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京城,静静的沉睡着。一条人影从隆福客栈掠起,在街巷间闪动,直到跃入一道高墙。

“霍,”蓉蓉拍了拍胸口,看着素素,“你吓死我了。就算不敲门,敲敲窗户总累不着吧!”

素素一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从怀里递出一个纸包,递给蓉蓉说道:“你看看这药是什么做的。”

蓉蓉打开一看,只有一小块指甲,狐疑的看了一眼素素,从梳妆匣的夹层拿出一个小镊子,轻轻的刮出指甲里的东西,口里抱怨说:“哎呀,你的指甲这么长了才剪,你那师傅师娘没教你讲卫生吗?”随时讽刺素素的师傅和师娘是她的乐趣之一。

素素不以为然的说:“我看他们教你教的挺好。我中毒了,这是解药。”

蓉蓉一愣,才说:“你也能中毒?就你也会中毒?那个醉鬼老头不是用药喂大你的吗?”

素素一脸的无可奈何:“那是治病的药,你搞清楚别乱说。”顿了顿,“是德文在紫玉阁的时候给我下的。我也是喝下去才知道。当时光顾着防紫玉了,没想到他也会……”

蓉蓉挥挥手:“得了,得了,别给自己找理由了。我看你就是被那家伙迷住了。蓝颜祸水呀,蓝颜祸水。现在你想怎么办?”

素素竟然叹了口气道:“他也中毒了,和我一样的毒。雍王府做的。”蓉蓉脸色一变,随机恢复正常,素素没有注意,继续说:“我还是相信他没有害我的意思,但是我也不能再和他有瓜葛了。这一次,你帮我把解药找出来,我给他之后,就各走各的路,一拍两散。”

蓉蓉嘴巴不饶人,“还没好呢就一拍两散!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私奔过?”

素素抬头看看窗外,半天才幽幽的说:“我也以为可以呢。”

两个人一时沉默无言。蓉蓉走过去,拍拍素素,递给她一个瓶子:“还做梦吗?以前的药快吃完了吧。这个给你,别总吃,形成依赖了不好。”

素素接过来,低头用手绢擦着手。

蓉蓉叹口气,抓住她的手,分开。说道:“虽然我看不惯老醉鬼夫妇,可是你师娘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没心没肺是快乐之源。那些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我们姐妹还能活着见面吗?别想那么多了。他们都是自找的。”

素素点点头,又摇摇头。紧咬的下唇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蓉蓉叹气,掏出手绢为她擦了擦血丝,才说:“你呀,不是那么狠绝的人,就不要强撑着。要我说,都是那对老不修不好,信什么不好,非信什么爱情。那有那么多的天长地久!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弹你的琴,看你的书,找个农夫,白天给你种田,晚上给你暖炕。等我配出药来,你们再生个大胖小子。唉,说起这个我就有气。你家那个‘贱妾’真是蠢到家了。这打胎是打胎,绝育是绝育,能往一块掺和吗?她不死谁死!”

素素脸色一僵,说道:“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说了,反正做也做了。不就是做恶梦嘛,忍一忍就过去了,万一有一天我习惯了,没它还睡不好呢!至于孩子的事情,”素素摸摸头,“你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有没有都一样的。”

蓉蓉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象极那个醉鬼老头了。挺温柔的一个丫头,怎么这么变态!”

素素反唇相讥:“我看你也象极师娘了,她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词都被你要过去了。嘴巴这么刁,小心烂嘴。”

两个人嬉笑在一起。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第十六章

接过高福递过来的解药,素素已经不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小女人。脸上仿佛戴了面具,看不出一丝表情。高福试图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听说她曾经被十四爷救过,但是又不告而别,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若不是有穆先生的极力推荐,又看她武艺高强,四爷根本不想用她。

素素服下解药,体内气息流淌,畅通无阻,知道是真的。接过蜡丸,上面有一个红封,看来是怕她看呢。收在怀里,对高福点点头,下楼去了。高福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戴先生的嘱咐,心里暗暗的得意,就算你武艺盖世,也逃不出佛爷的掌心。

十三阿哥展开蜡丸,看完之后,又写了回信,同样封好,交给素素。看素素要走,叫住道:“这么着急么?陪我喝杯酒如何?”也不理会素素的反应,转身取酒。说道:“想不到四哥也会找你。我以为依你的脾气,不会留在这里。这次留下,究竟帮谁?十七弟?老十四?还是四哥?”

素素一仰而尽,说道:“你四哥给我下药,你说我帮谁?”

十三的手一顿,面上尴尬不已,讪讪的笑道:“一定是高福那狗崽子干的。四哥不知道你帮我治病的事情,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这样待你。”

素素不以为意,“治病不过是那个丫头心血来潮,凑巧让你赶上了。难得你不说她胡言乱语,算是大家的缘分。不过,既然她不让你说,你就不用放在心上。至于我这里,到不用那么担心。成王败寇,在你们兄弟的位置,怎么做都不过分。”素素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了丝冷笑,“我们不过是些蜉蚴,躲开,我幸;卷入,我命。怨不得别人。”

十三眼神闪烁,打了个哈哈。举杯相敬,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上至公侯将相天皇贵胄,下到鸡鸣狗盗三教九流,所谓幸,所谓命,不过是狡兔走狗之事。素素淡然一笑,向十三拱手抱拳,转身离去。十三看着空空大敞的窗户,喟然长叹。明月如勾,古人何曾见今日,今人复做古人事。

胤祯坐立不安,虽然素素就坐在他的面前,但那种疏远冷淡的表情便是两人最初见面时也没有过的。难道……?想着前几天的密报,胤祯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头。

两人正坐着,楼梯声响起,上来一人,竟然是德文!怀里抱了一个琴盒,兴冲冲的对素素说:“素素,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蓦然看到胤祯,话音嘎然而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德文方才抱拳施礼,胤祯亦点头回礼。

素素看了看琴盒,笑着说道:“哪里来的雅兴?”在胤祯看来,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生动中偏偏多了那么多的寒意和勉强。不知道是因为德文,还是自己?

德文稍带得意,道:“今日到怀源坊闲坐,无意中发现此琴。坊主说,这是昨天一个女子送来的,想必家里困难,绝卖了。我已经看了,像是开元时候的,特意找你来看看。”说着就要打开琴盒。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覆在琴盒上,“不必了。”话音中的疲惫让另外两个人愣在当场。

素素笑着收回手,说道:“心境不一样了。过一阵子吧,过一阵子――,有机会再说吧。”德文脸上变换了无数种颜色,最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素素向他抱歉的笑笑,德文也仅仅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些动作看在胤祯眼里,全变成了眉目传情。心里光火,凭什么他老婆都要杀你了,你还对他笑个没完没了;我老婆冲你哭两声,你就理也不理我。这也算了,还没事去见四哥的奴才!白素素啊,白素素,九哥说你是白眼狼,我和他闹了一场,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么!

素素问德文道:“对了,你来有事么?”

德文看了一眼胤祯,欲言又止。胤祯本来气得准备走人,看到这般情形,反倒安稳下来,坐着就不肯动。素素看了两眼,见胤祯没虽然没说话,可是那股子诚心找茬的架势摆了个十成十。与德文的老成持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对德文说:“前不久,对你夫人多有得罪。恐怕吓着她了,回去麻烦你代我赔声不是。”

德文尴尬的笑笑:“她不懂事,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对素素似乎太见外了。张口想补充些什么,胤祯不给他机会,接口说道:“穆先生伉俪情深,令人羡慕。不知道尊夫人做了些什么事情啊?”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

德文本就拙于口舌,此时心中愧疚,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素素不紧不慢的说:“穆夫人以为德文兄有添香之意,上门代德文兄说项来了。”说得好像秀林不是来杀人而是来做媒似的。不过,无论如何,做媒总比杀人好。德文面上一红,低头喝酒。

胤祯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穆先生属意那家淑女闺秀?”他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求自己痛快。

素素跟着一笑,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十四爷觉得,我可象淑女?”

胤祯没想到素素会拿自己打趣,而且打趣的内容又似乎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一时语塞,却又不肯服输,眼一眯说道:“吴先生秀外慧中,潇洒倜傥,穆先生以为呢?”把球踢给了德文。

德文嘿嘿两声,举起酒杯说道:“西北一别,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十四爷功勋卓著,国之大幸,德文敬佩不已,先干为敬。”把话题带到了一边。

“相公,原来你在这里。”素素心里苦笑,今天来砸场子的不止一个。秀林袅袅婷婷的给胤祯行礼,“江南穆氏给王爷见礼了,王爷吉祥。”转身规规矩矩的给素素行了个先生礼,站在德文的身后。

素素不言,低头转着手里的酒杯。胤祯微微低头,看见她嘴角的讽笑,心里稍好一些。

德文略有尴尬,转头问秀林道:“你怎么来了!”

秀林轻声说:“今天是表哥的忌日,我来是和你说一声。咱们虽然在外面,可是礼不可缺,你拿个主意,看看怎么办。”

轻声细语一句话,炸的众人脸上五颜六色。胤祯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素素一把按住他的手,冰凉的感觉吓了他一跳。

看了一眼素素,虽然是强自镇定,可是苍白的脸色甚至浸染上了嘴唇。心里疼惜,恨恨的坐下。德文更是面白如纸。只听素素说道:“既然如此,德文兄,你先忙你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秀林得意的看着素素,不提防素素猛然抬头,直直的望到她的眼底。冷冷的,冰凉凉的,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秀林赶紧低下头,看德文已经站了起来,慌忙挽住他,仿佛这样就可以躲过什么似的。

胤祯看他们下去,撇了撇嘴,说道:“这种女人欠收拾。一点也没规矩。”

素素看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无可奈何:“她的青梅竹马移情别恋于我,又被我杀了,你以为她会谢谢我?!自然是变着法子的折腾人。”

“哼,无知妇人。扑腾不出什么大浪来!”胤祯大大咧咧的说。

“真的吗?”素素自失的一笑,又摆摆手,“算了,不提了。你来不是专门为你的妻妾道歉的吧?”

让秀林和德文这么一闹,两人刚开始的疏离似乎有些松动。比起秀林的挑衅,慈姑算是非常的“友善”。况且胤祯又专门道歉,若是再计较,一来显得自己太小气,二来若是因此胤祯迁怒凤凝,也不是自己本意。有心缓和一下,抬手为胤祯倒了杯酒。

胤祯似乎也感觉到素素的善意,没有再抬杠,斟酌一下道:“听说,嗯,高福找你了?”

素素道:“是啊!见过。”

“那,你们,你……”胤祯探询的看着素素。见素素岿然不动,毫无反应,只好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你不是说,不想掺和到我们兄弟的事情中吗?”想起小十七老婆的事情,胤祯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素素。

素素点头道:“没错,我是不想掺和你们兄弟的事情。”

“哦,这么说,你没有管四哥的事了?”

素素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不,我管了。我答应帮助他三次。”

胤祯如同五雷轰顶,言而无信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对素素的观感。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他真是信错了人了!胤祯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为什么?”

素素看着他,细细的研究他的表情,似乎看到什么很好玩儿的东西,道:“为什么?他拿解药和我换,我觉得还算值。”

嗯?胤祯似乎有点缓过来,想了一下,神经立刻又绷的紧紧的:“什么解药?”

“毒药的解药。”素素不再看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胤祯是何等人,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不到四哥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想到这里,胤祯问道:“现在呢?你没事吧?”

素素摇摇头,“没事。我答应他们帮三次,条件是先给我解药。现在,我的毒已经解了。留在这里是帮忙。”

胤祯听说没事,又知她还是守诺的,没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想了一下,嘿然一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非你不可?”

素素回道:“这个不可说!”

胤祯道:“哦?那下毒就可以说?”

素素道:“那个,他们可没说要保密。”

胤祯哭笑不得的看着素素有些无赖的表情,知道高福一定是惹到她了,不然她不会拿这种大事揪小辫子。另一方面,胤祯也有些欣慰。素素毕竟还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松了口气。至于四哥那里,就看各自的神通了,关键在皇阿玛。胤祯自信的想着。

德文拿着药丸吃惊的看着素素,素素道:“这是解药,一个朋友帮着配的。我试过了,没问题。”

德文以为素素约自己出来只是喝酒,或者为了秀林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出自己中了毒。心中感慨,依言喝下。默运内息。

良久,素素问道:“你这人自诩风流,这种喝毒药的事,万万做不出来。能告诉我,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让赫赫有名的玉音秀士着了道?”

德文道:“我也不瞒你。新婚之夜,是秀林做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兄长捐了个官,混的不错,还给全家抬了籍,四爷是他们的主子。”

素素道:“想不到你自在一世,到头来做了人家的奴才。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德文斟酌了一下,才道:“既然不必受制于人,终究还是要回归江湖的。只是――”看了一眼素素,决定还是告诉她:“他们以为我是自己人,刚来京城的时候,我发现铁家明着是八阿哥,九阿哥的人,暗地里却已经投靠了四阿哥。那件事似乎没那么容易摆平。”

素素笑道:“这雍亲王还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能拉拢。不知道他怎么向你许诺为我销案的同时,又答应为铁家报仇。”

“我开始也奇怪,后来才明白。他只是答应他们不干涉他们的行动罢了。我怕对你不利,所以一直滞留在京城,伺机行动。”

素素点点头道:“谢谢你。我是误会你了。我以为你真的犯了书生脾气,要当起什么天下己任之类的东西。”

德文也笑了:“早就习惯无法无天的日子,哪里还回的了朝堂。我这举人算是白中了。”

素素认真的说:“我以为你是秀才。”

德文解释说:“这可不一样……”指手画脚,解释了半天两者的区别。

两人漫无边际的谈笑聊天,素素看德文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几次问询,德文却总是说没有。素素索性不再理他,只是由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讲。

眼看天快黑了,德文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素素,什么时候可以一起赏琴?”身子微微向前倾,小心的探问,许多话呼之欲出。

素素面上一红,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头,冷静了一下,看看外面,说道:“德文玩笑了,心情好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呀!到时候,请上大庄主他们和嫂子,一同赏玩,不是乐事?!”斟酌再三,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了。素素不明白,为什么德文看上去对自己的忌讳一无所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德文苦笑了一下,肩膀微微倾颓,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我和秀林――,其实……啊!你说的也对,也对。”一饮而尽,拱手告辞。

走到楼梯口,顿住脚步,突然扭过头,看着素素道:“终有一天……”话没说完,笑了笑走了。

素素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德文看来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忌讳,那么他既然这么大胆的问自己,难道说他和秀林的婚姻有什么问题?这个人的任性几乎可以和自己媲美,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素素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铁家。窗外夕阳斜下,人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结了帐,匆匆忙忙的赶往郊外的破土地庙,应该找人查查铁家了。

素素觉得自己真的太忙了。刚查到铁家在京城的联络地点,还没来得及去,葛天涯又找上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看不破男女的事情。惦记别人的老婆,又关心自己的名誉,难道自己真的适合解决这种尴尬的事吗?或者就因为自己介于正邪之间,所以葛天涯才放心的告诉自己。这样看,似乎自己也不是无可取之处。

不过,素素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假设中,谁说都不管用了。好像现在凤凝已经上杆子追着,要和他私奔似的!问题是,事实上人家即不认识他,也没打算和他私奔。就算他直言不讳告诉十四的老婆,那女人也不会跟他走的。他的“侠名”绝对安全无恙。

葛天涯根本听不进去素素说什么,喋喋不休的进行自我谴责,仿佛人家老婆刚刚从他被窝里爬出来似的。中间还夹杂几句,什么满狗占尽天下美女,表达一下愤愤不平意。再后来,素素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无可奈何,索性不和他讲了,直接灌醉扔进了江南会馆。知会老鸨找个不太贵的姑娘,好好伺候。

为了防止老鸨借机吞了“大侠”的钱财,素素留了个心眼儿,除了衣服,武器和渡资,余下值钱的,包括他的暗器都裹好,抱走了。

抱着葛天涯的“钱财”,素素揉着额角,慢吞吞的走在大街上。

“素素!”“吴先生!”几匹高头大马从身边经过,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抬头看时,胤祯和舒哥儿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们的家人把马缰绳接过去,素素这才笑着见礼。看着他们保养得宜,红光满面的样子,素素不由得羡慕起来。没了生计的逼迫,这些人有时候反倒比普通人简单些。比如这位十四爷,他就不知道葛天涯有多羡慕他,自然也不会“傲慢无礼”或者――“絮絮叨叨”。

第十七章

月黑风高不仅是杀人的好天气,也是偷情的好天气。

素素窜进葛天涯帐子的时候就后悔了。虽然这件事可以卑鄙的利用一下,但是她还是自我谴责了一下。

外面人声呼喝,似乎有人试图刺杀十三爷,逃到这里来了。葛天涯指着素素说不出话来。素素点点头,简单说了一句“是我”,伏身一窜,钻进帐子。“呼”的一声,又踉踉跄跄的窜了出来。风水轮流转,素素指着葛天涯说不出话来。葛天涯叹口气,镇定的点点头,说道“是”。

外面的呼喝越来越近,素素低声说道:“你替我挡住,我替你保密如何?”

葛天涯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护她回去。”

素素笑道:“护君花么?我喜欢。”

葛天涯穿好衣衫,出门应付。素素钻进帐子,一掀被子,旁边是女人的惊呼。想来她也听到两人的交易,短暂的一呼之后,便没了声息。素素低声道了声得罪,钻了进去。心里暗笑,这个葛天涯,把人家脱得还真光。也不敢乱动,摒住呼吸,静静的听外面的动静。

葛天涯住的地方是无境山庄在京城的一处产业。早先一直是由老二,就是被素素杀死的那家伙经营的,暗地里早就成了老八和武林的一个联络点。老二被素素杀了之后,葛天涯听从素素的建议,不敢打草惊蛇,明面上让老三经营,自己住在这里,说是为老八做事,暗地里却在调查,逐渐加以控制。

这是素素第二次给十三送信。出来的时候被一个送茶水的丫头看见了,惊动守卫。素素估计,以十三爷的精明,应当可以知道那个丫头也不简单吧。希望下一次不要再看见这种女人。

躲到这里,完全是为了给老八制造麻烦。想到九阿哥的奴才屡次和自己为难,连带着素素异常讨厌所有和老九接近的人。

虽然老八有很多产业可以选择,但是素素明白自己在京城也算是“知名人物”了,但凡看见自己的人,大概都会默认为十四阿哥指使的。胤祯和老八的关系也算“亲密”,但是,素素想,他是不一样的。乌鸦再黑也允许有个白的吧,胤祯就是素素眼里的“白乌鸦”。

因为叛徒的事情,葛天涯和素素早已冰释前嫌。况且,他自己现在也有“走狗”的嫌疑,没有立场骂素素。只不过这家伙自我期许颇高,秉持正邪不两立的信条,死活不肯和素素说话就是了。这次,如果真的躲不过去了,葛天涯这里转圜的余地还大一些。

素素心里暗叫走运,现在可抓住葛天涯的把柄了。看这个憨汉以后还怎么装高洁!

外面奉了命令,一定要进来搜查。“咣当”,破门声和葛天涯愤怒的吼声同时传进来。素素手臂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来的人不乏高手,听到帐子内粗重的呼吸声,就有人冷笑着说道:“葛庄主说这屋子里没人,就让咱兄弟看看又有何妨?”素素听到外面脚步轻轻移动的声音,身后的呼吸愈发的浓重,连带着都有些颤抖。心中一动,计上心头。

“你敢!”是葛天涯濒临愤怒的喝止,素素蒙着头,听得刀尖轻裂布匹的时候,猛的一掐身后女人的胳膊。那女人本就恐惧到极点,此时更以为被人发现。一声尖利的尖叫声从帐子里破空而出。探帐之人吓的一哆嗦,打开一半的帐子猛的又被阖上,人们隐隐约约只看到一把乌黑的头发。葛天涯抢上一步挡在帐前,怒目圆睁,俨然护卫自己领地的愤怒狮子。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那人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个女人,这才想起自己追的是个武艺高强的男子,哪能有那种粗重的呼吸。细听了一下,的确除了那女子的呼吸再无他人。当下打了个哈哈,陪笑说道:“只道嫂子早殁,想不到庄主在这京城里还有藏娇的金屋。小弟得罪了,多有得罪。”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到葛天涯掩好门,回过身来,素素已经似笑非笑的坐在圆桌旁。床上一阵悉窣,紧接着下来一位满面泪痕,羞红飞天的少妇――凤凝,十四阿哥的侧福晋。

葛天涯又羞又恼,到头来都变成了一句话:“你到底要怎样?”语气中多了几分森森杀意。凤凝吓的一哆嗦,身形显得更加的娇弱,葛天涯走过去,护在自己的身后,看着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素素,等着她说话。

素素却没有讲话,凝神听了一会儿,向外面打了个手势。葛天涯会意,“噗”的一声吹灭蜡烛。三人凑在一起,素素低声说:“外面有人。”凤凝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葛天涯抓的愈发紧。只听素素继续说:“老葛,你去把他们引开,我帮你把她送回去。”

时间紧迫,葛天涯担心凤凝被人发现,想到素素的轻身功夫比自己好,就答应了。素素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若是葛天涯被人抓住了,可就做实了八阿哥暗中联络监禁中的老十三的嫌疑了。皇上自然不会明查,但要的就是这份猜疑。事关自己,就算素素不想掺和进去,也不得不多几分算计。

两人分头行动,葛天涯自是尽量不被人抓住,素素瞅了空子,带着凤凝进了恂贝勒府。胤祯虽然封了大将军王,可是战事紧迫,还没有来得及重新修府。最近皇上有意指婚,为选哪家的格格正费思量,新府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素素以前来过这里,在凤凝的指点下,很快送到地点。

还没进门,就见里面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素素看看自己,幸好刚才在葛天涯那里新换了一身,大概还可以蒙混一下。回头看凤凝,已经是面色苍白,安抚道:“一切有我,放心好了。”凤凝浑身如打摆子,就差昏迷了。干脆,大大方方的从院门踏了进去。

果不其然,院子里明火执仗,丫头仆人排了两行,低头肃然。往里走,门口躺着慈姑,已经被打的半死了。素素皱了一下眉,还没动,身边一阵风,凤凝已经扑了过去,叫声“慈姑”,哭的说不出话来。这倒是件好事,反正她早就想哭了。

素素俯身为慈姑把了下脉,怜悯的看了眼凤凝,今后她想有个说话的人都难了。门帘一挑,出来一个清秀的丫头,看见素素也不吃惊,傲慢的对凤凝说:“王爷和福晋传你进去回话!”

素素侧目说道:“回什么话!没看见她的朋友死了,人家正伤心么!小丫头片子,别总是作威作福,做人要积德。有什么事,先哭完了再说。”凤凝一听素素这么说,抖着手探了一下慈姑的鼻息,“嗷”的一声昏过去,不省人事。素素赶紧给她灌了颗回魂丹,看周围也没人帮忙,索性自己抱了起来,周围一片吸气声。她的身量本就比一般女子高些,抱着也不费劲。正要向屋里去,门帘又自己打开了,匆匆冲出来一个人,素素一看,正好,一把递过去,说道:“把你老婆抱进去。”

胤祯在里面听见素素的声音这才冲了出来。冷不丁被递过来一个大活人,本能的伸手一接,仔细一看是凤凝,心头一噎,素素已经为他挑开门帘,推了一下,“你连自己老婆的命都不要么!”语气甚是严厉,胤祯有点晕头,顺着她的力道,进了屋子,把凤凝安置好。自然有识相的赶紧过来伺候,凤凝醒过来,却是不停的掉眼泪,再也不肯说话。

胤祯一看,也问不出来什么,吩咐人们到前堂等着,自己才和素素一起出来。留凤凝在里面休息。

素素到了前堂一看,除了一直跟在胤祯身边的一个娇媚少妇之外,在右手椅子前站着一位端庄的少妇,具是珠环翠绕,以她有限的珠宝常识,除了知道值钱之外,连基本的形状也辩不出来。烛光下,明晃晃的甚是耀眼。素素不由自主的眯了眼。

那些人看见胤祯出来,哗啦伏到一大片,请安行礼,井井有条。端庄些的果然是胤祯的嫡福晋完颜氏,至于那个娇媚些的,自然是另外一个侧福晋舒舒觉罗氏。

胤祯叫起之后,略有一些尴尬的看了眼素素,对完颜氏说道:“采玉,这是吴先生。”完颜氏似乎也有一些吃惊,素素迎着她的目光躬身行礼:“草民见过福晋,惊扰福晋凤驾,多有得罪。”

素素来的时间似乎的确不太合适,已经是黎明前了。

胤祯的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素素眉头一皱,这种恃宠而骄的态度她可是太熟悉了。站直了身子,阴恻恻的对胤祯说:“上次对我这样哼的人已经不能喘气了。你看你是继续挡着,让我练练本事,还是让她出来,有什么话明说!”

“大胆!”胤祯还没有说话,舒舒觉罗氏已经跳了出来,头上步摇明晃晃的。素素觉得它晃的自己眼花,左手微动,众人只觉的眼前一花,素素手里已经多了一朵金步摇。舒舒觉罗氏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两腿微微打颤。旁边有丫头赶紧扶助她。素素往桌子上一丢,对胤祯说:“你们家花样还真多。”

胤祯早就领教了她的喜怒无常,苦笑一下,也不理会身后的小老婆。对素素说:“去我的书房说吧。”转头对嫡福晋说道:“今晚的事情你处理一下,好好安抚凤凝,别吓着她。”瞪了一眼舒舒觉罗氏,转头打前出去了。

素素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嫡福晋,说道:“凤凝是我的朋友,福晋是她的好姐妹,请代我多加关照。”看也没看舒舒觉罗氏,一甩衣袖走了。

今晚的事情太突然了。嫡福晋完颜氏有点头晕。原本接到舒舒觉罗氏的报告,说凤凝出去私会情人,她还不信。带人赶来一看,除了慈姑,凤凝已经不知去向!事关重大,一面命人拷打慈姑,另一方面准备报告给迟迟未归的王爷。胤祯知道后,愤怒自是不可言喻。没想到,和凤凝一起过来的竟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吴先生。以前他们两人当然是见过面的,而且渊源颇深,若是有人因此将吴先生误认为男子,指他二人偷情,自己这尴尬可就大了。想起十四爷对吴先生似乎不太一般,竟能容得他如此嬉笑怒骂,完颜氏更觉得这趟水不好趟。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竟是坐下了发狠的心思。可怜舒舒觉罗氏被素素吓的兀自发愣,错过了福晋脸上狠绝的表情。

胤祯前脚踏进书房,后脚就跟进一个家人,看素素在旁边,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素素转身就要出去,胤祯伸手拦住道:“算了,就你那耳朵,想听什么还听不到么。再说了,能让你听见,我求之不得呢!”冲那人说道:“有什么事说吧,都不是外人。”

素素索性背过身去,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看也不看胤祯一眼。胤祯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唬了一下,继而一笑,知道她是不肯和自己“同流合污”。无奈的摇摇头,听下人的汇报。越听脸色越沉,几次看向素素,及至听完,胤祯的眸色已变得深沉不可见底。沉吟了半响,这才伸手拍拍素素,示意她转过身来。

面对素素的时候,胤祯又变得和颜悦色。但素素是何等样人,敏感的抓住他眼底的阴鸷,心里暗暗吃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报信的人。那人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寒气,素素轻轻耸了耸鼻子,一丝烟火味儿飘进鼻子。快速的略了一眼那人,看到他耳鬓处几丝细碎的枯枝,鞋尖带着些泥巴,鞋底却是干干净净。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奇怪的人影,从十三阿哥府出来的时候,当时自己本是想往道旁的树丛里躲的,因为改变主意要去葛天涯处,才闪开。当时记得似乎有团影子颇为奇怪,现在看来……,素素心里冷笑了两声,多了两分提防。从他身上的烟火味道来看,十三阿哥府里抓捕自己的人并没有打火把,只有葛天涯那里有,可能这个人还去了那里。但是从他返回来的脚程看,似乎武功并不高。不知道葛天涯怎么样了?

素素面上没有改变,胤祯看了看她。挥手让那人退下去,待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胤祯才说:“凤凝怎么是你送回来的?”素素端起茶杯看看,说道:“你觉得该是谁?有酒么?”

胤祯道:“你鼻子倒是尖,刚刚圣上赏了两坛都兰王公进贡的鹿儿酒,还没开封呢!”叫人端了上来,给两人斟了。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胤祯道:“我以为应当是葛天涯。”

素素喝口酒,不愧为塞外的好酒,辣的嗓子疼:“为什么?”

胤祯道:“说说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我帮你补充。”两个人都是机敏的玲珑人。胤祯对素素的举动原本就敏感,看她眼风一闪,就已经注意到她的狐疑。是以,两人尚未说话,对彼此的知道的事情都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素素抬头看了看龙虎相戏图案的天花板,烛光下明灭闪烁,仿佛真的一样,把手高高的抬起,从上而下,如涓涓溪流直直的倒入自己的喉咙,辣的头晕,辣的眼角湿湿的。还有一次,最后一次做完了就离这些人远远的。如果德文愿意,不管那个秀林,两个人远走高飞,再不卷入这种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日子。

转瞬之间,三杯酒已经下肚。素素喝着不爽气,拿起酒壶就要灌。胤祯一把摁住她,叹气说道:“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何必这样糟蹋好酒!”本来想说糟蹋自己的身子,又怕素素多心,到了嘴边换成了不伦不类的“好酒”。

素素看着他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胤祯看着她,屋里只在书桌上点了一只蜡烛,厚重的棉帘仍然透出一丝丝冷风,烛火摇动中,素素的脸突然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分解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谈笑生风的男人,就坐在他的面前,身手不凡,是四哥的帮手;一个是身影模糊的女人,眉间带着化不去的哀愁,唯有一双眼睛充满着希冀和那个男子的身影合在一起。

胤祯有点疑惑自己究竟在面对着谁?敌人,朋友?还是情人?好像什么都不是。不知不觉,胤祯脱口说出:“我想知道,你是谁?”

素素没想到胤祯会这样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怔仲间,胤祯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脸,象羽毛一样轻轻的刷过她的眉睫和眼睛。一阵酒气翻涌上来,素素一把推开胤祯,俯身干呕了一下。心中暗道侥幸。

胤祯恍然惊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回到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素素呷了口茶,笑道:“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十四爷莫不是指我是夫人的情人?”一句笑谑,屋里的空气顿时轻松,胤祯跟着呵呵一笑,也喝了口茶。

看素素不再言语,胤祯道:“听说今天晚上有人试图行刺老十三,追到武威镖行的时候就没人了。不过老十三倒是没事。”

素素点点头,说道:“是我。”

胤祯心里一松,她果然是不骗他的,神色也亮了几分,继续说:“现在你该讲讲为什么是你把凤凝送过来的吧?”

素素道:“你不是说应该是葛天涯吗?”

胤祯浓眉一拧,修理完美的胡须有点抖动,这种家里的丑事让别人知道,就算是王爷皇子,面子上也挂不住。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素素晓得他早就查明白了,心里替那两个人惋惜。想起葛天涯的一往情深,凤凝又天生愚善,若是就这样不管,恐怕不止是出人命的问题了。只是奇怪,这两个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以胤祯的性子,为什么要按兵不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随便捡了个话题,“在西北的时候,你不是络腮胡子么?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模样?比十三爷的胡子还多,丑死了。”

胤祯正气的不得了,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抬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引以为傲的胡子,头一次有人说丑,还和老十三比?皱着眉头说道:“你懂什么?老十三奸猾狡诈,怎么能和我比?”

素素不以为然,道:“毛多就忠厚么?也不怕长虱子。我师傅从不留胡子的。”

胤祯哭笑不得,不知道什么样的怪胎师傅教出来的丫头,一时精明的要死,一时又似乎不知世事。但是,胤祯算是听明白了,这丫头对她的师傅和师娘敬重的很。她来世间走一趟,评价的标准就是她师傅师娘。象的,就是好;不象,就不好。这样看来,自己在她眼里真的很丑了?突然想起那个德文似乎没什么胡子,难道说,那个德文比自己要好的多?

思来想去,胤祯突然想起来正经事还没办,被这个丫头扯远了。不过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他也在等一个机会,而现在就是送上门来的。对素素说:“西北还不稳定,可能过一阵子,我还要回去。现在我需要人帮我看着京城的情况。”

素素笑着摇摇头,“老婆多了就是好,随时可以换,换英雄,换天下。谁说红颜祸国?分明是英雄豪杰的马前卒,过河车。你自己找个合适的人,我会帮你到葛天涯那里说的,你这笔生意做值了。不过,你也别太高兴,你那些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是几十年的经营了,你自己小心吧。”

胤祯本来被她说得面色微赧,待到最后一句,似乎素素在提醒他什么,有心再问,却问不出什么来。她说得不无道理,自己纵然有皇阿玛的宠爱,但是毕竟没有被立为太子。这些哥哥树大根深,自己是应当多加提防。

他在这里深思,素素已经喝完了一壶酒,除了开始的时候有点头晕之外,现在倒是神清目明,精神好的不得了。

敲敲桌子,胤祯猛然惊醒,入目是素素酡红的脸颊,笑嘻嘻的正问自己,“好奇怪的酒哦!怎么一点也不醉人?味道不错,还有么?”

胤祯一看,一壶都没了,心里吃惊,哪里有这样喝酒的!便是舒哥儿,这样喝也是要醉的。站起来,扶住素素急道:“你怎么偷喝了这么多?都醉成这样了,不能喝了。”劈手就要夺素素手里的酒壶,素素两手一抱,抱了个满怀,嘟着嘴囔囔的说:“不给,快去取酒来!”

胤祯看她已经醉的原形毕露,没了半分警惕,心中也是好笑,半夺半抢的往自己这边带,拉拉扯扯的功夫,素素坚持壶到哪里人到哪里的原则,连人带壶完完全全的落入胤祯的怀里――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