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婶娘一家住在玉桥巷,是一个四进的宅子,说大也不大,但宁婶娘一家子却是够住了。

儿媳妇有孕,知道几家亲戚都回来贺喜,宁婶娘一大早就忙活开了,等到霍夫人带着女儿儿媳一进门,那边安婶娘带着儿媳妇和侄女儿也到了,花厅本就不大,如今一多,越发显得逼仄起来,却也格外热闹。

跟着安婶娘一起过来的是安婶娘的儿媳妇康嫂子,还有成婶娘的女儿霍小玉,康嫂子是成婶娘的娘家外甥女,当初嫁进来也是因为成婶娘保媒,遂她和霍小玉既是姑嫂又是表姐妹,关系十分亲密。

她们和宁婶娘的女儿霍晓莹凑在一处便唧唧喳喳的说笑,霍晓清也跑过去参与其中,整个花厅都充满了她们四个人的笑声。

到了中午,宁婶娘果然留了她们吃饭,一直到了半下午才散。

回去的时候,因霍晓清喝了点酒,醉醺醺的,霍夫人与她坐在一辆马车上照顾她,薛子桢便落了单,不过倒也给了她们主仆俩说私房话的空间。

溪柳小声道:“刚才奴婢并夫人的丫头紫云还有大小姐的丫头朱云一起坐在角房吃饭,旁边有几个三房的丫头相陪,听她们说,盛少奶奶被诊出了身孕后,宁老爷连问也没问一声。向宁太太讨了银子后便出去喝酒了,宁太太气的要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照顾盛少奶奶,她们几个丫头都说,宁太太虽有丈夫,但日子比守寡的成太太还要难过,若没有了宁老爷。只怕宁太太还要少操心许多呢。”

薛子桢奇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们怎么会当着你们说这话?”

溪柳道:“听说,那几个丫头都是盛少奶奶的陪房,之前宁老爷看中了盛少奶奶身边的一个丫头。直接便开口讨,把盛少奶奶气的半个月都没出房门,直接把那个丫头打发了,宁太太更是气的犯了心绞痛。打那以后,盛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就对宁老爷很是瞧不起。说话也颇没有顾忌,紫云姐姐偷偷和我说,那几个丫头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就指望着我们传话给夫人和国公爷。到时候由他们出面来管教约束宁老爷呢。”

薛子桢道:“这主意打得倒是不错,但不管宁老爷如何不堪,他都是宁太太的夫君。宁太太不会希望看着他出事或者和离的,公公婆婆也心知肚明。知道了也不会声张,倒是那几个丫头,也不知道是自作主张还是盛嫂子的授意,看来这霍家也是一滩浑水呢。”

溪柳笑道:“姑娘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谁家过日子能没有个烦心事?这还是好的呢,听说蔡阁老家总共有七个房头,老爷太太多着呢,姑娘少爷也多着呢,那是非岂不是更多?我倒觉得咱们家最好,清清静静的,一点糟心事也没有。”

薛子桢打趣道:“你这丫头话也真多,你既然喜欢清静,那我给你找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夫君如何?就只你们夫妻俩,日子肯定再清静没有了。”

溪柳撅嘴道:“我可不愿意嫁人,一样是服侍人,我为什么不留在府里服侍姑娘,偏偏要去服侍一个素未谋面的臭男人去?姑娘要是不要我,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薛子桢笑道:“好啦,开玩笑的,你倘若不想嫁,我自然乐的把你留在身边,只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想嫁人,可千万别害羞不肯说啊。”

主仆俩说说笑笑,这一路上的日子倒是过得快,只是回到家的时候,霍晓清已经躺在马车上四仰八叉的睡着了,霍夫人又不舍得叫醒她,只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把霍晓清背了回去。

霍夫人看看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女儿,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儿媳,叹了口气,叫了薛子桢进去说话:“清儿这样子,我还真不放心把她嫁到江南去。”

薛子桢只知道镇国公和霍夫人相中的人家在江南,具体是哪家就不知道了,遂道:“如今也该说妹妹的婚事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回头我好告诉父亲,免得别人问起来露了馅儿。”

霍夫人便细细的说了。

原来那户人家姓方,祖居金陵,也是官宦诗书大族,家里有人做官,也有人经商,族人众多,他们还有群居的习惯,祖宅扩了又扩,如今他们祖宅附近四五个胡同住的都是方家的族人,被人称为方半城。

如今说给霍晓清的便是方家嫡支长房一脉,乃是方家的嫡次子,行九,人称方九少,据说已经是秀才了,学问人品都很好,将来霍晓清嫁过去,又是嫡支受人尊敬,又不是宗妇要主持中馈,将来的日子惬意着呢。

可巧了,方家的族长便是这方九少的叔祖父,受了方大老爷之托一直在给方九少说亲,因方家族长曾经是薛丹臣的半个老师,遂方族长有意把薛子桢说给方九少,但薛丹臣舍不得女儿远嫁,就推辞了。

谁知之后寻寻觅觅,一直也没有好的人选,直到方家大老爷结识了镇国公,两家就有意结为儿女亲家,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罢了,后来听说庆王有意请求赐婚,反倒不敢说了,如今恰巧由薛丹臣出面,通过方家族长来促成这门亲事,是水到渠成的事。

为了这事,薛子桢又专门回家一趟,把方家的情况细细和薛丹臣说了,薛丹臣笑道:“我和方先生结识,方家的情况我自然清楚,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只管去找赵皇后求情,赵皇后必定会传话给皇上,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薛子桢点头应了,等到了第二日,便以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递牌子进宫求见。

她和霍灵璧成亲还没有半个月呢,赵皇后一见她递牌子就觉得奇怪,上午递牌子,下午就传见了,问她有什么事,薛子桢便把给霍晓清保媒,希望赵皇后能说动顺昌帝下旨赐婚的事说了。

赵皇后大为惊讶,因为霍晓清也算是她的外甥女了,金陵虽然繁华富庶,但离京城也太远了,遂没有满口应下,反而犹豫着说会考虑考虑。

等到薛子桢一走,赵皇后便立刻去了顺昌帝那儿,把这事说了。

顺昌帝也十分讶异,道:“前段日子冯贵妃还说要替庆王求娶霍家的大小姐,怎么这么快就要说亲事了?”

赵皇后犹豫片刻,把听来的那些传言说了:“…成亲当晚就没有圆房,第二天就分了床睡,闹的满府皆知,霍夫人心里着急,却也不敢问,这小夫妻俩看着般配,谁知却是面和心不合,听说回门那一天,两个人在薛家就吵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如今桢姐儿又要给晓清保媒,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还真拿不准是好心还是歹意。”

顺昌帝沉吟片刻,道:“这门婚事是薛丹臣保媒?镇国公也答应了?”

赵皇后道:“这个臣妾倒是不太清楚,不然臣妾把霍夫人叫了来问一问?”

顺昌帝目光悠长:“只怕是薛丹臣怕霍家拿捏他女儿,所以特意特意保了这门亲事,算是把霍家的女儿拿捏在了手里,霍家倘若慢待薛子桢,只怕也要有所顾忌,这个薛丹臣,倒是精明的很。”

赵皇后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薛家和霍家都是太子的臂膀,倘若他们真的闹腾起来,太子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想到这儿,赵皇后不由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结了这门亲事,这下子做不成亲家,反倒成了仇敌。L

第八十五章 噩耗

很快,惠安公主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可不信薛子桢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即便看霍晓清不顺眼,以薛子桢的聪明,也多的是法子收拾她,又何必把她远远地打发到江南去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她跑去找赵皇后问个究竟,却被赵皇后斥责了一顿:“上次的事忘了?如今还敢多管闲事,做嫂子的给小姑子做媒说亲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是远嫁,但方家却是名声极好,又是诗书传家,也不算辱没了清儿了。”

惠安公主嘟哝道:“若是霍家表姐嫁到江南去了,以后见面岂不是难了?镇国公和霍夫人怎么就答应了呢?”

赵皇后叹气道:“这也都怪我,当初皇上下旨赐婚,我竟没有好好思量思量,如今薛子桢嫁给霍灵璧,却如同仇敌一般,如今她给清儿说亲,倘若霍夫人不答应,便是打了她的脸,薛家能同意?再说方家也不是那等不堪的人家,除了有些远,霍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惠安公主气鼓鼓的,还是不肯相信,索性偷偷跑出了宫,亲自去找薛子桢求证。

薛子桢却刚刚从赵家回来,周小钗虽然有了身孕,但胎像不稳,太医只让卧床静养,把赵九经吓了个半死,可周小钗又觉得躺在床上的日子太过枯燥,遂赵九经千求万求把薛子桢求了来陪周小钗说话解闷。

如今周小钗躺在床上,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赵九经在旁边小意服侍着,让往东不敢往西,低眉顺眼的样子可让薛子桢大开了眼界。

但觉得好笑之余。她也挺羡慕周小钗的,如今周小钗算是熬出了头,苦尽甘来了,赵九经本就对她有情,将来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在赵家的位置也稳固了,这日子慢悠悠的往下过就成了。

出了赵家。薛子桢便深深叹了口气。她不太想回霍家,总觉得不自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可如今,她除了霍家,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其实霍家和薛家差不多,人少。也冷清,但在薛家。她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在霍家,她是世子夫人。要时刻铭记肩上背负的责任,要端庄,要沉稳。总是这么端着,谁不累?

薛子桢满脸不情愿的吩咐车夫赶车回霍家。刚进门,就有丫头说惠安公主来了。

霍夫人和霍晓清正在正堂相陪,见薛子桢回来了,便知趣的离开了,让她们两个说点私房话。

惠安公主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她为什么要把霍晓清嫁到江南去,薛子桢知道瞒她不住,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心疼你的表姐,可你是愿意她嫁到方家去还是嫁给庆王做王妃?”

惠安公主怔住了:“庆王要求娶霍表姐?”

薛子桢冷笑:“如今我和霍灵璧貌合心不合,庆王自觉霍家与太子生了嫌隙,所以才要求娶,为的就是拉拢霍家来对付太子和薛家!”

惠安公主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嫁给霍灵璧的?事实上,薛家和霍家是貌不合心合吧!”

薛子桢暗暗惊讶,惠安公主果然聪明!

她道:“人生在世,谁能事事如意呢?总得为这样那样的事妥协,当初庆王和齐王求娶我,我费了多少工夫才摆脱这婚事,你也是知情的,不嫁给他们,我能选择的范围就更小了,若是再错过了霍灵璧,我还能嫁给谁呢?更何况庆王虎视眈眈,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霍晓清娶到手?这所有的一切,最终的目的不都是为了保护太子的利益?如今你为了这事来质问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你是太子的妹妹?还是霍晓清的表妹?”

惠安公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薛子桢为了太子牺牲了自己的婚事,也背负了把小姑子远嫁的恶名,作为太子的妹妹,她对她应该感激的,可她如今却是为了给霍晓清讨个公道而来,是来质问薛子桢的,那么岂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她红着脸拉住了薛子桢的手:“对不起嘛,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薛子桢叹了口气:“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往后你可要多长一个心眼,事实上,我也没怪你,当初你以为我死了,带着人去找惠平公主报仇,我心里感动极了,如今你又为了霍晓清的婚事奔走,我知道你是个极热心的人,可有时候,你这种性格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如今你是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就来了,他日冯贵妃或者庆王一挑拨,你不是更怒气冲冲?到时候只怕直接来找我算账了。”

惠安公主越发的羞愧,眼圈都红了,拉着薛子桢的手摇来晃去:“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只是你如今嫁给了霍灵璧,总不能一辈子都做戏吧?将来可怎么办啊!”

薛子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意味深长:“等你成了长公主,再替我做主说一门亲事不就成了?”

惠安公主一愣。

只有皇帝的姐妹才会被人尊称为长公主呢!

薛子桢这话是什么意思?

惠安公主的心砰砰直跳,好一会才轻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小心,不会给太子哥哥添乱的。”

薛子桢也有心请她帮忙,遂道:“你如今是公主,出面说话做事都比我方便多了,如今我有一桩事想通过冯武夷弄清楚,但是你也知道,我和他都各自成了家,不好说话,你挑个日子去冯家做客,只说去探望惠嘉公主,帮我传话给冯武夷,就说我们约在广济寺见面。”

惠安公主见薛子桢不仅没生气反而把这样的事交托给她,自然高兴,满口应下了,只说事情成了后自会通知薛子桢。

到了晚上,薛子桢便和霍灵璧说了这事:“…到时候为了避人耳目,我和冯武夷在前殿说话,你在后殿听着,也免得被人知道了说我行为不检。”

霍灵璧的心情却很沉重:“这事暂且不提,你知道吗,刘家村的人还没到山西就全部被杀了!”

薛子桢愕然,这时,门口“砰”的一声,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锦霞呆呆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茶盘落在地上,上面的茶壶茶碗摔得粉碎…

薛子桢朝瑶芝使了个眼色,瑶芝会意,过去把锦霞扶了下去,薛子桢看着她们走远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心中的那股愤怒:“是庆王所为?”

霍灵璧点头:“应该是这样,太子派了四个人护送刘家村的人回太原,死了三个,有一个拼死逃出来报信,受了重伤,如今也不治而亡了,除了锦霞和锦英两姐妹,竟没有一个活口了!她们姐妹俩你可要好生保护起来。”

薛子桢道:“谁能想到我身边的丫头是刘家村的人?当初把她们接过来也是防着这一天,之前还觉得是杞人忧天,如今看来,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动不如一静,倘若我派人保护锦霞和锦英,反倒会让庆王疑心!”

霍灵璧叹道:“如今太子还没告诉皇上呢,倘若说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薛子桢冷笑道:“皇上毕竟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怕不会追究的。”

她早就把沈鸣远叫了来,之前霍灵璧没告诉她的事,都已经听沈鸣远说了,她又不笨,自然知道庆王只怕是图谋不轨了,如今又杀害了刘家村的人,又是一桩罪!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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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愤怒

薛子桢一想起刘家村的男女老少无故枉死就觉得心底发寒,打定了主意要替他们报仇,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冷酷锐利,霍灵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生气,但可别失去了理智,要知道,想扳倒庆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薛子桢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可即便不能报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霍灵璧想了想,道:“事情要一样一样的做,我们先去见冯武夷,还有清儿的婚事,也要赶快定下来,这样对付起庆王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薛子桢应了,休息前去了锦霞锦英姐妹俩住的屋子,两姐妹正在默默拭泪,瑶芝和琼露在旁边低声安慰着,见薛子桢过来,锦霞扑上来跪在她面前:“求求夫人为奴婢的爹娘报仇!为刘家村的人报仇!”

薛子桢把她扶了起来:“你放心,当初是我揽下了这桩事,如今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你要明白,天理昭彰,公道自在人心,那些坏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锦霞怔怔听着,捂着脸哭起来。

薛子桢听了觉得难受,心里却觉得无力,只觉得一片悲凉…

隔了两日,惠安公主送来了信,看来是约好了冯武夷,遂薛子桢和霍灵璧一起去了广济寺,冯武夷果真在偏殿等着呢,见了薛子桢不由一阵激动:“薛姑娘找我有事?”

霍灵璧在旁边听了不由蹙眉,冷声道:“她现在是霍夫人!不是薛姑娘!”

冯武夷却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与薛子桢道:“我只是听惠安公主说你找我有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却没有细说,不知道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

薛子桢笑了笑,请他坐下,这才道:“原不该叨扰的,只是这事除了冯公子,我也想不到能问谁了。冯公子应该知道冯威吧?”

冯武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问他做什么?”

薛子桢看他这幅神情便知道他肯定知道点什么。略一沉吟,道:“冯公子可知道冯威之前强占刘家村田地的事?如今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刘家村的村民全都被杀害了!我想着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而这事又是因冯威而起,所以想向你打听打听,我也知道他是冯公子的族兄,冯公子倘若不说。我也不会怪你的。”

冯武夷迟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这位族兄。除了身世离奇些,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薛子桢示意她他继续往下说。

许是开了个头,剩下的话就很好开口了,冯武夷道:“我父亲与冯威的父亲是堂兄弟。关系比较亲近,当初他父亲去得早,他是遗腹子。生下来后就交给了我祖母抚养,因此虽然隔了房头。但到我们这一代时关系还是很好,是以他长大后我父亲也很提携他,他比我大了好几岁,我又经常出门在外,倒也不是很投契。”

薛子桢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冯武夷正要开口,只听得外头一声怒喝:“冯武夷,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这分明是惠嘉公主的声音!

冯武夷脸色一变,快步走了出去,薛子桢也是眉头一皱,刚要跟着出去,被霍灵璧拦住了:“,这儿有我呢,你到后面去,倘若惠嘉公主见了你,只怕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来。”

薛子桢点点头,只避去了后殿,这时冯武夷已经和惠嘉公主大吵起来了:“佛门净地,你不要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惠嘉公主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你背着我和人在这私会,就不怕扰了这佛门清净!”

冯武夷不禁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谁私会了?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言杂语?”

惠嘉公主指着那紧闭的殿门道:“你敢指天对日的说这里面没有女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藏在了这里!”她说着就要上前,谁知还没碰到门,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霍灵璧一身冷冽从里面走了出来:“惠嘉公主所说的狐狸精指的是在下吗?”

惠嘉公主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得到的消息是冯武夷和人在广济寺私会,怎么是霍灵璧在这儿!

冯武夷的心思也转得快,见状嚷道:“我不过是约了霍世子在这儿谈事情,你听了些风言风语就闯了来,成何体统?即便你贵为公主,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你既然要捉狐狸精,尽管去捉,霍世子,咱们去别处说话去!”

惠嘉公主顿时有些慌乱,自打她嫁进了冯家,公婆都暗示她知道她被人掳去一事,总觉得她不贞洁似的,她也没有底气,一直小心翼翼的,也憋屈的很,如今她听说冯武夷和人私会,正想趁这事大闹一场,拿住了冯武夷的把柄,到时候他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她也就能挺直了腰板做人了,谁知竟是一场误会,若是传出去,她岂不是更没理!

眼见着冯武夷要走,惠嘉公主赶忙上前拦住了他,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哀求:“对不起啊,也是我误听了别人的传言,都是一场误会…”

冯武夷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惠嘉公主赶忙跟在了后头。

霍灵璧见这一对夫妻走了,这才进了后殿,只见薛子桢正在悠闲的看书喝茶,不由一笑:“你倒是悠闲,难道不怕惠嘉公主闯进来?”

薛子桢笑道:“难道你和冯武夷没一个能拦得住她的?”

霍灵璧被噎了一句,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无能,只笑了笑,道:“咱们也回去吧?”

薛子桢叹了口气:“话说了一半,想问的问题也没问完,不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霍灵璧道:“冯威的事我会叫人再去打听的,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想了想又道:“既然出门了,咱们先转一圈如何?我听说你喜欢吃天香楼的八宝鸡,不如咱们吃了饭再回去?”

薛子桢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听谁说的?”

霍灵璧有些讪讪,其实他是特意找李益打听的,如今看薛子桢这样子却有些恼羞成怒,嗔道:“你若不想去,咱们立刻回家!”

薛子桢别开了眼:“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我想给你妹妹准备几件添妆。”

霍灵璧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兴致勃勃的叫人去天香楼先定位子准备着。

两个人慢慢悠悠吃了饭,又沿着东大街慢慢逛了起来,遇到好的首饰或者衣料就先定下来,不多时,半条街都知道霍灵璧在给妹妹置办嫁妆了。

风声传到庆王耳朵里,庆王不禁恼怒:“镇国公明知我有心求娶霍晓清,还是把她许给了方家,岂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卫如斯坐在一旁转动着茶杯,看着水中的梅花瓣浮浮沉沉,笑道:“殿下也别恼怒,依我看,这门婚事不是霍家要与殿下对着干,而是霍家和薛家较量的结果,您可知道,霍灵璧娶了薛子桢后,两个人可一直没有圆房呢,而且他们也完全不避讳让人知道,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顾了,足见他们的夫妻关系如履薄冰,您想想,薛丹臣那样的人,又怎么忍心看着女儿在霍家受苦呢?据我所知,薛丹臣和方家族长乃是故交,有半师的的情分,如今他平步青云,方家都依仗着他呢,自然会想尽办法促成这桩婚事,倘若霍家不答应,指不定薛丹臣还要出什么招数呢,相比之下,如果是殿下,殿下会不会为了大局考虑而牺牲了女儿呢?更何况,方家诗书传家,也不算是火坑,霍家为什么不答应?”L

第八十七章 浮生

经卫如斯这么一说,庆王胸口的这口气这才平复下来,不忿道:“之前薛丹臣提出藩王就藩,害的本王不得不战战兢兢,做事瞻前顾后,要不然早就求得父皇赐婚了,哪会便宜了方家。”

卫如斯笑道:“如今皇上没有准了薛丹臣的折子,殿下的位置还是稳固的,大可以放心了,只是霍家和方家结亲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殿下此时也不宜再说什么求亲的话,反倒于殿下的名声有损。”

庆王点点头:“本王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到底觉得憋气。”

卫如斯眼睛一转,笑道:“殿下若想收拾霍灵璧,倒也是极容易的一件事,自打霍灵璧回京,就一直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没挪窝呢,如今听说他正想着在兵部谋个差事,殿下倒可以借这件事大做文章,让他有苦说不出!”

庆王一想,不由得意一笑,这事若是做成了,倒还真合了他的心思!

而此时,霍灵璧也在听薛丹臣说起这事:“如今兵部左侍郎空缺,你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过去,算是平级调任,我已经和蔡阁老说好了,过几日自会上折子请奏圣上。”

霍灵璧道:“多谢岳父费心了。”

薛丹臣淡淡道:“你可别多心,这都是看在桢姐儿的面子上,我听说前几日你带着桢姐儿出门了?桢姐儿总是喜欢闷在家里,你能劝她多出门走走,倒是极好的。”

霍灵璧笑道:“岳父说的是,以后我会多带桢姐儿出去的。”

见他低眉顺眼,薛丹臣满意的点点头,道:“庆王没能和霍家结亲。自然不忿,到时候会在你调任兵部的事上动手脚,但不要着急,任由他折腾去,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自不会叫他得逞。”

霍灵璧应了,又去给陆如英并几位长辈请安。这才回去。

霍家。薛子桢正在看霍夫人理帐,她自然看得懂账本,可对于霍家的许多旧例却不甚明白。如今听霍夫人一一道来,心中总算有了谱,霍夫人见她如此聪慧,不由感慨:“我也教过清儿看账本。可教了四五遍未必有我教你这一遍来的明白,灵璧娶了你这么个聪明人。算是他的福气了。”

薛子桢抿嘴一笑,只低着头不做声,霍夫人却把这当成了沉稳端庄,不由越发满意。

其实霍夫人对儿媳妇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又要家世好,又要容貌性情好,又要知书识字。气质高雅,又要心思玲珑。蕙质兰心,这么一算下来,满京城的闺秀里合适的也没几个,也是因为这样,虽然霍灵璧迟迟不娶,霍夫人也没有强求,在她看来,与其为了子嗣随便娶一个进来,倒不如睁大了眼睛慢慢挑,反正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还会没人要?

如今,果然娶到了薛子桢这么一个符合她各种要求的儿媳妇,自然满意,也觉得没有遗憾了。

薛子桢领悟力强,算账快,霍夫人便把近十年的账本都叫她粗粗过一遍,单看礼单子这一项,人情往来的礼节就能看出不少东西,最起码哪家亲哪家疏,哪家敬而远之,哪家使劲套近乎,反映在礼单上都是一目了然的。

霍灵璧回来时,便看到双桂堂的正堂悄无人声,只得两个守门的小丫头,倒是薛子桢在西厢的书房热闹极了,丫头们抱着一摞摞的账本进进出出,见了他也只是匆忙行个礼。

霍灵璧不由好奇,走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只探着头往里看,却看到薛子桢坐在书桌后,瑶芝和琼露坐在圆桌旁,一人手里一个算盘,正在噼里啪啦的算账呢,旁边四五个小丫头帮着翻帐查账,忙的不亦乐乎。

霍灵璧便倚在了门框上笑道:“母亲让你主持中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