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珈很是惊喜,“珠儿很好听,你不用改名了。”

有了解毒丸和珠儿,徐幼珈放心地去了蔡阁老府。毕竟是还没出孝期,她穿了件白底绣绿莲的大袖衫,下面是淡绿色的裙子,两条长长的宫绦一直垂到脚边,随着她走路轻轻摆动。

蔡文蕙在一群女眷中一眼就看见了徐幼珈,她就像一枝清晨带着露珠的绿莲,清新娇嫩。蔡文蕙眯了眯眼睛,一年多没见,她好像更好看了,肌肤胜雪,曲线玲珑。虽然因为守孝的原因还没有圆房,可她婚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和她相比,自己简直是一团糟。

蔡文蕙想起了这一年,不管自己怎么暗示程翊,他都假装听不懂。以前她见程翊对表露好感的闺秀冷淡,心中还阵阵窃喜,没想到她自己也饱尝了这冷淡的滋味,真是苦涩难言。其实她也可以跟姨母诉苦,让姨母直接来提亲,以姨母对她的疼爱,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可是,她却不想太过逼迫程翊,总希望他能心甘情愿地娶自己。再说,她没有把握程翊一定会听姨母的安排。

她今年都十八岁了,父亲虽然宠爱她,却不会允许她一直留在闺中,成为一个笑话,她必须尽快嫁给程翊。

其实程翊也不小了,他比她大四岁,这个年龄的男子大都已经成家了,他却连亲都不肯议,若不是心中有人,怎么会如此决绝。

至于他心中的人,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毕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却只见过他正眼瞧过一个女子,就是不远处那个清新娇美的人。蔡文蕙的手指紧了紧,没关系,过不了多会儿,她就再也不存在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迎了上去。

“徐妹妹。”蔡文蕙想去拉住徐幼珈的手,她却好似不经意地转了下胳膊,她只拉住了徐幼珈的衣袖,“徐妹妹总算来了,我可是和妹妹一见如故,天天就盼着见你一面呢。”

徐幼珈礼貌地笑笑,“蔡姑娘一向可好?”

“不好。你不来,我怎么能好呢?”蔡文蕙温柔地笑道:“你这衣服上绣的绿莲真是精致,同我们府里的绿莲很是相像呢。你不相信吧,这时节了,我们家那莲花池里的绿莲还开着呢。走,我带你看看去。”

徐幼珈没有动,“还是不要劳烦蔡姑娘了,蔡姑娘可是主人,这里这么多客人,还要蔡姑娘招待呢。”

蔡文蕙皱了皱眉头,“父亲每年都办生辰宴,每年都来这么多客人,我可烦死了,走吧,也让我躲会儿懒。”她用了拉着徐幼珈走开了,给自己的两个丫鬟递了个眼色。

走了一半,蔡文蕙才发现珠儿跟在后面,她指了一下,“你,回去吧,你们姑娘有我照看呢。”

“不行不行。”珠儿连连摇头,“我们夫人说了,要是我的眼睛一时看不到我家少奶奶,就要把奴婢的眼睛缝上,反正要来也没用了。”

徐幼珈笑道:“母亲担心我没见过世面会给她丢脸,嘱咐了这丫鬟看着我呢。蔡姑娘不用理会她,就让她跟着就是。”

“那你就跟着吧。”蔡文蕙微微一笑,大不了等会儿把她一起处置了,让她一路跟到阴曹地府去。

蔡府还真的有个莲花池,池中还刚巧开着莲花,不过是粉色和黄色的,并没有绿色。

蔡文蕙很是惊讶的样子,“咦,怎么没有绿色?司琴那个坏丫头竟然敢哄我!不过,这粉色和黄色的也很好看,你说呢,徐妹妹?”

徐幼珈点点头,“这时节还有莲花开,已经很是稀罕了。”她看着池中的莲花,眼角的余光却发现蔡文蕙悄悄地退后了两步,站到了自己偏后的位置,和自己挨在一起。

蔡文蕙想推自己落水!徐幼珈立刻就明白了,有珠儿在,她相信就算自己落水了也能安然无恙地救上来。可她却不想让蔡文蕙这么得意,手指悄悄地伸向背后,勾住了蔡文蕙的裙子,如果蔡文蕙真要伸手推她,她就假装无意,把蔡文蕙拉下水。

莲花池附近种了一棵大树,程翊站在树后,默默地看着池边的一幕。

这莲花池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他只要来了姨父家,总忍不住偷偷来这里看一眼。在他六岁那年,那时,弟弟程悦还没有出生,父亲去地方上视察军务,出门一两个月才回来,回家的当晚就来找姨父喝酒。两人一直对饮到深夜子时,结果都喝醉了,本来都各自歇下了,父亲可能起身小解,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莲花池,跌入池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他还记得噩耗传到会宁侯府,母亲不顾形象,嚎啕大哭,他虽然还小,却已经知道父亲再也不会醒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跟着母亲,只见到一块板上面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盖着白布,从头到脚,只有一只手露出来一点,修剪的干净整齐的指甲,那是父亲的手。

如今已经十六年过去了,程悦也十六岁了,他却一直没有袭爵,会宁候府没有会宁候,只有世子。母亲说,袭爵的申请早就递上去了,可是,皇上担心姨父势力越来越大,袭爵的申请一直没有批复。

他本来是来这里缅怀自己的父亲,却不经意遇到了她。

她还是那样好看,皎皎如美玉。

只是她和表妹的动作有些不对劲,程翊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蔡文蕙站的姿势和位置明显是想推她落水。

要不要出去阻止?

程翊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知道她的祖母对她不好,所以杀了她的祖母希望能让她的婚期推迟,没想到周肃之借孝成亲,不过,他们肯定没有圆房。如果他等到她落水了再去救她,把动静搞得大些,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救上来,她浑身湿透,或者更严重些,她衣衫不整地被他抱上来,那样,她会不会被休?

如果她被休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娶她,定会终生好好待她。

程翊看了看池水,不,这里已经淹死了一个他最亲的人,不能让他最爱的女子也落到这莲花池中,而且,他不想让她那样狼狈地被救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珠儿眼看着蔡文蕙的手已经快要触到徐幼珈的后背,正想甩开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猛听得有人出声:“表妹,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蔡文蕙的手立刻垂了下去,徐幼珈的手指也悄悄地从她的裙子上松开。

“我们来看这里的莲花。”蔡文蕙笑道。

程翊颔首,“你是主人,怎么撇下客人自己跑来这里,快回去吧。”

蔡文蕙点点头,“嗯,我们这就回了。徐妹妹,咱们走吧。”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程翊,虽然他没有正眼看徐幼珈,可是她相信,他一定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

蔡文蕙表面平静,心里却泛起了一阵阵酸意,程翊一直没有和徐幼珈打招呼,是不是不想称呼她“周夫人”,因为那意味着她已经嫁人了,而他却没有机会了?她明明记得以前,程翊会叫她“徐姑娘”的,怎么这次就当没看见似的?她绝不相信程翊是没有认出她来!

蔡文蕙有些失望,她本来是希望把徐幼珈推到这池子里的,等她被人发现的时候,估计已经泡得浮肿了,到那时,看她还怎么娇美?想必程翊想起她的样子都会呕吐的,自然也不会再想她念她了。

现在这计划被程翊打乱了,不过,没关系,她准备充分,此计不成,还有后招。

第79章

两人又回到了宴席处。

蔡文蕙给司琴递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司琴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上面放了两杯茶。

蔡文蕙笑得很是温柔,“徐妹妹,我知道你在孝期不能饮酒,就让我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 祝徐妹妹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徐幼珈顿时想起了她在罗意青的茶里面下的砒|霜, 直觉这茶里面肯定是有古怪的。

司琴将托盘放在几案上就离开了, 蔡文蕙看徐幼珈不动手,笑道:“怎么,徐妹妹是怕我这茶里有毒吗?徐妹妹真是多虑了,我怎么会在父亲的寿宴上害人?这样好了, 这两杯茶, 徐妹妹先挑一杯,我喝剩下的那杯, 好了吧?”

徐幼珈心中翻了个白眼,你刚才就想推我下水,还说什么不会在父亲的寿宴上害人?而且, 就算我先挑一杯,难道你不会在两杯茶里面都下毒,反正这世上的毒|药那么多,你只要挑有解药的毒来用, 然后再把解药吃下去,不就可以了?

蔡文蕙的眼睛微微一眯,“怎么,徐妹妹看不上我,连我敬的茶都不愿意喝?”

“怎么会,蔡姑娘真是想太多了。”徐幼珈随便挑了一杯茶,“我是在想,我也喜欢喝六安瓜片,蔡姑娘这个比我在家常喝的味道更香一些。”

真是小家子气,蔡文蕙心中鄙夷,“这是父亲给我的茶,徐妹妹要是喜欢,等会儿我给徐妹妹包上些。”她端起另外一杯茶,和徐幼珈轻轻碰了一下杯,喝吧,喝了这杯茶,保你逍遥似神仙,到时候,绝对想不起来什么六安瓜片了。

徐幼珈右手将茶杯抵在唇边,左手的大袖抬起,挡住半张脸,看蔡文蕙将茶饮了一半,眼神错开的一瞬间,将手里的茶顺着左手腕倒了下去。她来之前,让春叶缝了两条棉巾,里面絮上棉花,紧紧地裹在了自己两边小臂上,她故意穿了大袖衫,不把袖子卷起来,绝对看不出来。这杯茶倒下去,会被棉花吸收,也不会沾到外衣上。至于那珍贵的解毒丸,她想留着给周肃之,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轻易使用。

徐幼珈放下茶杯,唇上还残留了一滴晶莹的茶水,她取出帕子,沾了沾嘴唇。

蔡文蕙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显得端庄温柔,“我去招呼下客人,就不陪徐妹妹了。”

徐幼珈道:“蔡姑娘请自便。”

蔡文蕙脚步轻快,离开了徐幼珈的视线,招手唤了司琴过来,低声吩咐道:“看着她,等会儿她药效发作了,就带着她去程悦那里。”

司琴点头应是。

蔡文蕙的心都快飞起来了,只要徐幼珈和程悦成了好事,定然会被休弃,但是她已经成了程悦的人了,程翊总不能要自己亲弟弟的女人。退一步说,就算那个周肃之大度,没有休掉她,她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程翊也不会惦记一个有夫君的残花败柳吧。

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和程翊成亲了。蔡文蕙越想越兴奋,她想象着程翊穿上大红的新郎喜袍,他挺拔的身姿,他的剑眉星目,他薄薄的嘴唇吻在自己身上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光是想想就心跳加速了。

蔡文蕙一阵口干舌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有些烫手,肯定红透了。不,不能再想程翊了,她可是大家闺秀,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一副思春的样子来。

蔡文蕙远远地看了徐幼珈一眼,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情,估计很快就有反应了,程悦把药拿来的时候说了,这药是起效很快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等会儿徐幼珈和程悦该是怎样的火热情形,程翊那样冷淡的样子,同自己洞房的时候应该会和平时不一样吧,想着平时冷冰冰的人,热情如火地在自己身上驰骋……

蔡文蕙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她的脑袋里全是旖旎的画面,她和程翊各种亲热的样子,都是以前夜半睡不着时想象的,她摇摇头,想把这些画面从脑袋里驱除,却觉得自己全身越来越燥热,她心里生出一种渴望,渴望一个男人来抚摸自己……

蔡文蕙的脑子越来越糊涂,不,不对,这种感觉不对!她残存的一丝理智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难道程悦把解药弄错了,自己提前服下的解药根本就不能解刚才茶里的药?

怎么办?程悦怎么会这么大意?对,程悦,他那里肯定还有正确的解药,赶紧去要来!

蔡文蕙脸红得快要滴血,迈开发软的双腿,竭力维持着平稳,离开了宴席处。徐幼珈好奇地打量她一眼,难道她把自己也毒了?

蔡文蕙越走越快,一路跌跌撞撞地去了一个偏僻的客院。正打算离开的程翊看见她,轻轻唤了一声,她却好似没听见似的,双目发直,只管往前疾走。程翊见她的样子很是不对劲,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蔡文蕙一把推开客院的房门,“程悦!”

“表姐,怎么是你?”程悦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有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吗,我等了这么久都没人来,你该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解药!”蔡文蕙大口地喘气,用力咬了下舌尖,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你给我的解药是错的,快把对的给我!”

程悦惊奇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自己把那药吃下去了吧,你不是要给那个姓徐的美人吃下,送到我床上来的吗?要解药不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吗?”

“少废话!”蔡文蕙暴怒,“快点把解药给我!你这个粗心大意的混账东西!”

程悦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随即又笑了起来,“好了,给你就给你,看把表姐难受的。”他说着话,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衣服一件件脱掉。

“你,你干什么?我让你把解药给我,你脱衣服做什么!?”蔡文蕙厉声喝道,眼睛去不自觉地去看程悦,十六岁的少年郎,身板还有些单薄,皮肤却很白,光洁如玉,她突然很想去摸一摸,这药发作起来,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程悦看着她渴望的眼神,笑道:“我就是解药啊,表姐,让我帮你。”他一把抱住蔡文蕙,去拉她的腰带。

“不。”蔡文蕙微微挣扎,想要推开他,手掌碰到他身上的皮肤,却不由自主地摸了两下,他身上很凉,她将自己火热的脸贴了上去,好舒服,好比盛夏里的一块冰,她想抱得更紧些。

程悦低头去吻她,蔡文蕙躲闪了一下,“不,不要。”

程悦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裙,在她身上胡乱摸索揉捏,手指慢慢探了下去,低声笑道:“表姐,你都这样了,还说不要,真是嘴硬啊。”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蔡文蕙紧紧抱住他,不够,她想要得更多,这样远远不够,她的内心好像燃着熊熊大火,又有一种奇怪的空虚感,急需什么来填满……

“程……”她喃喃着。

程悦顿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

蔡文蕙轻声呻|吟,“要,我要……”

程悦嘴角弯起,目光在她遍布红霞的脸上停留片刻,看着这平时端庄温柔的脸上满是饥渴难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拉着她走向了一旁的床榻。

屋里很快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还有床榻吱吱扭扭声,门外的程翊转身离开了,这样也好,她一心想嫁入程家,这样定然能如愿了。

……

徐幼珈直到寿宴结束离开蔡阁老府也没见到蔡文蕙再次出现,周肃之骑马在她的马车一侧,见她没什么事,也是松了一口气。回到双柳胡同,她将解毒丸还给周肃之,把蔡文蕙想要推她入水、还有两杯茶的事讲了一遍。

周肃之将她小臂上绑着的棉布取了下来,仔细地辨识一番,“这是烈性春|药,娇娇说蔡文蕙离开的样子很不对劲,而且再也没有出现?”

徐幼珈点点头,“直到寿宴结束,她也没有回来。”

周肃之思索片刻,宴席上,程翊虽然离开了一会儿,但是不久就回来了,应该不是和蔡文蕙共处一下午的那个人,那是谁呢?不管如何,今天蔡文蕙两次下手,真是险象环生,亏得娇妻机灵。他将徐幼珈抱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搂着她,低声道:“娇娇,无论如何,你再也不要去蔡阁老府了,只这一次,我都后悔了。”

徐幼珈摸了摸他的后背,“肃表哥安排得如此周密,我不会有事的。”

“和蔡文蕙……咳咳,和她欢好的那个人,不是程翊。”周肃之的下巴抵在徐幼珈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少女幽香,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蔡文蕙一心想要嫁给程翊,这次害娇娇不成,反而自食恶果,她不能再嫁给程翊,心中肯定气疯了,娇娇要防着她报复。”

他拉过徐幼珈的手,握在掌中细细地摩挲着,“别说蔡阁老府万万不能再去,就是在街上偶然遇到,娇娇也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如果出门的话,解毒丸娇娇平时就带在身上,珠儿也要寸步不离,听话,嗯?”在这府里是绝对安全的,出门在外就不一定了,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徐幼珈看看他,点点头,“我听肃表哥的。”

“乖。”他低头,一个奖励的吻。

第80章

蔡阁老的寿宴过后, 蔡文蕙和程悦事发,清醒过来的蔡文蕙气得简直要吐血, 发狂般地在程悦脸上脖子上挠了几道子,程悦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轻描淡写地说道:“表姐何必那么生气,我未婚你未嫁, 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我娶你好了。”反正娶了她也没坏处,她可是姨父的独生女儿, 和她成亲还能得到蔡阁老的全力照拂。

“想让我嫁给你, 你做梦去吧!”蔡文蕙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端庄,细长的眼睛通红,即是气得,也是哭的。她一心想要嫁给程翊, 本想让徐幼珈服了春|药, 把她送到程悦的床上,这样无论如何, 程翊都不可能再娶她了,这也是为了断掉程翊的念想,没想到, 最终却是把她自己送到了程悦的床上,这下,她还怎么嫁给程翊?

蔡阁老双目冷锐,脸色阴沉得可怕, 似乎酝酿着一场极大的暴风雨。蔡文蕙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她有些心虚,也害怕他真的把自己嫁给程悦,即便事情已经到了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她仍然喜欢着程翊,绝对不能嫁给他的弟弟,因为那样的话,程翊就成了自己的大伯,他们两个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父亲!”蔡文蕙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拉住蔡正廉的袖子,“父亲,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不能嫁给表弟啊!”

“孽障!你们这两个孽障!”蔡阁老面孔紫涨,双目暴突,双手气得直发抖,见蔡文蕙拉着自己的袖子,用力甩了一下,没有甩开,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你还敢提出嫁的事!”

蔡文蕙惊呆了,她不敢置信地抬手捂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不是自己的幻觉,父亲真的动手打了她。她可是蔡阁老的独生女儿,娇生惯养着长大的,除了在程翊那里遇到挫折,什么时候受过委屈?今天她失了身,本来就很难过了,结果还挨了父亲的一记耳光。

程悦吓得悄悄退了两步,这个姨父对他向来是比较严厉的,远不像母亲那么好哄,如今见他连蔡文蕙都打,生怕那巴掌呼到自己脸上来。

孟兰急匆匆地从会宁侯府赶来,她只听说是程悦在蔡阁老府出了事,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悦哥儿,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吗?”她拉着程悦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了,“我听说你出了事,吓得魂儿都没了,你到底怎么了?”

“你还问他怎么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蔡正廉怒道:“我说了多少遍,不要事事都纵容他,你偏不听,慈母多败儿!”

程悦诧异地看了蔡阁老一眼,他怎么连母亲都数落起来了?

孟兰也有些惊讶,看蔡阁老的面色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悦哥儿还小,做了什么错事,你只管教他便是,不要自己生气。”

她说着话,扫了旁边的蔡文蕙一眼,赫然发现她脸上竟然有个巴掌印,红红的,五指分明。孟兰惊叫一声,“蕙姐儿,这是谁打的你?该不会是悦哥儿吧?”难道悦哥儿所谓的出了事,就是把蕙姐儿给打了,所以,蔡正廉才如此生气?

“不是我打的。”程悦把孟兰拉到一边,低声将今天的事讲了一遍,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当时蔡文蕙那个样子,他只能和她欢好,难不成还让她出去园子里随便拉个男人不成?再说,就算做错了,母亲也不会怪他的。

蔡阁老的手抬了一下,想要阻止程悦,犹豫片刻又放下了,这事是瞒不住的,她早晚都要知道。

“什么!”孟兰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惊恐万分地看着程悦,“你说,你、你和蕙姐儿……”

程悦有些不解地点点头,母亲就算有些生气,也不该吓成这样,毕竟蔡阁老虽然厉害,但是两家人素来亲近,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把他怎么样吧。

孟兰缓缓地转过头,双目直直地盯着蔡正廉,喃喃地说道:“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蔡正廉面色沉痛,沉声道:“这是真的,不过,你也别急,这事——”

孟兰没有等他说完,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扑上去冲着程悦就是一通没头没脸地捶打,“孽障!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是你……姐!”

程悦一边躲着她的拳头,一边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表姐嘛,咱们可以亲上加亲的嘛,母亲,别打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孟兰捶打了几下,浑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光了,她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大哭起来,“报应,这是报应啊!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既然要罚,就罚在我的身上好了,为什么要让孩子们……”

蔡正廉摸出个帕子,默默地递给孟兰,待她哭声慢慢小了,安慰道:“这事没别人知道,咱们可以遮掩过去的。”他们两个绝对不能成亲,就当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他依然可以把女儿嫁出去,总有办法瞒得过新婚之夜,再说,只要是低嫁,就算是新郎官有所怀疑,还敢来找他的麻烦不成,也只能默默地忍了。

孟兰擦了擦脸上的泪,问道:“蕙姐儿,以后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她对姐姐这个唯一的血脉总是有些愧疚,现在她和悦哥儿阴差阳错地成了事,可是,他们两个又不能成亲……

“我不要嫁给程悦!”蔡文蕙尖声喊道,她绝对不能和程翊成为大伯和弟妹的关系。

程悦翻了个白眼,“嘁,谁稀罕你!”他不过是看在姨父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可以娶她罢了,才不是非她不可呢。

“好好好,你们不成亲。”孟兰连声道:“这事是悦哥儿对不起你,好孩子,你说说,你想怎么做,不管你想要什么,姨母定然帮你。”

蔡文蕙掩面痛哭,“姨母,我不喜欢程悦,我、我喜欢的、是……”

孟兰愣了一下,沉吟片刻,和蔡阁老对视一眼。

蔡正廉轻轻摇头,自从女儿试图害死罗意青,两家退了亲,他就一直在想女儿是什么意思,这么久的时间,他早就看清楚了,女儿喜欢的是程翊。可是程翊是他的得力干将,他并不想利用自己的权势逼迫程翊同意这门亲事,更何况现在蕙姐儿还和程悦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目前这事只有屋中的这四个人知道,可纸包不住火,两家这么亲近,瞒过程翊可不容易。

孟兰却有另外的想法,她早就怀疑蕙姐儿喜欢程翊,只是试探了几次,她都没有明确透露。现在这种情况,蕙姐儿若是嫁入别的人家,万一被婆家发现了不是完璧之身,肯定会受委屈的,就算因为蔡阁老的权势,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但是这世上暗搓搓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后院,哪个当了婆婆的妇人不会几样阴私的手段,到时候,蕙姐儿受了委屈却没法申诉,她怎么对得起难产而死的姐姐呢。

若是蕙姐儿嫁给程翊,那可就不一样了,会宁候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有她护着,谁敢欺负蕙姐儿,就是程翊也不行。

她并不喜欢会宁候,甚至还有些恨他,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自己给会宁候生的儿子。虽然她表面上尽量做出一副对程翊和程悦公平对待的样子,可实际上如何,她自己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如果他娶了蕙姐儿,倒是可以对他稍好一些,做些补偿。

“好,”孟兰想定了,“我知道蕙姐儿的心思,定然帮你达成所愿。”

程悦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母亲,他在男女之事上开窍早,早就发现了这个表姐喜欢的是大哥,可是大哥并不喜欢她,难道母亲还想把失身给自己的表姐嫁给大哥?母亲对表姐比对大哥还好,大哥本就不喜欢表姐,怎么可能愿意娶已非完璧的她?除非瞒着大哥。他也不喜欢表姐,自然也不在乎她嫁给谁,可是嫁给大哥的话……要是有一天大哥知道了真相,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曾经火热缠绵,啧啧,那脸上的表情想必是十分精彩的。

“不行。”蔡阁老一口否定,“蕙姐儿可以嫁人,但是只能嫁给不相关的人家,越低嫁越好。”这样他才能完全压制住她的婆家,就算有一天事发也不会有人敢闹事。再说,程翊是他的得力干将,他并不想让程翊心中愤懑。

蔡文蕙的抽噎声顿了一下,“父亲,女儿要是嫁到不相干的人家,就不能经常见到父亲了,那有些事,女儿就算是想帮父亲,恐怕也力不从心了。”

蔡阁老的目光阴沉了一瞬,他养的好女儿,娇生惯养地养大了,竟然敢威胁他这个做父亲的了。不过,有些事,也确实只有她能做到,若是布置巧妙,她的用处不会比程翊小。

“父亲,”蔡文蕙想要去拉蔡阁老的袖子,想到刚才的那记耳光,又迟疑了,只哀哀地看着蔡正廉,“女儿今生只有这一个愿望,若能得偿所愿,女儿必定会倾尽全力帮助父亲。”

蔡正廉看看蔡文蕙通红的双眼,哀婉的神情,心中迅速地把可能会用到她的地方盘算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

第81章

虽然在蔡阁老寿宴上吃的东西不多, 徐幼珈晚膳也没什么胃口,周肃之给她夹了两次菜, 看她用得勉强,也就没再为难她,“娇娇想吃什么,我让长安出去买?”

徐幼珈摇摇头, “饱了, 什么都不想吃。”

陪着周肃之用过饭,徐幼珈去了净房洗漱, 回到卧房看周肃之靠在床头, 拿着本书在看,她蹬掉鞋子,从他身上爬到床的里侧去,结果刚迈过去一条腿, 周肃之抬手在她背上一压, 徐幼珈胳膊撑不住,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徐幼珈的脸在他胸膛蹭了两下, 双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软软地唤道:“肃表哥~”

周肃之愣了一下,往日他这样逗她, 她都会又羞又嗔,今天怎么这么乖?

他的衣襟敞开了一些,徐幼珈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胸口,周肃之猛然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 抱住她往上一提,一个翻身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下去,额头抵在她白净的额头上,“娇娇,你发烧了!”

周肃之顿时内疚了起来,她本是个胆小的小姑娘,今日在蔡阁老府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还是受到了惊吓。他真的是后悔了,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能让她涉险。不仅小姑娘会害怕,他自己也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考虑不周害了她,他自己怎么危险都无所谓,可是,再不能让她有一丝的风险,从今往后,他永远都不能让她去冒险了,他输不起。

“娇娇,我去给你煎药。”周肃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脉上搭了一会儿,准备翻身下床。

徐幼珈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不要,不要吃药,我要肃表哥陪着我。”

小姑娘如此依赖自己,周肃之既欣慰又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她身体热得厉害,虽然他很想亲手给她煎药,可她显然身体不舒服,不想让自己离开,“娇娇,我去库房把药拣出来,让丫鬟们去煎药,马上就回来陪你,好不好?”库房的药很多,写了方子让别人去他有些不放心,万一拿错了就糟了。

徐幼珈迟疑片刻,慢慢松开自己的胳膊,“那肃表哥要快点回来。”

周肃之在她烧得有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马上就回来。”他翻身下床,大步走了出去,去库房迅速将药拣好,拿回来交给了守在堂屋的春叶,叮嘱她去煎好。

春叶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家少奶奶怎么了,又不敢进去看,只好拿着药到廊下去,弄了个小火炉慢慢煎。

周肃之进了卧房,见徐幼珈蜷缩在床上,身体弯得像个虾米,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甚是可怜。

“娇娇!”他心疼地唤了一声,上床将她搂在了怀里。

徐幼珈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说道:“肃表哥陪我,别出去了。”她有些发冷,他的怀抱好暖,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好,再不出去,我陪着娇娇。”周肃之的大手抚摸着她,“娇娇还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