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所有的镁光灯在这一刻,全都集中到了我的脸上。

我想,我在镜头前的样子一定呆极了。

因为惊愕,我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就像是一台当机的电脑,再也过滤不了所有的信息。只能傻傻地看着顾骏城,看着他的嘴在上上下下的翕动着,吐露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他怎么…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怎么可以!

108

在一片祝福声里,我被顾骏城强行拉上了他的跑车。

然后,一路狂飙,直至再也见不着半个人影,他才一个急刹,“吱——”的一声,停下车来。

由于惯性的作用,再加上太过惊愕而没有系安全带,我的头顿时撞到了车窗的玻璃上,“咚”,发出好大一声,疼得我眼泪都差点掉落下来。

顾骏城停稳车,赶忙转头看我,“念伶,你没事吧…”

“啪!”他关心的话语却被我生生的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去。

“顾骏城,你在做什么?你究竟在做什么?”我大吼着,已经分不清那在心里喧嚣的情绪究竟是对他擅自公布婚期的愤怒还是什么。只能冲着他大吼着,企图消减一分自己的怒火。

顾骏城扬了扬被我打偏的脸,转回头来对着我的眼,脸上一个五指印痕迹清晰,也冷了他的神情。

“张念伶,你凭什么打我?”他双手握拳,大声地冲我吼,“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五年了!我TMD什么都给了你,你凭什么说拒绝我就拒绝我?嗯?就因为那个刘俊?就因为那短短的,该死的一个学期的爱恋?就凭那段让你神伤让你思念至今的无果初恋?操!我告诉你,如果你们当初在一起,保不定后来相看两厌,也只能以分手作为结局。结果呢?就因为有遗憾,所以反而让你至死都不能忘记,是不是?是不是!”

“是!”我也发了狂,面对着他的问话,我选择了强烈的反击,“是,就是这样!可是不管是不是这样,我都会永远的爱他,将他铭记在心底。因为他懂我,他爱我。因为他比你好太多,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啪!”他的大掌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成功的打断了我的话,也成功地将我的头扇到了车窗上,再一次狠狠地一撞。

捂住脸,我转回头,恨恨地看他,带着恨意。

却见他抖着手,脸上浮出一丝悲哀。

“张念伶…”他叹,用一种低低的语调,“到底…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恨我?”这是他第一次问我实质的问题。关于他,也关于我。“我对你不差啊,自认为我对你不差啊…”

“不差…”我反复咀嚼着他的话,脸上泛起了一抹苦意,“顾骏城,我只能说…在物质上,你的确待我不差,真的。相反的,你对我很好。可是,顾骏城,你永远都只凭自己的意愿来办事,来束缚着我。我的第一次,你是强迫的;我想搬出来住,你却买下了房子,用合同来约束着我…这些还不够,就连我要找一份工作,你也要插手,你也要按着你的意志来办事…就连宇文赝你也…”

“我那是为了你好!”他阴沉了脸,嘶吼出声,手狠狠地捶在了方向盘上,“我害怕你走错一步!”

“为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想不想要这些?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的感受?我从来不说,我服从你的安排,却不代表我就没有意志,没有自己的思想!”我也声嘶力竭地大吼出声。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一直压抑着、藏在我心底的话,一次都吐露了出来。

“就连这一次…就连刚刚的宣布婚期…你都没有问过我…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答应…顾骏城,你根本从来不曾尊重过我,从来…不曾!”我悲哀地看他,一字一句,但愿他会懂。

“也许,你会认为你一个浪子,从来都流连花丛,受惯了女人对你千万般的宠爱…你能对我付出这些已经是你极致,可是…我真的要的是什么顾骏城你懂吗?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关心,你自以为是的爱,我真的受够了,我受够了!”

“所以,我才会想要离开你。因为我对另一个人还有爱,也因为…我真的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和你走下去,再也不能。”

顾骏城静静地听着,渐渐地平静了脸上愤怒的表情。终于,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声叹息。

“张念伶,为什么…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这些话?如果你能早一点说…”他喃喃着,似在思索着这样的可能。转过身来,伸出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揽住了我的头,逼我直视着他眼睛,“张念伶,如果…如果我能改…你可还愿意…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沉默着,低下了头。

非我不愿,而是不能再回头。

在五年多的时光里,我曾无数次期望过有一天他能对我讲这句话,可是…可是,就算我能早一点说又怎么样?他能改吗?无数次的企图沟通,只换来他一次次粗暴的对待、伤害,我早已冷了心。我和他,就是两只刺猬,越是靠近,越会刺伤彼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的疏离。

然而,我这样的表情,也瞬间让顾骏城明白了我的心意。

“张念伶,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什么理解,什么束缚,都TMD只是借口,对不对?”他攫紧我的肩膀,狠狠地摇晃,恨恨地大吼。

突然,又大力地一把推开了我,懊恼得直抓头发,“妈的,我怎么会傻到去乞求你…乞求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借口…”然后,他又看向我,近乎霸道的宣布着,“不管怎么样,张念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这么多媒体的面前,我已经宣布了你是我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听他这么说,我愕然。下一秒,我明白了他的话。

“顾骏城,你好卑鄙!”我大叫,“你竟然…原来是你利用媒体来…来…”

他挑眉,昂了昂头,面露得色,“不错,就是我。可那又怎么样?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好过!我做到了!现在,只怕你不嫁我,你的刘俊也再也不敢娶你!”

哈哈!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我大笑,心却坠入谷底。

顾骏城,你狠,你好狠!

可惜,既便如此,我也有选择不嫁的权利,不是吗?

于是,我冷硬了心肠,冰冷地看着他,“顾骏城,你说对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跟刘俊在一起,因为…我已经配不上他了。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嫁给你,永远不会!就算你单方面的发布这个消息,但我也能向你保证,婚礼的当天,绝对会是你一个人的婚礼!”

我的话充满了冷绝,也让他的脸在瞬间变色。

许久许久,他都不曾说话,但阴沉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一丝狠戾。

“张念伶,好,好得很!”狠狠地,他点了点头,笑了,“你不嫁我…你不嫁我…终其原因,不就是因为刘俊吗?嗯?就算你配不上他,就算你不嫁他,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他的手再次握拳,头上青筋暴露,眼睛也染了血色,“好!我就让你永远的死心,让刘俊…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他阴狠的发誓,又一把攫住我的下巴,恻恻地笑,“张念伶,你最好相信,我顾骏城有这个能力。”说完话,他猛地打开车门,狠狠地将我推下了车。然后开车绝尘而去。

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他车子远去的方向,紧绷了全身的神经。

109

与顾骏城不欢而散之后,头脑中一片空白,糊里糊涂的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竟然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仍然照常去上班。

然而,我意识里一直害怕的事情却并未如我想象的那样如期而来。上次受到媒体的关注的事件在顾骏城昨天擅自宣布婚期后就如泥牛如海一般,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也再没有任何媒体对我进行骚扰,似乎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就这样,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

顾骏城就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销声匿迹,没了音信,也再没和我联络和采取任何的手段,就如同他从未认识我,从未到过我的生命里。

这样的宁静对我来说是可望不可求的。但是,太过的风平浪静,却让我心里泛起了隐隐的不安。

顾骏城,他是多么激烈的人啊,激烈的爱恨,得不到就玉石俱焚的疯狂…

想到我们分开的那一晚,我至今仍对他心有余悸。他还对我口出恶言,威胁我说要伤害刘俊来让我死心。可到了今天,已是二十多天过去了,他竟然没有了一切的动作?这似乎不像是他的手段,就如同暴风雨欲来之前,总会有着短暂的平静。但私心里,我却仍然心存侥幸。也许,也许顾骏城就这样想开了,终于意识到了我们的不可能——所以,他终于放弃了,退出了,放了我一条生路?

在这样的想法支撑下,我终日充满着期待,却又惶恐不安,日复一日。

我期待的,是他的就此罢手;我惶恐的,是他临走前的宣言,是如此的无情,又如此的霸道!

是的,我怕,我怕他会伤害刘俊。那是我与他的事情,就算刘俊没有再出现,以他这样强烈的个性,我与他也终不能走到一起。刘俊,只不过是我们这段感情里的导火线而已,何苦将我造下的孽牵连到他的身上?

爱或不爱,在这段感情里,我与他恐怕也终是陌路人。以前是不信任,现在是不能够。

然而既便这样的疑虑也终是很快的消除了。在度日如年般的度过一个月后,一纸《威扬联袂日商打造Z市城南新座标》的新闻在瞬时间轰动了整座城市,成为媒体与房产业竞相关注的焦点。

仔细地翻阅着最近几期的新闻,几乎所有媒体无一例外的都在报道这则大消息。据悉,威扬将在本年度与日本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开发商三洲建康集团合作,在Z城南那寸土寸金的地段打造以高尚住宅为主的高端楼盘。整个计划占地约1000多亩,预计一期工程完工时间为一年,以“东方文化与时尚的经典结合”为思想,集优雅、时尚、尊贵为一身,浑然天成,誓要打造出Z城城南地标式的经典建筑。

报纸上,铺天盖地却无一例外的全是刘俊、顾骏城与三洲建康集团会长松田仁本的签约照、握手照,举不胜举;电视里,黄金时段滚动播出这条最具轰动价值的新闻,搅得人头疼。

不过,看着刘俊与顾骏城之间的合作在继续,似乎我的存在在他们的心底都没有存留一丝芥蒂。不得不说,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然的放下。

这样的结局,我求之不得。

现在唯一值得我牵挂的事,就是能尽快结束掉手里的采访任务,然后向李主任提出辞呈,回到N城父母身边,过一些我想要的平静生活。当然,在这之前,我会旅游一次,独自一人,背着行囊,走走停停。去丽江感受古城的宁静与祥和,去西藏看高山白雪,让圣洁的藏诗洗涤我内心太久以来的浮华…远离这一切的纷纷扰扰,过一些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平淡,却也恬静。

是的,我该走了。我融不进这座繁华喧闹、却充满着诱惑与肉欲的城市。尽管它的表面是如此的华丽,如此的充满着激情与包容,却终不是我想要的。

我在这里得到太多,也失去太多,左右着我的情绪、我的感观,让我超不脱世外,沉不下心境…也做不了选择。

所以,我决定离开,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广袤的天地,去看看那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去听听小桥流水的千古吟唱…我相信,在那里,也许我会寻回最初的自己,最初的坚守。

平平淡淡才是真。多么浅显易懂的话,却非得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遭受过无数次的创伤之后,才能明白。

唯愿,我的离开,能带走一切的爱与恨。

然而,当两个月后,我结束掉所有的工作,将一纸辞呈递至李主任的面前的时候,却看到李主任一脸错愕的神情。

“小张,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目光坚决地看他,“李主任,我想离开,请您批准,请领导批准!”

“胡闹!”李主任“啪”的一声猛拍桌子站起来,眼神里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小张你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想离开?你在报社的工作一向都是非常出色的,而且你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刚好是你能独当一面的做出点成绩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你会想要离开?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新闻系的毕业生想进入报社有多困难吗?你知道现在的工作有多么难找吗?”

我平静地听着,面上始终透露着坚决,“是的,李主任,您说的一切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感怀着您对我的关心与栽培。这些事,无论我走得多远,都会永远的铭记于心。可是,我志不在此,且去意已决,请李主任…不,李老师你能够批准我的离职。”

“志不在此?”李主任皱眉,反复咀嚼着我话里的意思,“莫非…你另外找到了别的去处?”他小心地试探我。

我笑,坦荡地答:“不是,只是我觉得生命里有些东西更值得我向往。所以,我想离开Z市,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增加一分阅历,这才是我想离开的主因。”

我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听得李主任摸不着头绪。叹了一口气,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深刻的岁月纹理间,刻出一个“川”字。

“不懂…”他看着我,深沉的摇了摇头,“小张啊,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啊,我却从未了解过你。你太过理想化,但生活毕竟不是不食烟火的仙境,你明白吗?”

“…”我沉默,不点头,亦不摇头,只是双眼仍直直地看着他,向他宣示着我的决心。

见我如此,李主任默了默,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拿起了我搁在桌上的辞职信,掂了掂。半晌后,终抬头看我。

“好了,小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报社现在划转报业集团,这是国家规定,相信你也很清楚。如今许多事宜尚在商议与衔接当中,这段时间报社变数太大,人心也很浮,正是用人之际。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与报社共题时艰,尽量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充分思考一下还有没有离开的必要。等过段时间报社的事情敲定,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不好?”他缓和着语气,眼神中,也向我透露着从未有过的请求。

这些事情我是非常清楚的。原来的报社一直以来都是独立的法人实体,实行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但国家为保证报业系统的完整、资源的整合、组织结构和利益传输机制的安排,成立了地方报业集团,主管组建方式、主报与子报的关系及渊源,以及该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紧密相关,核心是集团内利益的调整。这些是全国所有报社都必须面临的一件大事。

而Z市商报此次也在划转之列。情况也确实如同李主任所说,由于报社里有着许多的正式编制的老员工和老记者,而这次划转报业集团对于这些人的威胁可谓非常巨大。所以在报社的划转问题尚不明朗之前,最近真是人心浮动,颇有些风声鹤唳的意味。

想想,在这个时候提出辞呈,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我可以完全不理会李主任的请求一意求去,却不能不顾念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我的照顾与爱护。虽然我知道,他对我的好,多少有顾念顾骏城的成分,但这几年以来他对我却真的就像是慈父般,严厉,却很宽容。如果我真在这个时候离开,最对不起、也最无颜面对的人,就是他。

于是,再三权衡之后,我终于点头,“好!”然后冲他鞠了一躬,拿了自己的辞职信,退了出来,坐回座位,开始整理自己的工作材料。

我想,反正迟走晚走,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决心已定,那就帮他先完成报社的事情后再走,也当是还了他这几年来对我照顾有加的恩情,也能让我走得无牵不挂,不是吗?

只不过,不经意间,我的眼睛扫过李主任办公室的玻璃推拉门时,却看见他此时仍然无一丝的轻松,反倒更加紧皱着眉头,负着手在办公室内走了两圈,然后突然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110

下班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一条短信,当时我正在停车棚里停我放在那儿的自行车。听到手机铃声,我想也没想拿起手机就按了开来,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几句张狂的话:

想离开吗?想逃离我吗?张念伶,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和你,早就纠缠在一起,任谁也不能分开!

心下咯噔一惊,忙按返回键看向发件人,果然看到顾骏城的名字。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也知道,顾骏城为何会把我的消息知道得如此清楚。

本来我以为他都已经忘记我了,本想着就这么默默地退出。现在可好,李主任的告密,又让他想起我了!真是头疼!

愤然地将手机重新放回皮包里,我俯身,正拧着钥匙打开自行车的锁,“叮叮,叮叮…”手机又响了。

复又拿出来一看,果然又是顾骏城发过来的消息:张念伶,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看着这条消息,我哭笑不得。

我要他怎么样?怕是他要我怎么样吧?他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才能放过我?我都要走了,我并不打算和刘俊重修旧好在一起,我只是想过一些自己想过的平淡日子…然而为什么这样小小的愿望,这样卑微的乞求,他都不能接受?

无奈地收回手机,再次放回皮包,我拉出自行车,正欲骑上——

“叮叮,叮叮…”手机铃声又响了。

愣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我骑上自行车,向看守车棚的老婆婆交了两毛停车费,划动着车蹬开始驱车前行。

“叮叮,叮叮…”又是短消息的声音。

不理,继续骑,但我的气息不太稳。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一路上,从报社到我家,近三十分钟的车程,短信声不绝于耳,似焦急,似催促,也似顾骏城焦躁的心情,搅得我心绪不宁。一路行来,闯了几个红灯,还差一点与迎面驰来的一辆面包车撞上。

待回到我家楼下时,我的心情已被这要命的短信铃声搅得极差。

停好车,翻出手机一看,显示屏上满满全是短信的留言,共有30条之多,每一条的发件人赫然都显示着顾骏城的名字!就仿佛是他在张狂的向我宣告:我只是一只逃不了他手掌心的猴子。

一怒之下,我看也不看,翻出手机短信的全部删除功能,恨恨地把其全部删除,不留一点痕迹。

“威尼斯的泪,像琉璃易碎…”

然而这边刚显示完全删除,手机铃声却又在此时响了起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顾骏城。

心里的火禁不住地腾腾往上蹿,再也忍不住地,我一下子按下了切听键,也不待那边说话,气愤地冲着电话那头就骂开了:“顾骏城,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对我已经是一种骚扰了?我求你饶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是,我错了,这几年来,我不该和你在一起,我早就应该要拒绝…可我都已经避开你了,我已经想要退出了,我只想过点平静的生活…难道你就真的不能放过我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当真想要逼死我才甘愿吗?”我的话一句一句,尖锐而失控,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已然颤抖和拔尖,引来看门的老大爷频频的向我行注目礼。

“…”然而,相较于我的失控,电话那头的顾骏城却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我发泄完自己的不满,他才在电话那头平静的道:“张念伶,你想走,想离开…刚好,最近我也觉得工作很累,想出去散散心。你想去哪里?去苏州看园林?去蒙古草原骑马?还是去西藏看布达拉宫?又或者,我们可以出国去玩,去美国看自由女神像,去法国看埃菲尔铁塔…或者我们去埃及看金字塔…”

什么?我拿着电话,听着他在那头说的字字句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他在说…他要放下手里的一切,跟我一起走吗?

然而,还没能等我回过神来,他却又在电话里继续道:“好吧,就这样。明天晚上八点,城市广场,我会在那里等你。张念伶,如果…你还对我们以前的感情有一分留恋,对我们以前共同生活的五年有一丝的留恋,你就来。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直到你来。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来,我就愿意放弃一切,带你离开!”

错愕,是我在听到他的话时唯一的表情。

“嘟!”他却在那边切断了电话。

只剩下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电话切断的忙音,呆呆地,傻傻地,一直回不过神来。

茫然地,漫无目的地,来到宇文赝的宠物店。推门,进去。电子遥感预警器又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欢迎光临!”宇文赝正在给一只小狗洗澡,听到声音,赶忙从玻璃门后探出头来。当看到站在店里的是一脸灰败的我,脸上职业的笑容顿时幻化为了唇边的温柔笑意。

“来啦?”他问。对于有意疏远他的我,许久不见的我,问得自在随意,丝毫没有不自在。

“嗯!”我答。

他转过头,继续手里的洗澡工作:“我正在帮狗狗洗澡,等我一下。”

我不答,走上前去,顺着他的手往浴缸里的狗狗望去,看见一只湿答答的小小的吉娃娃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精灵古怪的看着我。

于是忍不住一笑,紧绷的心情一松,自然地挽了袖子,将手伸进浴缸里,抱起那只机灵十足的小可爱,面对着偏头看向我的宇文赝会心的一笑,接过他手里的淋浴器,“我来吧!”

宇文赝盯着我看了半晌,缓缓地收回手,直了腰,看着我小心仔细地一手托着小狗,一手温柔地帮他洗澡。

小狗正睁着鹿儿般湿漉漉的眼睛温柔的看我,转头,冲着我的手腕轻轻地舔了舔以示友好,那温润的触感逗得我会心的笑。

宇文赝在旁边看着我笑,许久,他双手抱胸,轻轻地喟叹:“念伶,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

听到他的话,我的手不自禁地一抖。“是吗?”边说边关了花洒,扯下一旁的浴巾将洗得香喷喷的狗儿罩住,抱起,轻轻地,仔细地为它擦拭身上的水渍,间或被它一阵晃动甩水的动作溅了满身的水。却莫名的开怀。

将狗狗身上的水擦净,吹干毛发,宇文赝将它轻轻地抱起,放入一旁等候主人来领的宠物笼子,又拿了一块咀嚼棒让它在里面磨牙玩消磨时间。这才转过身来,目光似要穿透我的灵魂深处般地看我。

“说吧,什么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我一愣,仿佛小偷偷东西时被人逮到一般的有些尴尬,“哪有?我只是今天下班没事儿,转过来看看你。”忙闪躲着他的眼神,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刻意的对他的疏远。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转身,倒了一杯温水给我,又拉开椅子,让我与他一同并肩坐下。

“念伶,这么久以来,你都不来找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他缓缓地放下手,将手肘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转向自己的手掌,缓缓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你不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你。念伶,这么久了,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你心里的想法,你的挣扎…我看得清楚,也明白你心里的纠结。所以,我不想再给你添乱。我也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就只是朋友。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你会想到我,这就足够了。”说完,他转头看我,噙着一抹笑,温润,却莫名的苦涩。

一时间,让我所有的隐藏无所遁形。不敢再看他的眼,我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心里,暖暖的,却又胀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