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靓瞪他:“虽然我室友搬出去了,可我这是单身宿舍,你跟过来干什么?”

单尔信挑眉:“你室友搬走了?那正好,本来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说话呢,走吧,回宿舍。”说完一马当先,竟然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郝靓险些咬了自己舌头,枉她自负聪明,怎么碰见这无赖就没辙呢!可今晚的单尔信很特别,虽然刻意压制,郝靓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好,前所未有的糟糕,因此也不敢过于招惹他,咬着唇跟了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碰上一对和她住同一个楼层的同事,那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可是没房子还暂时住在单身宿舍。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便很露骨地打量单尔信,然后再看郝靓,暧昧地嘿嘿笑,男同事还好,女同事已经凑过来捅捅郝靓的腰:“啥时候搬出去啊,你们宿舍能腾出来了吧?我们这可正申请夫妻周转房呢。”

夫妻周转房也在这个宿舍楼,其实就是一间空的宿舍,给结了婚但无房的青年夫妇临时租住,但由于租金极低,因此很受无房干警的欢迎,奈何曾多粥少,不容易申请。

郝靓内心苦笑,知道他们是听见单尔信那句“你是我老婆”了,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

正犹豫着,单尔信先开了口:“快了,我们正打买房呢,等房子装修好就搬出去。”

小夫妻对视一眼十分欢喜,接着电梯到了,大家又随口聊了几句才分开,进屋关上门,郝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没想到你会撒谎。”虽然单尔信很恶劣很流氓,但从不曾刻意去骗人,现在连这项美德都没了,郝靓是有些失望的。

“撒什么慌?”单尔信比她还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打算买房子的。”

郝靓愣了:“你买房干什么?”

“娶媳妇啊。”单尔信更加理所当然,“本来部队会给分房,但一来我可能会转业,二来就算分房也得先领证,你又不肯跟我领,我只能自己买了。”

“你不是有房子吗?再说你哪儿来的钱啊。”单尔信在部队收入应该不会很高,上次还被自己捐了二十万出去,虽说打算尽快还他,可还是需要时间的,这几天她已经准备重操旧业做口译了。本来公职人员是不被允许做兼职的,可做翻译的除外,因为这年头外语好的属于高端人才,警局工资太低留不住人,所以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系统里上上下下都默许翻译们在外挣钱贴补家用。

单尔信低头抿了抿唇角:“那个不是我的房子,”接着抬眼看着郝靓“那样的房子暂时我是买不起了,即便是普通的公寓,房款可能也不大够,要预留装修款的话还得找银行贷一些,你不会介意吧?”钱到用时方恨少,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因为金钱的事发过愁,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的要命,居然影响他的讨老婆大计。

郝靓下意识地就摇头,不过她马上抓住了重点:“你跟季家闹翻了?”不然何至于缺房子缺钱的。

单尔信沉默不语,郝靓再问,他便瞪眼:“怎么?没办法嫁入豪门你失望了?放心,我虽然是个穷当兵的,也能养得起你!”

郝靓不理会他的激将法,仍是皱眉看着他:“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那么没有必要。”季家毕竟不同于单家,不仅血脉相连,而且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且听他言谈之间,除了那个舅妈,别人都很关心爱护他这个硕果仅存的男性孙辈,于浩洋那样情况尚且不能和于自强真正撇清关系,她郝靓何德何能,仅凭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就去和一个男人背后的家族拔河。

郝靓不是喜欢做梦的天真少女,这辈子都不曾是。她仰头正视着单尔信:“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我们就还是分开吧。”

七十三

其实郝靓的话一说出口,便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单尔信今天已经揍过人了,总不至于出手把自己打残吧,她惴惴地想。

只是她想过单尔信会暴跳如雷,想过他会凶神恶煞般地冲过来吼她骂她甚至打她,却没想过单尔信会什么都不说,只是定定地站着看她,这一刻他向外辐射的气场不是冷,不是酷,也不是怒,而是伤,一种透骨的悲伤。

他仍旧挺拔地站在那里,像拔军姿一样,可整体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昂扬向上充满生气,反而有一种违和的颓废,似乎很失望,已经失望到伤心的地步。

“我设想过无数可能,你却给我最残忍的一种,”他终于开口,声音仍旧嘶哑,“原来你真的不爱我。”说最后那句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郝靓看。郝靓并不躲闪地回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开口。

单尔信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个像是笑容的表情,然后又紧紧闭上嘴,他冲郝靓随便点点头,向门口退去,转身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郝靓喊了一句:“等等。”

他迅速回头,郝靓却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垂眸道:“那二十万,我会尽快还给你。”

此刻单尔信的表情郝靓已经不敢去看了,只是拖泥带水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她想快刀斩乱麻,一下子把事情解决清楚,说她无情也好,狠毒也好,但纠缠于没有希望的感情,便是浪费生命,这是她从父辈们身上学到的宝贵财富。

“不用了,就像你说的,没有你便不会和季家闹翻,不和季家闹翻,名利权势,还有女人,我什么都不会缺,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单尔信终于冷笑,转身开门,这次没有犹豫,出去后门被用力撞上。

郝靓不受控制地追到门后,却也仅止于门后,她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委顿在地,把头埋进手臂和膝盖围成的圈里,门外走廊的光打进屋里,映出地板上有晶莹反光的东西,伸手一抹,是一颗水滴,再摸摸自己干燥的脸,郝靓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拉开房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灯光依旧惨白。

走了吗?真就被她赶走了吗?可这不是她的目的吗?为什么此刻她却一点满足感都没有,相反,心脏空落落的似被挖去了一块。

这个世界上肯为她喝彩为她欢笑的男人不少,肯为她哭泣的却不多,今晚就有两个,无一例外都被她轰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来到电梯前,看着停止在一楼的数字,郝靓按了下去,时间已经很晚了,电梯无人使用,很快便来到宿舍所在的七层。

电梯打开,里面当然空无一人,郝靓抬脚,却又缩回,电梯合拢,自然下行,又去了一楼。

数字灯暗淡的时候郝靓又按,电梯再上来,还是空无一人,再合拢,再下去,如此往复了五次,电梯终于停止在七楼,不再下去,很快,鲜红的数字灯变暗,那个数字“7”却一直没有再变。

好靓吃惊了:怎么,原来电梯在无人使用的时候,并不是自动回归一层,而是随机停止的吗?她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生活常识,却因为这个忽视错过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看着那个暗淡的“7”,郝靓终于泪流满面。

或许“忽视”这个词,一直都是她对待单尔信的态度。他的爱恋和追求来的凶猛却莫名,让她只忙着招架,却没有深思,没有刻意拒绝,却也没有多少回应。

毫无疑问他们算是有缘的,在那个计算机尚未普及的年代,他们相识于网络,嬉笑怒骂,激扬青春,不过这场相识于她是风过水无痕,于他却是印象深刻念念不忘。从一开始便不公平。

两人初识,她只当他是个叛逆桀骜的继兄,他事后却诉说了对她的一见钟情。

军训重逢,他是教官,她是学员,开始的融洽相处,结束于一场鸡飞狗跳,他无地自容,她落荒而逃。

再后来,便是彻头彻尾的追逐战了。但仔细想来,这场男女之间的情爱战役,对他来讲是极不公平的,他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一往直前走到现在,犹如独角戏,自编自演,而她唯一主动的,便只有分手。

“我设想过无数可能,你却给我最残忍的一种。”对于她的想法和态度,他也是心怀忐忑的吧,尽管他看似强硬,脸皮又极厚,可没有回应的感情最伤人,这个难道她不清楚?难道父亲的悲剧还不能够让她明白?

最主要的是,那句话他说对了前半句,却没说对后半句,她不是不爱他,否则便不必站在电梯前流泪。可她却没告诉他,甚至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一旦遇到挫折,很轻易地就把“分手”说出口,甚至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是否,她过于保护自己,反而伤到了别人?而那个别人,却也是系在她心上的,这件事她到今天才想明白。

生平第一次正视男女之情,得到的却是错过,这情景,不是不凄凉的。不过她自种因,自得果,不能有怨,亦不应有悔。

可是,如果她真的无情无心,能够不痛苦,该有多好。

“喂!我说你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谁要出来坐电梯,还不得被吓出个好歹啊。”

嘶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郝靓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却见楼梯间的门口,单尔信正靠着浅灰色的的门框,带着丝嘲弄的表情看着她。

看到郝靓的表情,单尔信收拢了那抹嘲弄,直起身子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我没打算纠缠你来着,我就是想上来看看谁这么没有公德心,不停地摁电梯浪费电!”

郝靓用手抹去满脸的泪水,破涕为笑地嗔道:“你就有公德心了?难道在下面摁电梯的不是你?”

“是啊,我是怪无聊也怪没公德的,不过没想到五好青年郝大小姐也一样啊。”如果是在平常,他或许会加上一句“咱俩可是天生一对儿。”可今晚的气氛太过特殊,他从没看过郝靓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紧张。

应该是大家都已经入睡的时间,郝靓不敢和他站在走廊里多说,转身来到自己房门口,打开门进去,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站着不动,问:“你怎么还不进来?”

单尔信这才慢吞吞地踱过来,却停在门口不肯进门:“你都说我们要分开了,这大半夜的进女孩子房里,又不是自己老婆,不太合适吧?”

郝靓的反应是:左右张望了一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然后关门,落锁。

“这可是你拉我进来的,别等会儿又骂我流氓……”单尔信其实已经很高兴,可有句话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且,他今天受的刺激着实不小,需要弥补受伤的心灵。

谁想他话音还未落,郝靓就忽然扑了过来抱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如果,如果他那只健康的耳朵没有幻听,而对她胸腔震动频率的感觉也没有失误的话,那么,她现在是在嘤嘤地哭泣。

“单尔信,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分开,让单家和季家都见鬼去吧!”终于从单尔信怀里抬起头,郝靓看着他说道,面容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七十四

单尔信本来下意识地要回抱她,听到这句话后反而住了手,他握了握拳,又伸开手,把手插进裤兜里,任由郝靓抱着他不放,并微微错开眼神,努力忽略她沾满泪水的脸。

他表情冷凝:“你刚才说分手,只是因为觉得单家和季家都反对,或许,仅仅是由于季家反对?”

郝靓伸手抹去腮边的眼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单尔信的表情更冷,他知道眼下郝靓的服软是前所未有,也知道如此良辰提这些实在很煞风景,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把问题说清楚,他受够了那种心里不上不下,既要对抗外界干扰,还要操心内部不稳的状态,如果他注定要打一场硬仗,至少要保证队伍内部不散,尽管这队伍只有两个人。

“你甚至都没有跟我求证,就单方面觉得我和季家闹翻了?并且闹翻的原因是因为你。”单尔信这句话里透着浓浓的失望,郝靓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小心翼翼,甚至带些讨好的样子,看的单尔信心里一麻,差点就绷不住,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其实经受过特殊训练,单尔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语气,甚至是心情,不过某些特殊场合,他更愿意顺从本心,而非刻意压制自己的情感,面对郝靓的时候便有这份“特殊”,可是今天例外,有些事情,他需要趁热打铁。

郝靓见单尔信没有妥协的意向,只得硬着头皮问:“难道你没和单家闹翻?”

“我只是暂时不想见他们。”单尔信很淡定地回答。

那不是一样吗?郝靓腹诽,却没胆出口反驳,毕竟今天是她理亏在先。

单尔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这不一样,是我不想见他们。”他停了片刻后又道:“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会妥协,并且保证他们一定接受你。”

就在郝靓诧异地抬头时,单尔信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她:“可是你确定吗?我所认识的郝靓,从来不会因为外界原因改变自己,你那句‘分手’说的可真顺溜啊。”说好要保持平静,到了后来,他的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带出了一丝愤然。他珍而重之为之牵肠挂肚,甚至付出很大代价的东西,对方轻易便能放弃,这让他和他的努力情何以堪?

郝靓沉默了片刻,不过她本是随性洒脱的人,很快便考虑好了措辞,略微松开抱住单尔信的双臂,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单尔信,我承认,在今晚之前,都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对我们的关系也一直心存疑虑,刚才我说分手,有冲动的一面,却也是当时心情的真实反映,但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不再轻易说分手。”

单尔信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带些逼问的语气:“如果你妈反对,我爸也反对,甚至是季家也反对呢?”

郝靓眨眨眼:“你不是说季家会接受我吗?”

单尔信瞪眼:“那是要我妥协的情况下,我万一不妥协呢?”一副老子就无赖了,你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幼稚!郝靓在心里嘟囔了一句,面上却笑了:“那是你的亲人,你都不妥协不在乎了,我管那么多干嘛?”见单尔信眼睛瞪得更大,郝靓笑意也加深:“再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真正怕过什么人,也从来没遇见过什么不可能解决的事。”

这话说得嚣张,由向来崇尚谦虚和低调的郝靓说来,尤其显得嚣张,可单尔信脸上的冷意却慢慢消退了,他带着纵容的表情细细的看着笑靥如花的郝靓,眼睛里有种莫名的东西一闪而逝,终于笑着开口:“好,这才是我老婆嘛,有气势,我喜欢!”然后话锋一转,立刻又板起了脸:“现在咱们该好好掰扯掰扯早些时候的事了吧?”

如同气球被扎破,郝靓刚才的踌躇满志瞬间不见,带些心虚地错过单尔信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今晚是不是还没吃饭呢?饿不饿啊?”

单尔信也不急着逼她,摸了摸肚子道:“还真饿了,我今晚过来找你吃晚饭,谁知道你挂我电话……”

“我煮面给你吃,三鲜面好不好?”郝靓赶紧跳起来叫,并打开冰箱检阅剩余的材料。

被她打断,单尔信倒也不生气,指着电脑桌上的碗道:“那是什么?”

“三鲜面啊,你等会儿啊,我很快就煮好。”碗里的面她只吃了几口,现在早已冷了糊了,她拿起来正准备倒掉,单尔信却伸手接了过来:“等不及了,我先用微波炉热热吃了吧,你只管煮你的,再有差不多这样两碗就够了。”

郝靓本想阻止,可看看冰箱里剩余切面的量,决定由他了,吃剩的总比吃不饱强啊——大胃王不好养啊,泪流。

热好了剩面条,单尔信端起来边吃边看郝靓忙碌,偶尔还指点她:

“水放少了啊,汤面要有汤才好吃。”

“嘿,你这刀工不咋地呀,冬笋切得都不均匀。”

“虾仁变色了,赶紧先盛出来,不然就老了。”

……

郝靓忍无可忍,丢下锅盖瞪他:“我看你是吃饱了吧?”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激动的吗,好容易有老婆给做饭了,你放心,就算你做的再难吃我也会统统吃完!”单尔信收起冷面小生形象,彻底放开无赖嘴脸。边说便把碗里的面条都扒进嘴里,把空碗递给郝靓。

好容易伺候好了单二爷的胃,郝靓感觉又困又累,看着屋里两张狭窄的单人床,其中一个还没有铺盖,皱着眉头看单尔信:“要不,你还是回去住吧?”看单尔信脸色不善马上补充道:“这里连你的换洗衣服都没有,住着也不方便啊。”

单尔信没答话,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从墙角拎了个箱子出来,在郝靓见了鬼般的表情之下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地一箱,都是他的衣物。

“你什么时候放这里的?”她非常肯定刚才拖他进来的时候,没有顺手拖个箱子。

谁知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单尔信又变了脸色:“你还说,下午过来的时候要不是你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我至于自己开门进来放行李吗?万一被人看见我解释的清楚吗?”

郝靓的表情扭曲,刚想问他怎么开的门,又马上打住骂自己脑残,他溜门撬锁也不是头一回了!而且这恶人先告状告的!她憋了半天只问一句:“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室友搬出去了吧?”

“当然不知道。”单尔信很自然地道“附近有酒店,我订的房间还没退呢,当时懒得再跑了嘛,反正你宿舍也没人。”

郝靓决定忽视他的道德问题,也放弃教育他老百姓的屋子不能随便乱闯,而是抓重点问题问:“你现在去酒店?”看架势不像啊。

单尔信停止了往箱子外搬衣服的动作:“你更喜欢住酒店?早说啊!”

郝靓疑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住吗?”

单尔信更疑惑:“你都不去,我去干什么?”说完挑了挑眉毛,脸又有发黑的迹象:“就这么几天假你还打算和我分居?对了,今天那小子叫什么,于浩洋是吧,他的脸很好摸吗?你……”

“哎呀!”郝靓打断他,“有地方住干嘛要住酒店呢,你不是要买房吗?呵呵,注意节俭,注意节俭!”接下来干笑着请示他:“咱们这24小时热水,您老人家洗澡不?”

单尔信安然享受她狗腿的服侍,等郝靓自己也洗漱完毕,先洗完的单尔信已经大刺刺地半躺在她铺着素花白底床单的床上,身高腿长的他,衬得那床异常娇小。

看着自己的床被人欺负,作为主人她却敢怒不敢言,认命地去柜子里找新床单,床单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铺,她整个人已经被卷起来压到床上。

“大爷饶命,我今天真的累了!”不是一般的累啊,昨晚被折腾了一整晚,身体累,今天被摧残了一整天,心累,郝靓可以说是真的身心疲惫,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想什么呢,我就是想抱着你说说话。”单尔信撇撇嘴,鄙视她思想不纯洁。

好吧,口头上吃点亏总比过劳死强,郝靓连恼羞成怒的表情都懒得做了,乖乖地伏在他怀里,等着说话。

虽是暮春,但京城向来昼夜温差大,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此刻被单尔信搂在怀里暖暖地很是舒服,只有1.2米宽的单人床,竟然也神奇地不觉得挤了,因为两人贴的实在太近。

如此近的距离下,郝靓对某人某方面的人品还是有些担心的,身体和心情都有些紧张。不过单尔信一只手臂从颈下环过让她枕在头下,另一只手则在她肩背脊椎处来回按压,力道适中,很是舒服,不多时郝靓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头脑昏昏沉沉,郝靓理性的一面暂时休息,感性和无厘头的一面露头,她灵光一动,忽然就问单尔信:“对了,季家是不是从小给你订过娃娃亲啊?”

单尔信一愣,按到腰部的手顺势往下拍了她屁股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力度着实不小,郝靓都怀疑自己屁股被他拍红了,赶紧伸手揉了揉,人也清醒了一些,不过问题还是要问的:“我看季月也不像多讨厌我的样子,怎么你外公外婆还没见我就反对呢?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差,只能理解为他们先入为主另外有人选喽。”郝靓从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她从小到大都很有老人缘,而且C城郝家的女儿,就算相貌平庸才能泛泛,也不乏追求者,更何况郝靓在她这一辈的女孩子里,是最出色的,没有之一。

虽说由于个人原因,郝靓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也几乎没考虑过男女感情问题,但由于自身的通透,她对自己在婚姻市场的地位还是有概念的。

都说真爱与是否美丽优秀无关,而且按照时下流行的偶像剧和言情小说标准,她这样的人,出身名门,聪明美丽,也不够“单纯善良”,怎么看都更像是女配角而非女主角。但那是对男主角而言,在男主角的家长们眼里,就算有父母离异这个硬伤,作为媳妇人选,她还是很不差的。她是郝家第二十五世嫡系女儿,是名士郝明堂的孙女,郝家几百年书香传世,其子女的教养和气派不会因为父母的离异打折太多。

那么按照套路,她应该会仗着长辈们的支持横插一足,成为男女主角追求真爱道路上的最大阻力,但怎么到她这里剧情就逆转了呢?还未见面就遭反对,这不是自尊自强奋斗不息的小强女主的待遇吗?可是郝靓认为自己绝对当不了主角,她没有和男主角亡命天涯做苦命鸳鸯的意愿,她还是想尽量走被双方家长认同的正统路线。

单尔信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别胡思乱想,没有什么别的人选,而且他们对你也没什么看法,是我自己,和老爷子发生了点摩擦。”

 “哦,那好吧。”尽管察觉到他的话不尽不实,可郝靓实在太累了,他手下按摩的力度又是恰到好处,她很快便进入了黑甜乡。

七十五 

也许是实在太累,尽管挤在一个单人床上,两人却都是一觉到天亮,连单尔信的生物钟都没能发挥作用,起床后他揉了揉被郝靓压得发麻的右臂,白了她一眼:“该减肥了啊。”

一宿好眠郝靓又是一尾活龙,年轻就是好啊!她毫不客气地向某老人家瞪回去:“压你胳膊的是我的头,怎么减啊?嫉妒我聪明你就直说!”

单尔信的反应是伸出刚刚缓过来的胳膊,把她脑袋揉成了鸡窝。郝靓咯咯笑着反击,恍然间,竟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楼下是喧闹的都市,在清醒理智的白天,夜晚的胡思乱想就显得幼稚可笑了。

不管怎样,生活都还要继续,不是吗?

洗漱完之后郝靓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单尔信有着军人的行动能力,在两人谈及今天安排的时候,他居然说要去看房,引得郝靓对他的收入问题产生了兴趣。后来得知他除了被自己捐掉的二十万,剩下的存款数字时,她囧了。

单尔信在广大官兵群众里,绝对算先富起来的那批。

此事引发郝靓诸多猜测。

“季家给你的零用钱?”

单尔信白了她一眼,郝靓摸摸鼻子,好吧,猜错了。

“你业余兼职打工?”

单尔信的白眼更明显了。也是,他吃住都在军营,哪有时间外出打工啊,而且单二爷这么大谱,谁家请得起他做零工啊。

“你该不会是贪污吧?”郝靓这次真忐忑了,做贪官家属,还是军队里的贪官,需要一定勇气的。

单尔信这次则直接动手了,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来劲是吧?我看你智商何止超过一百五啊,二百五都有了!”

猜猜猜的游戏没通过,后来还是单尔信本人解惑,原来他的那些发明专利虽然免费提供给部队使用,却也还是有奖金的,并且数目还不低,加上A大队的补助津贴出名的高,而他常年待在部队也没什么开销,就把这些奖金啊补助啊啥的都拿来做简单的投资,久而久之,嗯,就滚雪球了。

单尔信的例子告诉我们,当兵也是可以致富的。

当然,也只能是小富,在B市这种地方也就够买一套房子的。不过郝靓已经很满足了,至少这男人不是个不解世事的少爷,能够养活自己。

眼下得知少爷要看房,郝靓立刻贡献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单尔信愣了一下,问:“干什么?”

“二十万我可能一时还不上了,等我从山里出来才能挣钱,这是一半,先拿去看能否派上点用处。”郝靓开始在心里盘算还要多久才能从A大队出来,然后开工,再有多久攒够钱。

这边厢单尔信的脸又黑了,郝靓醒悟后赶紧补救:“我不是那意思,这也不是要还你钱,你都说要买房结婚了,我也得贡献点不是?”

单尔信脸色稍微缓和,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