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丞相孙女,他亲封的县君,竟在路上为难状元郎的娘子,可真是德行败坏!

周长林哑然,那事情他也听闻过,也觉得陶县君过分些。

大臣们该禀的事情禀完,该商讨的事情也都商讨完毕,御书房只余帝王与太子殿下,帝王喊赵煜在他身侧的榻上坐下,温声道:“朕知阿煜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那点事情提到状元郎娘子的,不若跟朕说说,你与这位状元郎娘子有何渊源?”

帝王的确有颗七窍玲珑心,又心怀天下,当今大魏朝有这样的帝王实乃三生有幸。

赵煜低叹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皇,儿臣才回宫时只同父皇讲这三年的苦头和被追杀的事情,可是当初在苏州伤势惨重,晕倒在路边,是这位状元郎的娘子路过把我救下,若不是这位状元郎娘子,儿臣当初怕已经一命呜呼,就连这次回京也是偷偷混进姜家来京的船舶和辎车,才侥幸躲过层层追查来到京城。”

帝王一脸阴冷,久久不语,只听见赵煜又道:“父皇,儿臣不想给姜家惹来麻烦,姜家乃商户,燕屼如今也不过水部郎中,势力太浅,抵不过那些暗处的人,遂请父皇不必给状元郎娘子太过的荣耀,偷偷送些赏赐去就行。等着有朝一日,燕大人能够给他的娘子真正的遮风挡雨,父皇再论功行赏。”医治好这样的疫病,册封个县君都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实在太打眼,恐惹人嫉妒,反倒害了她。

这事情其实瞒不住,姜婳如今治好病患的药方和前些日子周长林呈上去的一模一样,太医院的人那么精明,岂会看不明白?不过只要皇上约束他们,他们也不敢乱传就是。

“阿煜,这几年委屈你了。”帝王面容晦涩,坐在这高高的皇位上又如何,他差点连儿子都保不住,当年他与皇后的第一个儿子更是遭人暗算,早早夭折,反倒是不如普通的贫民家庭,没有争斗,没有这些龌蹉与不堪。

姜婳在宅中等来太医院的院使,这次来的院使和太医规规矩矩,不敢眼高于顶,院使大人看过病例,再亲自进屋给老太夫人诊脉,脉象只是虚弱,的确是好起来的,疫病被治愈。院使诊脉时,老太夫人的表情就淡淡的,诊完才问:“院使大人,老婆子我的病可好起来?”

院使大人抹抹额上虚汗,恭敬道:“老太夫人,您的疫病差不多好起来,再喝上几天汤药便能痊愈。”

老太夫人捧着个翠绿的梅子青茶盏轻抿了口,淡声道:“幸好老婆子命大。”别的也不肯多说,她就算在宅子里,外头的事情可都是知道的,连着姜婳的身份都清清楚楚,做了一辈子的国公府的老太夫人,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得,早就死过不知几回。

院使大人额头上虚汗多起来,忙道:“是老太夫人命大。”

老太夫人轻哼一声,把茶盏搁在手边的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木小茶几上,不轻不重,发出砰的一声,“成了,你也赶紧带着方子还有这位女大夫写的单子回宫给圣上复命吧,早早的把城外的流民都治好,也算功德一件。”

院使大人连连应是,拿着东西转身告退,也不敢托大,连着女郎中都没好意思见,只想着赶紧回宫把差事办妥当。

如此这般,转眼过去半月,北街宅子里三十多名疫病患者全部痊愈,姜婳又仔细的嘱咐他们,“各位回去后也要小心照料着,房屋各处清理干净,用草药烟熏,汤药还要喝上几日,基本就没有大问题了。”

等到北街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姜婳去见老太夫人最后一面,老太夫人的性子冷淡,与姜婳说上两句让她离开。

回到燕府,姜婳早让阿大给齐妈妈递过信,一早在后门处迎着她们,把其余丫鬟婆子也撵走,怕撞见主子回来,等着见到主子,齐妈妈可算松口气,眼眶泛红,“大奶奶,您可算是回来,可吓死老奴了,往日可莫要如此。”

姜婳心底叹息,她也不想,往后可千万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情,她是宁愿平平安安的。

回到东院正房,珍珠在炭盆里燃艾草,非要姜婳从头上跨过去,去掉身上的晦气,往后平平安安,一切顺当。姜婳依言照做,跨火盆进屋梳洗,带的面罩子,身上穿的衣物,带的包袱,还有阿大的几套换洗衣裳全都一块丢进炭盆里烧个干净。

早知道主子要回,齐妈妈让厨房准备不少吃食,等到主子梳洗干净,换上一身绸缎衣袍,坐在妆奁前由着丫鬟给她绞发,她自个对着铜镜里的芙蓉面仔细端详着,皮肤嫩的跟块白豆腐一般,水润润的,这大半月虽忙碌,可她吃饭多,面颊长了些肉,红润不少,气色也好起来。

她很满意铜镜里的容貌,打开妆奁盒取出一个白玉小瓷瓶出来,打开小玉盖,从里头挖出一指头的桃花面脂出来,搁手掌心里细细的揉开涂抹在面上,又把剩余的在手背手臂上涂抹开来,闻起来清香淡淡。

收拾妥当,丫鬟们鱼贯般端着饭菜入内,参须炖鸡汤,香烹狍脊,山珍蕨菜,素炒鳝丝,海参小米粥,两道素菜并两个凉拌菜,一碟子甜糯香芋饼和一碟子蒸糕,实在丰盛的很,齐妈妈站在旁边轻声道:“这狍脊还是昨日出门碰见卖野味的,把着整头狍子都买回来,其余部位不够鲜嫩,只取狍脊来烹制,酥烂味醇,大奶奶尝尝看。”

姜婳尝了口,味道酥烂汁浓,满口生香,吞掉口中狍肉,她笑道:“这段日子有劳齐妈妈了。”

齐妈妈叹口气:“大奶奶这次可把奴才们吓得够呛,太太那边都来过两三次,想找您说话,奴才们只能道您还在病中,怕过了病气,好在太太没怀疑什么,往后大奶奶可不能这样鲁莽行事的,还有这事儿万一给姑爷知道,当真是…”

“齐妈妈不用担心。”姜婳笑道:“这事儿我亲自同他说。”这事情肯定瞒不住他的,倒不如老老实实告诉他。

一桌子的菜,姜婳也没吃完,剩余的都赏给下头的丫鬟婆子们,齐妈妈又对外宣称,大奶奶的病好的差不多,明天就能起身处理庶务的。用过饭食,姜婳回床榻上歇息,这一睡可真是昏天地暗,醒来暮色暗沉,姜婳睡的呆呆的,靠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知晓已离开北街的宅子回到家中。

齐妈妈轻手轻脚进来,“大奶奶可起来了?周府的夫人到访。”

姜婳直起身子,暗暗惊讶,孙夫人这会儿来府中做什么?喊丫鬟进来替她穿好衣裳,姜婳出门见客,这次跟着孙夫人来的还有几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一言一行都工工整整,极有规矩,连着大户人家的嬷嬷都做不到如此,姜婳不由在心里头猜测几位嬷嬷的来历。

珍珠领着孙氏和几位嬷嬷进偏厅待客,孙氏欲言又止,姜婳挥手屏退丫鬟婆子们,轻声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孙氏见下人们都退下去,松口气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医治疫病的事情虽想瞒着身份,可是总归瞒不到上头,皇上已经知晓你的功劳,又道你年纪轻轻,怕功劳太高引人眼红,就说等着往后一并的行功论赏,如今只能先瞒着外头给你些赏赐。身后几位都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来给你送东西和口谕的。”

难怪个个嬷嬷手上都捧着几个匣子。

姜婳跪下领旨,嬷嬷道出口谕,无非是赞她品行高贵,温和淳厚,仁心仁术,特赏赐金银财宝一大堆,金子就有一小匣子,各色玉石宝石首饰,还有些珍贵的文房四宝,都摆在偏厅的方桌上,姜婳谢过皇上恩典才起身,几位嬷嬷才退下。

孙氏又拉着姜婳夸奖一通,这才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早些回府的。”

孙氏跟几位嬷嬷离开,姜婳坐在太师椅上见方桌上精美的匣子隐有流光暗动,果然是宫里头的好东西,连着匣子都精致的不成,她喊齐妈妈与珍珠进来,指了指匣子道:“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的,你们给检查检查记到单子上搁库房里头去吧。”从宫里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带着官印的,轻易不能带出去,省的惹麻烦。

珍珠和齐妈妈给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姜婳道:“还不是治好瘟疫,皇上知晓给的赏赐。”

齐妈妈与珍珠不再多言,把匣子里的东西取出一一对照记录,在搬入库房。

夜里用过晚饭,姜婳有些睡不着,城外的流民那些疫病也得到控制,不出一月,这场瘟疫就能彻底消灭,这两日京城已开城门,恢复往日繁盛,那些流民和病人也都被移至到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山脚空地处扎营,由着五城兵马司和金禁卫军的人把守着,瘟疫不彻底消灭,这些流民就不能四处走动。

姜婳留在书房看了会儿医书,她如今对医术抱有几分敬重,不敢马虎敷衍,打算好好学医。

这次的瘟疫还是多亏张老的方子,姜婳也怕给张老惹上麻烦,她也不知为何,总是担忧这事儿会给张老惹麻烦,下意识的就这样觉得,不如明日起来给张老写封书信。

夜里歇息时,姜婳辗转反侧,迷迷瞪瞪的,忽然就做起梦来,她毁着容貌站在苏州的大街上,好似是要买什么东西,神情恍惚,面上带着面纱,周遭的人群没有对她避之若浼,她听见身边有人兴奋的议论着:“这张神医如今被抓可当真是大快人心呐,原来背着这么多条人命,好歹毒的心肠啊,难怪这么些年他性子古怪,不肯给人看病。”

“可不是,被官府抓起来也是活该,听说是他女儿被乡绅看中,想抬去府中做妾,结果怎么就死了,他就上门把乡绅家里头一百多口人,连着老人孩子都没放过呢,全给毒死了,可真恶毒,怕是要被处以绞刑吧。”

“这事情是燕大人让人查办的,二十多年前的悬案,燕大人一举击破,大快人心啊。”

“你说的燕大人可是咱们这地儿出去的状元郎?”

“正是正是呢。”

姜婳呆呆的站立着,看着官衙的衙差身后跟着一辆囚车而过,囚车里面老者佝偻着腰,形容枯槁,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蓬头垢面,好不凄惨,旁边的百姓还朝着囚车里扔着菜叶子臭鸡蛋,嘴里辱骂连连,连着他那死去的女儿都一块骂起来,老者目露凶光,死死瞪着他们。

姜婳突然尖叫一声,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一片昏暗,她满头大汗,隔壁守夜的丫鬟听见动静,急忙披上衣衫推开隔间的门跑过来,拨动蜡块,光芒大盛,姜婳闭眼。

珍珠上前担忧的道:“大奶奶,可是做了噩梦?”

姜婳轻轻嗯了声,“有些口渴,递盏温水给我吧。”她喝下温水,轻声道:“不碍事了,留着灯都下去歇息吧。”

第78章

姜婳出一身虚汗, 珍珠端来热水绞了热帕子给她擦拭身上的汗水,换上干净的雪缎中衣伺候躺下,才留盏灯退下回隔壁的偏房歇下,亦不敢睡熟, 怕大奶奶还有甚动静。姜婳躺在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衾上睡不着, 睁开眸子望着白色棉细纱帐子的顶部发呆, 梦里张老的下场太惨烈,她又惊又惧。

上辈子好多事情她都听过见过, 只是下意识的把他们遗忘掉,或者是没有放在心里过, 这辈子就很难回想起来, 不过始终是刻在心底的记忆,能够想起来也是正常的。

那些人说张老的女儿被乡绅看中抬去做妾侍怕不会那般简单,应当是乡绅强行把人掳走羞辱致死,张老才把乡绅一家子都给毒死, 她其实能够理解这种仇恨的,上辈子小姜妤被蹉跎死,她还不是下毒火烧姜宅, 只可惜没有张老那样的毒, 药, 否则当场就能要姜府一宅子鹊巢鸠占的玩意们全给毒死。

而且是燕大人, 苏州出的状元郎性燕的就只有一个,燕屼,她的夫君, 当年竟是他把张老给抓起来的,原因的话,姜婳已经猜测出来,上辈子燕屼去青城山求张老医治何氏,只怕张老没有同意,何氏过世,燕屼记恨上,有了权势着手调查张老的事情,翻出这样一件大案子。

姜婳叹口气,手指紧紧的抓着丝滑的锦衾,心里抽着疼,这辈子何氏被救下,夫君应该是不会寻张老的麻烦,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说不出上辈子那件事情的对错,只能说是因果报应,好在一切从头开始,张老不会有事的。她心里头惦记着张老的事情,后半夜都没睡好,早上用过饭食就去书房给张老写了封信,告知他在京城的这场瘟疫,也表明用那本瘟疫集成上的方子治好瘟疫,甚至把上面的方子和各种治疗瘟疫的法子都交呈给皇上了。最后问神医,可会给他带来麻烦。

写好书信,装进信封中递出去,姜婳才吁口气,只盼着亲人们都顺顺当当的。

转眼一月有余已到九月底,张老给姜婳回了封信,上头道:“不会有甚麻烦的,你不必担心,在京城的日子好好学医,若能把我给你的医书研读透彻,你的医术便比宫里头那些太医就还要了得,平日多温习温习,若有不懂的地方写信给我。”后面又交代道:“当初离开时给你的药方可一定要记得吃,药浴也要泡的,千万别断掉。”

姜婳又给张老回信,道:“定会谨记师父教导。”又把京城的一些趣事和民俗风情讲给他老人家听,这封书信足足写一个时辰才收手,也顺带给姜家写了封书信,简单说了下京城的情况,又道:“姑爷已任正五品的水部郎中,职务繁忙,如今南下治水,爹娘不必担忧,我在京城一切安好。”

的确是安好的,城外的疫病彻底治愈,圣上开恩,给每人置办路费干粮让他们归乡,这些流民都是从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逃难来的,如今已有工部前往治水,相信不久将来,每年的夏涝都能得到控制,还给所有流民置下几两银子,让他们回乡置办家什好好过日子,塘嘉,北望,河子观,江源,江永这几个容易水涝的城镇会减免两年税收,让百姓们先安家乐业起来。

这一壮举让天下人对帝王赞不绝口,道帝王仁厚爱国。

天气渐渐凉快起来,姜婳一身嫣红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褙子,下身一条百蝶穿花月牙云缎裙,发髻松松的挽着,插着一只明晃晃的赤金红宝石蝴蝶步摇,随着她轻轻打哈欠的模样微微晃动着,她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美人榻上的大迎枕上,阿大正帮着捏着腿,“大奶奶可舒服些?”

姜婳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舒服的都快睡过去,她一个人守着宅子,日子过的悠闲舒适,夫君已南下快两月,当初离家时说两月回,她就觉得未必,治水哪有那么容易,一些水利工程都极为繁琐,有时候都需要耗大半年,她也没个婆婆,何氏整日起的比她还迟,别说请安,两人天天对着,也是大眼瞪小眼,何氏都有些受不住,她去几日,何氏就嚷嚷道:“婳婳莫要过来的,没事回去歇着就好,再不然去周府找那位玉珠姑娘玩耍。”

姜婳平日没事就爱找何氏唠叨,说周府的夫人和姑娘都是很好的人,何氏也就记着在。

府中的中馈她前些日子都安排好,何况实在没什么好安排的,京城里头她连田产铺子庄子都没有,就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儿,只管着府中几十口人的吃喝拉撒,况且她也只用吩咐一声,内院由着齐妈妈管,外院则是齐妈妈家里那口子路管事儿把持,她当真是没什么事情做。

不过手里头捏着大几十万两的银票,她也知该做些投资,就让路管事儿去京城外的郊区置办些田产庄子,城内置办些铺子宅子甚的,这些日子路管事儿忙的腿都快断掉,也不过堪堪挑了三个铺子两座宅子,还有城外郊区一大片的田产跟庄子,近几日才置办好,姜婳等着文书交接好,就把府里外院的拨几个去庄子上。

到时候就忙活起来,家里的奴仆肯定就不够使,打算等两日让人牙子上门挑些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

正当姜婳昏昏欲睡时,珍珠轻轻走进来低声道:“大奶奶,表姑奶奶求见。”姜婳猛的睁开眼,纳闷问:“谢妙玉?”

珍珠轻轻点头,姜婳轻笑,似有嘲讽:“这真是稀奇了,咱们两家子当初在苏州闹的也够狠的,她如今还有脸来求见我?”她心里约莫清楚谢妙玉上门的意图,明安明成从苏州过来,她就派两人轮流去盯着沈家,半月前明成来报信,说是谢妙玉不会经营,又想赚钱,就听信身边丫鬟的话,把身上的嫁妆钱都拿去放印子钱,结果不知道被谁给检举,说翰林院沈検讨的家眷放印子钱,逼死了人,被告去官府。

虽然放印子钱不算违法,可那都是道上混的人才做的事儿,一个翰林院検讨的娘子竟去掺和这种事情,结果翰林院学士得知,把沈知言叫去狠狠骂着一顿,明成还道:“大奶奶是不知,表姑奶奶把身上银钱全都投进去,最后被沈検讨辱骂一顿,让她赶紧停了这事儿,连着手中攥着的印子借条都全部烧掉,赔的血本无归。”

姜婳当时听闻,开心的晚饭都多喝一碗汤,没想到这过去半个月她竟还有脸找上门来。姜婳猜她无非是想来叙什么姐妹情,好从她这里讨些好处去吧,她冷哼了声:“不见,让她滚远点。”

珍珠低声道:“大奶奶,表姑奶奶再门外哭,说是您不见她,她就待着不走。”

“让她进来吧。”姜婳满眼厌恶,她是想闹的人尽皆知吧,如此就让她进来好生生的瞧着,这偌大的宅子可会有一分的便宜让她占去!珍珠应声退下,帮着姜婳捶腿的阿大气的蹦起来,骂道:“那坏心肠的玩意,大奶奶让她进来作甚!不如由着奴婢出去将她打走,看她可有脸皮子待下去!”

姜婳坐起身子,把气的跳脚的阿大拉在旁边的紫檀梅花绣墩上坐下,笑眯眯的道:“莫要恼怒,你可觉得你家主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去让翡翠上些茶水果子进来吧。”

阿大气呼呼的出去跟翡翠说了声,又进房伺候着,深怕一会儿表姑奶奶进房欺负主子。

二进的宅子颇小,谢妙玉很快随珍珠过来,她今儿只穿一身素净的褙子,看着是以前苏州那边的款式,半新不旧的,头上也只插着一根镂空金钗,实在寒酸,她一进门就见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姜婳,面颊粉嫩,螓首蛾眉,清艳明媚,一身衣裳也是京城最时新的款式,发髻间的步摇更是流光溢彩摇曳生姿,好不动人。

谢妙玉看的眼热,如果没有跟姜婳闹翻该是多好,这些东西说不定还有她的一份,不过到底相处十几年,她对表妹很了解,性子绵软,当初那么倔强的闹翻也怕是因为她抢了沈知言,表妹才彻底恼她,如今表妹嫁给燕屼,状元郎,不过几个月就荣升五品水部郎中,这嫁的可真真是好,心里头应当早就不生气吧。

谢妙玉其实心里头嫉妒的很,嫉妒姜婳能嫁的这般好,她远远见过燕屼一面,生的不比沈知言差,俊朗无双,高大修长,更有男子气概一些,她面上不显露分毫,未语先泪,拿着帕子轻拭眼泪,柔声道:“我的好婳婳,当初一同前往京城,我原是想着找你一块走的,咱们姐妹也好叙叙旧,只是到底担心你还生我的气,我,我当初真真不是故意的,可如今你有燕状元郎这样的夫君,也该释怀的。”

姜婳噗嗤嘲讽道:“莫不是你还认为我该感谢你当初抢走沈知言?否则我也不会有这般好的姻缘?”

谢妙玉一噎,“我,我可没有这般说过。”心里不由的暗暗思忖着,这些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两人也这般久的没联络,怎么她说起话来还是夹枪带棒的。

姜婳端起茶盏轻抿口茶水,冷淡的问:“你这次过来找我所谓何事?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两家早就没有来往的必要,当初也都说的好好的,恩断义绝,你走的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如今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谢妙玉羞愤不已,不等她辩解就听见姜婳继续说道:“你抢了我的未婚夫,又想毁我容貌,莫以为这是能够和解的事情?以为我还是那个面团一样的性子?”

“你…”谢妙玉忍了又忍,忍下满心妒恨,气愤道:“我知是我做错事情,表妹不愿意轻易原谅我,可如今在京城就只有我们相互认识,我们本就是表姐妹,往后更该和和气气的,两家相互帮衬的啊,婳婳,当初我是真的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成,你你若是还生气,打我骂我便是,如今我是真的想同表妹和解。”

姜婳就淡淡的噢了声,“那我不愿意和解,你打算如何?”

谢妙玉气道:“你不就怕京城众人说你冷漠无情吗!”

姜婳蹙眉道:“谢妙玉你够了,你我都知我们关系回不到过去,再说过去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过当我是个随意拿捏的跟班而已,何曾真心待过我?你每每去姜家找我,总要带走一堆的东西,有那次你不是去占便宜的?所以也别说的那般高尚,什么姐妹情,无非就是想来打秋风,你若是想打秋风就直说。”

她说话连拐弯抹角都不会了,何况也是真的不担心这话传到外头去,谢妙玉做下的那些事情传开,这京城里只怕人人都要鄙夷她,自个说的这番话就不算太重,毕竟是谢妙玉无耻恶毒在先。

“姜婳,你!”谢妙玉真是丁点都忍不住下去,因为姜婳说的这些简直是把她心里的那颗脓包给挑破,气的想扑上去挠花姜婳那张芙蓉面,旁边站着的阿大一把握住谢妙玉的手臂,抬脚就踹,阿大生的壮实,这一脚生生的把谢妙玉踹到在地哎呀半天起不来,阿大又高呼起来:“快来人呐,表姑奶奶想挠我们家大奶奶,快来人啊。”说着还不解气,蹲下身子扭住谢的手臂,啪啪两巴掌胡乱拍在她的头上,弄的发髻都乱起来。

谢妙玉挡着脸,胡乱尖叫。

抱厦处守着的丫鬟们立刻跑进来,见谢妙玉倒在地上,阿大压着她,珍珠急忙走到姜婳身旁,担忧道:“大奶奶,您没事吧?”

姜婳抚着胸口惊吓道:“表姐方才又想挠我的脸。”她一副后怕的模样,谢妙玉还在尖叫:“姜婳,你就不怕外人知道你个状元郎娘子殴打表姐,冷漠无情!”

“你这话就错了,明明是你想挠花我的脸,我身边的丫鬟护我这才出手伤到你,不若你就去外头把事情传开,我是丁点都不会惧怕的。”姜婳接过珍珠递过来的热茶呷了口,“来人,送客!表姑奶奶不存好心,往后也不许她进府。”

谢妙玉被丫鬟们扯住出去内院,又一路推嚷着出府,谢妙玉没脸见人,又怕真的闹翻脸把以前她在苏州做的事儿宣传出去,是以连闹都不敢闹,灰溜溜的上马车回沈府,回去她本想惹夫君一番怜惜,凌乱的发髻和妆容都未打理,等着沈知言下衙回府,她才哭着过去找人,见面就哭道:“沈大哥,你瞧瞧姜婳做的好事。”

沈知言听她提起姜婳,脸色骤冷,又见她发髻凌乱礼仪不整的模样,冷声道:“你又去寻姜婳作甚。”

谢妙玉哭道:“我还不是想着京城就我们两家认识,到底是表姐妹一场,总不能一辈子都僵持着,想着去同她好生的道歉,往后还是姐妹,要相互帮衬…”她还没说话,沈知言冷笑的打断她的话。“帮衬?我看你是想要她补贴你,上门去打秋风的吧,谢妙玉,你当真是连脸皮子都不要的,让人恶心反胃!”

“沈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谢妙玉扑在条纹小案几上哭的伤心,羞愤难堪。

两人成亲一年多,他还不肯碰她,如今她的身子都还是清白的,谢妙玉当真有苦难言。

沈知言拂袖离开,不肯再看她半分。

……

谢妙玉离开,姜婳又躺会榻上,这样一闹,那不要脸皮子的人一时半刻也不会再上门来,如今不疼不痒的吊着,可是烦人得紧,不知何时才能把上辈子那些仇人都给处理掉,可经范立一事,她也不敢鲁莽,夫君聪明,当初范立的事情他没有问,姜婳却隐隐觉得他是不是知晓什么的。

如此又过去几日,京城里也是风平浪静的,没任何闲话传开,可见谢妙玉也不敢,她那些事情要是搁京城传开,到时半个京城的人都要嗤笑她,连正常的交际应酬她都别想有。

已经十月初,天气仿佛一夜间冷起来,第二天早起,姜婳躲在锦衾里不肯起身,珍珠笑眯眯的道:“大奶奶先起来用过早饭吧,一会儿您在歇着,今儿天气好冷,奴婢瞧着前些日子才做出的薄袄能拿出去穿。”说着麻利的挑了身芙蓉色银线绞珠软绸薄袄,再一条月牙色金丝绣花长裙,金丝线绣白莲花软缎绣鞋。

姜婳舒服的在床榻上打了个滚才翻身起来,穿上珍珠给备的这一身,那稍微收腰的薄袄衬的她胸脯鼓鼓的,还是这段日子养的好,身上有些肉,颜色就越发娇嫩鲜艳起来。用过早饭,她也不好歇息,捧着卷医书靠在迎枕上看着,晌午用过饭食后盥洗回床榻上午睡,她脱的只剩下素净的中衣,睡的香甜。

却不知不觉的做起梦来,倒也是个甜甜蜜蜜的美梦,梦见夫君回来,还听见外头抱厦处的丫鬟们恭敬的声音:“姑爷怎得回来了?翡翠,快些去让小厨房烧水送进净房里,好让姑爷梳洗。”

那姑爷梳洗好,穿着软绸中衣净房,见姜婳睡的香甜,过去床榻边子上坐下,拾起她的手指一根根吻住,姜婳嘟囔一声,这梦可够真实的,梦里的燕屼瘦了些,身量修长,眉目还是俊朗的很,亲吻她的手指就剥她的衣裳,伸手抚弄进去,又堵住她的嘴巴使劲的亲她,许是在梦里,许是因为姜婳也想念着他,很是热情的回应起来。

她抬手抱住他的胸膛,还伸手进去摸了两把,瞧着是瘦了,摸起来却结实的很。结果这一摸,燕屼就受不住,舌头都快亲到她喉咙里,堵得姜婳呜呜的叫起来,他这蛮人,吸的她舌头都在发麻,她也很主动很热情的回应起来,唇舌交缠,趁着他埋头亲吻她的颈脖和鼓鼓的胸脯,她就忍不住柔声道:“燕郎,轻些。”

这声燕郎一出口,燕屼忽地抬头,俊目深情的望着她,更加用力的亲吻她的唇色,姜婳被堵的呼吸都不顺畅,忍不住睁开眼睛,竟见眼前挨着一张俊颜,她大惊失色,一巴掌就拍过去,燕屼急忙握住她的手臂,轻声唤道:“婳婳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是燕屼的声音。

姜婳仔细看他,还真的同梦中一模一样,啊呸,方才哪里是梦,明明就是他归来,偏她似醒非醒将这一切当成梦境,还那般主动的亲吻缠着他,这会儿两人身上都是剥的干净,她玉笋般的双腿还缠在他的腰身上,那物也蓄势待发挤进去半个头,姜婳扭头望一眼窗外,天光大亮,她大惊失色,松开双腿就要往后躲。

燕屼岂容她躲开,扯着她的双腿拉过去,或许是力气大了些,他直接给撞了进去,两人都闷哼一声,姜婳气的推他,恼道:“青天白日的,怎能做这种事情。”

燕屼啄了啄她的唇,笑道:“我们是夫妻,有何不能的?”他重重的顶弄着她,偏她嘴上不要,那处却紧紧的绞着他,等他终于餍足满意时,姜婳已经累的瘫软在床榻上,动都不想动。

燕屼喊丫鬟端热水进来,他穿好中衣亲自去屏风前接过铜盆和帕子,过来亲自绞干帕子给她擦拭身子。姜婳实在是身子发软,手脚都在抖,看了外头的时辰,已经日落西斜,他竟缠着她一个下午。

他亲自帮着她把身子擦拭干净,又给她穿上中衣,衣襟带子也轻轻的系好,抓着她的手亲一口,笑道:“起来用饭吧。”

姜婳懒散的哼道:“身上哪儿还有力气!”他体力可真是好的很,折腾半晌脚都不带软上半分的。

第79章

姜婳被他弄的精疲力竭, 半分都不想动弹, 哪儿能起身, 待会下地都能脚软跌倒。燕屼神清气爽的凑过去亲一口她的脸颊, 握着圆润如珍珠般的脚趾把玩着, 她的脚生的小巧, 只有他巴掌大小,玉足莹白如雪,泛着粉嫩的光泽,他爱不释手的, 最后竟抬起她的脚掌, 抱着她脚趾啃了口。

姜婳惊呼一声,忙缩回玉足去瞪他,他又一把扯过她双腿,捡起旁边的罗袜套在她玉足上, 再把人抱在怀中,慢腾腾的去给她穿上软绸薄袄,盘上扣子,绣花长裙也都一并给她穿上,又忍不住亲她的唇角, “娘子可有些力气用饭食了。”

“那就起来用饭吧。”姜婳也不能真矫情的让他喂她吃饭食, 方才歇息会,身上好歹攥了些力气,她慢慢挪动床沿上坐着,想俯身穿鞋, 燕屼比她快上一步,半蹲下身子拾起金丝线绣白莲花软缎绣鞋给她套上,站起身来牵她的手朝着隔间而去。

隔间的黄花梨喜鹊石榴纹大圆桌上摆的满当当的,汤是罐煨山鸡丝燕窝,煨了几个时辰,满屋子都是浓郁的鲜香味,大菜有盐煎肉,鹿肉片,清蒸桂鱼,红烧狮子头,卤酱香蹄髈,再几道小炒和一些新鲜的时令蔬菜清炒,如今厨房掌勺的姓杜,是姜婳从姜宅带来的,各种菜系都会些,手艺那是没得说,色香味俱全。做的卤味和野味最为出彩。

燕屼在南下过的艰苦,坐下啃了个红烧狮子头,赞道:“味道不错,醇香味浓。”

姜婳也忍不住夹了个尝尝,肥瘦适宜,咬下去有浓郁的汁液爆开,满口生香,她都吃下一整个,拿帕子擦擦嘴才好奇道:“夫君,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的?”南下治水肯定不易,他是水部郎中,任何事情都要监督,治水她不太懂,却知道非常非常的艰难,治水不仅仅是要退水,还要能够防水,大约就是水利灌溉,河防疏泛,离不开蓄,引,灌,排的这样的工序。

往常也不是没有水部的去治水,但都是无功而返,太难,很多技术不到位,如果夫君当真能够弄水利工程体系防住水,加官是少不了的。这样艰难的任务,他当初说只要两月,她就觉得时间不足够,哪儿想到他真的就是两个月就回来。

燕屼吃掉口中食物才开口道:“南下治水比我想要的还要艰难些,牵扯太多,为夫这趟回来是跟皇上回禀南下各种问题的,这几日留在宫里的时辰多,等着三四日,怕是又要启程的,这次治水不仅仅是治,还要弄好水利工程,省的年年都水涝,百姓们苦不堪言,这是皇上心里头的一块心病。”

“夫君说的是。”姜婳的心也跟着提起来,“那就默然一个跟在你身边可伺候的过来,要不让静然也跟过去,再挑几个麻利的丫鬟婆子们?”她是想着要不带个厨师也成,看他这吃饭狼吞虎咽的架势,在那边都不知道吃的什么苦。

燕屼打趣她道:“你当为夫是去享福的,哪能带丫鬟婆子去,再给那些胡搅蛮缠的官员参一本上去,皇上都要不满起来。”

姜婳忙给他添了碗山鸡丝燕窝汤,羞愧道:“我还不是瞧着你都瘦了圈,心疼的慌,你就带着默然一个人,哪里能吃的好,那地方前些日子才被淹过,怕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她见他一口喝下半碗鸡丝燕窝汤才忧心匆匆的问:“那些官员可是很难搞定?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可夫君始终是皇上派去的,他们纠缠着夫君做什么?”

她也开始替他担忧起来,两人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他待自己也是很好的。

燕屼轻轻勾了下唇角,似有嘲讽之意,“还不是为着个利字。”

姜婳心头大震,吃惊的望着燕屼,她不愚笨,一点就透,哪怕不是男儿身未曾学过多少学问,她也听懂夫君这话,这次治水要建水利工程,皇帝亲自拨了国库的银子交由燕屼与工部尚书,这些银子是用来建工程的,可是那些个官员盯上这些银子,想从中牟利,拉燕屼下水。这其中有利可图的实在是多,用劣铁代替精铁做建工程,那么就能从中剩下一半的银钱。

可这样出来的工程可想而知,质量堪忧,说不定一次洪水就能冲垮。

这些个狼贪鼠窃,姜婳气的咬牙:“他们怎么敢!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燕屼伸手捏捏她的手心,知晓娘子猜出这些官员的所作所为,示意她莫要动怒,才慢慢说道:“山高皇帝远,再说也没明面上说起想要贪污银子,不过镇日的拉着我去喝酒听曲儿甚的。”姜婳瞪他一眼,他才笑道:“为夫那般忙,自然是没有去的。”

他还有些话没敢告诉婳婳,工部尚书对水利这方面不懂,全部交由他来处理,选材看地各种铁器的置办都是他照看着,那些子官员知晓尚书是个刚正不阿的,不敢从尚书入手,又打听到他才是主事儿的,把他的情况调查的清清楚楚,知晓他是个上门女婿,家中只有一位妻子,以为是岳家管的严,不敢纳妾,竟给他送了两个双姝,一模一样的俏丽容颜,柔弱妙曼,清丽脱俗,楚楚可怜的。

他心里厌烦,面上不显,留下双姝,却不许她们近身,其中一位娇女焦急起来,夜里提着食盒闯入他的帐篷,他当场发难责罚,杖责那娇女五十大板,吩咐手下的人用尽力气,打的血肉模糊却又留着一条性命,然后先发制人,去质问送双姝的官员是何用意,竟让双姝夜闯他的帐篷,是否想偷看皇上密信,问的那位官员哑口连连,他当场把双姝送回去,一个血肉模糊,一个吓的面白如纸,抖如筛糠。

后来倒是没官员敢送女子,却依旧胡搅蛮缠的,他想在那些地方做事,又不能真的得罪他们。此次回京,也正好同皇上说了这是,皇帝也是震怒,拨了禁卫军让他一块带去,道以后再清查那些狗东西。现在的确还不是时候,南下那片一团糟,忙着水利,官员们还要忙着安置返乡的流民,清查一大片,等着新上任官员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去,只能暂且按下。

姜婳知他是个稳重的,否则往后也做不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她就不交代旁的,只问道:“那边可是真的没什么吃的?”

燕屼又吃颗红烧狮子头才叹道:“可不是,洪水淹了不少日子,好多人家家里粮食都不够吃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是去帮皇上办事的,那帮官员不会真让我饿着,都是好吃的好喝的招呼着。”他说的也不假,但是去忙事的,哪儿能顾得上吃,有时候忙起来一天就吃那么一顿。

姜婳看他的样子还是心疼,又给添一碗燕窝汤给他,“夫君多喝些多吃些。”

最后燕屼还真的吃下不少,吃掉半桌子菜,他平日不愿浪费,这次是因才归家,厨房不好太省着,这才置办一桌菜肴,剩余的被抬下去分给下人们。丫鬟们进屋收拾圆桌和隔间,两人暂且捧着刻花莲瓣纹白瓷茶盏啜着茶,姜婳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些事情,当初两人才成亲,她用饭时同他讲话。

他神色肃然的同她说:“食不言寝不语。”

如今他好像再也没有说过这话,每日用饭还总要同她说上几句话的。思及此事,姜婳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用过晚饭,姜婳过去屋子里的榻上看书,燕屼还有公务要忙去书房待着,嘱咐姜婳早些歇息,她点头应好,看书到亥时实在扛不住,又心疼燕屼忙碌至此,吩咐珍珠去小厨房用熬煮的鸡汤下碗汤面送过去。她坚持不住,去净房梳洗回床榻上歇下,连着燕屼半夜归来都不知,察觉到一具热烘烘的修长身躯,下意识的依偎过来,那人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下。

翌日醒来已辰时,身侧早已冷冰冰,姜婳喊丫鬟们进来,问道:“姑爷去早朝了?”这几日他还有的忙,怕日日早上都要去宫里头报道的。

珍珠正站在竖柜旁挑选她今日要穿的衣裳,闻言忙道:“正是,姑爷寅时就起来的,让奴婢们莫要打扰大奶奶休息。”

姜婳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他这起来的可真早,做官真不容易呀。

珍珠挑了身朱砂色金银丝牡丹金玉富贵图纹薄袄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出来给大奶奶换上,又止不住的感慨,这京城就是比苏州冷,苏州也就冬日的时候里头套一身薄袄,眼下才十月份,这边就要穿薄袄。姜婳乖巧的把衣裳穿好,指了指竖柜里的一件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褙子道:“再加件褙子吧,我会儿要见人的。”

珍珠没多问,取来褙子给姜婳穿上,春蝉进来给她梳头时,她正对着铜镜抹脸,还在问珍珠:“姑爷上朝前可垫过肚子?”

珍珠忙道:“大奶奶放心,昨儿夜里就派丫鬟守着在,姑爷早上吃过不少,烙的肉酱卷饼姑爷吃不少,还用了碗面。一会儿大奶奶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让小厨房备起来。”

姜婳揉揉脸颊,慵懒的道:“和姑爷一样的就成。”

站在身后梳头的春蝉望一眼铜镜里主子那张清丽艳绝的面孔就面红耳赤起来,主子这幅容貌实在太勾人,难怪姑爷回来缠着主子闹了一下午。

用过早饭,姜婳不急着别的,吩咐珍珠道:“去把厨房的杜掌勺跟另外几个厨娘叫来,我有事情吩咐她们。”

珍珠去唤人,杜掌勺和厨房里帮厨的几个丫鬟婆子很快过来,进屋跪在地上见过主子,规规矩矩的不敢乱望,姜婳笑道:“杜师傅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吧,珍珠给杜师傅搬个凳子过来坐着。”

在厨房做事儿油水多,吃得好,杜师傅就长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的样子,跟个弥勒佛一般,跟姜婳道谢过就笑眯眯的坐在珍珠给他搬过来的紫檀木雕花木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