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次不了。”

“你还想有下次?亲我一下。”

沈平没料到她会转话题转这么快,愣住了。

“你到底亲不亲!”

“我、我……”

“你不亲,我找别人亲去了。”招娣说着就要走,却被沈平一把拉住:“我亲,我亲还不成。”

沈平四处看了看,将招娣拉到旁边的杂物房里,将门阖上。

招娣靠在门上,沈平低下头就亲了过来。

这货不会亲,像牛饮水,逮着就是一顿乱啃,不如曾经那个人有情趣,可偏偏就是能让招娣兴奋起来。

她环着他的粗壮的颈子,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在他后颈上乱摸着,摸着摸着感觉有些不对。她将他推开,问道:“你后背怎么了?”她昨天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只可惜根本没功夫去细想,此时倒是想出几分不对劲。

沈平不自在地顿了下:“没什么。”

可他表情明明是有什么,招娣不依不饶非要看,沈平拗不过她,只能给她看了。

只见那结实而肌理分明的后背,本该是宣示着男人的健壮美,可惜这份美感却被破坏了。几道约有两尺多长的鞭痕,从他后颈处一直蜿蜒至裤腰里,其上增生虬结,让人忍不住猜测当初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才会留下这种疤痕。

“你被人打了?谁打的?”

这种伤明显不是外人留下的,沈平也没打算再隐瞒,低声道:“是我爹。”

“沈总管?”

招娣怔忪之后,尖着嗓子道:“你跟我说,他到底为什么打你?是不是为了当初我那事?还有,你怎么离开沈家了,沈家怎么会放你走?”

沈平背上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默默去穿衣裳,直到招娣逼着又问了他一次,他才道出实情。

当年沈平干出的事,也许能瞒过上面人,但绝对瞒不过他爹沈总管。事情发生后,被沈平托付熬药的人,便害怕地向沈总管坦白了。

事情自然暴露了出来,其实沈平也没打算能瞒过他爹,他早就知晓会有这一天。

那日,沈总管发了很大一通火,无论沈平的娘怎么劝,都没什么用。夜里,他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他把沈平叫过去,让他离开沈家。

即使沈平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作为沈家的下人,祖祖辈辈都是沈家的世仆,如今上面主子要让素兰死,要让她肚里孩子死,沈平竟然昏了头敢从中动手脚。

这就是欺主!

但凡被沈家人知道,沈平就是个死的下场,他家里的人乃至他家的那些亲戚没一个能落好。

沈平答应了。

可怎么离开却是个难题,那件事打死沈总管也不敢说出口,最后只能让沈平在当铺里佯装犯了个错。之后沈总管借此机会小题大做,不但鞭笞了儿子,还将他撵了沈家。

沈复心中感叹,也知道是沈总管这是大义灭亲,又念沈平跟在身边多年,遂放还了他的奴身,让他离开沈家自谋生路。

自那以后,沈平便离开了平阳府,也消失在人面前。

……

“你个傻子。”招娣捂着嘴巴哭。

“我不傻,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沈平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就是个傻子!你傻得都没救了。”

招娣哭着,胡乱地将脸在他胸膛上揉。沈平伸着手,本是还犹豫着要不要抱,看她哭成这样,他叹了一口气,将人拢在了怀里。

两人不知怎么就亲了起来,比之前更为激烈,颇有一分**之势。

招娣的衣襟散开了,她也不含糊就去扯他腰带,等终于结合在了一处,两人都是轻吁了一口气。

门外,招儿被身后的脚步声惊醒。

她忙转过身,佯装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赶着成子往前面去了。

“我姐在和沈平说事,不要让人打搅他们。”

成子岁数也不小了,哪怕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夫人十分尴尬的模样,他也装得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道:“小的知道。”

招儿又点点头,便以一种落荒而逃的架势离开商行了。

她去了对面的市舶司,进了门就去桌上倒茶喝。好不容易喝了一气儿茶,嗓子也没那么干了,她才对薛庭儴抱怨起来。

“你说我姐,这叫什么事!”

薛庭儴正在看公文,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郎情妾意,**。”

“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说开,我听成子说我姐最近可着劲儿折腾沈大哥。这闹的,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边写边道:“你管人家闹什么,喜欢多管闲事,这种事你可插不上手。”

招儿哼了哼,去了他身旁坐下,看他写字。

看了一会儿,她站起来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弄些饭来吃。”

等两人吃罢了午饭,便去了后面隔间里小憩。睡了半个时辰起来,薛庭儴留在市舶司,招儿则打算回定海,她想去看看学徒班如今地情形。

这点子还是薛庭儴给她出的,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光指着几个主要的人在外面跑,恐怕人要累死也忙不过来。所以招儿专门让人办一个学徒班,收一些身家清白的穷苦人家的子弟。

合格者即能出师,和泰隆签上二十年的工契,先从伙计做起,优秀者可提为掌柜、管事。

这学徒班已经办了有些日子了,像成子他们就是从学徒班里出师的。

泰隆商行给的工钱高,教你本事还补贴米粮,定海当地的老百姓有不少人家,都将家里适龄的孩子送了过来,就想让孩子学门手艺,日后也能混口饭吃。

这不,随着学徒班渐渐为人所知,前来求学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从二十余人扩充到一百余人。

总而言之,招儿是来者不拒,但得都是好苗子才可。

而学徒班的教学之地,也从之前的一间屋子,扩充到两进宅子。地方就在县东,离薛府并不远。

招儿去的时候,这些学徒们正在背陶朱公的商经。

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不识字,所以负责教导他们的先生得先教他们识字,再是学商经、算账、打算盘等等,一个学徒从入学到出师,至少得半年,这半年还是看其聪慧与否。

“夫人。”先生见招儿出现在门前,忙站起来唤了一声。

招儿摆着手笑了笑:“你们继续,我就看看。”

这些学徒本是好奇地盯着招儿的背影看,先生咳了两声,才又继续郎朗的背书声。

招儿四处逛了逛,见学斋四处干净整洁,厨房里的肉菜都是最新鲜的,便放下心来,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前,一身男装的小红匆匆来了。

“夫人,可算找着您了,奴婢问了半天,才知道您来了这儿。”

“怎么,有事?”

“苏州那边来了信,说是挺急的,奴婢就赶忙给您送来了。”

招儿打开信来看,宏昌票号的大东家回来了,对方说答应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的雷,么啾啾

☆、第206章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章

刚回来没多少日子就要走, 招儿心里是挺愧疚的。

可还是得去, 若是能说服宏昌票号和泰隆票号达成一致合作,这票号铺出去的摊子就算成了。

因为宏昌那边没打通关系,如今泰隆票号的通兑生意, 一直没对苏州等地开放。要知道海商之中, 还是以苏杭一带最多,没办法开通通兑, 十分不便。定海城里已经有不少商人提过意见, 所以招儿特别渴望能将此事办成。

薛庭儴晚上回来,招儿就将这事与他说了,又和弘儿说了要出去一趟的事, 招儿便踏上前往苏州的路途。

对于招儿外出安全问题,薛庭儴一直是比较重视。

他如今身为水师提督, 身边皆有水师兵卒随扈, 便将胡三手下的一干人等都给了招儿。这些人忠心不用怀疑,在胡三的训练之下,也是今非昔比, 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招儿一路风尘仆仆到了苏州, 还来不及歇息,就让高升和对方约了时间。

见面的时间约在明天下午,招儿这才放下心来找地方落脚。

到了当日, 招儿亲赴宏昌票号的总票号。

在这里, 她也见到宏昌票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东家, 项青山。

若说起这项青山的来历, 恐怕要讲的故事就多了。总而言之,项青山此人称得上是一个传奇人物,从白手起家到建立这么大的票号,在苏杭一带也是跺一跺脚,商圈儿便要抖三抖得存在。

项青山能答应见招儿,为了泰隆票号是假,冲着定海是真。

早在定海开阜之时,项青山便有入驻定海的想法,只可以一直没托上得力的人说话,只能坐视着泰隆票号横空出世。这也是为何之前明明是双赢的局面,项青山一直没答应招儿的原因所在。

全因那口气儿憋着。

而现在会见,也是因为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招儿等人被请了进去,一路上七拐八绕,竟到了一处园子。

不得不说,江南的园林能天下闻名,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而其中又以苏杭一带为最。小桥流水,假山奇石,精巧别致,用曲径幽深、柳暗花明来形容最为恰当不过。

走到一处花圃,招儿以为没有路了,哪知到了近前才发现前面别有洞天。

水榭依水而建,池旁种了不少青柳,随风飘荡。池水清澈,隐隐有水花声溅起,才发现里面养了不少锦鲤。

抬头一看,其上挂着一块匾额,书着‘倚碧轩’几个鎏金大字。

“大东家在里面等着王公子。”

招儿点点头,高升几个在门口站定,只她一人进去。

青衣小厮将她引去内里,是一处宽敞而明亮的厅堂。

三阔的敞厅用落纱罩隔着,迎面挂着一幅中堂画,图下是张黄花梨的长案,长案正中摆着象牙山水桌屏,两边各置数尊插瓶。

长案前放了张黄花梨四方桌,左右各放一张同样为黄花梨的太师椅,下首左右两排是太师椅,用黄花梨的花几隔着。还有多宝阁架子,其上各种古玩摆件儿,墙角放着一尊半人高三足鎏金的香炉。

只看这厅堂,就能知晓宏昌票号之富,就不提别的,黄花梨的物件并不稀罕,可若是一屋子黄花梨的东西,那就极为罕见了。

再看那槅窗上镶嵌的,哪里是寻常人家用的窗纸或是窗纱,而是西洋来的玻璃。这琉璃大昌也有,却不叫玻璃而叫琉璃,只是做不到如今纯净透明。

西洋来的琉璃在大昌最受欢迎,价格高昂。招儿早就想购置些把家里的窗扇都给换一换,可惜没舍得。

此时,首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老者,看模样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模样,发色花白,衣着朴素,看起来与寻常老者无疑。若说有些区别,那就是此人气势不一般,只是坐在那里,就知晓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便是项青山了,也是宏昌票号的大东家。

“见过项大东家。”招儿作了个揖礼。

项青山和蔼地摆摆手,道:“王公子莫要客气,当不得如此。快坐吧,看茶。”

招儿在左侧第三个位置坐了下来,今日既然是来谈生意,这座位也是有讲究。

第一个位置方是极为亲近之人落座,而第三个位置,不近也不远,恰到好处的距离。随着招儿落座下来,便有一名青衣小厮捧着茶盘上来了,将茶放在她手边的花几上。

“老夫听闻王公子来了多次,可惜老夫琐事缠身又出了趟远门,倒是怠慢了。”

招儿恭敬道:“大东家客气了,于长幼上来讲,您是长,晚辈是幼。于生意上来讲,您是前辈,晚辈是后进,可万万提不上怠慢二字。”

“后进之辈让人敬佩啊,王公子年纪轻轻竟闯下如此名头,操持着这么大一份家业,让人不禁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前辈不中用了。想当初老夫像王公子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人做跑腿的伙计,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招儿微微一哂:“当不得大东家如此夸赞,晚辈能有如此家业,少不了有人提携,都是为人提携所致。”

这被谁提携,自是不用说,现如今谁不知道泰隆商行的大东家王招财,是浙江水师提督兼定海市舶司提举薛庭儴的小舅子。

那薛庭儴六元及第,风光一时,之后倒是沉寂了一阵,谁曾想扭头就办下如此大的功绩。嘉成帝对其赞赏有加,称之为国之栋梁,虽其如今还不在朝堂上,可朝野内外谁没听说过薛庭儴的名号。

所以泰隆商行所到之处,人人奉承,奉承的可不是泰隆商行,不过是其背后的人。是那薛庭儴身后的市舶司,是那大昌第一个开阜之地定海城所代表的巨大利益。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彼此都心知肚明,而如今这番客套不过是在试探彼此的虚实。

招儿见其态度,料想今日之行必能如愿,毕竟哪怕是谁都不会将这么大一份利益拒之门外。

果然客套一番之后,项青山切入了主题:“老夫听闻,王公子多次想见老夫,是想和宏昌票号合作?”

招儿也并未遮掩,很坦率地点点头:“大东家既然是前辈,其中具体想必不用晚辈细述,若宏昌票号能和泰隆票号联手,想必不出数年之间,这大昌境内两京十三省诸多票号当是我二人执牛耳地位。”

项青山淡淡一笑,端起茶来,啜了一口:“王公子口气不小。”

“大东家应该知晓晚辈并不是虚言。”

“哦,是吗?”

自此,项青山终于露出属于一个商人的老辣姿态,也昭示着之前那一番客套不过就是表面功夫。

若提起生意,提起利益,谁也不会把这份客套当成真。

包括招儿。

项青山一双老眼望了过来,神色有些冷淡:“我宏昌票号如今已是执牛耳地位,两京十三省皆有分号,不然王公子也不会找上门。即是如此,又何须与王公子合作,再添一人?须知卧虎之榻岂容他人酣睡,王公子即能闯下如此大的名头,当不会如此天真才是。”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不客气,招儿也早有预料,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的。

她满脸带笑,双眼却是不避不让看着项青山,道:“宏昌票号执牛耳地位,那不过是之前,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项青山笑了起来,还是如同之前的冷淡,但能听出几分怒意。

“王公子口气不小,你的意思是说泰隆票号还能抢了我的生意不成。”

招儿不避不让点点头:“晚辈自然是这个意思。”

“小子狂妄!”

项青山搁下茶盏,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堂中本就寂静,如此突兀而尖锐的声音,若是个胆子小的,恐怕要被吓得当地从椅子里滑下来。

可坐在那处的俊美男子依旧态度淡定,甚至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招儿啜了几口热茶,茶叶的苦涩在口腔中弥散开来,又转为甘甜。

乃是最上等的碧螺春。

“大东家,你该知晓小子并不狂妄。”她放下茶盏,笑看着项青山。

“定海开阜,客商云集,海上贸易到底有多大的利润,想必不用小子细说。”招儿的眼睛不着痕迹在那琉璃窗上扫过,又道:“宏昌票号在票号一行地位显赫,不然小子也不会多番上门,可要知晓泰隆票号并不是非宏昌票号不可。”

她淡淡一笑,脸上隐有几分倨傲之色:“泰隆不找宏昌联手,大不了是多费些功夫寻了其他小票号合作,有定海城在那里,多的是人愿意。像泰隆票号现在如今就是这么做着,大不了广撒网就是。可若是宏昌票号不和泰隆票号合作,若干年后,还能执牛耳?”

这是明晃晃的示威,项青山是老江湖,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之处。

票号从表面上来看,不过是专营存款、放款,及跨地汇兑的生意,可若真以为这么简单那就错了。

票号做的是无本买卖,那些储户们将银子放在票号中,只看一个两个,自是不起眼,可若是大量聚集,那就是一笔非常庞大的现银。

并不是每个储户都能及时将银子提走的。就好比这跨地汇兑,票号做大,名声在外,商人并不一定会当即就把银子提走,而是会放心的放在票号里。

因为商人们在定海卖了货赚了银子,这笔银子他不会就放在手里,而是会进行下一次生意的轮回。他需要前往各地购货再次贩卖,购货得给别人银子,但不会有人提着大量现银交易的,还是以会票乃至银票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些银子其实兜兜转转,还在票号里。

当然,这也仅仅是指大的票号,名头在外,且有信誉,人们才会相信且笃信。到目前为止,大昌这么些票号,还没人能做到这点。宏昌票号看似在两京十三省都有分号,但其真正的势力也不过是在江南一带畅通。

这么些现银放在票号里,难道票号会任其放在银库里发霉?

肯定不会!

哪个做票号的不是拿着储户的银子出去进行各项生意,小到放贷给大小商人,大到购入各种矿进行开采,甚至盐业、米业、丝绸业皆有涉足。那么些现银的汇集,足够其做起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甚至再说夸张一些,一些票号开空头会票的也不是没有,拿着自己开的会票去做生意,这些会票再进行各种流通,完美的完成了一次空手套白狼的过程。

所以说时下人都说做盐、做粮、做丝绸的是暴利,其实都是错误的,做票号的才是真正暴利。

当然,什么东西到了极限,都是会有限制的。大昌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个饼子大家都吃,吃到最后总有吃完的时候,想要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将生意做出大昌去!做到西洋,做到世界各地吸金!

而定海城,乃至定海市舶司,就是那个突破口。

泰隆票号背后就是这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