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柳胡同一日之内添了三个人, 最忙碌的就是裕哥儿了,他每日上完课, 先要把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然后去东院看望小舅舅和小小舅舅,再回到西院看望母亲和妹妹。

裕哥儿眼看着妹妹从又红又皱的丑小鸭,慢慢地越变越白, 不到一个月就来了个女大十八变, 小脸蛋白白嫩嫩的,大眼睛又黑又亮, 红红的小嘴巴吐个泡泡出来, 裕哥儿都能乐上半天。

尽管周肃之已经入阁成了阁老,他行事还是很低调,三个孩子的满月宴也只邀请了些亲朋好友,像是罗意青、徐璟、徐璋, 女眷那边也只有徐瑛、罗意青的母亲张夫人等等。

不过, 入夜之后,萧恒悄悄地来了。即便扳倒蔡正廉的是周肃之, 他也没有在明面上占到太子那边去,所以,做为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 萧恒也没有明着来探访。

两人是在裕哥儿的屋里见面的,这里有暗卫守着,再加上萧恒带来的暗卫,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恒哥哥。”裕哥儿很礼貌地行了个礼。

萧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好弟弟,过些天,咱们就该换过来了。”时机已经成熟,他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而裕哥儿也该回到他本来的位子上去了。

这些天周肃之耳提面命,对裕哥儿教导了很多,他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年纪还小,但他自幼聪慧过人,早两年就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些隐隐的猜测,所以接受起来一点儿都不困难,唯一难受的就是,他要离开母亲和妹妹,心中很是不舍。

前些日子,在周肃之刻意的放水下,蔡正廉和四皇子终于取得了联系。三司会审对蔡正廉没什么影响,可是,蔡文蕙和程悦双双毙命,却一下子压垮了他,还有孟兰形如枯槁心如死灰,每日关在小佛堂,连院门都不出了。当然,这是程翊故意告诉他的,程翊时不时就来“关照”他一番,让他尝一尝当年会宁候死亡的滋味。

蔡正廉在身心双重的打击下,恨不得四皇子赶紧有所行动,他好早日从刑部出去,给自己的儿女报仇。所以,四皇子终于“买通”了刑部的人,和蔡正廉商量后续的时候,两人很快就制定了几日后的行动方案。

周肃之和萧恒又把几天后的计划仔细地过了一遍,这事不能有任何差错,不然,不说能不能把四皇子一举击倒,还有可能会危及萧恒的性命。

裕哥儿在一旁做得端端正正的,两人的计划他不是很明白,但他完全清楚其中的意思。

确定计划毫无纰漏,周肃之对萧恒说道:“此事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想回到东宫,我们可以给你换个身份,让你做太子的义子。”

到时候完全可以说太子妃痛失爱子,思念成疾,而一个和恒郡王生得十分相像的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妃的义子,以抚慰太子妃的思念之情。因为那时四皇子一派已经失败,还有谁敢对此事提出异议呢。而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们也可以等到太子登基后再操作此事,到那时,太子妃成了皇后,谁敢指责皇后娘娘呢。

“不要。”萧恒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想再回宫了,我要到处走一走,看看这大好河山。”他自出生以来,都没有几次能离开京都,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自由的机会,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肃之点点头,“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就算不想再回宫了,也要时常回来看看你的父亲母亲,他们养了你十六年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舍不得你的。”

“好,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望父母的,若是走得太远赶不及,也会送信回来的。”

送走了萧恒,周肃之回了正院。

徐幼珈正在给宝贝女儿喂奶,一般人家的主母是不会亲自喂奶的,可徐幼珈对这个孩子十分珍视,定要亲自喂养。周肃之怎么舍得违背她的意愿,也就随她去了,不过,徐幼珈只在白天喂,晚上还是让奶娘带的,不然,不止她睡不好,还会影响周肃之,他还要一大早上朝去呢,怎么能夜夜被吵醒呢。

小女儿躺在徐幼珈的身侧,嘴里“叭嗒叭嗒”的吮吸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还到处乱看,看见周肃之的俊脸凑了过来,眼睛一弯,小胖腿蹬了两下,算是笑着和爹爹打了招呼。

周肃之上了床,靠在床头看着这母女两个,女儿那红红的小嘴正含着小娇妻的娇嫩处,看着看着,他的眼里心里就着了火,大手悄悄地握了上去。

还没等徐幼珈推他,宝贝女儿已经不乐意了,这两个粮仓都是她的,就算她一次只能享用一个,另一个也是不容别人觊觎的,哪怕是爹爹也不行!她的小胖手胡乱挥舞着,小胖腿乱蹬,誓要把企图占有她宝贝粮仓的坏爹爹赶走。

周肃之的眉毛扬起,这本来都是自己的好吧,女儿只是借用一年而已。

徐幼珈无奈地看着这父女俩较劲,把周肃之的大手从自己胸前拿开,“肃表哥,让她好好吃,别干扰她。”

周肃之想了一下,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让她快点吃。”吃完赶紧送走,小娇妻生产满了一个月,也可以适当地做些有意思的活动了。

……

过了几天,是皇室惯例的秋狩。

皇上身体不好,干脆就留在了宫里,太子和四皇子等人则去了浮翠山行宫,他们要在这里狩猎几日。

此次的秋狩注定是不太平的,第三日,太子殿下十六岁的儿子恒郡王带着两个随从进入丛林狩猎,却被人蒙面人袭击,三人全部掉下断崖。

萧恒一直没有回来,太子殿下派了许多人去找,结果在断崖边发现了痕迹,太子让随行禁军中的高手沿着断崖下去,在崖底发现了一个随从还剩一口气,另一个随从已死,而恒郡王最惨,落在别处,尸骨已经被猛兽啃食过,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一部分,若不是他身上穿着恒郡王的衣服,根本无法辨认这就是郡王爷了。

闻此噩耗,太子殿下五雷轰顶心神俱碎,誓要将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找出来。

那个幸存的随从讲了他们被袭击的经过,还信誓旦旦地说打斗时有个蒙面人不小心露出脸来,他曾在四皇子身边见过此人。

太子殿下震怒,命人将四皇子看管起来,他带来狩猎的人全部关押。

四皇子听说留下一个活口,暗骂自己的手下无能,随即又安心了,不说手下都蒙着面,根本就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又怎么样,他完全可以舍弃这批手下,说他们是擅自行动。现在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了儿子,难道父皇还不易储吗?自古至今,有哪个储君是没有儿子的?父皇即便心里明白是自己动的手,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能做下一任皇上的,除了自己已经没有别人了,把自己处置了,他找谁继承这江山?

在参加秋狩的宗室勋贵们面前,幸存的随从被抬着,在四皇子的随行人员中,指认了一人,此人名唤薛瑞,在袭击恒郡王时面巾脱落,露出了脸。

宗室勋贵议论纷纷,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有了人证又是一回事,这天可是真的要变了。

四皇子很纳闷,这薛瑞是他身边的人没错,可这次行动他并没有派薛瑞去啊。被关押的杀手们也很纳闷,这薛瑞是随后赶来的,他们还以为是四皇子担心人手不够,特意加派了一个人过来,怎么偏偏就他的面巾脱落了?

出了这样的事,秋狩自然继续不下去了,太子将四皇子的随行人员看押着,薛瑞更是重兵看守,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员又回到了京都。

病床上的皇上听说恒郡王没了,一口血喷出老远,太子和老四都是他的儿子,他心中并没有偏向谁,可是,论心胸论品行论才干,老四都远不如太子。他一直是把太子当成自己下一任继承人的,可是,太子唯一的儿子没了,那将来谁来继承这江山?

若说太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子嗣不丰,他迟迟没有立皇太孙,就是担心出意外,结果,这意外还真就发生了。

这件事并不高明,除了老四,谁会对太子唯一的儿子下手?可这件事也有高明的地方,就是他明知是怎么回事,还没法处置。

把老四处置了,让太子将来登基,那太子又把位子传给谁?从老四的儿子里选一个过继,可老四的儿子都大了,难道不记得今日之事,不会为了老四报仇?

为了将来的江山稳固,他只能保下老四,舍弃太子,等着看吧,恒郡王遇袭身亡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不用他说,就会有不少的老顽固们提出易储的。

皇上歇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等他插手让这件事就此打住,那个薛瑞就一股脑地全招了:四皇子派了谁谁谁去刺杀恒郡王,本来没他,他为了立功,也悄悄地跟了上去,结果被认出来了。

薛瑞暗暗地叹了口气,太子本来是希望他能得到四皇子的重用,参与到这种关键事件中,最后再做为人证出现,结果,四皇子却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这种刺杀恒郡王的事没他的份,他只好自己跟上去了,又在打斗中故意扯掉自己的面巾,给恒郡王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这都是他们提前商量过的。断崖下有人接应,恒郡王死遁了,一个随从也死遁了,留下一个做口供的。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死遁,反正,他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以报答太子对自己的恩情。

有了薛瑞的证词,太子从被关押的人中把薛瑞指认的人全都提了出来,重点关押,暂时没有审问。

太子回了东宫,见太子妃哭得双目红肿,安慰道:“你呀,把心放宽些,孩子大了本来也要离开父母的。恒儿并不喜欢这皇宫生活,他向往外面的世界,这次他离开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太子妃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妾身也知道,就是他在我身边养了十六年,这一下子离去了,我心里总有些不舍。”

太子揽过她的肩膀,很是愧疚地说道:“他说了,会每年都回来看咱们的。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始终没能给你个一儿半女。”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一个裕哥儿,还不是从太子妃的肚子里出来的。一个女人却没有孩子,他心中总觉得亏欠了她。

太子妃握住他的手,“殿下此言差矣,恒儿是我的儿子,裕哥儿也是我的儿子。”一个是她亲手养了十六年的儿子,一个虽然没在她身边待过,但她也是他的嫡母,按理,裕哥儿也要唤她母亲的。

太子点点头,“裕哥儿生母早逝,以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看他。”这是把裕哥儿记在她的名下了,这也是他能做出的一点点补偿了。

太子妃一笑,“多谢殿下,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太子站起身,拉着太子妃也起来,“走,咱们准备准备,不出所料,今晚父皇会亲自过来的。”他“痛失”爱子,父皇却要来阻止他继续追查,也许还要提起易储的话头,定然会拖着病体,亲自来探望他的。

第103章

用过晚膳, 皇上乘着御撵,来了东宫这边。

他的心情很复杂, 萧恒是他疼爱的孙儿,他要过来送他一程。可是,他也要放过害死萧恒的老四,甚至, 如果太子情绪平稳的话, 他可能还会视情况提出易储的话头,希望一向深明大义的太子能顾全大局, 明白自己的苦心。

御撵停在了灵堂外面, 皇上没有让随行的人高声唱诺,而是自己步行进了灵堂,服侍了多年的大太监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已经是夜晚,灵堂里自然没有旁人, 只有太子妃守在棺木旁边, 低低地哭泣着。

皇上暗暗叹了口气,举步上前, “朕来——”

不料,太子妃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吓了一跳, 猛地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看清楚来人,没有按规矩行礼,反而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她身边的一个人, 将那人的脸埋在自己怀里。

皇上这才看清太子妃的身边原来还有个孩子,看身形五六岁年龄,因为跪在太子妃的里侧,被太子妃挡住了,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可是,太子妃去抱那孩子的时候,他却恍惚看到了那孩子的脸,跟太子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他……他是谁?”皇上的声音有些发颤,他隐约有些猜测,却不敢相信。

“他、他是……是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太子妃很是慌乱,抱着那个孩子不肯松手。

皇上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跟在身后的大太监一眼,那太监心领神会,笑道:“太子妃见了皇上,怎么不行礼呢?”

太子妃无奈,只好行礼:“儿媳见过父皇。”她的手松开的一瞬间,皇上看清楚了,那孩子真的和太子一模一样,当然,和他也是一模一样,他身后见惯了各种大场合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的大太监都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皇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他是毓哥儿,钟灵毓秀的毓。”太子妃似乎有些绝望。

“毓哥儿?好名字。来,毓哥儿过来,到朕这里来。”皇上招招手。

毓哥儿,也就是从双柳胡同来到东宫的裕哥儿,刚要起身,就被太子妃抱住了,她红肿的眼睛又流出泪来,“父皇,求您,臣妾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万万不能再把这个孩子公之于众了。”

“胡说!”皇上斥道:“你把朕这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龙潭虎穴不成?他既是朕的孙儿,就该光明正大地立在众人面前才是,好好的龙孙,竟然被你们养成不能见光的孩子了!”

“父皇息怒。”太子殿下闻讯赶来,“父皇,这孩子——”

“你也有错!”皇上已经顾不得体谅太子和太子妃的丧子之痛了,太子竟然还有个孩子,这真是天大的事,可是关系到是否要易储的大事,他的手指有些发抖,“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竟然从来没有让朕见过他,你防着……别人,难道也防着朕不成?!”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太子见皇上发怒,慌忙跪了下来。

裕哥儿从太子妃身边挣脱,跑到太子身边跪了下来,“求皇爷爷不要斥责父亲,他是为了保护孙儿,才把孙儿藏起来的。”

他仰着一张小脸,认真地看着皇上。

像!太像了!连左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都一模一样。他们三个站到一起,谁敢说不是亲亲的祖孙?他有好几个孙儿,但只有这个最像他。

皇上握着裕哥儿的小手,把他拉了起来,左看右看,越看越爱,他有些庆幸太子把他藏了这么多年,不然,没准和萧恒一样……

不过,以后,他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不让他像他哥哥那样被人害了。

皇上在火盆里放了一摞纸钱,看着火舌卷起来,纸钱瞬间烧出了灰烬。他拉着裕哥儿的手,“走,跟皇爷爷回去。”

“父皇!”太子妃可怜巴巴地看着皇上。

“哼!”皇上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太子和太子妃,拉着裕哥儿直接上了御撵,回皇宫去了。

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太子掏出帕子,给太子妃擦了擦残留的眼泪,“放心,裕哥儿很是聪慧,没问题的。”今晚的戏演完了,裕哥儿已经按照他们的安排,出现在了父皇的面前,看父皇的样子,是极喜爱他的。

……

次日,大殿上一片安静,大臣们的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安静。

恒郡王惨死,太子殿下后继无人,这储君之位恐怕要坐不稳了。太子一派有人在暗暗后悔,当初光是看到太子的心胸和才干了,竟然忽略了这么大的问题,这下好了,没有儿子还怎么做太子?

四皇子一派的人是既忐忑又兴奋。四皇子残害皇嗣,这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可是,皇上要是为了将来考虑,不仅不能处置四皇子,还得把大位传给他才是。和太子斗了这么多年,这招釜底抽薪才是最好使的。

无论大臣们心中如何激动不安,皇上却还没有现身,今日,他来迟了。

在大臣们期待的目光中,皇上的身影出现了,随即传来太监的高声唱诺:“皇上驾到!”

眼尖的大臣已经看见,皇上的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五六岁大,待看清那孩童的容貌,震惊地几乎忘了行礼,等反应过来,才慌忙地跪倒。

皇上拉着裕哥儿脚步不停,他坐到龙椅上,让裕哥儿站在他的身边,见裕哥儿面对如此场合依然气度从容,小小的人自有一番气势,心中大慰。

四皇子早在看见裕哥儿的一瞬间就惊呆了,这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偷偷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太子,见他虽然不动声色,回看自己的一眼里却全是鄙夷不屑。四皇子顿时浑身凉透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这个早朝是记入史书的一次,在这个早朝上,皇上颁布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封太子的小儿子萧毓为皇太孙,另一道是四皇子残害皇嗣,命四皇子及其众妃、子女即日动身,全部去千里之外的茂城,没有皇命终生不得离开。至于宫里的蔡淑妃,也是终生禁足。

这个早朝正式宣告了四皇子一派美梦的终结。

随后,四皇子全家离京,对蔡正廉的三司会审也明显加快了进度,尽管蔡正廉拒不认罪,在一笔笔的证据面前,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还是一致判他有罪,不仅贪腐数额巨大,十七年前还杀害了会宁候,罪无可恕,判凌迟,遇大赦不赦。这是因为他实在是罪行太大,为了避免让他赶上太子登基这样大赦天下的大好事,专门加了这句“遇大赦不赦”。

蔡正廉罪行既定,关在了刑部最黑的地方,等待来年秋后处决。

入夜,十几条人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刑部,也许是他们身手太好,也许是刑部的人太过放松,这些人竟然顺利地摸进了大牢。

他们都是高手,黑暗中也能勉强视物,在一条两侧都是牢房铁栏杆的窄道中小心前行。突然,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哐当”的两声,前后似乎都被铁栏杆堵住了。

有人在黑暗中击掌两下,随即,黑漆漆的大牢中亮起了灯火,这些人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困住了,两侧是牢房栏杆,前后又升起了两道栏杆,他们已经被关在了这个狭窄的通道中,而两侧的牢房中,不少侍卫靠在最里侧的墙边,正手持弓箭,箭尖正对着他们。

周肃之一挥手,箭如雨下,这十几个闯入大牢试图营救蔡正廉的高手,避无可避,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就被悉数绞杀了。周肃之亲自检查过,见那个在云雁山想要杀害徐幼珈的阿厉也在其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次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萧毓成了皇太子。

内阁刘首辅乞骸骨离去,周肃之升任首辅。

秋后,骨瘦如柴的蔡正廉被凌迟处死,他在刑台上,朝着会宁候府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他看见了刑台下人群中的程翊,他一身蓝衣,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依稀是当年会宁候的样子。

而会宁侯府中,头发全白形容枯槁的孟兰呆呆地坐在小佛堂,她看了看时辰,饮下了一杯毒酒,剧烈的腹痛传来,她喃喃地说道:“正廉哥哥,阿兰陪你,我们一起走……”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明天再发一篇番外:娇娇的大烦恼。

第104章

所有人都觉得, 徐幼珈的日子真是太舒坦了,她的夫君是当朝首辅, 权倾朝野,而且还深得皇上信任,不存在什么君臣不和、互相防备,周肃之的官途那是十分的平坦。

徐幼珈的女儿生得极漂亮, 乖巧又可爱, 和她很是贴心,教养起来一点儿都不用费神。

徐幼珈的婆母远在苏州, 听说家中富庶, 还很喜欢她,每年都要托人给她送些苏州特产来,不存在婆媳不和什么的矛盾。她的两个妯娌也在苏州,和她关系也很是融洽, 没人给她找麻烦。

徐幼珈的母亲就住在她的隔壁, 还给她生了两个弟弟,母女两个极亲密, 除了两个弟弟有些太淘气外,母亲也是夫妻和睦,没有什么烦心事。

徐幼珈就是当家主母, 而且,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周肃之的官做得那么大,家中却只有她一个女人, 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只宠她一个。

所以,所有认识徐幼珈的人都觉得,她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羡煞旁人。

可是,徐幼珈也有烦恼,一个羞于启齿的大烦恼。

小女儿已经三岁了,她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可是,周肃之却不肯给她,每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他无论心神如何激荡,总能及时抽身,一点儿都没有留给她。

周肃之是被她那两个精力旺盛调皮捣乱的弟弟吓到了,他从没想到小孩子会淘气成那样,他自己自幼跟着师傅,是十分早熟懂事的,裕哥儿也是个聪慧沉稳的,小女儿更是乖巧可爱,相对来说,她的两个弟弟简直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为了,周肃之生怕再生个男孩子出来,整天霸占着小娇妻,还调皮捣蛋。

徐幼珈深感无奈,都说孩子是父精母血,周肃之不给她,没有父精,哪里来的孩子呢?

她思来想去,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为了孩子,舍弃脸皮!

用过晚膳,周肃之去了净房沐浴,他靠在大大的浴桶里,双目微闭。

突然,净房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周肃之猛地睁开了眼睛,隔着氤氲的热气,看清楚来的是他的小娇妻,这才松了口气。他平时不忍心徐幼珈辛苦,从不让她服侍自己沐浴,而他也不准备收通房,所以也不会让丫鬟来服侍,向来都是自己洗的。

徐幼珈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上面没有小袄,下面没系裙子。她脸庞微红,似乎有些羞涩,迎着周肃之的目光走到大浴桶旁,笑道:“肃表哥,我帮你擦背,好不好?”

她说着话,把中衣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段鲜嫩莹白的手臂。她蹲在浴桶旁,双手扒在浴桶边缘,中衣领口微敞,隐约能看见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两条细细的带子,那是小衣的系带。光凭这两条带子,周肃之就知道,她穿的是那件黑色的小衣。

一般小衣颜色都是或淡雅或浓艳,浅绿桃红,绣上美丽的花朵。徐幼珈有次心血来潮,让春叶做了件纯黑色的小衣,小衣上绣了一朵胭脂点雪,粉白的花瓣层层舒展,盛开在黑色的小衣上,本是清雅的花,却无端显出妖媚来。

这黑色小衣穿在她身上,周肃之第一次见眼睛就直了,雪白莹润的肌肤,柔亮神秘的黑色,黑白映衬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那次,周肃之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

徐幼珈捞起棉巾子,给周肃之慢慢擦拭后背,她力气小,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胡乱擦了两下,就转到了前面,棉巾子擦着周肃之的胸膛,她的小尾指也轻轻地在他肌肤上划过。

周肃之的黑眸渐渐幽深了。

徐幼珈咬着嘴唇,棉巾子越擦越向下,在周肃之的身上上打着转,最后朝着她的终极目标而去。

“嘶。”周肃之轻轻抽气,双手叉在她的肋下,将她一把抱进了浴桶,水花飞溅,徐幼珈身上薄薄的中衣顿时湿透,白色变成了透明,清晰地映出里面那件妖媚的小衣来。

小娇妻主动来诱惑他,周肃之当然不会再客气,温热的薄唇吻上她娇软红润的菱唇,修长的手指悄悄地解开了她中衣的系带,那件黑色的小衣却留下了。

很快,大浴桶里的水就一波一波地荡漾起来。

……

第二日,徐幼珈睡醒的时候,周肃之已经去上朝了。她愤恨地把他的枕头捶了几拳头,真是气炸了,枉费她豁出脸皮都不要了,故意穿成那样去诱惑他,被他翻来折去地在大浴桶里折腾,把自己累了个半死,腰酸背痛浑身软,结果呢,她什么也没得到,一点儿也没得到,全便宜了那棉巾子!该死的棉巾子!

徐幼珈咬牙切齿地生了会儿气,最终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自己不够努力,下次,她要更加大胆一些,到最后的关键时刻,绝不放开他,她就不信了,他的定力就好上天了?!

又过了些天,用过晚膳,周肃之靠在床头看书,徐幼珈去了净房沐浴,她沐浴的时间比平时略长了些,周肃之正有些担心,想着要去看一眼,就听见她从净房出来了。周肃之抬头一看,险些从床上蹦起来,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

徐幼珈面色绯红,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身后,一直搭到她的腿弯上面一点儿,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这些没什么,他也是常见的,可她身上穿的那件……呃,短袍,他从未见过。

那是一件纯黑色半透明纱袍,纱袍下她莹润的肌肤隐约可见,很显然,她只穿了这一件纱袍,里面什么都没穿,纱袍很短,只到她的膝盖,露出白皙光洁的小腿来。

最妙的是,这纱袍上绣着一枝迎春花,鲜黄娇嫩,弯弯蔓蔓,三簇黄花正好遮住了她最要紧的地方,看起来危险的很,这纱袍要是稍稍歪上一点,她就遮不住自己了。

徐幼珈的心怦怦直跳,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打死也不会穿成这样。

周肃之的黑眸里火星四溅,徐幼珈迎着他的目光,强装镇定,慢慢朝着大床走过来,实际上,她的两条腿都快要打颤了。她不知道周肃之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放荡?不管怎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晚,她定要把他拿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肃之的黑眸幽深难测,他手里的书还握着,靠在床的外侧没有动,徐幼珈要想爬到床的里侧去,就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咬咬牙,尽量优雅慢条斯理地抬起一条腿,短袍下摆翻起,修长的腿露了出来。

徐幼珈一条腿跨过周肃之的身子,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只要再把另一条腿跨过来,她就能翻进床的里侧了。

只不过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徐幼珈就好像累坏了似的,她跨在周肃之的身上,喘了口气,胳膊一软,栽倒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周肃之咬牙。

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袭来,娇软玲珑的身躯紧紧地压在他身上,还故作挣扎地抬起上半身,短袍领口微敞,他只一眼就能看到她的秀美。她盈盈双目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让他想要……欺负她。

他握着的书随手扔了出去,大手压在她的后腰,不让她起身,温热的薄唇吻了上去。

……

床帐轻轻摇晃,徐幼珈的黑发散开,铺陈在大床上,莹白如玉的肌肤微微透着粉色,那黑色半透明的纱袍团皱在她的腰间,周肃之呼吸渐重。

徐幼珈神摇魄荡,她白嫩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褥,用力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这次她脸都豁出去不要了,万不能像上次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双眸半开,暗暗留意着周肃之,见他动作越来越肆意,握着自己的修长手指也渐渐失控,知道差不多了,果然,片刻之后,周肃之微微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想要起身离开,徐幼珈紧紧抱着他不放,手脚如八爪章鱼一般缠住他,嘴里软声唤道:“好哥哥~”

“妖精!”周肃之低吼一声,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

徐幼珈瘫软在床上,累得要死却又心满意足,这次收获了这么多的种子,总有一颗会发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