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终于注意到棠哥儿的目光都放在糖上面了,忍不住一笑,拈了一颗递给了棠哥儿:“你吃吧。很甜很好吃的。”

棠哥儿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含在了嘴里,甜味蔓延开来,终于让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真好吃!”

太子道:“缠丝糖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在家里难道没吃过么?”

提起这个棠哥儿就很郁闷:“母亲不让我多吃,半个月才叫我吃一次。而且一次只有一颗!”他伸出一根白白胖胖的手指着重强调那个一字,满脸的忿然,太子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多赏赐给你一些。就说我说的,允许你多吃,这样你母亲就不敢管你了。”

棠哥儿面上一喜。随即黯然下来:“不行啊,我要是不听母亲的话。母亲会很生气,母亲要是生气了,父亲就会打我的!”

太子张大了嘴巴:“你还挨打呀!这么可怜!”他顿时对棠哥儿充满了怜悯,最起码在宫里就没人敢打他,就是他犯了错,太傅要惩罚,也是由小太监代替受过的。

棠哥儿却觉得奇怪,看太子就像看怪人一样:“每个孩子都会挨打啊!就像我小姨母,也会被外祖母打的,不过她每次还没动手呢,外祖父就出现了,外祖母就不敢动手了,难道你没挨过打么?”

太子摇摇头,他是太子,谁敢打他啊?他问棠哥儿:“你为什么会挨打啊?”

棠哥儿想了想,道:“因为我调皮啊,我摔碎了母亲最爱的笔洗,还打翻了墨砚,污了母亲刚画了一半的画,还拿着哥哥的龙泉宝剑去杀鸡,然后母亲就很生气,不过母亲从来不打我哦,每次都是父亲打我!”说完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像是在安慰自己不害怕似的。

太子却笑起来:“那你还真是够调皮的!也该打!”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羡慕,他身边总是跟着一大群人,别说调皮闯祸了,就是多跑两步,那些人都如临大敌似的,生怕他摔倒了,没意思极了。

有了棠哥儿作伴,想必以后的日子会很有趣吧,太子已经开始期待棠哥儿进宫了。

他问棠哥儿:“你什么时候进宫啊?”棠哥儿挺奇怪的:“我为什么要进宫啊?”

太子道:“做我的伴读啊,难道霍夫人没和你说过么?”

棠哥儿虽然小,但也知道什么叫伴读,就像他跟着外祖父念书时,身边有小厮帮着捧书磨墨一样,虽然他也很喜欢那些同龄人,想和他们一起玩,但他们却都战战兢兢地,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的,没意思极了。

棠哥儿很干脆的就拒绝了:“我自己有伴读,不想做你的伴读!”

太子震惊了,重复了一遍棠哥儿的话:“你不想做我的伴读?”

棠哥儿白了他一眼:“是呀,做伴读都很没意思的,我不要!”

太子被拒绝了,第一个反应就是生气,可生气过后就只剩下了妥协:“那你进宫陪我玩好不好?”

棠哥儿道:“不做伴读么?”

太子点头:“不做伴读,就是陪我玩儿,你愿意么?”

两边衡量了一下,棠哥儿还是觉得玩的诱惑挺大的,所以很痛快的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就进宫陪你玩儿吧!”

太子顿时咧嘴笑了,拉着棠哥儿的手跑到了董皇后旁边:“母后,我要棠哥儿进宫陪我玩儿!”

董皇后笑盈盈的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摸了摸棠哥儿的头:“棠哥儿愿意么?”

棠哥儿不明所以,但一想到玩儿,便使劲点点头,董皇后又奖励般摸了摸他的头,看向了薛子桢:“既然孩子都愿意了,你也别拦着了,我看棠哥儿懂事的很,你瞧,两个人就这么一会就玩到一块去了。看来也是有缘分的。”

薛子桢面色一滞,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勉强同意了。

在宫里哭灵一天,人多,也不方便说话,等一回到家,薛子桢便问棠哥儿:“你怎么愿意进宫呢?进了宫可就不比在家里自在了。”

棠哥儿睁大眼睛看着母亲。很有信心的模样:“母亲放心。我是去陪太子玩儿的,等我玩够了,就回来陪母亲!”

薛子桢被他的童言童语弄得哭笑不得:“傻孩子。宫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到时候进去了,只怕就难出来了!”

棠哥儿还有些懵懵懂懂,不明所以。霍周在旁边看到了不由嗤笑一声:“真是蠢,把自己卖了还不知道呢!”棠哥儿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哥。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这是在骂我呢!”

霍周不由无语,薛子桢也笑了,叹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罢了,等到你进了宫,你就知道这事不好玩了。”

晚上霍灵璧回来。听薛子桢说了这事也是颇为无奈:“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替他周旋,如今他倒好。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命运给定了。”

薛子桢笑道:“既然是孩子自己的选择,那也就罢了,做太子的伴读也不错,将来不敢说多大的富贵,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也是很不错的,再说了,你不也是太子伴读出身的么?”

霍灵璧道摸了摸下巴:“但我在宫里总共也没呆几天啊,而且小时候的事差不多都忘了。”

当初的太子伴读可不止他一个,还有赵九经,因为赵九经太过闹腾的缘故,大家对他的印象都非常深刻,对于霍灵璧反倒给忽略了,就是叫薛丹臣自己来说,当初明明教导的是三个孩子,但是也只是对太子和赵九经更加熟悉罢了。

太皇太后的丧事没过多久,棠哥儿进宫的事就定了下来,以后吃住都要在宫里了,也只能休沐的时候才能回家,霍夫人十分不舍,原想亲自送孙儿进宫的,但薛子桢觉得太打眼了,反倒招人注意,说棠哥儿娇气,倒不如她一个人送孩子过去,简单省事。

这几年霍夫人已经不管事了,家里大小事务都是听薛子桢的,薛子桢一反对她也就没坚持,只抱着棠哥儿亲了又亲:“乖乖,在宫里好好地听话,等回家来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棠哥儿年纪小,想不了那么多,心里只惦记着吃和玩儿,因此很痛快的道:“好啊,祖母,等我回家来,我要吃烤鸭还有清蒸火腿!”

霍夫人哭笑不得,只得连连点头,霍周看上去冷冷的,不屑一顾的样子,但背地里却塞给了棠哥儿一些银子:“有钱好办事,你拿着,肯定有用。”

棠哥儿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花钱打点,这银子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块点心来的有诱惑呢,遂很是不上心,敷衍着应了,接了过来放在了荷包里。

薛子桢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感动,霍周素日冷是冷,但对棠哥儿也是真的关心,棠哥儿进宫,宫里的宫女太监自然是要打点,这点不用霍周说,霍灵璧也早就办妥了,霍周给的银子虽然不多,却也代表着他的一番心意。

跟着棠哥儿一起进宫的还有个丫头,叫紫山,年纪不大,只有十六岁,但却稳重的很,她并不是奴籍,而是李益的妻子孔蕙芝教导出来的,原是紫山的家人想让她进宫,特地花了银子请孔蕙芝出面指点规矩,后来还没等到小选,孔蕙芝就知道了棠哥儿的事,便推荐了紫山,一面能在宫中照顾棠哥儿,薛子桢也能放心些,一面也是成全了紫山进宫的愿望。

这事倒也简单,薛子桢找了董皇后一求情就成了,毕竟棠哥儿还小,带着丫头进宫照顾虽然与宫规不符,但也不算违反,董皇后也乐的做这个人情。

棠哥儿第一天进宫,太子是很激动很期待的,一大早就跑到了董皇后这儿等着,见到棠哥儿后,更是立刻就拉着他跑出去玩儿了,董皇后对薛子桢笑道:“你瞧,两个孩子这么投缘,你也别担心了。”

薛子桢苦笑:“我就是怕他现在觉得新奇热闹,只怕到了晚上就要吵着回家了。”

之前棠哥儿去薛家住一宿,有时候还免不了哭闹呢,看上去聪明懂事,说话跟小大人似的,但到底还是孩子,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吃过什么苦,就是挨了打,过后也是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如今突然被丢在了环境陌生的宫里,就是个大人只怕也要有几分忐忑,更别提一个孩子了。

一想到这儿,薛子桢就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刻把孩子抱走,董皇后也是为人母的,倒是能理解薛子桢的心思,当初顺和帝还是太子,她是太子妃,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平安生下了如今的太子,后来把太子平平安安的养大,更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这是在宫里,一个不留神就要被人算计了去,薛子桢此时的舍不得,董皇后也都是感同身受,遂笑道:“你的担心我都明白,只管把孩子交给我就是,我既然能护得了太子周全,自然也护得了棠哥儿的周全,更何况皇上请了薛阁老给两个孩子授课,你也能放心了。”

薛子桢勉强笑了笑,谢过了董皇后,又在宫里陪了棠哥儿半天,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才离开。

棠哥儿正兴致勃勃的跟在太子后头一起放风筝呢,说起来他也怪可怜的,也和太子一样没有玩伴,霍周比他大了八岁,素日都以兄长自居,又冷冷的,很少能陪着棠哥儿,小金蟾倒是与他年龄相仿,但太过活跃了,而且蛮横骄纵,遇上她,棠哥儿只有吃亏的份,时间久了,也不爱凑在一处玩儿,如今见了太子,虽然大了几岁,但却很合得来,顿时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新的玩伴,薛子桢出宫的时候和他说话,他也只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然后又兴奋的拽着风筝跑走了。

薛子桢有些黯然,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到了晚上,棠哥儿玩累了,终于想起来薛子桢了,等着等着,一直到吃完晚饭,紫山带他去沐浴睡觉,他才疑惑的问道:“母亲呢?我们不回家了么?”L

第一百五十三章 闯祸

紫山笑道:“小少爷,夫人已经回家了,咱们以后就要住在宫里了。”

棠哥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进宫的意思原来是一直住在宫里啊,他心里下意识的有些排斥,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跳下床,穿着小衣就蹬蹬的往门外跑。

门外寂静无声,月色如水,棠哥儿睁大眼睛瞧了半晌,仿佛才确认了这是真的而不是恶作剧,顿时又耷拉着脑袋进来了。

紫山怕他着凉,赶紧拿了大氅将他裹了起来,又怕他难过,安慰道:“再过十天就是休沐,到时候小少爷就能回家,就能看到夫人了。”

棠哥儿点点头,也没有哭闹,乖乖跟着紫山去洗漱,就是沉默了许多,精神也是恹恹的。

紫山原以为棠哥儿要哭闹一阵子呢,连怎么去请董皇后都想好了,谁知棠哥儿却乖乖的,洗漱后直接就上床歇息了,倒也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她其实也只和棠哥儿相处了半个多月,若是真的哭闹起来,她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棠哥儿又被紫山叫了起来,在宫里可不比在家里,能睡个懒觉什么的,如今那边太子都起了,若是棠哥儿再睡下去可不好。

棠哥儿揉着惺忪睡眼,由紫山服侍着爬了起来,洗漱换衣后到了太子的院子里等候,太子也已经收拾完毕,以前他早起念书,总觉得甚为不公平,如今多了个棠哥儿和他一起受苦受累,他反倒高兴了,牵着棠哥儿的手往弘德殿去。

薛丹臣已经在弘德殿等候了,如今他贵为首辅。自然不可能天天讲学,不过是隔三岔五不忙的时候讲解几篇文章罢了,昨日他在宫内轮值,早上有时间,又是棠哥儿头一天进宫,所以才特意抽空过来。

棠哥儿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跟着太子往弘德殿走。即便有灯笼照着也是走的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撇着嘴巴就要哭,强忍住了。等到了弘德殿,一看到薛丹臣,立刻就忍不住了,张着手跑了过去。呜呜就哭了起来:“外祖父!”

薛丹臣笑呵呵的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了几句,这才叮嘱道:“要乖乖听话知不知道?现在过去坐好。外祖父教你念书,你要叫外祖父先生,知道么?”

棠哥儿擦擦眼泪,点点头。坐在了太子对面的书案旁,而薛丹臣则坐在了上首的书案后,背后挂着孔圣人的画像。头像悬着诗书礼仪的匾额。

薛丹臣先问了太子几句关于功课的事,检查了上次课布置的作业。这才开始讲解新课,他讲课要比翰林院的那群老夫子要简单,通俗易解,太子和棠哥儿尽管是不同的学习进度,但都听得津津有味,一节课一个时辰,浑然不觉,很快就过去了。

把书讲完,薛丹臣又给他们布置了几篇大字,指点他们的书法,等到字也练完,天已大亮,宫女太监们又簇拥着太子和棠哥儿去董皇后那儿用早膳,而薛丹臣也要回内阁处理事务了。

棠哥儿舍不得薛丹臣,不想让他离开,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薛丹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不过这事已成定局,想说反悔的话也已经晚了,再者说,做太子的伴读,这样的事只怕别人家想也想不来呢,他们若是执意不肯,倒显得轻狂,所以只能逼着孩子往前走。

太子倒是把棠哥儿的闷闷不乐都看在了眼里,也很理解,就像他从母后宫里搬出来,单独一个人住在东宫时一样,虽然离的很近,随时都能见面,但和母亲分离,总是若有所失,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可不想让棠哥儿一直不高兴下去,遂吃了饭就要带他去御花园玩儿。

御花园的景致虽然比不得上林苑,但也是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又正值初夏,池子里的荷花也开了一小半,太子便带着棠哥儿去坐船,摘荷花摘荷叶,小孩子忘性大,对什么都觉得新鲜,很快就把离家的苦恼抛开了,又喜笑颜开的。

第二天,两个人去看锦鲤,结果喂了太多的鱼食,胀死了好几条。

第三天,两个人去摘花瓣做百花枕,结果整个御花园几乎都被祸害了,一眼望过去都是光秃秃的。

第四天,两个人听说冷宫里有几棵桃树,甩开宫女太监跑去冷宫摘桃,结果被一条哈巴狗到处追着咬,吓得魂飞魄散,鞋子都跑丢了。

第五天,给两个人上课的是宋翰林,翰林院掌院学士,一大把白胡子的老头儿了,结果打个盹儿的功夫,一把最引以为傲的白胡子就被剪了个精光。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棠哥儿一大早就被送了回来,霍夫人想孙儿想的几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一见了面就忍不住抱在怀里亲香,一边心肝肉的哄着,一边一叠声的吩咐丫头把准备的好吃的给端上来。

薛子桢却在听了紫山的告状后颇为无奈,本想训斥两句,但霍夫人护得紧,她不想因为这事和霍夫人起冲突,只好先忍下来,等到了下午,霍夫人歇中觉,她才带着棠哥儿回了双桂堂。

棠哥儿毕竟是思念母亲的,手脚都挂在薛子桢身上,娇声娇气的喊着娘,薛子桢心里一阵柔软,但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又觉得生气,遂把他放在炕上,问道:“进宫后有没有调皮?”

棠哥儿骨碌碌的转着眼睛,小声道:“没有呀。”薛子桢眉毛一扬:“真的没有么?那金鱼池里的锦鲤为什么撑死了那么多?还有整个御花园的花都被祸害了个遍,又是谁做的?还有宋先生的胡子,又是谁剪的?棠哥儿,母亲告诉过你,可以犯错误,但是绝不能撒谎。你做到了么?”

棠哥儿看着薛子桢严厉的神色,顿时蔫了,嗫嚅了好一会才道:“这些事都是太子和我做的…”

薛子桢见他乖乖承认了,这才缓和了些许神色,道:“为什么要闯祸?母亲告诉过你,不许闯祸的对不对?”

棠哥儿争辩道:“这都是太子的主意,我又不知道不能做。只是觉得很好玩…”他怕薛子桢生气。便一边喊着娘一边把头拱到了薛子桢怀里撒娇,以前他犯了错,每每这样做。母亲就不生气了。

但是这次的事可不一样,薛子桢并不想纵容他,因为在宫里和在家里不一样,太子因为是太子。所以即便做错了事,也是怪底下人没有规劝。但棠哥儿若是做错了,旁人可不会姑息他,就比如宋先生被剪了胡子,气的要命。但顺和帝宽慰他的时候,也只是说孩子不懂事,并没有严惩。宋先生也不好意思真的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才算了。但若是换了旁人呢?吃了亏受了气焉能不记恨?到时候不敢怨太子,就只能把气都撒在棠哥儿身上了。

薛子桢的神色凝重起来,让棠哥儿坐好,严肃道:“难道仅仅因为好玩儿就去闯祸?若是旁人告诉你打人骂人好玩儿,你也要跟着学?将来告诉你杀人放火好玩儿,你也要跟着学?”

棠哥儿不吭声了,低着头不说话了,薛子桢道:“你坐在这儿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开口说话。”说着就吩咐丫头都出去,谁都别理会他。

棠哥儿害怕了,揉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薛子桢冷冷道:“这次我可不会再纵容你,看你知不知道错了。”

棠哥儿立刻就哭道:“母亲,我知道错了!”

薛子桢道:“那你错在哪儿了?”

棠哥儿犹豫片刻,试探着道:“我不该闯祸?”

薛子桢不说话,他瘪瘪嘴,又要哭,薛子桢叹了口气,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着实是心疼,便坐了下来替他擦眼泪,道:“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你闯祸母亲并不怪你,但你不应该一味的听从别人的话,太子带着你去喂鱼你就去,带着你去摘桃你就去,他说剪了宋先生的胡子你就剪,你呀,错就错在了太过听话上。太子是太子,他说的话你要听,但是这也仅限于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的时候你才能听,若是他说错了话,让你去闯祸,做错事,你就要拒绝,明白么?”

棠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明显还是不明白,怯生生道:“我想和太子一起玩儿。”

薛子桢道:“若是太子让你从此以后不和母亲说话了,你也答应么?”棠哥儿立刻摇头,薛子桢道:“你瞧,太子说的话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你要自己学会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才好。”

这回,棠哥儿若有所思,大道理他或许听不明白,但薛子桢举得例子他却会举一反三,不和母亲说话是不对的,所以不能做,即便太子让他做他也不能做,换个角度想,其他不对的事不能做,即便太子要做,也是不能做的。

薛子桢告诉他:“坚持对错,这就是原则!”

晚上霍灵璧特意早早的回来了,棠哥儿却生怕他知道了闯祸的事再挨打,自打上次被打过一次,他是刻骨铭心,对霍灵璧可是怕极了,霍灵璧心里也有些后悔,几次三番想修复父子关系,对棠哥儿也是不敢严厉,几乎都是和颜悦色,这次他闯祸的事霍灵璧早就听说了,也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问棠哥儿在宫里开不开心,书念得如何也就罢了,并没有多说一个字,棠哥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睡觉前,霍灵璧又去棠哥儿屋里一趟,看他睡着了没有,等他披着衣裳回来,薛子桢就取笑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初那么下死手的打孩子,活该孩子不和你交心。”

霍灵璧道:“我做严父,不正好让你做了慈母?”

薛子桢笑了笑,她自然愿意做慈母,但更怕溺爱孩子把孩子给教坏了,有时候想想真是矛盾,又想让孩子千锤百炼成大才,又不忍心孩子吃苦受累,难怪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霍灵璧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薛子桢躲了一下,掩好了衣襟,不好意思道:“今天不行。”霍灵璧瞪大了眼睛:“怎么就不行了?我都好几天没碰你了,好不容易今天闲下来,你也忍心叫我就这么忍着?”

薛子桢越发觉得羞窘,棠哥儿都这么大了,这人还是没个正行,一点也不像做父亲的,如今又和孩子住在一处,她还真怕闹出什么动静来叫孩子知道了,到时候哪还有脸见人啊。

霍灵璧不管不顾的把人搂在怀里,手就要往衣襟里伸,薛子桢赶忙给按住,小声道:“别啊,这几天我身上不舒坦,小日子就迟了半个月,只怕是又有了,你别胡闹!”

霍灵璧一听,又是惊又是喜,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把手放在了薛子桢肚子上:“可是真的?”

棠哥儿都四岁多了,他们还是没什么好消息,说实话,心里也着急着呢。

薛子桢也是有了几分把握才敢说这个话,第二日请了大夫一瞧,果然是喜脉,不光这夫妻俩高兴,镇国公和霍夫人也都笑的合不拢嘴。

倒是棠哥儿摸了摸薛子桢平坦的肚子,道:“妹妹在哪儿?”薛子桢笑道:“要十个月后才能见到她呢?”

十个月的时间对于棠哥儿来说太长了,顿时他对这个妹妹没了兴趣,跑去找霍周玩儿了。

如今霍周在霍家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了,手底下已经掌管了一部分霍家的庶务,也培养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人,走出门去,也是独当一面,但他的性格还是那么冷,霍夫人不喜欢他,很少见他,素日饮食起居还是薛子桢派人打点,他对棠哥儿算不上亲热,但兄弟俩凑在一起也能说上几句话。

许是两个人许久没见面,霍周也不像之前似的爱答不理,反而主动问棠哥儿宫里好不好玩儿,棠哥儿一提起这个就兴奋,比手画脚的说着自己的壮举,霍周却听得心不在焉的,对棠哥儿道:“母亲有了身孕,你可要当心了,若是生下弟弟妹妹,母亲可就不疼你了。”L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恶意

棠哥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道:“不可能,母亲最疼我了!”

霍周恶作剧般嘴角扬起了笑容:“不信就走着瞧吧,你说母亲疼你,那她为何要叫你进宫呢?只有你不在身边,她才能专心致志的照顾你弟弟妹妹啊,有句俗话,你还小,估计没听说过,叫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原先你是家中最小,母亲自然疼你,若是弟弟妹妹出生,自然是更疼弟弟妹妹了。”

棠哥儿气鼓鼓的撅起了嘴巴,狠狠瞪了霍周一眼:“哥哥坏!母亲才不会不疼我,我去问母亲去!”

他蹬蹬蹬跑回了双桂堂,却在院门口站定了,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父亲在旁边坐着,替她斟了一杯茶,母亲喝了茶,很珍惜的摸了摸肚子,问父亲:“你觉得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父亲笑了:“我自然希望是个闺女的,家里都有两个儿子了,而且都这么调皮,还是女儿好,乖巧。”

母亲嗔道:“难道是儿子你就不喜欢了?”父亲赶忙道:“怎么可能,若是儿子,我自然也喜欢,而且更疼他,反正只要是你生的,男女我都喜欢!”

母亲叹道:“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安静些的,可别像棠哥儿那么调皮,那么让人操心。”父亲便道:“儿女都是债,这话一点也没错,尤其是儿子,更是债了。”

接下来的话棠哥儿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只是十分伤心,原来哥哥说的是对的,父亲母亲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他了,而且还嫌弃他调皮。那他以后岂不是变成了没有人疼的可怜孩子了?

棠哥儿呜呜哭着离开了双桂堂,回到了霍周那儿,霍周一看他那表情先是一愣,继而笑了:“怎么?被母亲训斥了?”棠哥儿哭的伤心极了:“母亲说我太调皮了…我没有…”

霍周幸灾乐祸道:“瞧你做的那些好事,还不是调皮哪!叫我说,活该!”

棠哥儿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向了霍周:“先前母亲疼我的时候,哥哥不伤心难过么?”

霍周一怔。随即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才不稀罕他们喜欢呢。我自己喜欢我自己!”

棠哥儿怀疑的看着他,仔细想了想,却是越想越生气。到最后索性一跺脚,赌气道:“他们不疼我,我也不稀罕,我找外祖父去。外祖父肯定疼我!”

说完也不顾霍周拦着,又跑回了双桂堂。大声的跟薛子桢提要求:“我要去外祖父家!”

薛子桢眉头一蹙,道:“明日你就要回宫了,你祖母还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等下次再去外祖父家吧。”

棠哥儿不依:“我就要今天去!现在就去!立刻就去!”

霍灵璧闻声从屋里出来了。一看棠哥儿这样子就竖起了眉毛,扬手欲打:“臭小子,你跟谁说话呢。欠揍是不是!”

棠哥儿吓得抱头就躲,一边往院子里外跑一边哇哇大哭。薛子桢倒是觉得莫名其妙:“这孩子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地?”

霍灵璧道:“臭小子就是欠打,你别惯着他,随他闹腾去,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

薛子桢叹道:“现在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管教棠哥儿了,一面怕他受委屈受气,一面又怕他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刚极易折,将来在宫里更是没有立足之地。”

霍灵璧道:“哪个男孩子不是从小被打到大的?我九岁进军营,别提吃了多少苦了,也没像他这么娇惯啊,玉不琢不成器,以后你别老是纵容他,让他吃个亏也好,得了教训才能长大。”

薛子桢默然无语,只好吩咐丫头去把棠哥儿找回来,谁知棠哥儿已经去了霍夫人那儿,哭的好不伤心,被霍夫人搂着一阵哄劝,晚上也是跟着霍夫人睡的,薛子桢原想把他接回来,霍灵璧却道:“他不回来正好,敢耍性子,看我明天收拾他。”

薛子桢无奈道:“有本事你当着婆婆的面收拾去?我倒要看看是你收拾棠哥儿还是婆婆收拾你。”

夫妻俩一面闲聊斗嘴一面也就睡了,只当棠哥儿是闹小孩子脾气,一夜过去也就好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是棠哥儿回宫的日子,薛子桢吩咐丫头收拾了两大包袱的衣裳和吃食,又叫人去霍夫人那儿把棠哥儿叫回来,谁知那丫头去了半晌才慌慌张张跑回来:“二少爷不见了,夫人那儿正翻天覆地的找呢!”

薛子桢一怔,先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了,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地站了起来:“不见了?跑去哪儿了?找到了没有?”

丫头赶忙道:“不知道,夫人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了二少爷,只当是起得早了跑出去玩了,谁知来回找了都没有,这才着急了,夫人已经差人去叫国公爷和世子爷回来了!”

薛子桢只觉得心虚气短,头晕目眩,一下子支撑不住,晕倒在了椅子里。

镇国公和霍灵璧得到消息赶回来,霍夫人正哭的跟泪人一般,镇国公也是又惊又怒又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夫人哭道:“我也不知道,眼错不见一会儿,孩子就不见了,我只当是孩子跑出去玩儿了,又有奶娘跟着,便没有在意,谁知吃早饭的时候,奶娘过来带孩子,我才知道孩子丢了,已经叫人上上下下找过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霍灵璧道:“母亲先别着急,从内院到外院隔着好几个门呢,他想跑出去要不容易,外人进来掳走孩子的可能性也极小,估计是调皮,躲在旮旯里等着我们找呢,假山里,花园里,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可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