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道:“四哥,允礼自知有愧列祖列宗。只求小蓉可以安然无恙。此后,自会一死以告先皇!”跪地三叩首,默默脱下身上的行龙蟒袍,叠好,放在一边。立在蓉蓉身边,没有一句解释,只是那样看着她。然后转过头对弓弩手说:“谁敢射死十七福晋,就先射死我!”

在新皇登基不久,一下子暴毙两位先皇的阿哥?众人知道里面的轻重,纷纷看向雍正,八阿哥允禩率先跪下,众人跪地不语。求情,但是,怎么求?

雍正双拳紧握,看了图里琛一眼,慢慢抬起手来……允禩惊呼:“四哥!”多少年没有象今天这般喊过兄弟,对面可是自家的弟弟啊!雍正愣了愣,看着场上站的笔直的老十七,带着挑衅和了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睛有些涩涩的。自作孽啊自作孽,只是,若今日受人挟制,今后如何立威,以服天下!老十七,就算你对我有怨气,也不应当置我于此种不堪之地!

雍正决心已定,按原来的计划行事!手高高举起――

“且慢!”素素突然睁开眼睛,扶着蓉蓉的手站了起来,说道:“蓉蓉,跟着十七阿哥走吧。向皇上谢罪,是囚是罚,总好过在这里一尸两命!”

此言一出,不光围着的人,连十七十三都被吓住了。允禩面色一黯,别过脸去。

素素不是不懂医理的人,蓉蓉的药大部分都靠她来办理,不懂医理药理如何识别!方才蓉蓉扶她的时候,无意中搭上蓉蓉的脉搏,发现有异,两次下来,心中已经有数。

十七一把抓住蓉蓉的手,激动的问:“可是真的?”十三也不由自主的走过来,素素看了他一眼,十三的眼睛闪过一丝戏谑,心中一松,有他的帮忙,蓉蓉大概不会有危险了。

蓉蓉有些别扭的甩开十七,说道:“用你管!反正我不会离开素素的。”

素素看了看雍正说道:“蓉蓉,我们不一样,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们还有机会。我却是不能留在这里。”

蓉蓉怒道:“那两个怪东西都教给你什么,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你在这里被他们杀死了,我能卑躬屈膝的向他们求饶吗?我的孩子也不许!宁可死,也没道理这样活着!”

素素翻眼道:“你不也是一样!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俯身拾了柄剑,并指疾点自身穴道,“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对蓉蓉说:“这回真的落进陷阱里了,好久没有玩这个游戏了。”看看十三对蓉蓉说:“把解药给他吧。”

蓉蓉怒道:“毒死他算了,他和四阿哥一个鼻孔出气!”

素素道:“人家也是兄弟情深么!”蓉蓉愤愤的给了十三一颗药,低头说了几句,伸手一推,推倒侍卫中去。回头看见十七,吼道:“你怎么还不走!”

十七一笑,说道:“等你走后我自然就走!”蓉蓉猛的扭过头去不敢看他,十七走上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把我当弟弟。不过没关系,我心里有你。就算我再没有本事,但是至少要尽力照顾你们母子。如果照顾不好,到那边你再骂我打我,我都认了。好么?”

蓉蓉看看他,又抬头看看那边,凄然一笑,说道:“怎么还有你这种傻瓜!我可不会惺惺作态,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大不了来生赔你!”

十七欣然笑道:“求之不得!”

旁边的十三突然跪地求道:“皇上,四哥,请你看在未出世的小侄子身上,十七弟鹣鲽情深,一时迷了心智,您就原谅他吧!”

此言一出,八阿哥紧跟着符合,其他的大臣早就看出雍正骑虎难下,难得十三阿哥机警,挑这个时候,这个人出来,纷纷跟着应和。

侍卫们一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向雍正看去。

就在这一走神的功夫,蓉蓉突然清喝一声,“素素!”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白绫,素素,腾身跃起,紧追白绫,瞬间抢到头里,拧身翻腾,踏着兵勇的肩膀,如疾风掠去。蓉蓉伸手捞起正在发呆的允礼,跟在后面,亦借势腾起,追风而去。空中白绫翻滚,三人此起彼伏,仿佛踏云的神仙,出没在白云蓝天的间隙,偶一落地,迅即飞升,渐渐的远去了。空中传来蓉蓉的声音:“四阿哥,我走了!嘻嘻嘻……”转瞬间无影无踪。

这本是小时候玩的游戏。但是,因为这样一来,除了趁人不备,快捷一些,常常会暴露出自己的空门,授人以柄,是以成年后从不使用。只有当初为圈进中的十三阿哥治病时,曾经使用过。十三听素素说,很久没玩过了,猜着她们要用这个。晓得其中的危险,有心帮助她们,这才跪地求饶。同时还可为十七弟求情,这个时候,四哥是不愿意为难自己兄弟的。

只是没有想到,蓉蓉竟然掠走了十七弟。如此胆大妄为之举也只有她们敢做得这样正大光明。或许鲁莽些,但是……抬起头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除了苦笑,允祥的心里竟然有些羡慕,那些锋芒,那些洒脱……都是轻狂时的少年梦呵!

那天之后,雍正大病一场。对于当天之事,众人噤若寒蝉。怕喜怒无常的皇帝大兴牢狱,也怕逃脱的修罗女找人算账。渐渐的传成了隐讳的传奇,忽略了朝代与帝王,在民间流传着。

果郡王坐事削奉,闭门思过。府中嫡福晋因病去世。

十四在景陵听说时,看看身边焕然一新的仆从,转身进了房间,一言不发。

第二十四章

莽莽苍苍的大山,厚重的山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起伏的山势连绵着攀上云天。冬日的阳光仿佛也覆盖着白雪,变成一样的白色,挂着冰凌,冻结在天空中。

密密的山林,枝叶交错着刺向天空,没有了叶子,反而变得不驯,成为这白雪世界惟一的叛逆者。林间一个黑影在蹒跚着走着,手里拄着一支手臂粗细的树干,一下下的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

这是第七天了吧?素素舔舔干涸嘴唇,搓了一把雪,润润唇,没有火,连化雪取水都那么费劲。唉,如果自己还有武功就好了。看看左近的路,非常陌生,虽然不确定这是回村的路,但是至少没有走冤枉路。

蓉蓉他们夫妇离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

自从逃离皇城,他们三人并没有走开很远,反而寻了京畿附近一处荒凉的小村庄躲了起来,治病养伤。蓉蓉顺利产下一子,孩子当然是十七的,因为它的屁股上也有一块胎记。这是蓉蓉吵架时说的。允礼似乎脸红了,没想到那么大的一个人居然会害羞。更没有想到,他一个养在深宫的王子,脾气竟是那么的温顺。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习惯之处,都是乐呵呵的面对。蓉蓉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素素想起了这两年的事情,心里暖洋洋的。抬头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响午。冬天黑的早,心里不禁着急起来。今夜在哪里过夜呢?四处看看才发现,树木竟然都变了样子,仔细瞅瞅,仿佛是人工栽种的一般,只不过有很多年了。这是哪里?

本能的提高了警觉,更加小心的探路前进。

她们是太自以为是了,纵然武功绝高,却敌不过皇权。雍正密令严查撤访,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毫不放松。怡亲王府也派出了人在找她们,至于其他的王府,比如廉亲王府亦是如此,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中,她们能安全的度过两年,已经是大幸了。

为了掩护素素,蓉蓉和允礼终于回去了。令人庆幸的是,带他们回去的是怡亲王。根据师娘的描述,这是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但是,想起自己曾经被此人投入牢狱,素素终究有些不放心。

天色已经黑了,素素警惕的盯着周围的情况。从东北方隐隐有一点灯光透过来,不管是谁,总要去看看,若是猎户就好办了。

慢慢走近,才发现是一排房子。看门口似乎有人把守,素素犹豫了一下,这么冷的天,若是还不能找到火源,这过夜恐怕会成问题。

和蓉蓉分手后,自己孤身潜入大山。靠着在山林长大的本事,在深山的山村中躲藏,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离开。如是几个月,想不到前几天碰上大雪,把所有的路都覆盖了,自己竟然迷路了。这七天已经耗得她筋疲力尽,若是今夜……,素素苦笑一下,天要亡她!

无力的靠在旁边的树上,细小的雪粒簌簌的落下。素素觉得眼皮沉重的很,大概是幻觉了,怎么看见了允禵?

允禵心中烦闷,带着故意找茬的意思出来散步,兵丁们虽然奉命监视,这些年来多少都有松懈的意思。范世铎本以为是个升官的机会,可允禵现在比猴子还精滑,任他机变百出,竟是奈何不了。渐渐的也有些不耐烦,不像开始时那般严防死守。允禵要出来,跟随的兵丁不敢埋怨,只是走路越走越拖沓,渐渐被甩在后面。

允禵绕了几个圈,知道自己也跑不出去,便寻了一条平日没走过的路往回折。其实是一段山坡,靠着兵勇的营房。听着营房里喧闹的吆喝声,允禵晓得又有人在聚赌了,不禁冷笑了一下。这样的士兵,他能管吗?

不远处雪落的声音吸引了他。急急簌簌,似乎不像是自然的样子。莫非有人监视自己?允禵怒火中烧,悄悄绕过去,赫然发现一个农妇躺在树边,已经奄奄一息。想起素素曾经说过化妆跟踪的事情,走上前去推了一把,“嘿,醒醒,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农妇神志似乎不清,手动了一下,微弱的笑了笑,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听在允禵的耳中,却是天下最美的声音:

“啊,又做梦了!胤祯,怎么会是你?”

允禵听着声音,以为是素素。仔细一看,分明是个胖的不行的农妇。伸手一叹鼻息,气若游丝!“看在你象爷一位故人的份上,救你一命!”

允禵拍拍手,让图海扶着农妇回了自己的院子。天寒地冻,兵勇们挤在营房里不肯出来,站岗的窝在墙角背风处悄悄的烤火,不敢让长官发现。允禵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只有门口处站岗的兵勇,缩头缩脑的突然看见多了一个人。允禵不屑和他解释,径直向里面走去。

素素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面没人。仔细看了看格局,还是一所不错的房子。单是八宝架上的翡翠玉如意就不是一般人养的起的。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四处转转,一眼就看见了外间的落地穿衣镜,里面的人――

素素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张开两臂,华丽丽的转了一个圈。蓉蓉啊蓉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胖的超乎想像了!走近一些,嘴角似乎有颗痘痘。听说养伤的时候,如果能出痘痘就说明已经补够了,需要换药了。低头摸摸怀里,还好药方还在。

素素凑近镜子,细细的数数脸上痘子的数量――数不在多,无疤就行。正打量着,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好几处冻伤的痕迹,幸好还不是无可救药。等会儿主人来了,想办法治治。

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一个清楚的大镜子,素素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仔细挑着脸上的毛病,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太突然了,素素本能的反应就是拔剑。可是僵硬的酸疼的胳膊提醒了她,经脉不能用了。直愣愣的杵在原地,浑身僵硬的等着。脑子飞速的转着,怎么办?

一个人影出现在镜子里,络腮胡子,半剃的光头,宝蓝色棉袍,还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素素吃惊的张大嘴,难道这里是景陵?

慢慢转过身:“允禵?!”

允禵早就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看着这个胖桶一样的女人臭美的在镜子前面转啊转,忍不住偷偷的乐了。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这才放心的进了屋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喊出来的名字,允禵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张变形的脸其实有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轮廓!“素,素素!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

素素简单的交待完自己从皇宫出来后的治病经历,允禵这才同情的看着她,“原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素素却有些明白,他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王变成形同监禁的囚犯,空有大鹏之志不能伸展,自己则从来去如风任性洒脱的武林高手变成行为拘谨小心翼翼的民间俗妇,落差之大几乎不相上下。

二人一时具是默然。

素素率先打破沉默,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真失了武功,在那些乡野小村里反倒享受起来。这在以前哪有机会啊!”

允禵跟着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上上下下的打量素素,素素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允禵这才说:“啧啧,要不是你说话,我是一点也认不出你了。瞧你这模样变的,就是放在雍正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素素实事求是的说:“嗯,好几次,我就是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哨卡穿过的,那些画像不太象。”

允禵鬼鬼的一笑,俯下身来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女人味儿更浓了。”也不待素素回答,转身大笑而去。

素素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照照镜子么。

素素向图海要了些东西,一心抢救脸上的冻疮。下午,范世铎来的时候,她正在偏房往脸上涂药。因为自己不是允禵的丫头,身份又比较敏感,干脆躲起来不出去。图海在前面伺候。

范世铎在外面说些什么素素听不清,但是允禵摔杯子的声音还是听到了。站起身,走到门后面,允禵愤怒的喝骂声传了过来:“范世铎你个贼娘养的。你十四爷想骂就骂,想留就留,有本事你继续找那个雍正告我的状去,这个人我还留定了。想用你十四爷的血染顶子,先问问雍正有没有那个胆儿。圣祖爷就在这儿呢,天理昭昭,还便宜了你们这帮小人不成!胖婶,上茶!”叫人上茶,这是送客的规矩。满地的碎瓷器,白花花的特别打眼。范世铎被骂了个狗头淋血,紧着做笑脸,赔不是,却硬撑着不走。这趟来至少要见见那个人,回去也好交差啊!

图海一愣,胖婶?好像有一个人是挺胖的,但是“婶”?

素素乍听也是一愣,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至少允禵有让自己先正大光明留下的意思。反正等到伤势好了之后自己也会走,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和那个闯宫的人有什么关系。思量已定,托着乌黑的漆盘,找了两个茶碗,四处看看没有茶,倒了些凉水进去,盖好盖子,“袅袅挪挪”走了出去。

照蓉蓉的药方,她至少得发到二百来斤。就算迷路的时候吃了些苦,可是药没落下,就算嘴巴上受了些苦,现在也得有个一百六七十斤,刚才照镜子,发现肉都堆横了。别说别人,自己都有点认不得。要不,也不会那么照。

允禵冷笑着,看着范世铎伸头瞪眼的向素素来的方向打量。你要领走?凭什么?乔引第被你们耍花招带走了,福晋的木塔被你们抢走了,这个还要带走!我老十四要是再让你得逞,就不是圣祖爷的儿子!雍正啊雍正,你我的帐还没有算完,跟我抢?!走着瞧!

范世铎看见素素,嘴巴紧紧的抿着,屁股上跟钉钉子似的,匆匆跑开。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被十四爷逮着把柄,治了罪。但是,十四爷这口味也实在是奇怪,莫不是受不了刺激,变的魔怔了。怎么会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回去和自己的师爷一参谋,师爷毕竟见解高超,十四爷是想在身边留个伺候的人。不然到处都是皇上的人,他不舒服。范世铎点头称是,算了,他们兄弟都是孙猴子转世,一个个精的都没时间生孩子。让他们窝里斗去,自己又捞不着汤吃,管那么多做什么!范世铎明白自己身边也有十四和老四的眼线,不敢明说,嘿嘿笑了,自去找自家媳妇快乐。

允禵气哼哼的送走范世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噗”――“这是什么?”低头一看,透亮透亮的,白开水。

素素意思意思的福身行礼,不是不做,实在是太胖了,说道:“胖婶见过十四爷!”

允禵瞪着素素的脸,使劲眨眨眼,再眨眨眼,转头看看图海,图海也盯着素素,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你脸上那是什么?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

素素这才想起来,刚才擦冻疮药,忘了洗了,不过也不到时候,就据实回答。

允禵这才明白,细细看了,伸手抹了一些,放在鼻子地下闻闻,还有点檀香味:“好使吗?”

素素压下心中的不自然,只道是朋友兄妹之间的平常举动,下意识的掠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说道:“入冬以后,在山里难免会有个冻裂,都是用的它,药材好找,到目前看,效果还不错。”

允禵道:“又是十七弟妹给你的?唉,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将士们冻裂受创的可是不少,若是那时有这个药就好了。”

素素心中有些自然,说道:“如果别人也有类似的药方到是没问题,不过,蓉蓉那里就不用想了。她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

允禵点点头,“明白!你们姐妹和我们不一样。”自己的兄弟怎么就不能象她们姐妹那样呢?非要斗个乌眼鸡似的。想到这里,突然问道:“若是你和蓉蓉处在我和雍正的位置会怎么做?”

素素一愣,图海本能的看看外面。只听素素回答道:“不知道。我们又没有在那个位置上呆过。”

允禵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你怎么竟说实话!”

素素这才觉得自己回答的实诚了些,歪着头细细的想了想,才说:“我和蓉蓉不是亲姐妹。我师娘是她的亲娘,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被她的亲生父亲带走了。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素素说了个人名,允禵点点头,很早以前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想不到是蓉蓉的父亲。素素咬着自己的下唇,等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她――受了很多苦。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我被人追杀的时候,无意中碰见她,被她救了才联系上。其实,不知道,我想她其实是讨厌我的,因为看见我她就会想起师娘,那种滋味不好受。”允禵没有说话,第一次听素素讲往事,和以前斗酒的日子截然不同。细看素素,允禵发现除了相貌,素素的变化也不少,收敛了很多狂傲之气。这次的事情,看来不像闯宫那么简单。

素素没发现允禵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蓉蓉怎样想,但是我记得小时候一起玩儿的时候,我们发誓要做好朋友,永不分开的好朋友。我不能违背誓言……”

允禵叹气道:“你到是痴心。那时候你多大,做得了真吗?再说,这么多年了,发生这么多事,谁能保证她一定遵守誓言呢?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

素素看看允禵:“吃亏么?我没想过。师娘说,做人啊,就两条。第一,要重然诺。发了誓就要守着,任何理由都不能破坏,死也要守着。第二,就是不要发誓。”

说到这里,连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图海都乐了。素素却认真的辩解:“真的,我发誓的时候都很小心呢。比如上次十四爷救我的时候,我后来不也还了吗?到现在,除了蓉蓉这个,别的都还了。”

允禵看她认真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兄弟和她们姐妹的差别在哪里了。素素何其幸运,遇上了同她一样痴心的蓉蓉,两个痴人守着一个誓言,自然折不断,拆不开。与其说是对对方守诺深信不疑,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诺言深信不疑。或许就是这种对对方的无所求,才使得她们很难被流言,被生死隔开,在危急关头,同时舍己为人,反倒变成了默契无间。若是自己兄弟,斤斤计较,算计来算计去,谁比谁多,谁比谁少,不互相斗死已经是难得了。抬头看看天,快黑了,看看素素,有些事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素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接着原来的话继续说:“我和蓉蓉若是真处在你说的那种情况,嘿嘿,就我这性子,哪能活到现在!”

这真是实的不行的大实话。允禵笑道:“我就知道,问你这个问题算是问错人了!算了,天儿也不早了,图海,传膳吧!素素,一起吃。对了,以后不得改个名儿了。别人听见不好。”

素素也笑了,“知道了,不就是胖婶么?我真的胖的那么难看?”

允禵摇摇头:“就你这斤两,不知道我这厨房里的东西够不够吃呢?对了,有酒呢,能喝骂?”

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现在不行。以后吧!”

吃完饭,安排在院里休息。素素发现允禵总是四处乱看乱摸。问道:“你在忙什么?”

允禵含糊的要回去。素素看看图海紧张的样子,了然的笑笑,跟着允禵进了屋子。拉住他,自己上前一步,这里敲敲,那里扣扣,从床到地板,到墙壁,一点点的查了个遍。方才对允禵说:“这间屋子没问题,大概还来不及捣乱。你安心吧!就算没了功夫,其他的本事也忘不了。早些睡,我再去院子里查查。”

允禵这才放心的说道:“我这一年多没睡好觉了,都是让这些人给闹腾的。有你在,就放心了。”

素素冲他点点头,就要出去。允禵突然叫住她,问道:“素素,我给你的簪子呢?”

素素有点莫名其妙,从怀里掏出来,却是一个两半的:“在这里。不过,逃出来的时候震坏了。”

允禵放心的一笑,眼角有点湿,“哦,没事。回头我再给你弄一个。”

第二十五章

雍正二年,对于允禵来说并不好过。先是自己的丫头仆从被换走了,雍正的监视更加严密,继而福晋的去世,让他倍感身世的飘零。甚至拒绝了雍正指定园寝的旨意,自己在家里造了木塔。雍正自然不会让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旨意,不仅夺走了木塔,还申斥了他一顿,责令范世铎严加看管。天家兄弟几乎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允禵心中怒极,终于借着酒意,大声的吼出了自己的愤懑和委屈,雍正接到范世铎的密报,对兄弟间仇视到如此地步也是无奈。毕竟,看着他从小孩变成少年,从少年变成青年,又从青年变成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老了。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只要让他远离皇权,就还是兄弟吧--只要他够老实!

那边允禵无意中碰见了素素,看人家姐妹情深,生死与共,感慨中亦悟出些许道理。漫长的冬日,足够他反思一路走来的脚印,父子,兄弟,夫妻……

允禵一步步慢慢的踩着厚厚的积雪,从山坡上下来。自从雍正派人取走完颜氏的木塔,允禵便每日上山向选定的园寝眺望,久久的沉默不语。素素站在他的身边,看向同样的方向。百年之后,允禵也要葬在那里吗?扭头看看允禵,除了那一大捧乱蓬蓬的络腮胡子,头发间竟然夹杂了丝丝白发!转过脸,心里黯然。自己在乎的事情和生死相比或许太渺小了,以前以为完颜氏只是一位普通的贵妇,可是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候,她陪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承受的压力和辛苦又有谁知道呢?这些允禵知道吗?允禵的眼神飘渺无依,或许他是知道的吧?至少现在是知道的吧?只是,人已经死了。

允禵突然伸手一指说道:“看,将来我就要葬在那里。”远处是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不知道是哪个?素素等着他说下文,允禵忽然又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才说:“我们兄弟都要葬在这里。哼,不知道老四有没有脸面来地下见我们!”

转过头认真的问素素:“你将来去哪里?”

素素愣了一下,眼眶一热。从来,从来没有想过百年之后的事情,每天都是偷生,每天都是苟活。最好的梦想是可以在地府见到师傅师娘,来生托为他们的亲生孩子!扬起头,山风掠过脸颊,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一副皮囊而已,落到哪里算哪里。不过,若是有人强行把我葬在铁家,只怕大家在地府都不得安生。”

允禵笑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有青山。嗯!”允禵点点头:“但求无愧于心,葬在何地,以何地为墓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又何必斗这个气,害得她不得安宁!”

素素想想说道:“我也听说这事了。或者皇上他想为你作些什么也不一定。不领情是不领情,也不能曲解人家。那就太没良心了!”

允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良心?!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被他钻了空子!”

素素知道,自己帮四阿哥的事情,允禵是记在心里的。看着允禵正色说道:“十四爷,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是,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不会去做的。”

允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允禵道:“素素,刚开始听说你帮老四递消息,我的确很生气。从西北大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帮我,事情是不是真的可以不一样?恐怕未必。那天碰见你和德文被老四的人追杀,我才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做的象四哥一样,我做不到那么绝情!能有今日,全是我们兄弟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谁也改变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间有太多不可测的东西了。”顿了顿,方才对素素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是视我为大敌。皇额娘死了,更没人管他了。我有种感觉,他在等,等羽翼成熟,等时机合适,把我们兄弟全除掉!”允禵的声音渐渐提高,双拳握得紧紧的。素素看他的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伸手握住他的手。允禵低头看她,几乎冒火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渐渐的平静下来,反手握住她,复又看向远方。

良久,方才说道:“素素,我不逼你,但是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兄弟成了仇人,阿玛,额娘全走了,死的死,散的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陪我,就是陪陪我。也有个说话的人,多多少少能听我念叨念叨。”允禵的声音渐渐低沉,模模糊糊,夹杂了一丝哽咽。

素素听着心里难受道:“这个滋味不好受,我是知道的。”看允禵看她,连忙说:“不过你是被人逼得,我是自找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允禵也笑了,却还是看着她,不肯罢休。

素素道:“哪里都无所谓的,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等到哪天你厌倦了,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手上一紧,素素忍不住“咝”的一声呼痛,允禵连忙松开手,又舍不得放下,两只手握着,呵呵的傻笑。

素素被他笑得发毛,抱怨道:“欺负我不会武功么?使这么大劲,当我是铁打的?”

允禵回了神,忙捧起来看看说:“哎呀,这么厚的肉,怎么会疼呢?!”

素素脸腾的就红了,虽然不是很美丽,但是被人说的象猪一样,而且似乎仿佛是心底默认的事实,有些不好意思加沮丧。撇撇嘴,一言不发,扭头走了。

允禵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知道恼了素素。可是,比起那个什么都淡淡的无所谓的女人,他更希望看见她的喜怒哀乐。以后的日子,似乎不是很难过。

日子在无声无息的流过,允禵假装生病,把素素需要的药材打乱了混在自己的药里,分批买回来,按照蓉蓉的方子或内服,或外用,有时还需要沐浴。允禵看着好奇,不晓得这些“武林秘方”还能有什么古怪。有时候,素素也会利用自己内功导引的时候,教允禵一些吐纳方法,强身健体。三四个月下来,到是体轻目明,感觉不错。但是允禵自此也落下个怪僻,吐纳的时候坚决不肯有人在旁边,不然就要大发雷霆。素素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走火入魔了。问了几次允禵,他却表情奇怪的不肯说。直到有一次,图海喝多了,才说了出来。

原来,当允禵吐纳练得不错时,素素曾经以自身渐渐恢复的内力,在他体内做过一次导引,让他熟悉内力的经络走向,顺便疏通经脉。因为过于耗费精力,导引结束后,素素不得不立即坐关三天,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图海说,那天,他在旁边伺候。十四爷在导引结束后,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因为导引的时候两人都坐在床上,允禵看素素已经入定,不便打搅。自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腿还没迈开,就听“咚咚咚”,放了三个无比响亮的屁,而且奇臭无比!从那以后,十四爷就坐下病了,自己调整修养内息时,绝对要一个人。

素素听完,皱眉说道:“那我不就全闻去了?”当天下午,就把九阿哥从西北送来的香料用了一大半,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允禵还以为这是治病的一个步骤,在那里啧啧称奇。图海也不点破,背地里暗笑。

两个人的关系微妙而又简单。允禵时不时的说些稍微出格的话,素素微有恼意时,便收回去。一来一往间,素素对他无赖的手法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去。如果得了机会,也不会示弱,总要还两句,堵得允禵说不出话来,方才罢休。却不料,看在图海,达尔其的眼里,和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

夏天天热,允禵午休的时间比较长。素素吐纳完毕,看没什么事可作,出来散步。最近,受伤的经脉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有一次闭关就基本上可以复原。现在,只要不动内息,单是凭借剑招,能在她剑下走满十招的,也是天下寥寥。

手里捡了根柔软的柳枝,上面挂着浓绿的叶子,轻轻甩着,慢慢的走在树林里。范世铎早就倦怠了。允禵最近又上了几个折子,似乎有通融服软之意。素素知道,他心里总是不服的。不过,大概他想到了什么,不想再折腾却是真的。十四的脾气在一般人看来算是任性的直脾气,这样的人不太容易钻牛角尖。素素以为,他在默默的接受现实――为他的家人。九阿哥派来人都被他躲开了。虽然没有告诉素素,但是天天在他身边,想不知道也难。素素下意识的坚持把自己同他的家人区别开了,不闻不问。

前面的柳荫下,四匹马在悠闲的吃着草,图海和达尔其坐在树下聊闲天。素素认得那是允禵的宝马,图海和达尔其照顾的甚为仔细。正待上去打招呼,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站在一边不动了。

达尔其道:“踏雪最近好多了,乔姑姑刚走的时候,它可是病了好长一阵子。想当初,乔姑姑最爱骑着它,跟十四爷一起赛马遛弯了。”

图海道:“嗯,这畜生是灵物,认主子。对了,你说胖婶要是骑上马会怎么样?”

达尔其哈哈大笑,“哪能跟乔姑姑比!非得把踏雪压趴下不可。诶,不过最近胖婶可是瞅着见瘦!”

图海道:“嗨,咱们还没见过胖婶瘦的时候是啥样子的?切!诶,你说也怪了。要说这相貌身材,胖婶的确不如乔姑姑,可是,十四爷跟胖婶在一起的时候,我瞅着怎么就那么的敞亮!我一见乔姑姑,这心里就扑通扑通的,总觉得要出事儿似的。十三爷把她领走那天,我真睡了个好觉。”

达尔其槌了他一拳:“好小子,十四爷的人你也敢惦记。活的不耐烦了!乔姑姑那是多温柔的一个丫头。别看逃难出来的,人聪明,学东西又快。她来那阵子,福晋病着,十四爷心情不好,里里外外还不是她照看着。一样的精明,我看她比那个侧福晋(指阎家官的舒舒觉罗氏)要善良许多!要不是呆的日子短,再生个阿哥格格,肯定就能抬上去。”

图海贴身伺候允禵,知道的多些,摇摇头:“未必。十四爷虽然留她留的多,可是心里有事,只是需要人陪。没怎么让她侍寝。有一回,我听见别的丫头议论,说乔姑姑感激十四爷救了她,尊敬的不得了。十四爷召而不侍的事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后来这话传到十四爷耳朵里,才收了她。”

达尔其笑道:“这媳妇多了也不好。外边的事儿烦不过来,还得雨露均沾,不要都不行!”两个大男人哈哈笑了起来。

笑毕,达尔其突然问:“你说,十四爷什么时候收了胖婶?”四下看看才说:“虽说现在功夫废了,我看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图海不以为然,大概军营里和素素接触的多,知道素素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心里有一种敬意,不肯让人侮辱了,说道:“先――胖婶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也只有咱家十四爷能配的起!”话锋一转,“唉,不过,我看这事儿没戏!胖婶和乔姑姑不一样,她不扒着男人。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要是走人,抬腿就走。从不腻腻歪歪的暗示这,暗示那,还找人传话。”

“你看咱十四爷那样子,我伺候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笑的那么开心,这不是虱子头上明摆着嘛。可人家胖婶,早就明言――要走的。你记得当年咱们救胖婶的时候,有个男人死都不松手,十四爷一怒之下不是把那只手给断了的事吗?他是为胖婶死的。啧啧,那叫一个痴情。什么海水又云彩来着,人家胖婶心里早有人了。就咱十四爷那一大家子,人家也看不上!别做梦了,想好事呢你!”

达尔其也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胖婶合适。你说,十四爷斗了这么多年,什么人看不清,什么事看不明白。玩儿什么花样在他眼里,还不跟过家家似的。看着就心烦!要是身边真有胖婶这么一个清清爽爽的人物,心里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唉!可惜呀!”

图海顶了他一肘,算是报了仇,“回家抱你老婆叹气去,主子的事情用我们操心?达尔其,我看你是老了,天天唉声叹气的。行了行了,该当差去了。走吧,走吧!”

林子里安静下来,素素木然的站在那里,心里想着一个人――乔姑姑?允禵在自己结发妻子病重的时候还有“宠妾”?心头想起了一个挥不去的人影――素素,我是男人,不能总有你一个女人吧!男人?

燥热的天气,素素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转身回去了。

允禵接到消息,雍正没有为难引弟,反倒让她作了御前的女官。默默的捏碎了纸团。

那天,午休起来的允禵站在树林里,看着素素默立而落寞的身影,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和她,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素素不是引弟。她的脑袋简单到不知道什么是委曲求全,她的记性好的忘不了儿时的誓言,自己又怎么能在她清明的世界中立足?!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客气起来。素素借口最后一次闭关,关起门来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秋了。

允禵见到素素吓了一跳,比原来还要瘦,削尖的下巴,几乎可以戳破一张纸。素素不客气,倨案大嚼,也不说话,真的饿坏了。

允禵到是不饿。这么多天,他也想明白了。有一点可以肯定,世上能满足素素要求的男人除了死了的德文,已经没人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素素留在身边,就算是天天看着也好啊。再进一步,说不定,哪天素素想明白了,或者想随便找个人嫁了,自己也近水楼台不是?

允禵最会开导自己,这也是他能把德妃和康熙哄的团团转的小聪明。看素素吃的开心,转身拿了一轴画,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允禵说:“素素,前儿我特别想你。又没地方说话,就画了个假人,你看像不像?”

也不等素素同意,唰,展开一幅卷轴。素素正喝汤,举着碗往嘴里倒,顺便瞟了一眼――“噗”,全吐了出去,呛得直咳嗽,从鼻子里往外冒水。图海悄悄的叹气,看来就算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也经不起这种吓法。那画上哪里是人啊,分明是素素的脑袋猪身子,穿着素素平日常穿的衣服,一笔一画的连布丝都画清楚了。最后,还画了个小尾巴摇啊摇!

允禵忍着笑,轻轻的给素素拍后背。边拍边说:“小心点!别哭了,我就是想想你,你不要这么伤心。我们来日方长呢!下回别动不动就闭关了。要不,你就带上我。那个吐纳什么的,我也会,好好练练,说不定能跟你一样飞呢!”他在那里自得其乐的说个没完没了,素素气得说不出话来,谁让他画的那么象呢!

所以,第二天允禵拿着一张猴子身子的自己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素素只是坦然的看了一眼,说:“猴子尾巴太长了,象你的辫子。”

“噗”,图海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允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闷头不说话了。

后来,素素也没见有什么异样,伺候允禵看书磨墨,有说有笑的。

下午的时候,剃须修面的师傅来不了了,范世铎只好亲自赔罪。他又不会,被允禵骂了个狗血淋头,怏怏的走了。

允禵摸摸自己的胡子,烦躁的走来走去。素素说,“我来吧。以前在铁家的时候,夫君的都是我做的。”

允禵听说素素为她的夫君做过,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也知道自己是瞎想,还是乐呵呵的坐下。

守陵的时候不允许剃须,养了一捧大胡子,后来习惯了,也就没变。素素好几次抓了刺猬放在他的桌案上,他都坚持不剃。现在,他忘了,素素最讨厌男人的胡子。而这,并不是全部。

素素的手法很熟练,果然是有手艺的。轻柔的手掌心有一些茧子,按摩在脸上有些麻酥酥的。允禵觉得全身都散了架,早点怎么没想到呢!

待到剃的时候,素素才慢慢悠悠的说:“哎呀,没有剃须刀。”

允禵挂着一脸的白泡泡,看着素素耷拉的眼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没反应出基本对策,素素又说话了:“算了,用剑吧!”

啊?允禵这回瘫了个彻底,剃胡子用剑?屋子里只有一把三尺长剑,是他的随身佩剑。就算锋利无比,可是剃胡子?

素素转身进屋,允禵想都没想,跳起来就往外跑。眼前人影一晃,素素拿着剑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带着得意的微笑说道:“还没剃完呢!”

女人啊,练什么武功!以前素素虽然胖,可是温柔贤惠,动不动就摔个跤,呼个痛什么的,看得他心神荡漾。现在好了,刚闭关回来,就拿着“他的”宝剑,在“他的”脸上四处乱晃。允禵强作镇定的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闭着眼睛不睁开。满脸是乱风飞舞,一脑子秋风扫落叶的景象,站得越发象棵掉了叶子的大树。在风中瑟瑟发抖。他敢万分肯定,素素是在报仇!

“十四爷?十四爷?”图海小小的声音含了一丝笑意传来,“胖婶走了,回去了。”

嘎?允禵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图海一个人。拿巾子抹了把汗。不知什么时候,脸已经被擦干净,温温的,还有热毛巾的香味。允禵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又摸摸脸,没少什么。两腮光溜溜的,有些青茬。

嗯?青茬!一把抢过图海手里的镜子,允禵哀嚎一声,“我的胡子!”小院里终于响起压抑许久的怒吼:“胖――婶――!”

素素把他引以自傲的胡子刮了个精光,这下他成了典型的“嘴上没毛”的男人了!

第二十六章

允禵胡子被刮没了,闷闷不乐,也不出门见人。素素开始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允禵是真的不高兴。她原本是一时兴起,气允禵拿自己的身材开玩笑,现在看他不开心的样子,有些后悔。

中午吃完饭,图海端上一碟点心。允禵每日一定要素素陪自己吃,这些事情只好让图海做了。允禵看那个东西四四方方,像是猪皮冻,晶莹剔透。举起盘子,透过方墩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允禵拿起银勺挖了一小勺,放在嘴里,微微一嚼即刻化了,口感舒爽清透,煞是喜人,“图海,这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没吃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