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错什么了?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要他们血债血偿啊。凭什么她们上辈子毁她容貌,毁她清白,毁掉小姜妤,害大宅家破人亡,她这辈子却因着爹爹没事她没事就要放过他们?去过平和小日子?她不要,她要以血洗血,哪怕变的面目可憎。

有因有果,她如果做的不过是这一切的果而已。

姜婳慢慢睁开双眼,昏暗的光线下隐藏着她冷若冰霜,麻木漠视的艳丽面孔。

阿大见姑娘醒来,光线太暗,她也看不清楚姑娘的表情,还问:“姑娘,还有两块饼,您要吃吗?”

姜婳回神,渐渐收起宣泄的情绪,神色平和起来,温声道:“不必,你都吃了吧。”

回到姜宅,姜婳梳洗后早早的歇下,有些睡不着,望着头顶重重幔帐发呆,快要春闱了,燕屼肯定能考个好成绩,她不记得他当初是以什么成绩去殿试的,却是知道能在九年多时间做上首辅跟太傅的位置,春闱和殿试的成绩必定很出彩。他年少有为,又英俊不凡,生的一副好容貌,等着春闱过后肯定世家打听他,有无数的姑娘想要嫁给他吧。

可是他却是姜家上门女婿,到时不知多少人惊愕失色。

说起来,她给他递信也快有一月,他好似还没回信给她。

……

燕屼在元宵节过后三日收到小娘子的书信,当时他正在周大人家中,和魏长青一块听周大人对他们讲论语的君子之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忧国忧民是君子之德,君子须深明大义。又浅君子与为官从政之德,后让他们以此为命题,写一篇文章,三日后呈上来。

出了周大人书房,燕屼与魏长青相视一眼,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不过同为师兄弟,一些客套还是需要的,燕屼温声道:“师弟可要去府中一聚,天寒地冻的,也不急着写文章,可小酌几杯,浅谈老师出的这道命题。”

魏长青面容清秀,身量颀长,略消瘦。他思忖片刻,竟也没拒绝,点头应好。

两人刚出老师的院子,顺着夹道往府外走,就见前面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水红浅金镶边缎面长袄,系着金红羽缎斗篷,红翡珍珠凤头钗的少女,一双桃花眼总是笑盈盈,长相清丽无双。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缎面衣裳的丫鬟,也都清秀俏丽。

少女手中抱着个汤婆子,盈盈走来,身后两个丫鬟手中各抱着一个食盒。

燕屼与魏长青的脚步停下,少女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笑眯眯的跟两人打招呼:“燕师兄,魏师兄,我方才在厨房亲自动手做了些红豆糕点,还有一道荔枝肉,做的有些多,就想着两位师兄,特意送过来给两位师兄尝尝的。”

两人道谢,少女身后的丫鬟上前,把食盒递给两人,又悄声退下。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周大人膝下的幺女周玉珠。

周玉珠见两人接过食盒才笑盈盈的道:“那我不打扰两位师兄,先过去爹爹的院子了。”

”师妹告辞。”两人颔首,才又顺着夹道继续朝前。

周长林刚过垂花门就看到远处夹道上,他那个娇养的宝贝女儿正跟两名学生说着什么,还让身后的丫鬟递了食盒过去,他站在门前,并未阻拦,直到学生离开,玉珠才朝着他走来。

他也迎了上去,问玉珠:“又给你两位师兄送吃的?”

周玉珠笑道:“两位师兄背井离乡来京城科举,又拜在爹爹门下,女儿自然也要对他们好一些,爹爹说是不是?”

望着娇憨可爱的女儿,周长林叹道:“你呀,可是喜欢你哪个师兄?”

“爹爹快别瞎说。”周玉珠低眉顺目,面颊赩然,“女儿只是敬重他们,再者春闱在即,也希望他们多吃些好的,补补身子,爹爹快莫笑女儿了。”

周长林笑道:“好好,是爹爹误会了。”

……

燕屼和魏长青两人出周府,登上马车去到燕屼的宅子,邑安城还是天寒地冻的,这几日才开始化雪。一路上两人也是沉默寡言,到了宅子,两人各领着一个食盒去正房,刚到院子里,燕屼就见默然手中捧着一封书信站在廊庑下等着,见主子回才上前道:“爷,是大奶奶送来的书信,送信的人还道大奶奶给您备了几身直缀,大氅和靴子,正在送来的路上,估摸着十天半月才能到。”

魏长青就见到他那个很孤傲的师兄忽然就春风如面起来,大步走到廊庑下从小厮手中接过书信,他还跟小厮道:“你先领着魏师弟去房中稍等我片刻,万万不可怠慢了魏师弟。”

燕屼接过书信把手中食盒递给默然,让他一并送去房中,握着书信去到隔壁偏厅。

默然拎着食盒与魏长青对视,行了个礼才道:“魏公子,这边有请。”

魏长青无奈的跟着小厮进到正房,这小厮引他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又喊人送来热茶点心,的确一点都不怠慢。

第54章

燕屼接过信去到偏厅的书案旁坐下, 划开火漆,从里头取出信笺,上头的小楷书清秀工整,他觉得这些字迹很可爱, 能够想象出婳婳坐在案前给他回信的模样。

他细细把信读了两遍, 她这次给他写了整整两页的信, 事无巨细的跟他唠叨府上日常,还言会给他做中衣。他原先都是不抱希望的,毕竟他很清楚她心里头的想法。燕屼敲敲书案, 他不是愣头青,就算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也不会失了心智。是什么让婳婳改变态度?就算对他有所图谋, 至少是个好的开始吧。

回信会耽误的久些, 府上还有课,燕屼不急着回信,将信收到案上的锦盒中这才回到隔壁房。魏长青坐在太师椅上,正端着一盏热茶喝着,燕屼上前道:“让师弟久等了。”

魏长青温声道:“师兄不必如此,我们同为老师的学生, 本该就亲如兄弟,既是兄弟,就不必如此见外。”

燕屼笑道:“那我便不跟师弟客气了。”又吩咐默然:“去让厨房上菜吧。”

默然退下,吩咐丫鬟进来摆好食案,两人过去坐下, 丫鬟把两人带回的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的红豆糕和荔枝肉搁在食案上,悄声退下。两人在周府待着一下午,只喝过几盏热茶,腹中早就空空,也不讲究什么,取过筷子拈起一块糕点吃。

红豆糕点甜腻腻的,燕屼不喜甜食,夹起一块荔枝肉。这虽名荔枝肉,却是用荸荠跟猪肉烹调而成。这荸荠不算稀罕物,这个时候却难得一见,存在冰库保存住的。这道菜也略甜,燕屼吃了一块不再动筷。抬头见魏长青连着吃两块红豆糕,荔枝肉也吃了几块,他心中微动,问道:“师弟喜欢甜食?”

“让师兄见笑。”魏长青道:“的确好这么一口,自小就比较喜欢甜食,连我娘都总是笑话我,长这么大的个子,看着冷清清的,却喜欢吃甜食。”

燕屼温和道:“我倒是更喜欢咸辣一些的食物,不过家中娘子喜爱甜食。”

他谈起家中娘子时表情温和,笑意充满眉梢眼角。魏长青忍不住问:“方才可是嫂子的来信?师兄与嫂子琴瑟和鸣,让人羡慕的紧。”他听闻过这位师兄的事情,知晓他在苏州是给一堆金积玉的富贵人家做上门女婿,他倒不是看不起上门女婿,两人相处这几月,看得出这位师兄是个高傲的人,这样的人怎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又见他此刻谈起家中娘子的温和模样,便大概知晓原因。

怕是极喜家中娘子吧,这才连着这样的要求都答应下来。

师兄是别家上门女婿的事情,京城中人知晓的不多。等到春闱和殿试之后,他这位师兄会以极出彩的成绩脱颖而出,让京城众人万众瞩目,到时这些官家世家小姐知晓师兄有家室,怕少不得要肝肠寸断。

魏长青性子较古板,他家世一般,祖上也曾是书香门第,后渐渐落败,自小就读书,甚少和人来往,养成的性子传统固执,秋闱取得的名次只算一般,来京城后成为周大人的弟子,与燕屼接触,渐渐了解他的性子,知道这位师兄有踔绝之能,极有才华,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会登上那任人仰望之位。

两人闲聊几句,聊到老师出的题目之上,各自发表己见,等着丫鬟把饭食摆上来,魏长青已经吃了一盘红豆糕和半盘子荔枝肉。燕屼心中了然,知晓师妹怕是看上这位师弟,他说怎么师妹总给他们两人送甜食,他基本不动,回来都赏给两个小厮吃掉。

两人喝的微醺,到戌时才散去,燕屼亲自送魏长青,回房倒也没急着给婳婳回信,先把老师交代的学问做好。

三日后,他与魏长青将写好的文章交给老师。

周长林坐在书房之中,看完两位弟子的文章,久久不语。他一直担心燕屼因仇恨蒙蔽双眼,所幸是没有,他的文章直白透锐利,却绝无阴暗深沉的心思,甚至有一股严气正性,他看不起宵小与心思阴暗之人,以后报仇也不必太担心他,他不会为着报仇丢失本心与本性。

这个弟子性子孤傲,才华了得,又严气正性,往后定有一番大作为的。

至于魏长青,他的文章平稳为主,透着扎实的功底,往后有自己的提携,他的仕途也会不错的。

刚刚看完两个学生的文章,下人敲门进来通报,“老爷,姑娘过来了。”周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平日也极宠这个娇养的幺女。

周长林道:“让玉珠进来吧。”

周玉珠拎着食盒进来爹爹的书房,笑眯眯的道:“爹爹,女儿听闻您在书房忙碌许久,特意做的枸杞煲鸽子,健脾补血的,爹爹趁热喝一碗。”他这个女儿和世家小姐们不太一样,喜女红,擅厨艺,文采是一般,他也舍不得强迫女儿读书,就由着她的性子,想着往后在京城帮她寻个如意郎君,有他的照拂,也不用太担心。

周长林笑道:“好,爹爹这就喝。”

周玉珠添一碗汤膳出来递给爹爹,看见书案上的两篇文章,眼睛亮了下,问道:“爹爹,这可是两位师兄做的文章,女儿能否阅下?”

“玉珠看吧。”

周玉珠看完两篇文章,握着魏长青的不动,半晌才软声问周长林:“爹爹,两位师兄的文章,不知是哪一位的更出彩?”

周长林道:“各有千秋,不过你燕师兄才学了得,他幼时自学,能有如此文采,实属难得,往后他在朝堂之中必定炙手可热。”

“那魏师兄了?”周玉珠脸颊透红。

周长林望她一眼,渐渐察觉出女儿的异常,莫不是…他神情严肃起来,问女儿:“玉珠,你可是看上你魏师兄?”

“爹,爹爹快别瞎说。”

周长林闭眼,搁心里叹口气,他以为女儿中意的是燕屼,虽已知晓他娶妻,可在他看来,那不是良配,两人身份太悬殊,以后一个是朝廷炙手可热的官员,必定一步步高升,成为朝中重臣,另外一个不过是市井里的暴发户女儿,如何配的上燕屼?越到后头,矛盾也会越深,终有一日,恩爱夫妻会成为怨偶,到时极有可能和离。

他是想着等两年,若有可能把玉珠嫁给燕屼,哪曾想到,女儿竟看中魏长青。

长青也是不错,只是——哎,周长林长叹一声。

……

燕屼得空,才给婳婳回了信,讲他在京城之事,叙他对她的思念之情,又问过家中众人的近况,最后才将信件封好,让人送回苏州。

姜婳收到燕屼来信已是两月中旬,桃林里都枝芽茂盛起来,她坐在庭院里看完丈夫的书信,又给他回了信,问过身体近况,让他注意身体,叨叨絮絮竟也写了两页,又道他的中衣已经缝制的差不多,等他回来就能穿了。

把信封好递给珍珠,让她送出去,姜婳就望着桃林发呆,心中虽已下定决定,可她也知晓做官太太和商家太太是不同的,她也有些彷徨的,她与他的后路太艰难,可她又无路可退。

姜婳正想着心事,阿大兴匆匆的跑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道:“大姑娘,奴婢方才去跟吴师傅学功夫,听见那边有人在谈论姑太太跟姑老爷的事儿。”

姜婳哦了声,问:“什么事儿啊?”

阿大低声道:“听说姑老爷一纸状书把姑太太告上官衙,要和离,说是这么些年姑太太也没给他生下子嗣,又道她妒,多言,还把女儿教养的跋扈恶毒,听闻姑老爷自愿净身出户,只求能够和离。听说今日正好开审呢。”她是觉得姑老爷跟姑太太和离,那也是姑太太活该,往常这个姑太太跟表姑娘可没少欺负她家大姑娘,真真是大快人心。

姜婳拨着手腕的玉镯子,“官老爷怎么判的?”

阿大笑道:“官老爷极厌恶姑太太,当场就判定两人和离,听闻衙署里姑太太哭的伤心,姑老爷却是头也不回的走掉。”

姜婳怔住,半晌后才道:“罢了,我知晓的,阿大去让翡翠把小厨房炖的牛乳端来我喝些,剩余的端去谨兰院,给几个姑娘分了吧。”

姑丈的事情到底为止,往后他与姜家再没有半分关系,姜婳亦不会再关注他的事情,至于他和崔二娘如何,她都不会再理会。

忙过年关那段最忙碌的日子,开春就清闲起来,铺子里头有掌柜,她隔几个月查一次账,田庄上的佃农也正忙着播撒春种,浇灌农田,爹爹没让她插手田庄上的事儿,说收租那些都是粗活,由着他和管家盯着这块就成。

转眼到二月底,也到了春闱的日子,还是三场考试,一共九日。

自打上次给燕屼递了信过去,就不曾收到他的回信,姜婳知他这段日子应当忙碌的很,她心里其实也紧张着,明明知晓他往后会成为太傅大人,此次春闱和殿试都不成问题,她还是忐忑着。

忍不住在三月初一这日去寺庙,打算给求神拜佛,求个心安。

自打上次在寺庙被沈知言劫住那事发生,她出门都会带着阿大,形影不离的。

第55章

三月初一, 万事皆宜。

姜婳一早梳洗打扮,换身较素净些的衣裳,自打过年穿着一身鲜艳些的衣裳,比着素净的衣裳更为妍姿妖艳, 五官明艳, 她也就不强迫自己穿素净些的衣物, 今日因着要去寺庙拜佛,才挑了身粉白撒花缎面比甲,三月初天气还透着寒, 系着见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披风,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耳垂上也是一对小巧的金镶白玉耳钉。

竟少了分媚色, 透着些清冷。

用过早膳, 丫鬟去马厩让人备马车,姜婳坐在暖阁里捧着本医书看着,心里还惦记着燕屼春闱的事情。等了小片刻钟,珍珠过来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门了。”

姜婳嗯了声, 把医书搁下,起身出门。

到宅门面前,马车已备好,卢师傅端坐在车前,一个马厮立在一旁伺候着。

姜婳站定, 朝着马厮看去,这马厮不是别人,正是范立,他也正好抬头偷看主子,瞧见主子正好看过来,慌忙垂头,兴奋的身子都隐隐颤抖。姜婳神色不变,心里却厌恶极了。这个范立前世与姜映秋谢妙玉合谋毁她名誉,他为着前程委屈的娶当初那个丑陋模样的她,成亲后言语羞辱不肯碰她,任由他娘老子欺辱她,他嗜酒,酒后打骂她,这些仇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先是打算寻个错,将他乱棒打死扔出府去,却始终寻不到理由,现在见他竟惦记上自己,心里莫名泛起恶心,又不能以此为理由将他杖毙,不然损的也是自个的名声。

她没打算留着这个人,也没打算轻易发卖掉,否则也不会留他到现在,发卖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怎么把人弄死倒是成了个难题。

登上马车,姜婳靠在迎枕上闭目假寐。

很快到山脚下,姜婳让卢师傅把马车停在山脚下等着,跟着两个丫鬟上山拜佛祖,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叩三个头,求燕屼一帆风顺,求姜家平安顺遂。

又让珍珠去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想了想去求了个签子,解签的小僧人一瞧,乐呵呵的道:“恭喜这位姑娘,是上上签,心想事成,万事都如意,大吉大利的,此为最好的上上签。”

姜婳心里松口气,跟着小僧人道谢,才下山回城。

回去的路上,姜婳面上的神情松散不少,嘴角也噙着笑意,阿大笑道:“姑娘求得上上签,姑爷这次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那是因为姑爷能考个好成绩,遂我才能求到这次上上签。”姜婳笑道。

珍珠也道:“姑娘说的是。”

马车里,丫鬟正陪着主子说话,马车却陡然慢下来,珍珠挑开帘子问道:“卢师傅,怎么回事?马车怎得停下来了?”

前头掌车的卢师傅立刻道:“姑娘,这路边倒着一个少年,身上不少伤口,流了不少血…”他也拿不定主意,这才停下马车询问主子。

姜婳挪到另外一侧,挑开珠帘看了眼,路边灌木草丛旁倒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破旧,身上血肉模糊的,看不出年纪来,怕是就十来岁的模样,脸上脏兮兮。她原不想理会,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她做的那些事情,不管如何,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往后说不定会有什么报应。

她怔住,半晌后才道:“卢师傅,劳烦你把这人捡到马车上吧,车厢里都是女眷,也不方便,就搁前头,你稍微注意下,莫让他跌落下去就好。”做些善事吧,就当做给自己积德了。

卢师傅应声好,跳下马车轻轻松松把少年拎着起来,姜婳还未放下珠帘,见那少年脸上虽脏,五官生的却很漂亮,瞧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卢师傅生的壮实,前头的位置还算宽敞,护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姜婳看了两眼,放心下来,放下珠帘来,嘱咐道:“路上慢些也不怕的。”

卢师傅应了声,路上果然慢了许多。

回到城内,姜婳让珍珠给卢师傅递了包银子,吩咐卢师傅道:“把人送去回春堂,里头的坐诊大夫不错的,我是姜家女眷,不便带他回去姜家,卢师傅把人送到回春堂再送我们回府。”到时她会派个小厮过来探望,送佛送到西,总要看着人好起来才放心。

卢师傅拿着银子把人送到回春堂,回春堂是苏州最大的药馆,后院可住病人,有郎中妥善照顾着。

等着姜婳回到宅里,吩咐明安去药堂里看着人,好了就送他回去。

至于少年的身份,姜婳没什么兴趣知道。过了七八日,姜婳知晓京城的春闱应该结束,放榜要等到十天或者半月,具体时间由着京城那边的礼部决定的,而且放榜之后立刻就会殿试,基本都是等着殿试结果出来才遣人往各地送消息。她心里惦记着,又没别的法子,只得常过去谨兰院那边走动,跟几个妹妹多接触。

燕屼春闱的事情,姜府上下都操心着,特别是许氏跟姜清禄,许氏不太懂得这些,问过姜婳好几次:“姑爷可考完了?何时放榜?也不知道姑爷在那边过的如何,丫鬟们招呼的好不好,都是姜家带去的奴才,应该是不敢有二心的…”她是真的把燕屼当成半个儿子疼的,事事都想帮着她操心。

姜清禄听了就逗她:“你这都快把他当成自个儿子疼了,这么不放心,等着姑爷高中,你干脆和婳婳一般去京城招呼着。”

许氏呸他一口:“快莫要浑说,姑爷女儿去京城,我一个岳母跟着去干什么,不是被人笑话!哪有这样的道理。”说罢又操心起来:“科举考试很操劳的,哎,早知道该让他把秦妈妈带着,秦妈妈跟着我也能放心吧。”

姜婳失笑:“娘,快别瞎操心,他那么大个人,若是连自个都招呼不好,还考什么科举。”

姜清禄神色正经不少,开口道:“依着女婿的本事,殿试进前三甲是没有问题的,能得三甲都要入翰林院,翰林院在京城,我也不想你们夫妻分离,所以等着姑爷殿试放榜回来后,婳婳你也收拾收拾跟着去京城吧。”

姜婳怔住,半晌后还想着跟爹爹撒娇:“可是女儿暂且还不想离开爹娘,还想跟在爹娘身边侍奉着。”

“婳婳。”姜清禄神色严肃起来:“夫妻之间不得长久分离,否则会出问题的,你既已和姑爷成了夫妻,我就盼着你们恩恩爱爱,琴瑟和鸣,至于姑爷上门女婿的身份,我想着等着姑爷殿试回来问问他的意见,若是可以,你以后就嫁到燕家去,姑爷若是在朝为官,这样的身份有些尴尬的。”

“好…”姜婳垂目,喃喃低语。

“而且…”姜清禄笑起来:“等着你和姑爷搬去京城,我想着也把苏州的生意渐渐挪到京城去,到时候可能会减少一半的生意,能在京城有个安生之处也是不错的。”说白了,他还是担心姑爷往后发达了欺负婳婳啊。再者,他这也算是个让步,京城那样的地方,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官员家财万贯,太过富裕,有些商户人家的儿子考取功名后,家主一般也会变卖半数家业的。

他这一切算是做给女婿看的,也希望女婿放心。

“爹爹…”姜婳望着姜清禄,双目渐渐泛红,她岂会不知爹爹的用意。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谨兰院回去,姜婳想了不少,如果沈知言也中三甲留在京城,谢妙玉也会跟去,姜映秋与谢秉兼和离,往后她一个人待在苏州,放心不下谢妙玉,十之八,九也会跟着一块去京城的。这母女两人去到京城,自个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到时候拜托张老留意下姜府的情况。

她其实是担心去到京城,姜映秋若留在苏州会对付爹爹,不过仔细一想,眼下姜家身份不同,有个姑爷有大好前程,还是上门女婿,就算她害死爹爹,也不可能夺的去长房的家产,所以姜映秋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得不偿失。

而且爹爹谨慎着,她不再会有机会的。

这样一想,姜婳才同意去京城。

不过眼下还不是操心这个时候,还没放榜呢,真是忐忑又激动。

转眼过去半月,已到三月底,姜婳猜测着京城春闱中榜的贡士们已经参加过殿试了把,成绩应该快出来的。

三月底,明安终于回来禀告道:“姑娘,那少年身子养的差不多,说是大恩不言谢,他记着姑娘的恩情,往后自会报答姑娘恩情,那少年已经离开了。”

他不说,姜婳都差点忘记三月初曾救了个少年回来,不由问道:“他伤势好全了?”

明成道:“已经痊愈,当初送去回春堂时伤的极严重,养了快一月才痊愈。”

姜婳嗯了声,也没太关注:“成了,我知晓了,你且退下吧。”

第56章

明成退下后, 许氏过来皎月院寻姜婳, 坐下后才跟她说:“桃林的桃花开的正艳,你爹爹每年都会邀好友一聚, 今年也差不多到时候,这时候的桃花最好看的,娘就想着递帖子出去,你爹常邀的人也就是你袁伯伯, 柳伯伯, 所以娘想着邀这两家女眷,再就是你姨母舅舅那边的亲戚过来赏花, 婳婳可有想邀请的人?”

这时候的桃花最灿烂艳丽,花朵丰腴,整个姜宅犹如置身世外桃源, 美若仙境。

姜婳略思忖下才道:“女儿没甚想要邀请的人,就依照娘说的, 请袁伯伯柳伯伯家眷就好,还有姨母舅舅她们, 到时表姐表妹都会来, 女儿陪着她们就好。”往年姜家桃林赏花, 她常邀请的是谢妙玉同她两位闺中密友, 还有沈知言的妹妹沈棂月,如今闹翻,自然不必邀请她们。

许氏笑道:“那好,娘这就让秦妈妈递帖子出去, 婳婳若有空闲,也陪着娘一块去谨兰院操办这事儿。”老爷与她说过,往后不管婳婳是否分出去过,都要教着她上手庶务,省的日后分出去对这些一无所知。

姜婳点头应好,随许氏过去谨兰院操办,要忙的事情挺多,写帖子,还有赏花当天茶水点心吃食,筵席,晌午后的戏班子,女眷和男客待的地儿也不同,都要提早打点好,省得闹出笑话来。

赏花宴定在四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万事皆宜。

姜婳跟许氏在谨兰院忙到晌午,留在谨兰院陪着娘和几个妹妹用过午膳才回去皎月院。

眨眼就到四月初一,一大早府中就忙碌起来,宾客盈门,管家和秦妈妈各迎着男客与女眷到桃林。姜家除各处院落里种植桃树,还有大小两个庭院,单独种着两大片桃林。女眷去的就是大桃林,男客少许多,去的小桃林,小桃林由着管家和姜清禄待客,许氏跟姜婳不必操心那边。

不过还是要嘱咐丫鬟婆子们小心谨慎些,热茶点心果子酒水,莫要怠慢贵客。

客人到齐,大宅把正门关上。女眷这边已经聚在一起赏花,年轻些的姑娘们进桃林摘几朵明艳的桃花插在发髻间,娇憨明媚,姑娘们笑的开怀。

姜婳坐在黄花梨木雕花廊架下捧着茶盏喝茶,笑眯眯的望着妹妹表妹们在桃林间嬉戏,不大会儿,小姜妤捧着几朵桃花到姜婳面前,糯声道:“大姐姐,小妤儿给你摘的花,大姐姐快带上。”

“好呀,谢谢小妤儿。”姜婳软声道。也不好辜负妹妹的心意,取一朵桃花插在发髻上。

惹的旁边坐着的袁思慧心软的不成,拉过小姜妤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才转头跟姜婳笑道:“我若是生个小妤儿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袁思慧是袁家女儿,上头一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这三兄妹是嫡出,还有一子一女是府上妾侍所出。袁老爷跟姜清禄多年至交好友,同柳家老爷一起走南闯北跑生意这么些年,袁太太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袁老爷虽纳妾,她能把妾侍治的服服帖帖。

嫤姐儿打算说亲的就是袁家二公子袁越,今儿也来府中,跟姜婳她们打过招呼就跑到男客那边去,眉目狭长,有些嬉皮笑脸的。

他过来就是看看嫤姐儿的,两家亲事还没定下,却算是默许的,只等着五月初的吉利日子就定亲的。

嫤姐儿略清瘦,下巴尖尖,眉目清丽,袁越其实很满意的,就是嫌她有些瘦,打算等着三年成亲后好好给她补补身子,或者跟婳婳说说,让她妹妹多吃些,长些肉才好。

嫤姐儿也不笨,也是知晓袁越来看她,羞答答的垂头。

袁思慧当场就把袁越给轰走,让他莫要过来添乱。这个袁思慧三年前就嫁人,能生,三年抱两,都是儿子,她就想要个闺女,今儿跟着她来的是家中长子,幼儿才几月大,不能出门。

长子也不过两岁,被乳母抱着在桃林里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