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还未曾说全…

程老夫人便已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她握着林老夫人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道:“老姐姐不用多说了,这是打咱们老祖宗就定下来的规矩,我明白的…我既然来了,便是带了十足的诚心,自然不会介意此事。”

“你也别见笑,我原本都以为我家老三这辈子都不会娶亲了,如今能把这桩事先定下来,也算是了了我们李家的一桩大事…”她说到这是又轻轻笑了笑:“这外头不是有句话吗?‘好饭不怕晚’,何况晏晏如今年岁也小,让她在家中多待上两年也是应该的。”

她这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林老夫人听得心下自是感动,就连许氏亦是如此。她原先对这桩婚事还是有几分别扭的,可耳听着程老夫人这番话心下也颇为感动,且不说那位李三爷如何,晏晏有这样一个好婆婆也是她日后的福气。

几人说话间,这桩事便这般先定了下来。

屋中便是又说起旁的话来,却是又等了一会,程老夫人才又开了口问道:“晏晏呢?她可在家中?”

林老夫人闻言忙笑着回道:“在呢,她如今年岁越长,性子也是越发安静了,这阵子正跟着她那位表姐学做女红…”待这话一落,她才又朝身后侍立的玉竹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你去一趟大观斋,让郡主过来。”

玉竹忙应了一声,她是先躬身打了一礼,而后打了帘子走了出去。

等玉竹到大观斋的时候,却是又花了一刻有余。

霍令仪早先已由几个丫鬟重新拾掇了一番,这会正握着本书坐在软塌上看着,只是她心中藏着事,这书自然也看不进去…好在屋中几个丫头,各个比她还紧张,自然也不曾发现她这一番异样。

没一会功夫,便有人在外头轻禀,道是“郡主,老夫人遣玉竹姑娘过来请您去昆仑斋。”

她这话一落,屋中几个丫头的脸色却是又白了几分。说到底这也是她们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自是紧张的,就连素来沉稳的杜若此时也是一副惊慌模样。

霍令仪握着书面的手也是多用了几分力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的那番思绪才把手中的书册一合搁于案上。而后是朝杜若伸出手,口中是跟着一句:“好了,我们走吧。”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虽还是那一副寻常模样,可若细细察辨的话,却还是能听出那话语之间的几分轻颤。

杜若见此也不敢耽搁,她忙伸手扶住了霍令仪,主仆两人一道往外处走去。

玉竹眼瞧着她们出来便又朝霍令仪行了礼…

而后几人便一道朝昆仑斋走去。

越近昆仑斋…

霍令仪心下的那一份紧张却尤甚。

她心下也觉得奇怪,见程老夫人也不是头一回了,前世也曾被人相看过…怎得今次竟然会紧张成这幅模样?玉竹眼瞧着她这幅模样,便轻声说道:“郡主别担心,奴瞧着那位程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

霍令仪自然知晓程老夫人是个好性子的,可她就是止不住那份紧张。

等走到昆仑斋前——

霍令仪便停下了步子,眼瞧着那道布帘,她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由玉竹扶着重新往里头走去。

李嬷嬷正候在那第二道帘外,瞧着她们过来是又行了一道礼,而后她是朝里头轻禀了一声…里头原先的说笑声一静,没一会功夫便传来了林老夫人的声音。

李嬷嬷便又伸手打了帘子却是请霍令仪进去了。

霍令仪见此便也不再停留,她松开了玉竹扶着胳膊的手,而后是伸手抚了抚袖子,跟着便弯了腰身往里头走去。屋中的窗棂皆开着,隐约能察觉到气氛很好,她透过那多宝阁的缝隙朝几人的面上看去,还能窥见她们面上仍旧未消的笑容。

她心下微定,而后便又垂了一双眼眸,迈了步子朝几人走去。

待至人前…

霍令仪便屈膝朝林老夫人和许氏先打了一道礼。

她的仪态端庄,语气从容,唯有袖下那一双无人瞧见的手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林老夫人眼瞧着她这幅模样,面上的笑自是又多了几分,从小到大,晏晏就不曾让她失望过。她想到这声调便又柔和了许多,一面让人起身,一面是又说道:“这是李家的老夫人,你往日也是见过的,今儿个老夫人特地来家中看你,快去给人请个安。”

霍令仪闻言便又朝程老夫人那处行了一道礼,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晏晏给老夫人请安。”

“好丫头,快些起来…”

程老夫人忙伸手托扶了一把,等人起了身,她便握着霍令仪的手又细细瞧了一回…越瞧,她心下就越发满意,倒也怪不得景行会喜欢上这个丫头,即便是她这样瞧着都免不得生出几分欢喜之情来。

她想到这一双眉眼自是又忍不住泛开几分笑。

余后屋中几人却是又说了不少话,程老夫人也是用了午膳才走。临走的时候,林老夫人却是让霍令仪去送了一回…大抵是因为先前那一番相处,霍令仪心中的那番紧张倒也早就消散了,如今她一面扶着程老夫人往影壁走去,一面是柔声回答着她的问话。

等到了影壁那处…

程老夫人才停下步子,她笑看着霍令仪,是又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跟着一句:“昨儿个别庄的事,景行已与我说了…好丫头,你受委屈了。”等到这话一落,她才又开了口:“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那群眼皮子浅的来欺负你了,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头一个饶不了她。”

霍令仪听得这么一句,心下也免不得生出几分感动。

她仍旧垂着一双眼眸,声调却也跟着柔和了许多:“多谢您。”未曾推辞,也未曾多言,只明明白白一个“谢”字便已足够了。

程老夫人见她这般自是越发欢喜,若不是小丫头还得守孝,她还真希望明儿个就能把人娶回家中…不过这些话,她自是不好与霍令仪说。她是又笑着与人说道了几句,其中的意思却是让人得空便来家中,等这般说了几句,才由平儿扶着她坐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远去。

杜若才走上前,她扶着霍令仪的胳膊,早先的紧张和面上的苍白也尽数消去…她与人一道瞧着那远去的马车,口中是跟着一句:“程老夫人真好,日后您去了李家,有这样一位婆婆,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霍令仪闻言便也跟着一句:“是啊,她的确是很好的。”

她这话说完,眼瞧着那马车渐行渐远,等到再也瞧不见,霍令仪才收回了眼开了口:“好了,咱们也回去吧。”

没个几日——

这燕京城中却是又多了一道消息,是说乌衣巷的霍家和九如巷的李家定亲了。

这些士族门第结亲原不是稀奇事,可此次定亲的却是霍家的扶风郡主和李家的那位首辅大人…这两位在这燕京城中的名声可都不算小,一时之间不拘是那豪门士族还是这城中众人皆纷纷说道。

章华宫又为帝宫,正是周圣行所居之处。

天气也越渐温和了,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这章华宫中的一处参天大树之下却有两人对坐下棋…正是一身绯色官服的李怀瑾和身穿常服的周圣行。

周圣行手握着黑子,眼瞧着那棋盘上的走势,却是细细分辨了一回才落下了手中的黑子…等落下手中子,他接过宫侍递来的茶盏待又用了一口茶,才朝对面那个低垂着眼眸的男人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喜欢那个丫头。”

他这话说完是又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说道:“扶风那个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拘是为人还是品性都是不错的。”

李怀瑾闻言却只是淡淡笑了下。

他也不曾说道什么,等落下手中的白子才抬了头,与人一句:“陛下输了。”

周圣行闻言却是一怔,他重新朝那棋盘上走去,原先的走势已分明,他的确是输了…他笑着落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是跟着说道:“景行的棋是越发好了,如今朕要赢你一回也当真是不容易。”

“朝中上下,也只有你敢赢朕的棋。”

他话是这般说,语调却没有半点生气,反倒是添着几分少见的揶揄。

待前话一落——

周圣行看着李怀瑾是又跟着一句:“景行可要再来一局?”

李怀瑾闻言是取过一旁的茶盏,等用了一口茶,他才开口说道:“天色已晚,陛下也到了用药的时辰了…”等这话说完,他便搁落了手中的茶盏,跟着是又一句:“臣也要告退了。”

周圣行见此便也未再多言,他点了点头却是应允了人的告辞。

等到李怀瑾退下——

周圣行看着李怀瑾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后是抬了手由内侍扶着往殿中走去…日头偏西,已是黄昏之际,他看着天边的那一抹红日却是停下了步子,狭长的丹凤目显露出几分怀念,口中是跟着幽远一句:“她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该四十有三了——”

他这话说完,想起当日霍令仪在围场说的那句话,唇边却是又化开了一个笑:“扶风那个丫头和她倒的确有几分相似,一样的胆大。”

扶着他的宫侍听着周圣行这句话,心下却是化作一道绵长的叹息,他稍稍抬了眼帘朝人看见,待瞧见身旁这个穿着明黄常服的男人越发苍老的身体,还有那鬓角那几根遮掩不住的白发,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

周圣行却是未曾察觉到宫侍的异常。

他已收回了眼也敛尽了眼中的那几抹思绪,继续朝内殿走去,口中却是又道一句:“太子那处可有什么动静?”

宫侍听闻他问话,忙低了头敛下了心下的那几抹思绪,跟着是恭声答道:“老奴见太子那处倒是未曾有旁的动静,皇后娘娘上回倒是遣人给扶风郡主送了不少礼,至于那位霍三姑娘的事却也未曾提起。”

待这话一落,宫侍是又停了一瞬才又轻声问道:“那件东西…”

周圣行闻言,面上却无多余的神色,口中也不过跟着寻常一句:“即便他找到也没有什么用。”

梨花巷。

杜若扶着霍令仪踏上马车,等人坐好,她才开了口:“郡主,可是现在就回家?”

“回去吧…”

天色也有些晚了,何况这外处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杜若听得这句便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与外头赶车的王大说了一声,没一会功夫,马车便往前缓缓行驶起来…她取过炉上先前温着的热茶,是又替人续了一盏热茶,跟着才又说道:“奴今儿个听说,上回在别庄的那几家贵女,回去都被拘在了府中。”

霍令仪闻言,面上也未有多余的神色。

她和李怀瑾的婚事已定了下来,何况上回未央宫的那位主子大张旗鼓给她送来了不少好东西,那些人又不是傻的…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她仍旧低着头待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册,才又开了口问了一句:“霍令德最近如何?”

杜若听到这个名字,眉眼却是又泛开了几分笑:“您也知晓严嬷嬷那个性子,三姑娘在她手上自是每日喊苦叫累,听说这些日子每回都是由人扶着才能走路…”待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不过这回容安斋的那位倒是不曾说道,真是稀奇。”

霍令仪翻着书页的手一顿,不过也就这一瞬,她才又开口说道:“让你派去的人可曾发现什么?”

杜若闻言,面上的神色却也多了几分凝重…

她虽然不知晓郡主为何要派人盯着林侧妃,可郡主既然发了话那么必定是她有自己的缘故,杜若想到这便低声回道:“林侧妃为人谨慎,身边一直只有云开伺候,奴派去的人也只能在院子里盯着…听她回报倒是也未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霍令仪自然知晓林氏为人谨慎…

她遣人过去也不过是想着多一双眼睛盯着,若是能发现什么自然是好的。

因此听得杜若这番话,她这心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的,她把手中的书一合,而后是取过那案上摆着的茶喝了一口,跟着才又说了一句:“你让她继续盯着,若有什么发现便来回禀。”

霍令仪这话一落,马车却骤然一停,好在盏中的茶水本就不算满,她又及时拿了茶盖盖住了…裙角那处虽然沾了几分茶渍,只是因着她今日穿得是深色的裙子,瞧起来倒也还好。

杜若忙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往那案上放了,而后是握着一方帕子替她拭着裙角,一面是与那外头赶车的王大说道:“怎么回事?”

王大赶了十几年车,最是稳当不过,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外头的王大闻言忙道:“郡主,有人…”

他这话还未曾说全,外头便又响起了另一道男声:“晏晏,是我。”这道声音一如旧日隽永,马车内的两人自是辨别出来是何人在外头。

杜若拭着裙角的手一顿,而后是掀了眼帘朝霍令仪看去,口中跟着一句:“郡主,怎么办?”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心紧蹙,心下对柳予安也难免生出几分不喜。

如今柳世子和安平公主的婚期将近,郡主和李首辅也定下了亲…旁人不知晓,可她却明白,上回安平公主那样发作还不是因为这位柳世子的缘故。

如今在这大街上,还这样拦上一遭…

这若是入了旁人的眼,还不知道又会被传出什么话呢?

霍令仪闻言,眉心却是也跟着轻折了一回。自打柳予安和周承棠定亲后,她和柳予安虽然也曾见过几回,可私下里却未再有过什么接触…因此她心中还当真是有几分猜不透今日柳予安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她细细辨别了下,发觉外头的声响并不算响,可见这条街道上也无多少人。

柳予安既然拦住了她的马车,自然是有话要说,想来她若是不答,这人也不会离去…霍令仪思及此便也未曾说话,她伸手掀了半角车帘往外处瞧去。

柳予安依旧着一身白衣坐在马上,他眼瞧着霍令仪打起车帘,那双素来清隽的眉眼便朝她看来…他也不曾说话,只是这样垂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却不自觉得又蹙了双眉,她手握着那半角锦缎车帘,朝人看去的那双桃花目中并无什么情绪,连带着声调也未有什么波澜:“柳学士有事吗?”前几日,柳予安已被天子封为文渊阁大学士。

柳学士?

柳予安听到这个称呼,看着霍令仪的眼睛却是又闪过了几许复杂的情绪。

他的手紧紧握着缰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着霍令仪说了话:“晏晏,你当真要嫁给李怀瑾吗?”

霍令仪闻言,眉心却是又皱了一回,她心下不舒服,面上的神色自然也不算好,口中也不过是跟着淡淡一句:“婚姻大事,岂是我说了算的?”

柳予安听得这话,握着缰绳的手一松,就连面上的神色也跟着放缓了许多…他微微俯下身子,却是又朝人逼近了些许,紧跟着是一句:“那…你喜欢他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依旧一错不错地看着霍令仪,声调却是有些发紧。

他这一番动作,却是让马车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杜若忙拦在了霍令仪的跟前,她眼瞧着外头的柳予安,眉心紧皱,面色也有些微沉…亏得她以往还把这位柳世子当那知礼的温润公子看待,哪曾想到如今竟然会是这幅模样?虽说这条街道还算得上僻静,可若当真有人瞧见了,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真是混账!

杜若想到这,看着人的眼睛也带了几许寒色,声音虽然压低着,可语调却还是能窥出几分不喜:“柳世子,天色渐晚,郡主该回去了,劳您让开吧。”

柳予安闻言却不曾说话,他手撑在那车帘上,那双眼睛直接越过杜若朝霍令仪看去…却是在等一个答案。

他要知道晏晏是不是真的喜欢李怀瑾。

柳予安这样不言不语,也不曾让开,不仅让人恼火也让人觉得无奈…偏偏他们还不能大声喊叫,只能这样与人僵持着。

霍令仪手撑在那桌案上,一面是朝人看去,心下除了那怒火,余下的却是还有几分疑惑…眼前这个带着几分偏执的柳予安与她记忆中的那个柳予安委实是有些不同,在她的认知中,柳予安绝对不会是这样不计后果的人才是。

如今他刚刚被擢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又快和周承棠成亲了,盯着他的人数不胜数…在这紧要关头,他怎么会拦住她的马车,还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个男人究竟是在想什么?

就在两人的僵持中——

街道的不远处却是又缓缓行来一辆马车,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声音:“晏晏。”

霍令仪听着这道声音却是一怔,她自然是认出了说话的是谁?她忙打了那面车帘往前看去,便见陆机正赶车朝这处靠近,而那辆马车的车帘也被人掀起,坐在里头的正是穿着一身绯色官服的李怀瑾。

他就这样坐在马车里头,眼瞧着霍令仪打了车帘朝他看去,便又跟着一句:“晏晏,过来。”

霍令仪眼瞧着李怀瑾,便觉得先前还有些紊乱的心骤然就定了下来,听着他那句“过来”,她却是想也未想径直就下了马车,是要朝李怀瑾那处走去。

柳予安自然也发现了李怀瑾,他重新端坐于马上,握着缰绳的手是又握紧了几分…眼瞧着霍令仪这幅模样,他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不自觉得伸出手想去拦住她,只是还不等他握住霍令仪的手,便察觉到李怀瑾朝他看来的眼神。

那抹眼神没有丝毫情绪,可柳予安却还是忍不住停住了手。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霍令仪离她越走越远,看着那翩跹的红色裙角在这天地之间化开一道又一道涟漪,看着她像倦鸟归巢一般朝人那处疾步走去。

柳予安想起先前所问的那个问题…

即便她不曾回答,可眼前这一切却已给了他最好的回答。

她…是真的喜欢他。

第64章

霍令仪走得很快, 倒还真有几分倦鸟归巢的意味, 那底下绣着石榴花的月华裙在走动之间化开一道又一道涟漪…等到了人跟前,她是稍稍缓了口气才抬脸问人,语调虽然带着几分疑惑,却还是能听出那话语之间几许难掩的惊喜:“您怎么会在这?”

她是当真觉得惊喜,若不是李怀瑾今日恰好来了这么一遭,她还不知要和柳予安在这处僵持多久。

“正好路过这…”

李怀瑾听出她话中的惊喜, 清平的面上倒是也化开了几分笑,连带着心中的那几分不愉也少了许多。待前话说完,他便笑着朝霍令仪伸手出, 口中另跟着一句:“走吧, 我送你回去。”

霍令仪眼瞧着他伸出来的这只手,却有一瞬得怔楞, 只是也不过这须臾功夫,她便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李怀瑾的手上,就如那日在别庄的时候,义无反顾…

明明是暖春三月天, 可是李怀瑾的手却依旧透着几分微凉意, 就如他的性子一般。不过他的掌心很是宽厚, 力道也很足, 只这般握着她的手便把她带到了马车上。

等到霍令仪安安稳稳地坐好, 陆机便重新笑着往前赶起了马车。

王大见他们过来忙把马车退到巷子外,柳予安却依旧高坐于马上不曾动身。他低垂着眼,就这样遥遥看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近, 而他握着缰绳的手,因为他们的走近也跟着多用了几分力道…眼前那辆马车的车帘仍旧未曾落下,好似故意一般。

柳予安可以清晰得看见霍令仪和李怀瑾同坐时的模样,就如那日在别庄他们离去时的样子,他的薄唇紧抿着,指根也因为用力而泛出了骨节。眼前这两人,一个似人间富贵花,一个似泼墨山水画…可他们这样坐在一道的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们的确有着说不出的相配。

柳予安想到这,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他便这样不偏不让,直直看着他们越来越近…李、霍两家结亲的事,早几日他就已经听说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来亲自问一回霍令仪,问一问她是不是当真喜欢李怀瑾…好似只有亲口要了这个答案,他才能放下。

可如今答案近在眼前,他却不自觉地有些想退缩了,他宁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至少他还可以自欺欺人。

马车越来越近…

柳予安听着那越发清晰可闻的车轱辘声响,终归还是回过了神,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坐在马车里的那个绯衣男人稍稍掀起眼帘朝他看过来的眼神,这道目光仿佛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却还是觉得心下一凛。

他什么都不曾说,只是紧握着缰绳朝坐在李怀瑾身边的那道身影看去。

大抵是因为马车太近的缘故…

柳予安这样坐在马上只能窥见霍令仪穿着的那一身石榴月华群,至于此时她是个什么模样、什么神色,他却是半点也窥晓不得。可即便看不见,他心中大抵也是能猜到几分的…她心中一定是不高兴的,甚至是有几分厌恶的。

先前在马车内的时候,她看过来的眼神已能说明一切。

他和她之间…

终归是回不到以前了。

这个问题,他明明早就该认识到,可偏偏却自欺欺人得不肯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