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看到……”傅元行喃喃道,“这孩子,绝对不会输于那个人。”

他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傅刘建却是听明白了,说的是馆长家的老大,早些年,多少人看到他,那孩子极有天分,开始几场都极为精彩,末赛时却差点出了事,遗憾地输了,再后来,表现还是很不错,可再难找回原来的光彩了。

大人们的看法,无波完全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很快活,每天都可以跟不同的人较量,每个人的功力、出手、想法各相迥异,她喜欢这种试着去理解、去拆招、去模仿、去战胜的感觉,尽管她赢的次数不是很多,尽管她的对手总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难缠,可她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的还有傅聚颍和傅靖以,前者自然是因为无波跟他的对招越来越顺畅,激起他更加多的劲头,他是表哥,决不能输给表妹,而后者高兴的事却很不同:他最近正在研究怎么用针灸来局部止痛,正愁没人来当标本,这会儿不是多了很多人了吗?

说到针灸,就不得不提起一件事,傅清栋开始教傅靖以认穴位的时候,给了傅靖以一本书和一尊铜人,预计着傅靖以应该要好几个月才能认准这个穴位,谁知道一个月后,傅靖以就能认完了所有的穴位,他当然不信,特意检查了一下铜人,一个针孔都没看到,还以为傅靖以哄他呢,结果傅靖以拿起一根银针,顺手往铜人上一扎:“膻中。”他看过去,一股水流立刻喷射出来,银针不正不偏不倚地扎在了膻中穴上嘛,他心里一哆嗦,老手抖啊抖,激动不已,又难过不止,过于颖慧,有时候不见得全然是好事。

无波对傅靖以认穴位的事很感兴趣,她兴冲冲地说要跟着学,傅靖以理也不理她。

“喂,你怎么这样?”

傅靖以睨着她:“我怎么样?”

“小气!”无波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傅靖以想也不想,张口就要咬那根手指,无波快速收回手,另一只手已经打出去,出掌重,落掌却只是轻轻拍在傅靖以的胸口上,她当然不会真出手。

没料到只是这么轻轻一拍,傅靖以就退了两步,拧着眉头咳了两声,无波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她功力提升了?她有些紧张地问道:“没事吧你?”

“咳、咳,你说呢!”傅靖以没好气道。

鉴于这个人劣迹斑斑,无波半信半疑,可看傅靖以面色苍白,不似作假,赶紧去扶他到床上躺下,然后转身出去要去找他爷爷,傅靖以伸手拉出她:“不许去。”

“我去找你爷爷来看看。”无波解释道。

“不准去!”傅靖以警告道,“等会儿他问起时,你要怎么说?”

“老实说……”无波顿时住了嘴,她又不是傻瓜,真要老实说,说她打了他才让他这样的,他爷爷再好脾气也会不待见她的吧,指不定以后都不让她上门了,“可是……你这样子,还是让他来看看比较好吧。”

“我的事我最清楚了,睡一下就好了。”傅靖以拉着她的手不放,闭上眼睛休息,面色终于没有那么惨白。

无波呆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心里越发歉疚,她便说:“这次都是我的错,当我欠你一个次,等你好了,你让我干嘛就干嘛。”

“真的?”傅靖以睁开眼睛幽幽地问道。

“真的!”无波答应着。

傅清栋到底还是知道傅靖以病发的事,冷着脸训斥了傅靖以一顿,责怪他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云云,傅靖以始终沉默,一旁的无波坐立难安,要不是傅靖以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她就站出来投案自首了,好在傅清栋训完话就给傅靖以做了一次针灸,又全身按摩了一遍。

无波看着傅靖以脸色多了几分红润,心底的大石头这才松了,心里更是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敢跟傅靖以闹着玩儿了,他一折腾,她都跟着没了半条命,都怪她,看他好久没发作了,以为他好了呢。

傅靖以这病听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外公说是什么不足月的,她听不懂,就知道傅靖以从小就是个带病的,这病还不好治,要精心细养个十年二十年才可能会转好,光是让他慢跑武馆一圈都能让他在床上躺三天才缓过来,更不要说练功了,所以不管是傅清庭还是武馆的师父,教给傅靖以的,都是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功,跟教无波的那种实打实的,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根本没人愿意和傅靖以练招,大家都是硬拳头进出的,跟他练,那不是大人逗小孩玩儿嘛,更不要说一个不留神,那小孩儿就翘辫子了,谁敢?就连傅聚颍,每次都是被人催三催四才不情不愿地过来,对上几招就受不了地跑了,最终这任务总是落到无波身上,一来是因为她和傅靖以熟,二来嘛,也只有无波有这种耐性,用小孩的招式跟小孩儿玩了。

可经过了这次,无波就有些犹豫了,傅靖以也看出来了她的顾虑,没再练习,这让无波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这口气没松多少就提起来了,因为傅靖以说要让她带他去庙会。

“庙会?”无波重复了一遍,然后结结巴巴想要劝他,“庙会那、那里人多,而且也、也没什么好玩的。”上次她去庙会差点被挤没了,傅靖以去,还不得报废了半条小命?他没去过庙会,是因为他爷爷老早就勒令了不许他去,其他人也知道他的情况,都不敢带他去,她又怎么能带他去呢?

“你不肯?”傅靖以逼视她。

“不肯。”无波极其肯定地说。

“也不知道是谁,早两天的时候还说我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呢。”傅靖以面带嘲笑地说道,“既然没这个本事,当初就不要吹那个牛皮嘛。”

无波面红耳热,有苦难言,她当时只是那么一说,想让心里好受点,哪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

傅靖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后几天一点儿也不搭理她,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两个人,又闹起别扭来了。

无波又急又气,最后没办法,只能答应了他,但让他保证不能生事,也不能乱跑,傅靖以哼哼了两声,答应下来了。无波还是不放心,去找了傅聚澜,把这件事跟他说了,让他帮忙。

傅聚澜答应了,又问:“我能帮什么忙?到时候初中跟小学分批去的,不在一块儿。”

“到时候我们来找你吧,”无波说道,“有大表哥在旁边,我看他也不敢怎么样。”

“你要觉得麻烦,不带他去就好了,万一被老师知道了,你就要挨骂了。”傅聚澜劝道。

无波嘀咕了一句,没说自己被“威胁”的事,傅聚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无波的神态上也看出肯定是傅靖以又使了什么小心眼,便说:“你不能那么迁就他,他要真惹了什么事,你告诉老师就好了,要不,你来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不用了吧……”无波挠挠头,傅靖以这点“欺负”她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其实有点明白他的心情,整个村子都没人跟他玩,那多孤单啊,跟她以前一样,她明白那种感觉,“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小别扭。”

傅靖以人好?傅聚澜挑高双眉,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一般。

25、24庙会...

傅家镇的学校每天有两次集体出游的活动,一次是春游野炊,一次是秋游庙会,小学四年级到初中三年级才可以参加,无波这是第二次参加庙会了,早早地背了吃的喝的骑自行车到学校集合,然后听老师的安排,按班级出发,每个年级一个老师带头,一个老师殿后,不让学生走丢或掉队,除非有学生刻意脱队——无波趁着拐弯的时候,加快脚力,往旁边的竹林中骑进去,傅靖以说了在林子里等她。

傅靖以看到她来,面上一松,嘴上却不饶人:“怎么才来?”

无波无语,这有免费人力车给他载,他还嫌慢?

傅靖以好不脸红地上了后座,他可不介意给女生载,而无波自己打小都跟男孩子玩一块,也没自己是女生的意识,两个人就这么理所当然又奇怪地等着小学的队伍过去,插入到初中生的队伍中。

初中的男生哪个不是油溜溜的?看到一个小学女生载着小男生卖命地踩着车,吹口哨的吹口哨,唱情歌的唱情歌,可那两个小鬼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感情真坚定!殊不知无波和傅靖以毫无反应是因为一个脸皮厚假装没听懂,另一个则是真不懂。

无波边骑边找,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大表哥,他正好朝这边笑呢。

“坐稳啦。”无波对这身后说了一句,脚下使出几分威力,像只灵活的小鱼东拐西拐地就骑到傅聚澜那边去了。

“大表哥,小舅舅。”无波笑着打了招呼。

傅聚澜和傅元森应了一声,目光却都落在无波后面一脸坦荡的傅靖以身上,他们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们,情况有些奇怪。

无波左右看了看,扭头对傅靖以说:“哎哎哎,打招呼呀。”今天他能跟着去庙会,全靠傅聚澜和傅元森两个人带着,不然初中学校那些老师不得将找人将他们两个送回小学那边?

傅靖以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慢慢点了点头,说:“两位师兄好。”

他话音一落,两个大的都怔了怔,特别是傅元森,无波叫他小舅舅,是从村里辈分儿来喊的,傅靖以要跟着喊声“小叔叔”,可这小子偏偏称呼“师兄”,则是从武馆那边的关系来喊的,论理,傅靖以跟他平时没什么关系,喊“师兄”最妥当不过,可前面无波喊了“舅舅”,他这会儿喊“师兄”,那就有点文章在里面了。

傅元森想着,不动声色地给傅聚澜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问无波:“无波,你家小师弟重不重?要不要小舅舅帮帮你?”

无波立刻就摇头:“不重。”

她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让傅元森那点小心思完全没发挥的余地,傅聚澜不由得一笑:“无波,你小舅舅这是要给存体力呢,路还远着呢,我们力气比你大,应该是我们载。”

无波有些犹豫了,扭头看了傅靖以一眼。

傅聚澜又追了一句:“难道无波觉得你小舅舅骑车不稳,怕把你小师弟摔着了?”

“才不是这样。”无波赶紧解释,最后犹犹豫豫地靠到傅元森那边去,看傅靖以要不要换。

傅靖以没说什么,慢慢地蹲起来,然后跨到傅元森那边的后座上坐下,无波这才放下心来,她倒不怕一路载着傅靖以,她怕他以为她不愿载他,那就麻烦大了。

傅靖以上了傅元森的后座,傅元森嘿嘿笑了两声,猛地加速往前开去,一吱溜没影了,无波暗暗着急,伏□子就要跟上去,傅聚澜伸出手来拉住她的车把子,笑道:“哎,他们闹着玩呢,你小舅舅难得载回人,你让他高兴会,等会保准把你小师弟原封不动还给你。”

大表哥脸上带着笑,再正常不过了,可无波总觉得刚才那句话说得可怪了,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再看过去,大表哥还是大表哥,没什么不同的,大概是她多想了吧,无波摇摇头。

一路到了庙会,无波都没看到傅元森和傅靖以回来,找地方停了车,她四处张望,想要去找他们,傅聚澜叫住她:“车都没锁呢,急什么急?”

无波一看,果然没锁,这才转过来要去拔钥匙,这一急,差点撞到旁边的自行车,幸好她及时稳住了,不然整排的车子都会跟着倒下去,到时候不知要花多少工夫来扶好。

“看你急的。”傅聚澜看了她一眼,弯腰帮她上了锁,拔了钥匙。

无波觉得那一眼,温度有点儿低,她莫名其妙就打了冷颤,傅聚澜把钥匙递过来,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傅聚澜翻手把钥匙覆到她手上,大手也跟着盖住她的手。

“走吧,赶紧找他们去,不然他们准玩疯了。”傅聚澜牵着无波的手,随意地说着。

无波看着叠在一起的手,总觉得旁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这边,她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好想跟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说,喂,她已经五年级了,逛个庙会不会走丢的,不用牵手啦,要不先让她把钥匙放好再牵手也可以啊……

无波没有去想,为什么她会有这份不自在,说到牵手,她整天和傅靖以牵手,为什么她就不会不自在呢?

傅聚澜带着无波在庙会走了两圈,没见到傅元森他们的人影,无波本来还有些担心,傅聚澜在旁边劝了几次,加上庙会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杂耍可看,特别是那些模仿名剧里的角色进行打斗的表演,她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对傅靖以的担心,沉浸在庙会的热闹中。

“无波!”有人远远地喊着。

无波四处张望,然后看到傅聚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脑袋汗水,他跑过来,把无波上上下下看了几回,这才板着脸敲了她的脑袋,教训道:“我就说,在学校还看到你,到了这儿却没个人影,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你就当我走丢了呗。”无波嘟囔道,被傅聚颍听到,举起手作势又要打,无波赶紧退了半步,傅聚颍这才放下手,对傅聚澜说:“哥,我带无波一起回去了。”

无波立刻可怜兮兮地看着傅聚澜,她现在可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傅靖以可怎么办?

傅聚澜全当没看到她的目光,把无波的手递过去,等傅聚颍牵好了,才说:“去吧,今年你们应该可以进山洞玩儿了,不要让老师等久了。”

傅聚颍一听可以进山洞,什么也顾不上了,拉着无波就走,无波频频回头,哀怨地看着傅聚澜,见傅聚澜没有挽留她的意思,她只能说:“大表哥,你别忘了啊,我带的那个……”

“忘不了。”傅聚澜朝他挥挥手,然后高声提醒傅聚颍:“阿颍,带好无波。”

“知道了。”

去年的时候,无波他们第一次逛庙会,目光都给外面的热闹迷住了,今年跟去年不一样,五年级的可以在老师的带领下进庙山后面的山洞里“探险”,若在其他地方,这么危险的活动学校是不能组织的,可在傅家镇,哪个人敢说自己没进过山洞,他要么还小,要么是个笑话,学校不组织,村子里的武馆也会组织。

无波之前也跟傅聚颍进过几个山洞,都没有这次进的山洞来得大,来得险,他们从山脚进洞,一路蜿蜒都是奇石,峰回路转,爬到了山顶,又拐了弯从后山的半山腰出洞口,通遍走下来,竟然花了大半天时间,被洞口的山风一吹,无波这才意识到出了一身汗。

“真舒服。”她随口说了一句。

“那是当然,不然谁乐意爬山洞?黑不溜秋的。”傅聚颍说着伸了个懒腰,然后低头看着山脚下的人群,双手放在嘴边,朝底下大喊。

其他同学看了,也纷纷朝底下大喊,一时之间,山谷里响彻他们的兴奋,底下的人都抬头上来看他们。

无波心想,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爬山了,这下子完了。

无波的预感很正确,直到傍晚回家,傅元森都没带傅靖以过来找他,她虽然很庆幸没有给老师知道,但也不想面对傅靖以。

回程的路就不用按班级走了,高年级的人纷纷打前锋,低年级的也不甘心落后,一个竞这一个往前敢,傅聚颍好几次都想追上去,可无波却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催了几次都没打起精神来,只能闷着一口气跟她同行。

傅聚澜“呼呼”地骑上来,眼里带着笑问:“阿颍,难得啊,你还在这儿。”

“还不是无波……”傅聚颍抱怨着,一看傅聚澜来了,立刻将无波留个傅聚澜,踩着车子马上就没影了。

“人早回家了,你还在等呢。”

无波瞪大眼睛:“回去了?真的吗?什么时候?”

“最先一批走的,有老师带着呢。”傅聚澜又说。

无波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傅聚澜一起回家。

她去了傅靖以家,没敢直接去找傅靖以,只是把庙会里买的小玩意带给傅清栋,让他转交,傅清栋道了谢,脸色没什么异常,无波知道傅靖以真的回家了,这才真正放下心,她怕傅靖以出来,拒绝了傅清栋的留饭,赶紧就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呢,房间里就一阵吵闹声传过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坏的声音。

她疑惑地回头,就看到傅靖以的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边走边拿袖子抹眼睛。

“爸,这孩子,我实在……没法管了。”

傅清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傅靖以的妈妈一边哭着,一边跑上楼去了,无波目瞪口呆地看着,心里满是疑问,难道傅靖以把自个儿的娘也整哭了?这段数,也太厉害了吧。

傅清栋一回头就看到无波,一老一小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无波半晌才意识到不对,她僵笑着摆摆手,说:“我、我回家了,外公等我回去吃饭呢。”

傅清栋也没跟她多计较,手一挥,无波就如得大赦搬溜走了,傅清栋看看没人的门口,又看看一片安静的内室,又是一声叹息。

傅靖以第二天没来练功,也没上学,更不要说跟无波去武馆了,无波忐忑不安了一天,第三天看到傅靖以来练功的时候,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

“你怎么来了?”她还以为他要过好几天才来呢。

“我想来就来,还要你同意?”傅靖以没什么好脸色。

“是是是。”无波点头附和,她这个时候才不会傻到去逆他的话呢。

之后傅靖以表现很正常,跟无波的预料差很远,既不因为庙会的事生气,也看不出来跟他妈吵了一架,无波纳闷了好几天,这才相信傅靖以最近心情好,但她再一次预料错了,那不是心情好,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26、25耳光...

傅靖以不见了,这是多么奇怪的事。

要说理解傅靖以这件事,傅清栋这个疼孙子的人可能都比不上无波,毕竟无波和傅靖以是同龄人,有更多机会观察到傅靖以不为人知的方面,可就是这样的无波也不敢相信,傅靖以不见了。

傅清栋来找无波的时候,无波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不是“走丢”过两次嘛,每次都跟傅靖以有关,这会儿他玩失踪,肯定是在报复她吧,这才是傅靖以嘛,吃了亏不咬人,让她吊着一颗心,难受得很。

傅清栋也是这么想的,当然他还不知道傅靖以去庙会的事,他以为傅靖以是为了前两天跟傅成芳吵架的事闹脾气呢,“狼来了”太多次,他已经重视不起来了,年纪大了,不能太激动。

所有人都没当回事的后果就是三更半夜找人,傅靖以一个晚上都没回来,问遍了整个村子也没人见过他,大人们这才焦急起来。

无波是第二天起床才知道这件事的,傅清庭跟她说的时候,表情很严厉,无波一阵心虚,当初她又不是故意的。

不过无波也被傅靖以这次的做法弄糊涂了,既然他不是在捉弄她,那他就是……又来了,跟那年的满节一样,拿自己来当赌注了。原本她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傅靖以要那么做,自从有一次她听到傅靖以和他现在的妈妈傅成芳的谈话后,她才模模糊糊有点想法,原来傅靖以根本不是傅成芳的亲生儿子,而是从亲戚家过继来的,原本他们打算过继别的孩子,可傅清栋却坚持要傅靖以,直接导致傅清栋父子俩形同陌路,儿子好几年没回来了,这也是无波一直没有见过傅靖以爸爸的原因。

到了下午,傅靖以还是没找到,村长的皱纹褶子都多了几个,几个大人也觉得头疼,看向傅清庭和傅清栋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复杂,村子里两次全体出动来找人,两次都是小鬼,而两个小鬼都是“外来户”,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怨气,幸好只是心里不舒坦,找人还是很认真。

无波也察觉到别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难道是怀疑她瞒着什么吗?她心里有些委屈。

傍晚的时候,傅清栋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叔叔过来找无波,那个叔叔问了无波好些关于傅靖以的事,然后又跟傅清栋说了几句,就转头出去了。

“叔叔,你是警察吗?”无波急忙问道。

那位叔叔回过头,看着无波:“对,我是警察。”他顿了顿,眼神黯了点,“我还是傅靖以的爸爸。”

傅靖以的爸爸?无波呆了呆。

傅靖以的爸爸出去了很久,傅清庭也出去找人了,他叮嘱无波乖乖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外面有人敲门要问清楚是谁再开门,如果有什么事,就去元森舅舅那边找大人云云,无波拼命地点头,他这才离开。

无波吃了饭,洗了澡,一个人躺在床上,脑袋瓜子里却不肯消停地想着傅靖以的事,他究竟能去哪儿?去另一个妈妈那里?肯定不是,不然打一个电话就问到了,除了那里,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想去而别人知道的呢?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然后听到一阵敲门声,她穿了衣服下去,问是谁。

“无波,是我。”

是大表哥,无波惊喜地开了门,让傅聚澜进来。

傅聚澜刚从学校回来,听说傅靖以不见了的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巧赶上傅清庭不在家,他便决定在这里陪一个晚上。

因为心里有事,无波没有跟以前一样闹着玩,傅聚澜看了看她,问:“你在想着小师弟的事,对吧?”

无波点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身子不好,很容易就发病了,万一……

“无波,你很喜欢傅靖以吗?”傅聚澜又问。

无波想点头,又有些迟疑:“喜欢?应该算喜欢吧。”都在一块儿玩,她没想过喜不喜欢,若说对大表哥小表哥这种感觉是喜欢,那她对傅靖以多半是不喜欢的吧,可若说不喜欢,心里直觉就反对起来。

“他脾气不好,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你为什么就喜欢他?”

无波觉得今晚的大表哥有些奇怪,她想了想,说:“不讨厌,就是喜欢了吧,外公脾气不好,可我也还是很喜欢他呀。”

她的想法就这么简单,讨厌,就是不喜欢,不讨厌,就是喜欢,她当然有讨厌傅靖以的时候,可多半还是不讨厌的时候,所以,总的来说,她还是喜欢那个家伙的,虽然他嘴巴毒得厉害。

傅聚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他不能跟你玩很久呢?”

无波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很特别,可她不明白大表哥的意思,什么叫不能跟她玩很久呢?长大了自然不会再整天待一块儿玩,长大了要去工作,就跟妈妈和傅靖以的爸爸一样,也许会呆在村里,也可能会出去,大人要养家,不能总是玩,这些道理她早就知道了,大表哥怎么还这样问?

看到无波不解的表情,傅聚澜就转了个问题:“那无波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无波毫无犹豫地说。

“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无波为难了,她可从来不知道喜欢还可以分多少的?

“如果,让你在我和阿颍中间选一个,你会选谁?”傅聚澜缓缓地又问,眼神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

无波不说话了,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傅聚澜:“大表哥,你这是找我当乐子吗?你这不是要问我,这辈子是吃菜好呢,还是只吃饭好呢。”

傅聚澜一笑,揉了揉无波的头发:“看你委屈的样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小时候多乖巧呀,总是说‘大表哥你最好了’,‘大表哥,小表哥欺负我了’,现在呢,大表哥跟小表哥一样了。”

“大表哥,你连这个都介意啊?”无波惊讶极了。

傅聚澜又是一笑:“逗你玩的,当真了?好了,睡了吧,明天起来傅靖以肯定就能回来了,你们感情这么好,他回来,你还有心情睡觉?”

傅靖以回来了,她不是就能安心睡觉了吗?无波想这么说,可傅聚澜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她赶紧睡,无波就拉了被子,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