过去的事情,自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齐越喘一口气,震骇之极,眼中逐渐森然:“瞒天过海,足有两年之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哈哈哈…”她厉声大笑,却是笑出了眼泪,“为了什么?你问我为了什么?!说到底,却都是一个恨字!我恨,我怨,我心存不甘!”

“恨?”齐越苦笑一声,低声道,“我误会你偷了军机图,害你离家出走,受伤坠崖,你恨我,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何苦…如此折磨他人,折磨自己!”

“何苦?你竟说何苦?”怒极反笑,眸光冷如冰雪,直直射了过去,“当年在这王府之中,我为人为善,凡事退避,处处忍让,没想到,许以至诚至信,遭遇的竟是背叛与暗害,被人下药,被人箭杀,被人折磨,孩子没了,身子伤了,嗓子毁了,一箭穿心,肩骨尽碎,还险些被人…九死一生,一息仅存,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怨?我凌宇洛,竟是如此被人欺负,被人陷害,几乎送掉整条性命,这一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报仇,报仇——”

心中痛极,眼里的泪水狂乱迸了出来,这两年来,所有暗藏的心事,所有压制的委屈,所有隐忍的情感,在这一刻,如怒潮倾泻,全然爆发出来。

看着眼前面容惨淡的男子,吸一口气,又道:“是的,我要报仇,人犯我一寸,我将以十倍还之;人犯我一尺,我会以百倍报之;人犯我一丈,我必以千百倍惩之!那下药害我之人,那欺我杀我之人,那因妒生恨暗地折磨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他们遭受更多更深的痛苦,让他们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一生一世!”

“你…竟然心机深沉至此…我实在想不到…”齐越低声说着,眼中浮起一抹幽深,在烛火光影下明暗不定,“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从来没碰过伊莲,那孩子也不是我的,我率领亲卫箭队出去寻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弃我而去,一心想将你带回王府,而并非阻截追杀,谁知竟令得你中箭坠崖——”

他惨然笑了笑,又说道:“除开现场之人外,别人都以为那一箭是我射的,连大师兄他们都是这样认为,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后来又始终没有你的讯息,我也懒得解释,随世人怎么想,他们要来杀我偿命,都是无所谓,这些,你可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在看到那枝银箭以及听得吴雷所言之后…都明白了…”凌宇洛闭一下眼,忍住泪水,涩然道,“是我误会你与伊莲有私,这事情的起因,确是我不对在先,可是,那下药之事,居心叵测,手段毒辣,却并不是我心中臆测,而是真实存在…”

“我明白,你与母妃之间相互成见颇深,有所猜疑也不奇怪,但是这下药之事,却并非如你所想,你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了——”齐越长声一叹,沉声说着,将手中信笺递了过去。

凌宇洛抹去眼泪,收敛心神,展开读出声来:“…余行医数十年,救死扶伤,与人良善,谁料人至暮年,竟是做出这等糊涂事,愧对太妃与王爷对余之信任,更是对不起那逝去的辅政王妃,一念之差,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愧对太妃与王爷…

怎么回事,不是那太妃娘娘派那李太医为自己诊治,并指示他对自己下药,导致逐渐癫狂及不孕的吗,怎说是愧对?

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情恢复镇静淡漠,暗自惊愕不定,又接着读下去:“余年岁已高,膝下无子,于当年宫乱之时,在医患之中,收得一名义女,即那忠义救主的伊莲,余感其身世堪怜,疼惜有加,不想此前在王府为王妃诊病,她竟是痛哭失声,百般恳求,更不惜以死相逼,竟然要余…要余…”

一时哽住,读不下去,目光扫过余下字句,字字句句印于眼底,原来竟是如此!

“李太医与我王府渊源颇深,早年还救过我的命,我与母妃自然是信任尤甚,不曾想到…”齐越摇了摇头,低声喟叹道:“他受伊莲所惑,竟然答应她,对你下药,以及用金针封住受孕功能,希望你失宠期间,她能够顺利上位,他心想只几月时日,倒也无妨,过后再借诊病之机,为你复原,不曾想到,你会因为离家出走,连人带马坠下山崖…”

“他万般懊恼,终日忏悔自责,遂将真相留书与我,在那太医院的住所之中自缢身亡,以死谢罪…”

“我收到这书信之后,却是心碎欲裂,当即禀明母妃,思想一阵,并未将这妖妇伊莲处死,而是送去青楼——你那日曾经与岚在街巷遇见过她,之后的情形,你应该都知道了,她如今是生不如死,这仇,我已经替你报了,如若还嫌不够…”

“多谢你…已经够了…”凌宇洛放下信笺,一阵默然,站在这熟悉的屋中,面对这熟悉之人,却是渐感陌生,不禁微微叹气道,“我一直以为是太妃娘娘指示李太医对我下药,曾经很是痛恨她,我小人心思,实在抱歉,明日一早我便向她赔礼道歉。”

“太妃娘娘?”齐越又走近一步,直直盯着她,沉声道,“你已经承认自己是凌宇洛,误会也已经解除,这个时候,你还要称之为太妃娘娘,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凌宇洛没有回答,只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轻声道:“天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说着,转身朝屋外走去,一颗心,已经是跌到谷底。

“别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齐越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扳住她的肩,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沉声道,“为什么要急着离开这里,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想谁?”

凌宇洛摇了摇头,别过脸去,低低道:“我没有想谁,我只是觉得很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必理我。”

齐越凝望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手臂一圈,将她搂进怀中,捉住她的手反扣在背后,身躯渐渐贴紧上来,俊脸也是缓缓凑近,气息愈加炙热。

“齐越,你住手,你不能——”凌宇洛两手被扣得死紧,动弹不得,不由运起内力,拼命挣扎,脚下也不停歇,弓起膝盖朝他身上撞去。

齐越面色微变,制住她的动作,恨声道:“为何拒绝我,难道是因为大师兄吗,你与他——”似是触及痛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之中亦是火焰跳动,“你明明没有失忆,却还与他如此亲密,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这所谓的背叛,是不是?”

报复…

是的,她一心报复,已经是无所谓对错,顾不上其他,即使是害人害己,伤人伤己…

“不错,正是。”望着眼前逐渐盛怒的俊脸,心思剧颤,脑中一片混乱,无处可避,无路可退,只能是挺身上前,惨然笑道,“不仅是他,我与萨朗,与二师兄,与岚哥哥,与这众多男子故意亲密如斯,尽情缠绵,都是为了向你寻仇,对你报复!”

“你…”

“我要报仇,自然不拘小节,而现在你已经看清楚了,我一意孤行,这卑劣无情之心性,怎么配得上你辅政王高贵的灵魂,你正好已经有了纯洁专情的如花美眷,那过去的事情,我们便都不要提了——”

叹一口气,无力掩面道:“你写一封休书,将我休离吧。”

“凌宇洛!你!”齐越低吼一声,面上痛楚之色愈重,嘶声道,“你说什么!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离开我!在你心中,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我…”凌宇洛眼眶一热,其间水汽浮动,哑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了!”

“你说谎!方才在房中的时候,你亲口说的,你爱我,你还爱我,否则,你怎么会将那药丸留着给我服用,我听得清清楚楚!”

凌宇洛惨然一笑道:“那是骗你的,我已经不爱你,我做这些,只是歉疚,我错怪了你,我对不起你…”说话间,目光转冷,淡声道,“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凌宇洛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还是散了吧…”

“我不准!”齐越厉声疾呼,目光凌厉,直直朝她射了过来,“你如此作怪,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一股对不起,就想轻易离开吗?!”

凌宇洛闭上双眼,无力道:“你…还想怎样…要我如何谢罪…”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齐越喃喃说着,骤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旁边的软榻,一把放了上去,自己随之压上。

“不——”凌宇洛惊呼一声,双掌齐出,抵住他坚实的胸膛,“齐越,你不能,不能这样!”

“我不能这样?那么,谁能?是大师兄,还是别人?!”齐越已经是嗓音发冷,犹在强自压抑。

“你别管是谁,齐越,你是堂堂金耀辅政王爷,天下女子都是对你敬爱仰慕,我这不贞不洁的女人,你又何必苦苦纠缠?放手吧!我们已经…”

话没说完,已是被他一口吻住,唇舌侵进,带着渐涨的冷冽与怒气,毫不温柔的啃咬她的唇瓣,猛烈激然的吮住她的舌尖,无休无止,狂热纠缠。

“你放开,你住手,唔——”凌宇洛左躲右闪,手足并用,却哪里抵挡得住他狂妄激怒的力道,心思狂乱之际,只觉口中有一团火,身上也有一团火,烧得她头脑发昏,忘乎所以。

他的手,一只托住她的后颈,将她紧紧按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身上摩挲游离,凌宇洛重重喘息,身不由己,骤然间,过去两人欢爱激情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令得她不由攀上他的宽肩,刚一握住,忽然,那一抹艳红颜色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着急,婚书才刚刚送回,犹在路上,本王晚个几日出发,也是无妨…”他的话声散漫,却是历历在耳。

剧痛之下,便是怅然喊道:“齐越,我与青哥已有婚姻之约,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你不能碰我!”

“你…胡说!”齐越撑起身躯,微微颤抖,眼中却是又痛又悔又恨,这众多情绪交织在一起,顿时化作万千烈焰,渲天而出,“你竟然真的与他…我已经不愿去想,你为何还要一再提起!你将我的一腔情意践踏足下,肆意凌辱,你已伤我至此,难道还嫌不够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辩解,怎生面对,只是下意识朝榻边退去。

“你还想逃吗?逃到别人身边去?你要将我置于何地?!”齐越盛怒不断,一步一步逼近,倏然大手过来,抓住她的领口用力一撕,清脆的撕裂之声,惊醒了浑浊迷乱的她!

“不要,不要这样,非我所愿,你不能强迫我…”

齐越双目血红,愤怒到极致,切齿道:“你我同门学艺,夫妻一场,这多年的感情,你却是毫不眷恋,随意舍弃,为了报仇,刺激于我,竟是甘愿委身于他人!我问你,你与别的男子在一起时,可有一丝一毫想起过我,想到过我们之间的情分?”

那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几乎就要伸手抚上去,这样的一个男子,从来就不曾忘记,又谈何想起…

若非牵肠挂肚,怎会在那相似之人面前方寸大乱;若非难以忘情,怎会面对诈死的他心伤落泪;若非爱得弥深,又怎会痛得寒心刺骨,丧失理智,不顾一切报复到底!

心碎欲裂,却是执意硬撑:“我…没有…从来都不曾想起…”

“那好,现在我就来让你想起,那些被你忽略的,被你淡忘的,被你抛弃的,统统都会让你想起——”大手狂乱动作,剥去她的外衫,撕掉她的里衣,清除掉那些挡在彼此之间的束缚,寸缕不着,坦诚相见,按在那光洁柔软的胸前,一字一顿道,“别人在这个身子之上加诸的印记,在这颗心里刻下的痕迹,今日就让我来全部去除,一丝不留!”

“齐越,你疯了,不要——”双手被他只手扣住,固定在头顶之上,那比起以前略微瘦削,却依旧强健的身躯覆盖上来,左胸上方,一道伤痕清晰现出——那一剑,当时却是带着,满腔恨意,深深刺进他的身躯!

伤的是他的身,痛的,却是她的心…

“我是疯了,为你这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女人,早就疯了!”齐越厉声说着,身躯一挺,在没有任何抚慰,没有任何前戏的情况下,将无休无止的痛恨与愤怒,深深埋入那紧致的花海之中。

凌宇洛痛呼一声,不由自主朝后缩去,眉心紧蹙,眼泪长流,拼命摇头道:“不要…齐越…越…痛…好痛…”

两年未经人事,而之前都是浓情蜜意相待,即使是他醉酒狂热那一回,也都是有所顾及,却哪里承受过如斯痛楚,被灼烧,被踏碎,被撕裂的痛楚!

他一直是那么温柔,那么多情的对她,现在,这一回,却是毫不怜惜,一味的掠夺,一味的发泄,那漫天的怒气,那激荡的伤痛,随着他猛烈冲刺,狂乱肆虐的动作,尽数到得她的身体深处,也是到得她的内心深处,痛楚难耐!

“你也会痛吗?这一点痛,却是比不上我两年来心碎心痛之万一!”齐越闭上双眼,身躯狂动不止,墨发飞扬,俊脸扭曲,眼中也是晶莹一片,嘶声喊道,“你可知道我的痛苦,痛失所爱,万念俱灰的痛苦!你居然舍我而去,毫不留恋!你对不起我!不止是你恨我,我亦恨你,恨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

“你做这许多事情,曾几何时,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夫君啊…”他的嗓音颤动,气息不稳,只是咬牙压抑,又似被压抑得太久,如今全然释放,以更加狂妄暴虐的动作,将身下之人蹂躏到底。

凌宇洛咬紧牙关,却是不再示弱,也不再言语,只无声反抗着他的进犯,同时也承受着他的狂怒,在他身躯微颤之时,忽然被一把搂紧,垂首靠了过来,肩上有着冰凉的触感,令得她稍微瑟缩一下,耳畔即是一声压抑的低喃:“洛…”

闻听那一声,当即泪流满面,侧头过去,屋中灯儿半昏,窗外月色正明,几乎是一轮满月,这一场婚姻,这一段感情,却不能像这月亮一般再次圆满。

清涟的月光之下,身上的纠缠仍在继续,齐越丝毫不顾她的痛楚与抗拒,疯狂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得不到满足,又似乎压抑太久,要在这迷乱的夜里,将心底的痛恨与凄寒全然倾泻出来。

看到他惨败的面容,无助的表情,以及那无声的眼泪,身上痛,心里也痛,终于,在他又一次狂乱侵入之际,再也无力承受,身心俱疲,彻底昏厥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为自己轻柔擦浴,有人抚上她的娇躯,印上细细密密的轻吻,更有人,拥抱着她,在她耳边忏悔不断,低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醒来的时候,天色又是昏黄,这一睡,竟是大半日过去。

而手臂一伸,顿感不同,身下触感柔软,屋内摆设也是全然变样,却非安心园的书屋,而是回到了悠然园的寝室之中。

腿间疼痛难耐,纤腰仿佛就要被折断一般,比起那新婚次日的记忆,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居然,被他用强…

没有爱意的欢情,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望着那屋中焕然一新的喜庆景致,不觉苦笑出声,过不多久,这潋滟公主就要进门,自己却算什么,这一身青紫红肿的印记,那般可怜,又可笑…

是的,从她跃上墙头,愤然离家出走的那一瞬,她便是放弃了他,也失去了他,再也没有拥有他的资格,可是,要她看着他另娶别人,她宁死都做不到!

正想得出神,房门微动,身子被搂了过去,拥进一副宽阔温暖的胸膛之中,一如沉睡中的低沉道歉之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洛…对不起…”

“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拥紧了被褥,声音如冰雪般清冷,心间也是逐渐寒彻。

“对不起…原谅我…”齐越大手轻颤,捧起她的脸,修长的手指伸来,拂去那不住流出的珠泪,喃喃道:“我太怕失去你,我昨夜完全丧失了理智,我真是混蛋,我怎么舍得如此对你,我真是无颜见你…”

凌宇洛咬唇望着他,恨声道:“那你现在还来做什么?你应该离我远远的,或者,我应该离你远远的!”

“不!”齐越痛叫一声,猛然摇头道,“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把它统统忘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多么诱惑人的前景,可是,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心头那道疤,那根刺,却是永远梗在那里,他们,还能再回到从前吗?还能吗?

曾经的记忆,又一次鲜活涌上心头,她与他,曾经那般激烈相爱过,又是那般决绝对峙过,以为他毫不留情射过自己一箭,所以也狠狠回敬了他一剑;以为他与别人一夜情事有了孩儿,所以也固执与他人亲热来刺激于他…

这一切纠葛,历历在目,原以为自己被抛弃,被背叛,到头来,真相大白,却是自己伤了他,也负了他。

不知,用这余生,去偿还,去抚慰,够不够?而他,接受与否?

凌宇洛抚着额头,心中酸苦,只是低声说着:“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你晚些再来…”

“好,我出去,我等下再来。”齐越满怀歉然与热切看她一眼,大手抬起,似是想要抚她一下,伸到中途又无力垂下,叹一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人影已去,只那一声叹息,犹在耳边,久久不歇。

过不多时,门声又响,却是清儿与溶儿进来,送来干净衣衫与温热饭食。

“自王妃进宫之后,王爷就一直没个笑脸,现在王妃终于回来了,大家也都放心了。”清儿一边为她更衣,一边欢喜说道。

凌宇洛瞥了一眼那一屋的光彩亮丽,心下烦躁,忽然想起一人,不由问道:“对了,吴侍卫呢,他现在人在何处,我有话想问问他…”

伊莲生辰那一夜,他们三人,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却是没有完全明白。

清儿诧异道:“吴侍卫不是送婚书去了吗,这路途遥远,没有两月时日怕是回不来的,王爷难道没跟王妃说过?这一阵,府中都在为此事忙碌呢…”

凌宇洛应了一声,道:“王爷确实说过,我自己没在意,还以为…”还傻气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气一气自己,不想竟是真的…

心,又一次沉到谷底,摆了摆手,轻轻道:“你们下去吧,我想睡一会。”

靠在榻上,思前想后,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已经是月上树梢,今晚的月儿,更加明亮,更加圆满了。

窗户咯吱一声开了,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白光闪过,那毛茸茸的猴儿已经是扑进自己怀中,不由轻呼一声:“小白!”

这宫中待得几日,竟是险些忘了王府中还有这宝贝在!

沉郁的心情暂时抛开,一把搂住那小小的身子,动情道:“小白,是我啊,我回来了,不论如何,今后我不会再不认你,我们也不会分开了!”

小白欣喜异常,凑近过来,连连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呵呵直乐。

“你这色猴!”凌宇洛啐它一口,不觉想到那灵山之上无忧无虑的岁月,突然叹气道,“我当年为了一块桃木牌,不惜女扮男装,千辛万苦上得灵山拜师学艺…倘若,当初没有遇到二师兄,没有拉动那根绳索,如今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