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居然这样说话,让程子墨很是吃惊,她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看着凌漠。

“所以,我们守在这里,万无一失。”凌漠此时已经把手枪装进了枪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转头对一名矿工说,“哥们儿,借个火。”

这样的凌漠更是让程子墨吃惊不已,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程子墨的脑子飞速旋转,看来这小子又在用计了。

一名矿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站起身来准备给凌漠点烟。在打火机接近香烟的一瞬间,矿工猛然想将打火机收回。因为在靠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凌漠嘴上叼着的,并不是一支香烟,而是一支在昏暗灯光下看上去像香烟的白色圆珠笔。

可是收回的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凌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矿工按在地上。情况突变,另外两名矿工噌地站了起来,身后的两名持枪特警也是反应迅速,立即用枪指着两人,大声呼喊着让他俩蹲下。

“干什么?干什么?”被按倒的矿工挣扎着,说,“你们警察不能乱抓人。”

“别装了。”凌漠冷笑了一声,给矿工戴上手铐,说,“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三个不对。按理说,你们突然看到警察,微表情提示的心理活动应该是好奇或惊恐。可是你们三个居然都非常坦然,就像知道我们会出现一样。直到我说我们在这里看着你们,等后援,你们其中两个才表现出有些焦急的微表情。”

矿工听完,不再挣扎,算是认栽了。

程子墨这才知道,凌漠刚才的那一番话,就是在试探他们,从而进一步确认他们的身份。而要打火机点烟,则是凌漠再使一计,彻底确认他们的身份,并且制造抓捕的机会。矿井下有炸药、瓦斯,对于明火,那是绝对严禁的。不会有矿工带着打火机下到矿井下面,因为这是纪律要求,也因为没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黑暗守夜者的人,因为要用火来熔化基因催化剂容器的壶盖,所以必然会携带打火机。凌漠这一招,确实很奏效。

三名假矿工可能之前还在考虑如何脱身,没想到形势急转,来不及反应,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说!你们挟持的三名矿工在哪里?”凌漠用枪指着假矿工的头,大声问道。

凌漠知道,这三个假矿工肯定不会带着矿工的全套装备来进行投放,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们进入矿井后,挟持了三名矿工,并且剥下了他们的制服以及装备,伪装成矿工。等到警察从升降梯上下来之后,他们可以瞒天过海,然后趁机溜走。

凌漠的思维很清晰,在制伏假矿工后,他们的第一要务是解救那些生死未卜的矿工。

三名假矿工被反铐住,并排蹲在墙壁边。可是,三个人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于凌漠和特警的逼问,置若罔闻。

凌漠也没办法,总不能上去把他们打一顿。突然,凌漠想起了一事,他拿出卫星信号的接收平板看着,对两名特警说:“你们看好剩余的矿工都在什么位置,现在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最近的矿工,发动他们就近寻找,看能不能找到被这三人侵害的矿工,同时,也要求他们尽快到我这里集合。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撤出矿工,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

两名特警点头应允,检查被铐三人的手铐之后,匆匆离开。凌漠和程子墨则持枪对三人进行控制。

凌漠在三人面前走来走去,这三个人为了伪装自己,都在脸上抹满了煤灰,根本就看不出年龄样貌。不过凌漠也不着急,反正这几个人也跑不了,等回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现出原形。可是,其中一个假矿工蹲在那里,长相非常奇特,一张标准的鞋拔子脸,深深的抬头纹,上颌的龅牙龇到了唇外,眼角还有个蚕豆大的痦子。他头发花白,大约五十岁的样子。

这是一张只要看一眼,就能记住的,辨识度非常高的脸。而这张脸让凌漠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凌漠强忍头痛,恶狠狠地问道。

“我叫老虎甘,你听过我的大名吗?”假矿工轻蔑地说道。

“我就听说过牛肉干,还真没听过老虎干。”程子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漠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此时他的脑袋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了。不知道这个老虎甘究竟是有什么魔法,引得无数记忆碎片又开始不听话地在凌漠脑袋里飞转起来。碎片无情地击打凌漠敏感的神经,让他一阵阵发晕。

“你没事吧?”程子墨注意到了凌漠的异样,有些担心。

凌漠正准备追问些什么,主巷道里突然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凌漠的注意。凌漠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专心,不去想那些乱心神的东西,否则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所以凌漠尽量抛开脑中的记忆碎片,定睛朝远处看去。

原来两名特警已经非常高效地找到了剩余的八名矿工,并且发动矿工寻找剩余的旷工。很快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他们就找到了昏厥在地、被剥光了制服装备的矿工。一行人在一起,抬着几名昏厥的矿工来到了主巷道。

“数目不对!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特警一边抬着昏厥矿工,一边朝凌漠这边喊道。

凌漠在远处仔细一看,原来被抬着的、昏厥的、没了制服的矿工居然有四个人。确实,多了一个人。

凌漠的大脑转得飞快,他们发现的是两辆摩托车,那么,黑暗守夜者确实有可能来了四个人。当然,矿务局提供的下矿人数,也是有可能出现偏差的,这个问题矿务局之前就做了说明。但是有一个关键的信息,凌漠对此是记忆犹新的。在观察卫星信号接收器的时候,凌漠确定携带卫星定位下矿的人,只有十一个。那么,大概率是仍有一名黑暗守夜者潜伏在眼前这帮人中间,如果让他靠近,可能大家都会有危险。

事不宜迟,凌漠必须做出判断。剩下的一个黑暗守夜者究竟是潜伏在八名穿制服的矿工中间,还是在这四个昏厥的矿工中间。这两种可能性都是有的,在这四个人下矿之后,有可能派出一个人伪装成矿工寻找投放点或突围藏匿点,也有可能派去看守昏厥的矿工。

那么,从哪里突破呢?

对!身材!

在远处奔跑过来的众人当中,一名特警和一名矿工抬着一个人奔跑得格外吃力。特警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即便是一个人抬着两百斤的假人跑,也不会显得如此吃力。那么,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俩抬着的,是一个胖子。再看剩余那些穿着制服的矿工,他们的衣服都很贴身,并无宽大的样子。要知道,天天从事重体力劳动的矿工,应该很少有胖子。于是,根据三段推理法,分析出这个被抬着的胖子,应该是黑暗守夜者的人,他装作昏厥,混在那三名真昏厥的矿工之间,没有被发现。

“警员024543!你抬着的人是嫌疑人,立即控制他!”凌漠不知道特警的名字,但是超强的记忆力帮助他叫出了警员的信息。

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胖子是个灵活的胖子。在特警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昏厥”的胖子突然发力,直接将特警踹倒,然后一个翻身控制住了抬着他的那名矿工。

“不要过来!我手上有毒!我咬开瓶盖后你们都得死!”胖子拿出了一个特制的瓶子,和凌漠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要停,你们都过来。”凌漠再次遇见了劫持的事件。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凌漠虽然没有克服自己的头痛,但是他学会了尽可能地分散心神,这样反倒让他镇定了很多。因为凌漠每次遇见可能刺激记忆的事件时,他的下意识行为就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碎片,并试图将碎片全部粘合起来。这样的极度用脑,最后的结果就是让他忍受不了头部的剧痛,最终昏厥。现在,他掌握了这一规律,所以努力地克制自己的下意识行为,这样他的意识就还是清醒的。

其余的矿工和两名特警都来到了凌漠的身边,和胖子以及人质拉开了距离。可是胖子很聪明,他严严实实地躲在矿工的身后,即便是神枪手程子墨也不敢贸然开枪。更何况这里是有炸弹、瓦斯的井下。

“两名警员,你们带所有的工友和三名嫌疑人先上去,此地不宜久留。”凌漠知道,万一这个胖子真的咬开了瓶嘴,后果不堪设想。他和程子墨有空气呼吸器,好歹还能支撑,可是其他人就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升降梯限载十人。

凌漠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补充道:“警员024543,你带着三名晕倒的工友和六名工友先上。上去之后,在井口等,所有人不准离开。”

这样安排的原因很简单,凌漠害怕在剩下的矿工里,还有潜伏着的黑暗守夜者成员。

升降梯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而矿井下的气氛却似乎沉寂了。胖子带着矿工一直在向后退。为了防止因为矿道深处的光线太暗,胖子脱离他们的视野,凌漠和程子墨一直向前推进。僵硬的气氛使得时间变得异常缓慢,这五分钟升降梯折返的时间,在凌漠看来,像是度过了两个小时。

终于,升降梯折返了,凌漠听见身后远处警员正在呼喊着,让剩下的矿工和三名嫌疑人上升降梯。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发生了强烈的地震,整个地面剧烈摇晃,天旋地转。矿井内的灯光同时熄灭,同样停息的,还有那轰轰作响的排风管。整个矿道里似乎都填满了灰尘,即便是戴上了空气呼吸器,即使努力调整头灯的光线角度,凌漠还是看不清远方的情况。

“我去,这是地震吗?”程子墨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问道。

“不,是爆炸!可是为什么没有冲击波?”凌漠很是疑惑,但是更加心焦,他对着身后喊,“快撤离!你们快撤离!升降梯能用吗?”

“能用!”特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凌漠稍感心安。

“快上去!”凌漠喊道。

“好!”特警刚刚回答完,又立刻喊道,“回来!再跑我就开枪了!”

凌漠知道,那三个嫌疑人显然是没有上升降梯,而是折返了回来。凌漠在烟尘之中往回奔跑了一截,躲进了身边的一个小山洞一样的小房间里。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三个被反铐着的嫌疑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剧烈地咳嗽。

凌漠猛地从小房间里冲了出来,向三个人撞了过去。三个人防不胜防,其中两个被凌漠同时撞倒在地。特警及时赶过来,和凌漠一起,用枪再次控制住了局面。

身后的升降梯轰隆隆地响了起来,那名矿工突然听见爆炸声,知道矿井随时有塌方的危险,所以也不再等待,直接溜了。井上还有特警把守,所以凌漠也不担心,他和特警把三个人押到程子墨身边,继续和远处那看不真切的两个身影对峙。

“投降吧,如果你不想死在井下。”凌漠摘下空气呼吸器,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

“放我们走!否则他就得死!”远处烟尘之中,传来胖子歇斯底里的叫声。

“放弃吧,你知道我们不会放你走的。”凌漠说道。

两个人隔空喊话,一人一句,但是谁也不愿意示弱。凌漠知道现在他们这么多人都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于是,他示意程子墨摘下面罩,和她商量着进攻之法。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呼。

“怎么了?你不要伤害人质!否则你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凌漠重新举起了手枪。

远处静悄悄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和满天的烟尘里,现在甚至连身影都看不清了。凌漠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是,没过一会儿,令他又惊又喜的是,烟尘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一只手扶着一名矿工,另一只手拖着一个伏地的胖子,正大步向凌漠走来。

这个身影,凌漠太熟悉了,是萧朗!

“萧朗?你、你怎么?”凌漠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萧朗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撤离这个危险的现场。

“萧朗,小心他手上有毒!”凌漠高声提醒道。

“没事,我把他砸晕了。”萧朗的声音透过他脸上的面罩,依旧清晰无比。

“萧朗!你会瞬移吗?你怎么在这里?这明明是两个矿井!”程子墨更加惊喜,跳着叫道。

在萧朗走到离凌漠他们不足五米的地方的时候,那个伏地的胖子突然再次苏醒。他一脚踢开萧朗拖着他的手,跳了起来。这次,他没法再劫持人质了,但是他在萧朗拔出手枪之前,将手中一直攥着的容器壶盖给咬开了。

“戴空呼!戴空呼!”萧朗一边喊着,一边猛地将胖子扑倒,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容器里的气体。

可是这个容器里,似乎装着液化气一样,瓶盖一开,一股乳白色的气流就哧哧地喷了出来,即便萧朗去堵,气体也丝毫不减速地喷射了出来。

凌漠、程子墨和特警倒是在第一时间戴上了空气呼吸器。可是那名矿工人质和四名嫌疑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随着气体的喷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晕了过去。

“我去!我刚刚砸那么重,这胖子没晕,现在反而晕了!”萧朗有些懊悔,喊道。

“他是演化者!”凌漠解释道,“快,立即离开现场,说不定他们还有得救。”

凌漠他们一人拖着一个嫌疑人向升降梯挪去。明明只有不足五百米的路程,却像是走了五公里。随时可能塌方的井下,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大家根本顾不上说一句话,只能拼足了力气向生的希望移动过去。

好在,升降梯及时地抵达了井下,打开了希望的梯门。

***

(1)女看,是女子看守所的简称。

(2)同号,指的是同监室。

第八章 两具白骨

我一直知道她有事瞒我,但我选择瞒过自己的心。

——秦兆国

1

南安市公安医院后院的篮球场边。

凌漠和聂之轩正在操场边的地面上,对着两件蓝色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着。唐铛铛和程子墨坐在球场旁边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萧朗蹲在唐铛铛的旁边,仰头看着她的眼睛,觍着脸说:“大小姐,你这是哭过啊,眼睛都肿成这样了,你说说看,为啥要哭?”

唐铛铛扭过头去,不理萧朗。

“你还没和我们说,你是如何在大爆炸中逃生的。”程子墨看得出唐铛铛害臊,主动岔开了话题。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这人啊,命是最大的,死不了!”萧朗拍着胸脯说道,“当时那个臭鼬说,硫化氢是可燃的。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你想想啊,我们当时的位置是在升降梯旁边,瓦斯的浓度是最低的。但是若他真的能放屁放出一个大火球的话,引燃了我们身后浓度较高的瓦斯,那可不就爆炸了吗?我当时看他是真的要点火了,而且升降梯还远得很,所以拔腿就跑。”

“关键是你怎么可能跑得过冲击波?”唐铛铛哑着嗓子问道。

“我也知道跑不过。”萧朗故作神秘地说,“但之前臭鼬借口上厕所,跑去了一个巷道拐角处。其实我下井之前就做了功课,我知道那里不仅仅是个拐角,还是井下的硐室(1)。当时矿务局的人说,井下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巷道边会有这个硐室,运下井的炸药会保存在这个硐室内的铁皮柜里。所以我知道,那里有个铁皮柜嘛。说来也是惊险,我刚刚钻进那个大铁皮柜,外面就爆炸了。我就是命大,本来这个柜子是要上锁的,但是那天正好里面没有保存炸药,所以没锁。”

“所以,是铁皮柜子救了你一命?”程子墨问。

“我自己救了自己一命好吧,多亏我跑得快!”萧朗纠正道,“这爆炸也是真狠,那么重的柜子,都被掀翻了,我在里面滚了好几圈,耳膜感觉都震破了。过了一会儿,我看炸完了,就跑出去看,全是烟尘,啥也看不到。摸索着到了升降梯那里,才发现臭鼬都被炸碎了,脑袋还在那儿骨碌碌地转。”

唐铛铛打了个寒战,说:“所以你还捡了一块肉带在身上是吧?真受不了你。”

“这个叫作取证意识,回来要做DNA的,聂哥不是总给我们灌输这个意识吗?”萧朗对着操场边的聂之轩说,“对了,聂哥,DNA结果出了吗?”

“出了。”聂之轩说,“确实是失踪幼儿,说明这个臭鼬也是个从小就被培养的演化者。”

萧朗说:“你看,你看,我的取证意识有效果吧!取了证以后,我就去检查升降梯,结果这一炸,是彻底把这台升降梯给炸坏了。联络器吧,也不知道是摔坏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喊半天也没人回。我在下面喊,上面也听不见。”

“三百米!当然听不见。”程子墨往嘴里扔了一颗口香糖。

“我当时就怪绝望的,没给炸死,要被活埋了。”萧朗说,“没办法了,我就往矿井深处走,想看看那根通风管能不能利用一下。可没想到,走到矿井最深处的时候,发现那里的煤炭层居然因为爆炸,而和另一个矿井直接连通了。”

“其实我们当时就应该知道,这两个矿井本就是同一深度,原来的开采计划,就是两井连通的。”凌漠一边看着眼前的衣服,一边说道。

“然后我就像是重获新生了一般呗。”萧朗说,“钻过两井连通的那个洞,我就看到一个胖子正挟持着一个矿工,在那里咋咋呼呼的。所以我就随手拿了块石头,跑过去给了他一下,他就直接晕了。可没想到,他到最后居然醒了过来,还把毒气给放了。”

“所以,很危险啊,幸亏我们都有空呼。”凌漠说,“这四个人,当场死了俩。剩下的两个,一个还是重度昏迷。你看这四个人的衣服,除了那个胖子的是普通的长袖T恤,其他三个人都是穿着蓝色制服的。”

“制服上,能看出什么吗?”萧朗问道。

“我原本以为蓝色制服上,可能会有我们守夜者的徽章或者标志,结果并没有。”凌漠说,“没有任何字样,没有任何图形,就只是普通的工作服而已。不过,这三件工作服一模一样,也就说明问题了。这三个人应该是黑暗守夜者的保安,或者叫雇佣兵。而那个胖子,是演化者。”

“怪不得我打不晕他。”萧朗说。

“胖子现在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感染情况非常严重。DNA还在做,估计也是对得上身份的。”凌漠拍了拍手,直起身来,向萧朗他们走了过去,说,“现场地面上,经过后来的勘查,发现了第三辆摩托。说明他们是两个演化者、三个保安一起来的,按照第一个矿井的情况来看,他们之所以来两个演化者,是要每个演化者下一个井的。可是,投放毒气只需要在地面上的鼓风室就可以完成了,为什么演化者还要冒险下井?从胖子中毒昏迷的结果来看,他们也是顶不住这种感染能力很强的毒气的。”

萧朗迷茫地摇了摇头。

凌漠翻身一跳坐在栏杆上,说:“你想想看,你下去的时候,演化者在做什么。”

萧朗也跳到栏杆上,坐在凌漠和唐铛铛之间,说:“我下去的时候,臭鼬正在升降梯旁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当时他伪装成放炮员,我哪里知道他是臭鼬啊,我们就进去搜索了。出来的时候,升降梯的钢索就坏了,很显然,是臭鼬破坏的。但是后来我想想,他既然能破坏主钢索,当然也可以破坏备用钢索。之所以不破坏,是他也不想被活埋在井底啊。破坏主钢索的目的,就是延长我们上井的时间。本来一梯可以上一半人,如果想用屁来弄晕所有的矿工、特警和我,他没有把握。所以,他用这种办法,自己先躲了起来,直到井底就剩下我和他。从他当时的口气来看,是准备把我臭晕,然后自己上井。只要我真晕了,哪怕他不往下面点火,我也肯定中毒死了。总之,他的行动轨迹说明,他的目的,是让我死。”

凌漠听完,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说:“我们这边情况不一样,他们是被我们逼迫从通风管进入矿井。当时他们劫持了三个矿工,并且换了矿工的衣服。胖子则留下来看守那三个矿工,其他保安到巷口,可能是为了探查情况。不过,到最后,胖子还是准备同归于尽的,这让我感觉,他们的目的确实是让我们死。”

“如果仅仅是做个实验而已,他们直接在两个鼓风室放毒就完事儿了,何必那么麻烦。”萧朗说,“下井本身就很危险,而且还被我们堵在下面了。对了,在我们进去找人的时候,臭鼬是有机会坐升降梯逃离的,但是他没有。”

“他肯定知道井口有警察,上去可能被抓。”程子墨说。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跑,上去还是有可能糊弄过关的。”凌漠说。

“那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萧朗说,“可惜了,这胖子估计醒不过来了,臭鼬又成了一堆烂肉,剩下的一个保安,我猜他也不知道什么。”

“医生说,因为剩下的一个保安吸入毒气少,所以感染情况不严重。”凌漠说,“现在就寄希望于他可以在治疗后苏醒过来了。不管他知道些什么,我想总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可惜这个有希望苏醒的保安,不是老虎甘。凌漠发起了呆,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保安醒了,可以问了。”聂之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凌漠说,“你和萧朗去问吧,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

凌漠和萧朗快步走到公安医院的急诊病房内,凌漠从护士手上接过了提前打招呼准备好的注射器,然后板着脸走进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枯瘦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在矿井现场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了胖子准备同归于尽的想法,所以虽然自己是被反铐着双手,但还是将头顶的矿帽甩到了面前,护住了自己的呼吸道。因此,他吸入的有毒气体较少,感染情况也不严重。经过一夜的休整,此时完全苏醒过来了。

男人原本就有些不安,此时看到了在矿井下智慧与狠辣并存的凌漠出现在自己的床头,男人的面部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凌漠完全不去理会男人有什么表情,也不听他啰唆,直接走到床边,将手中的注射器插入了吊瓶的软塞,将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注入了吊瓶。紧接着,凌漠关闭了输液管的控速滑轮,说:“现在我把你的点滴停了,因为现在瓶子里注射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叫作血管痉挛剂,进入人体后,会导致全身血管痉挛,发生剧烈的疼痛。要知道,是全身血管哦。”

这个动作和这句话让男人惊恐不已,他想拔去自己的输液管,可是双手分别被两个手铐铐在了床栏上,他根本无法接触到左手手背的针头。

“大哥,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男人惊恐得语无伦次,“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坏人,你是警察,你不能这样。”

“你不是坏人?你们滥用私刑,还不是坏人?”凌漠沉着声音说道,“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用私刑,我今天也给你感受一下。”

“没有,没有,大哥,我真没有。”男人挣扎着,手铐和床栏碰撞出咔咔的声音,“我就是个保安,我啥坏事也没做过,真的没做过啊!”

“别动。”凌漠说,“老实回答问题,你还有救,不然的话,我就把控速滑轮打开,给你体验一下。”

“我不动,不动,大哥,你问啥我答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男人保证道。

凌漠见男人真的是被吓坏了,于是问道:“姓名,年龄,加入犯罪组织的时间?”

“我、我叫司马广,是文疆郊区的村民。”男人说。

“司马光?砸缸的那个?”萧朗憋着笑。

“广,广告的广。”男人说道,“今年三十三岁,在福利院工作了四五年吧。”

“福利院?”凌漠说,“你说的是,矿上的那个福利院?后来你们搬到了驼山小学,是吧?”

司马广点了点头,说:“你不都知道吗?”

“你认为,你供职的单位是个福利院?”凌漠追问道。

“不然呢?好多孩子,还有老师。”司马广说,“还有一些研究人员、老教授,他们做研究都是为了赚钱养活孩子们吧。”

“他们平时都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就看到有的时候会给孩子们上一些课,科学、格斗什么的。”司马广说,“我就是一个保安,平时也就负责维持维持秩序,出去买买菜什么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从驼山小学出来后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说不出来。”司马广说,“从驼山小学出来,福利院的领导似乎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不让我们和他们住一起了。然后,我们就住在一座大山脚下的一些废弃民宅里。他们则进山了,具体在山里的哪个位置,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定期会有一个年轻人下山,从我们这里拿我们购置好的生活物品。”

“你说的福利院的领导是谁?”凌漠追问。

“这个,不太知道啊!以前是一个叫涡虫的美少妇,后来听说她叛变干坏事去了,现在就是一个姓吕的教授在打理。”司马广说。

“你们都是一个组织的,难道你真不知道他们在山里的具体位置?”萧朗不甘心地问。

凌漠发现司马广有些犹豫,于是举起了拿着控速滑轮的手。

“别,别。”司马广连忙说道,“我想想,我想想。”

“快点想。”

“具体位置,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不让我们上去。”司马广说,“但最近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山上烧饭还是干什么的,烟雾挺大的。我估计,那有烟雾的地方,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烧东西?”

“就这两天吧。”司马广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干坏事的。”

“不干坏事,需要藏着掖着吗?”萧朗厉声说道。

司马广一时语塞。

“说说你们这次的行动吧。”凌漠话锋一转。

“这次具体什么行动,我也不清楚。”司马广说,“我们三个保安就是负责骑车,带着两个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年轻人。到了第一个地方,两个年轻人就说让我们丢下一辆车,然后其中一个年轻人就和矿工们一起下井了。那个年轻人好像认识矿工们,或者是他本身就在矿上工作。”

“这个我们查过了,他冒用了一个人的身份,在矿上工作。现在矿务局正在组织调查组调查这一次的事件。”凌漠说,“你就说你们的过程。”

“他下井以后,我们就到那个轰隆响的房间去了。”司马广说,“胖子让我们三个在外面等,之后,他进去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我们仨里的一个人发现你们好多人、好多警察上山了,就通知了胖子。然后胖子就敦促我们去下一个轰隆响的房间。结果骑车骑到一半,没路了,只能步行。速度慢了,就被你们堵在小房间了。胖子说,他知道这里的管道就和滑梯一样,就带着我们从管道滑下去。我的天哪,现在都不敢想当时的景象。要不是胖子弹性好,在最下面给我们当肉垫,我们都得摔死。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还说你不知道他们在干坏事,不干坏事,看到警察你们跑什么?”萧朗问。

司马广继续无语。

“你知道,第一个下井的年轻人,他为什么要下去吗?”凌漠说,“别随口答,仔细想想再回答我。”

司马广闭着眼,想了想,说:“他们好像在路上讨论了一会儿,那个年轻人说什么浓度不好控制,要下去看看。然后胖子说下去危险,他就说没事,说排风管在最深处,他只在井口看。”

凌漠和萧朗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在投放毒气的时候,仍不确定计算的浓度成不成功。于是,他们派了一个人下井,观察中毒矿工的情况。因为害怕自己被感染,所以一直没有向矿井深处走去。在萧朗他们下井后,臭鼬临时改变了计划,他决心要把两次照面都在破坏他行动的萧朗杀死在井底。为了不被其他矿工和特警联合制伏,他就使用了破坏升降梯,只留下自己和萧朗的方法。

“这还不叫干坏事吗?”萧朗又逼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了,除了这次,我真的没有参加过他们任何一个活动!我说的都是实话!”司马广说道。

“知道了。”凌漠举起了控速滑轮,猛然把滑轮转开。吊瓶里的液体开始向软管中滴注。

司马广惨叫了一声,大声喊道:“我说!我说!还有一次!还有一次!”

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凌漠饶有兴趣地又把滑轮关上。

“还有、还有就是大概一年前吧。”司马广喘着粗气,说道,“我、我帮他们埋了一次尸体。”

“埋尸?小孩的尸体?”萧朗问道。

“不是,不是。”司马广连忙说,“是一个老人家的,呃……也不算老人家吧,五六十岁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我们保安队长的要求,去埋尸体。”

“什么人的尸体你都不知道?”凌漠厉声说。

“我、我就听说是姓裘。”司马广说。

萧朗和凌漠同时一惊。

司马广接着说:“他们说他是坏人,还说这人十恶不赦,坐过牢什么的。可是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真的没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