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淮哼了一声,眼中寒光隐隐,道:“京城离这里不过三四天的路程,不日便可返回。云顶门中自有相应的安排。渺云馆中灵堂未撤,必然要血债血偿的,但现在时候未到,若提前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了。”说罢他微微一笑,摸摸初彤的脑袋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也憋狠了,正巧南燕的京城你也未去过,到时候我便带你到有趣的地方逛逛。”

初彤使劲点了点头,捧着云映淮的脸“吧唧”亲了一下,笑嘻嘻道:“谢谢相公!”说完便蹦下床跑出去了。

云映淮愣了一愣,轻笑一声,摸摸脸颊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第二日,初彤和云映淮动身去了京城。一路平安,三日后的下午二人便到了平王府。云映淮给门子递上名帖,不多时便有家奴上前引路。平王府建造极其奢华,亭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不透着精巧,其间三三两两的丫鬟在府中穿梭,初彤留心看去,那丫鬟们竟清一色全是身材窈窕如风摆柳的佳人,见了云映淮这等外来男子也不避讳,反倒举目注视,窃窃私语。

小厮将两人引到一处偏厅。这厅堂中的陈设简单雅致,不多时有俏丽美貌的丫鬟前来端茶,见云映淮俊美不由多看了几眼,款待殷勤,笑得格外甜美。云映淮却垂着眼帘,脸上一派波澜不惊。初彤见状心中暗笑道:“那小妞儿的秋波可是送错了地方,小相公只可强取不可委婉暗示,普天之下怕是只有老子这等懂得战敌先机之徒才能抢得佳郎芳心。”想到此处,她笑眯眯的看着云映淮,心里十分得意。

云映淮见初彤笑得双目放光,不由勾起唇角,但随后又敛容道:“平王爷最欣赏温婉高贵的女子,等见了王爷你要装得端庄淑女些,不可胡言乱语,也不可胡闹。”

初彤点头笑道:“这个自然,我对那些达官贵人最有一手了…”心中却想:“王爷喜不喜欢我有什么打紧?”但看到云映淮一袭簇新的衣衫又马上又恍然:“平王爷就是二夫人那妖妇的老相好,有可能便是小相公的亲爹,我的公公。所以小相公今日前来还特地换了新衣,如今他这般叮嘱我定是想让他爹爹对我有个好印象。”想到此处,初彤心里不由甜了一甜。

等了片刻,只听得脚步声,而后门帘掀动走进一个小厮,垂首毕恭毕敬道:“王爷请云大侠到前方一叙,请姚姑娘在此处稍后片刻。”

云映淮站起身,对初彤道:“我先过去,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初彤对云映淮露出笑容,眯着眼睛道:“你放心好了,我万不会随处乱跑。”云映淮神色一宽,方转身走了出去。

初彤喝了一口茶,而后抓了一把桌上的小点心放入口中,心道:“等一会儿见了平王爷,我便好好讨好他老人家,顺道看看他和云映淮长得像不像。”她独自吃吃喝喝感觉有说不出的惬意。忽然门帘又掀开,一个妇人端着一碟子点心低着头走了进来,初彤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妇人身段柔美,气质雍容,穿着红白镶边浅金牡丹菊花纹样缎面衣裙,腰间扎着梅花折枝刺绣的大宽腰带,盘叠的发髻上插着赤金凤尾金步摇和点翠插梳,一路走来裙裾摇摆,袅袅婷婷。初彤心中奇道:“怪哉!怪哉!这打扮不像是个下人倒像是个夫人的做派,难道是小相公和平王爷父子相认,所以王爷派了个小妾来给我这未来儿媳妇端茶倒水?”

她还在胡思乱想,那妇人已经低着头来到近前,将点心放在桌上。初彤好奇之下不由侧过头想看她容貌,正在这时,只听“啪啪”两声,那妇人迅速出手点了初彤穴道,而后听到一个阴狠的女声幽幽在耳边响起道:“姚初彤,别来无恙?”那女子说着便仰起脸,露出绝美的容貌,一双秀丽的凤眼盯着初彤目光闪闪,无限怨毒。

初彤一见登时魂飞魄散,此人正是谢府的二夫人蔺姬!

初彤大骇,心中大喊道:“苦也!苦也!老子真是流年不利,灾星高照,今天跟这妖妇冤家路窄碰到一处!她定是恨死我了,不知要怎的把我折磨至死方可善罢甘休!相公快来救我!”但转念又一想:“这妖妇不是已经疯了么?怎会到这平王府中来?难道跟她老情人蔺曦和再续前缘不成?说起来这妖妇兴许还是我的婆婆,一会儿我便对她晓以利害,没准她还能饶我一命…”

二夫人妩媚一笑,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初彤的小脸道:“这么多年未见,我对你倒是牵挂得紧,午夜梦回,我都恨不得把你身上肉都一条一条的撕下来,所以今日,我们定要好好叙旧才是。”说完将初彤拎起,解开她一条腿的穴道,用匕首抵在她腰上,寒声道:“跟我走,别想耍花招!”

初彤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妈妈的!”而后无可奈何的被二夫人押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初彤满心焦急,但她她除了一条腿可动,其余部位皆是动弹不得。二夫人对王府的路径极为熟悉,专捡那偏僻无人的小路,偶尔碰见的丫鬟婆子,却有过来询问的,二夫人只浅浅福上一福道:“妾身是新到府内教舞伎跳舞的乐娘,这小丫头适才练伤了腿,妾身扶她回去休息。”那婆子老眼昏花,看不到初彤拼命挤眉弄眼,便放她们二人过去了。

走了一阵,待穿过一片桂树林,眼前景致却骤然一变,广厦豪庭的人家富贵气象已全然不见,展现眼前的竟是一派闲云野鹤的隐士风光。只见前方有千万翠竹掩映,翠竹之内隐隐现出几间房舍,看起来分外幽绝。

二夫人身形一顿,眉宇间的神情甚是惨然,自言自语道:“后府…后府竟变成这个样子了…也好,也好,省得看到也徒生伤悲…”说罢她静了片刻,而后收拾情怀狠狠瞪了初彤一眼道:“你随我来。”初彤心中连连叫苦道:“完了完了,那妖妇将我带到如此僻静的地方,看来必定要好好折磨我了!”随即又在心里将二夫人狠狠骂了一遍。

二夫人将初彤带到房舍之中,屋里空无一人,陈设却异常素雅简朴,桌椅板凳具是粗笨之物,无任何玩器,案上摆了几部佛经,并有茶碗等物,床上吊着素白的幔帐,摆放的被褥也具是一色的素白。初彤早料到二夫人必将把她带到无人之处横加折磨,但事到临头不由吓得心肝俱颤,但心里仍骂道:“他奶奶的!顶多不过是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她立刻又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没活到十八岁,又不由悲伤起来,伤心之处泪意涌上眼眶,但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二夫人将房间环视了一圈,而后打开屋角的柜子将初彤推搡了进去,再点住她腿上的穴道,冷笑一声道:“再留你这小贱人多活个一时半刻!”说罢掩上柜门,转身走了出去。柜内一片漆黑,初彤心里恨骂不绝,但此刻也无能为力。她顺着柜子的门缝往外看了一会儿,最终只能瞪着眼睛在柜中枯坐,心里把各路大仙都求了一遍,万望有人能赶在二夫人回来之前救她,她等了许久四周都毫无动静,极度劳累和惊恐中,靠在柜中的衣服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她朝门缝向外望去,却见外头已经一片漆黑,知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初彤心想:“我失踪了那么久,小相公现在一定在四处找我,相公啊相公,你快点来吧…这里,这里底是王府的什么地方啊?适才我进门时看见桌上有两本佛经,这地方莫非住了个和尚?”紧接着又想道:“若是一会儿那妖妇来折磨我,我定要找机会把她杀了,就算最后见阎王爷老子也有个伴,这样才不算吃亏!哈哈,同归于尽也不算吃亏!”她虽这样想,但脸上仍带了苦相,拧着眉毛又胡思乱想了片刻,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

正在此时只听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初彤一个激灵睁大了双眼,心里顿时一揪。有人走了进来,然后点燃了房中的蜡烛。

恩仇纷扰几度秋

初彤屏息静气,睁大眼睛顺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桌旁站着一个身材细瘦的中年人,长眉柔目,面容清秀,儒雅翩翩。脚蹬官靴,身穿莲青色掐金满绣斗纹长衣,腰间扎宝蓝玉带,上绣金色缠枝花纹,头发高绾别一根赤金镶珠簪,整个人一派富贵华丽气象。初彤心道:“这大叔穿得好生贵气!怕是来头不小,莫非他跟那妖妇约好在此处见面,要一起取我性命么?”刚想到此处,却听一个声音响起道:“王爷,您吩咐草民的事草民已经办到了,现如今我娘在这王府里已经住了大半年的光景,王爷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这个…”

初彤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乖乖!王爷!莫非这贵气的大叔便是南燕平王爷?小相公的爹爹?”而后又觉得那说话的声音好生耳熟,但到底是谁却怎么都想不出了。

那男子正是南燕平王爷蔺曦和,他哼了一声淡淡道:“本王难道是言而无信的人么?待你娘回心转意之时,云顶门的印章自然便是你的。”

初彤一听“印章”二字顿时激动起来,只听那个声音又道:“王爷…王爷有此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我娘…”

蔺曦和拂了拂袖子,面露不悦道:“强人所难?云顶门的印章又岂能如此容易就让本王拱手奉上的?”说罢他似笑非笑的向左边瞥了一眼道:“本王让你将你娘带来,却没让你诬陷嫁祸云映淮!你倒好,现如今让本王也趟了这潭浑水!你们云顶门的恩怨本王自然懒得插手,可云映淮现在就在本王府上,本王替你将此事隐瞒下来,你还想跟本王讨价还价不成?”

初彤一惊,暗道:“妈呀!难道,难道说话这人是云中雁的儿子?他将他娘带到了平王府,栽赃嫁祸了小相公!我定要想办法脱身,把这事告诉小相公,帮他洗刷罪名!”想到此处,初彤心里不由扑腾腾乱跳起来。

那人态度恭敬道:“草民自然不敢和王爷讨价还价,王爷交代草民的事,草民也定会尽心竭力,可我娘对先父情比金坚,先父亡故后便毅然出家,王爷…”

蔺曦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本王知道了。你过来,本王有事情交代。”那人立刻凑到蔺曦和身旁,初彤定睛一瞧登时大骇,只见此人一袭浅青色明绸衣衫,相貌俊朗,浓眉挺鼻,一双吊梢的俊眼,不是丁无痕又是谁!初彤心中惊道:“妈妈的!是他!是他害了小相公!怪不得丁无痕对云顶门的圣物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想除掉云映淮做云顶门的门主,又在各处找双匣和印章,欲夺宝藏!哼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老子坐了门主的位子,还得了双匣!可,可他是云中雁的儿子,应该姓云才是,怎的姓丁?”

蔺曦和低声对丁无痕交代了几句,而后一摆手道:“好了,你出去吧。”丁无痕抱拳称是,行礼而退。

蔺曦和哼着曲儿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他刚要往口中送,只见门“嘎吱”一声开了,从外走进一个修长窈窕的女子,头戴黑色布帽,身穿粗布缁衣,手捏绿檀佛珠。在烛光下,那女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光润玉颜,螓首蛾眉,顾盼流光,令人不敢逼视,她静静而立如若一株傲雪绽放的红梅,冰清玉洁,衣袂飘飘,恍若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这般人品竟是不能用人间绝色所能形容的了。初彤不禁目瞪口呆,心中啧啧道:“娘哎!这尼姑难道是观音菩萨下凡不成?老子见了那么多绝色,竟没有一个赶得上她!别说二夫人那妖妇,我娘怕是也要被比下去了!”

蔺曦和双目登时一亮,慌忙站起来迎上去,殷勤笑道:“素雪,你来了,你累了吧?想吃些什么?我立刻吩咐厨房去给你做几样点心素斋来。”

初彤心中巨震道:“素雪!是了!这么美貌的女子,定是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白素雪!妈妈的,怪不得丁无痕那厮会《群芳剑法》,这套剑法是他娘亲所创,他岂有不会之理?可…可如此说来,这白素雪便是云中雁的老婆…啧啧啧,这云中雁难道没长眼睛么?娶了如此娇妻美眷,竟然还会喜欢上二夫人那个妖妇!唉,可见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家花没有野花香,别人家的老婆总是最好的…”

白素雪避开蔺曦和,神色冰冷道:“贫尼早已出家,法号慧禅。素雪是贫尼在凡尘俗世的名讳,也只有慧禅的夫君能唤得,请王爷自重。”

蔺曦和脸色变了一变,但马上又堆起笑脸道:“是,是。师太每天都去南苑佛堂诵经礼佛未免过于不便,不如我在这竹林里起一座佛堂如何?再找几个聪明乖巧的小尼姑来伺候师太…”

白素雪坐下来道:“不必了。”接着冷笑了一声:“贫尼虽中了王爷的软筋散,全身无力,武功不得施展,但从这里走到南苑的脚力还是有的。况且出家人粗茶淡饭生活清苦,贫尼不惯有人伺候。”

蔺曦和一愣,良久长叹一声在白素雪身旁坐了下来,轻声道:“素雪,我知你恼我将你绑到王府来,但,但我实在是情难自禁…素雪,你非要对我如此冷若冰霜么?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你若是每天能给我好脸色,我便心满意足了…”

初彤瞠大双目暗道:“乖乖,有奸情!哈哈哈,这世界委实奇妙得很,云中雁看上了蔺曦和的老婆,可蔺曦和又喜欢了云中雁的媳妇,两人各顶着绿油油的帽子做了王八,这倒也公平得紧,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么?”而后她又看了看白素雪,觉得她确实美得倾国倾城,也无怪乎坐拥娇妻美眷的平王爷对她念念不忘了。

白素雪低着头静坐了片刻,然后抬头幽幽叹了一声道:“过往旧事都如烟霭,纷纷散去,不要再提了。”

蔺曦和见白素雪容色稍缓,连忙堆起笑容,柔声道:“天色已晚,我吩咐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斋菜来。”说罢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白素雪的脸色,只见她垂着眼帘微不可察的轻点了一下头,蔺曦和顿时喜笑颜开,刚想说点什么,只听白素雪又道:“我想吃刚熬好的莲藕桃花粥,你去亲自给我端来。”

蔺曦和好似得了佛音纶旨一般,喜不自胜,忙不迭道:“好,好,你且等等,我马上到厨房命他们煮粥,然后亲自给你端来。”说罢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初彤心道:“平王爷贱得很,二夫人爱他死去活来,他不理不睬,现在给个美貌尼姑端饭竟欢喜到这般田地,哼,堂堂王爷也不怕羞!不过也好,他二人一直呆在此处,二夫人必然不敢进来,老子的小命儿一时半刻算是保住啦。”她正暗自庆幸,只听大门被“咣”的一声推开,从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中年贵妇,头上盘桃花髻,插着赤金五凤含珠步摇,左鬓戴茜色宫花,身穿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衣裙,腰间扎着海棠色缕银梅花腰带,脖上戴镶翡翠璎珞圈,耳上垂着玛瑙坠子,看上去珠光宝气。她生得高挑削细,身形与白素雪极像,却似弱柳扶风,双目柔光点点,菱唇滟滟,两腮带一袭病态,直是柔美无伦,说不出的娇弱细腻。

那妇人疾步赶到白素雪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瓶塞到白素雪手中道:“师姐,我找到软筋散的解药了,你服下后要半个时辰方能解净余毒,在这段时间切记不要运功,否则经脉不保。”说罢她又掏出另一只瓷瓶递给白素雪道:“这是迷药,一会儿下到王爷茶中便好,待他昏睡,你便到南边的小树林,我自会安排人来接应。前院正寻一个到王府上做客的小丫头,你便趁乱逃出去吧。”

白素雪点了点头,取了解药一饮而尽,然后又把迷药放进茶壶。她抬头见那妇人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便握了那妇人的手道:“红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初彤心中一震道:“红袖,红袖,这个名儿好生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她冥思苦想了一阵,猛然记起二夫人疯了那日直呼“方红袖”的名字,恶狠狠的咒骂此人背信弃义暗地勾引王爷,以致珠胎暗结又将她贬到后府。初彤心中暗道:“原来这女子便是那妖妇的死对头方红袖。她竟然还是白素雪的师妹!”一想到这柔弱的女子竟打败了美艳狠毒的二夫人,初彤不由肃然起敬,多看了方红袖几眼,只觉得她与二夫人容貌上平分秋色,但二夫人举手投足皆有一番妩媚的风情,这但这方红袖却柔顺婉约如一汪春水。初彤暗自咋舌道:“乖乖,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子竟打败了蛇蝎心肠的妖妇,可见人不可貌相。”

方红袖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道:“师姐,我,我…我刚看见从竹林里走出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样貌神态跟…跟他太像了…但他决不会那么年轻,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死人还了魂…师姐,难道丁二哥在这世上还有后人?”

白素雪一愣,而后一把抓住方红袖的手腕,急切问道:“你真看到此人从竹林里走出去?”

方红袖惊得一耸肩,怯怯道:“没错…师姐来王府那天昏迷不醒,也是他把你抱进来的…他是不是你和丁二哥…”

白素雪的翦水眸上瞬间蒙上了清冷的寒霜,她转过身狠狠一拍桌子,咬着银牙怒道:“这个畜生!原来是他把我送到这儿的!”说罢她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呼吸,对方红袖道:“不错,他叫丁无痕,是我和丁品松的儿子。”

初彤大吃一惊,暗道:“什么?小相公的师娘竟然爬墙找了奸夫,甚至连娃儿都生下来了!啊呀呀,想不到白素雪看起来如此冰清玉洁凛然高贵,啧啧,原来也是个假正经!”

方红袖“啊”的轻呼一声,捂上了嘴,然后轻声道:“师姐,你不是,你不是嫁给了云大哥,怎么又生了丁二哥的孩子?”

白素雪蹙起眉,眼梢好似凝结了万般哀愁和痴恋,幽幽道:“当年我与松哥情深意重,已约好了婚期,谁想他突然遇难离世,但那时我已怀了他的骨肉…云大哥见我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怕我在江湖上受人闲话欺凌,便将我娶进门,像对待妹子一般照顾我。”说到此处,白素雪长叹一声道:“云大哥真是好人,若没有他,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如何过下去。”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蔺曦和的声音传来:“素雪,素雪,我把粥端来了!方红袖顿时一惊,急忙抓住白素雪的手腕道:“师姐,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白素雪沉声道:“莫慌。”说罢赶忙将门闩插住,而后环顾四周,指着衣柜道:“你先进这里面躲一躲。”方红袖点了点头,疾步过去拉开了柜门。初彤只觉得眼前一亮,四目相对,方红袖不由大骇,指着初彤颤声道:“你,你,你是哪儿来的?”这时屋外蔺曦和拍门道:“素雪,开门,快开门!”

白素雪凑了过来,只见柜子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浑身瘫软的歪在柜中被子上,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闪动。白素雪蹲下身摸了初彤几下,一皱眉道:“不妨事,这小丫头被人点了浑身大穴不能动弹,红袖,你还是先进去避一避吧。”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方红袖无奈,只得缩进柜子,在初彤旁边抱膝坐了下来。

白素雪打开门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蔺曦和本想问她适才在房中做什么,但见到白素雪冷若冰霜,便将话咽了下去,来到桌边,将饭菜一碟一碟的摆上桌子,殷勤道:“今晚刚好厨房有莲藕桃花粥,花瓣是今年春天采完用蜂蜜卤的,粥也稠得很。我还端了点小菜过来,你尝尝看。”

白素雪喝了一勺粥,微微点头道:“味道不错。”蔺曦和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笑得愈发灿烂。白素雪下巴一点旁边的凳子道:“你坐下吧。”蔺曦和立刻坐了下来,白素雪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蔺曦和面前道:“这段时日,你为了我费心了,这杯茶是我敬你的。”蔺曦和瞠大双目,一张脸兴奋得通红,语无伦次道:“不,不,不,这怎的能算费心?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说罢他痴痴盯着白素雪,柔声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素雪,二十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白色狐裘站在雪地间好像仙子下凡一般,当时我便想,若是这辈子能够与你朝夕相对,这王爷不做也罢…我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六年,不若珍惜眼前…”

白素雪不动声色的将茶杯举到蔺曦和面前,轻声道:“王爷严重了,请王爷喝茶。”蔺曦和受宠若惊的将茶杯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想去抓白素雪的柔荑。白素雪迅速躲开,神色冰冷道:“王爷自重,王爷是富贵王侯,坐拥娇妻美妾,贫尼是个出家之人,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执着。王爷的侧妃方红袖还是贫尼的师妹,红袖温柔美貌,体贴端庄,又为你生儿育女,王爷应好好珍惜才是。”

蔺曦和瞪圆了眼睛大声道:“红袖会群芳剑法,身形又与你极像,每逢她给本王舞剑,本王便以为你在身边,若不是由此原因本王又怎会垂青于她?素雪,我对你是真心实意,在我看来,红袖不过是代替你陪着我罢了…”

初彤心道:“啧啧,想不到这蔺曦和一把年纪了竟还是情场浪子!这风流的做派跟北凉金阳王秦冶相比简直不分上下!不过跟别的女人山盟海誓让自己老婆听见委实不美,若是老娘必然冲出去狠狠抽他几个大耳刮子,再出去找野男人也给他戴一顶绿帽子方解心头之恨!”想到此处她不由瞥了一眼身边的方红袖,无奈柜子里太过昏暗,看不见对方表情,这时只觉“吧嗒”一下,一滴泪水落在初彤手上。初彤一愣,不自觉想起自己的娘亲,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素雪低着头道:“你这又是何苦…”正在此刻,忽听门外传来女子咯咯娇笑之声,紧接着一个圆润悦耳又透着无限阴狠的声音响起:“蔺曦和,你风流好色这么多年依然未变,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故人!”说罢房间大门“啪”的一声推开,二夫人站在门口,在看到蔺曦和的一刹那,凤目中闪现无限复杂的神情,如烈焰般炽烈,但所有的感情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仇恨和怨毒。

屋中二人登时呆住了,蔺曦和惊骇的指着二夫人“你,你…..”一句话还未说完,迷药的药力便发作,蔺曦和头一歪“咚”的晕倒在桌上。白素雪起身蹙眉道:“蔺姬?你是蔺姬?你竟然还活着!”

二夫人冷冷道:“我当然还活着,我还要长命百岁,比你们任何人活得都长!你们以为把我像丧家犬一样赶出王府我就不会回来了么?哼!你们欠我的债,今日我要一一讨要回来!”初彤暗道:“妙啊,那妖妇来了!如今方红袖也在这柜子里,她是白素雪的师妹自然也是会武功的,死妖妇,烂妖妇!最好你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个你死我活,老子正好能趁此机会逃出生天。”想到此处她不禁得意起来。

二夫人缓缓迈步走了进来,她盯着桌上的蔺曦和吃吃笑了起来,在烛光下,那张如花的笑靥竟显得无比阴森。她轻轻道:“蔺曦和!你也有落到我手里这一天!我现在便杀了你,永绝后患!”说到此处,二夫人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奔向蔺曦和刺来!

白素雪眸光一闪立刻向旁边闪去,与此同时,只听一声“不要!”藏在初彤身边的方红袖已经冲柜而出,随手抄起放在条案上的木鱼便向二夫人砸去。二夫人慌忙闪开,她身形一顿,看见方红袖不由哈哈大笑道:“妙得很,妙得很!今日我的仇家竟然聚在一堂!难道老天爷也要助我报仇么?”说罢瞪着方红袖恨恨道:“方红袖,这些年我日日做梦都想将你这贱人扒皮挫骨!今天也必要你死在我的手中!”说罢抬起匕首便刺了过来!

方红袖一边闪躲招架一边高声道:“蔺姬,横竖你只恨我一个,你将王爷放了,我与你单打独斗!”

二夫人冷哼一声道:“一对狗男女!”说着手中出招更快,速度急如闪电,在方红袖面前笼起一层密密的屏障。白素雪想冲到门外求救,但她身中软筋散全身提不起力气,软如烂泥,且房间狭小,她一时困在墙角,进退不得,一晃眼的功夫二夫人和方红袖打斗至眼前,白素雪眼疾手快,趁二夫人不备猛地在她后背上刺入一枚毒针,二夫人激斗正酣竟浑然未觉。

方红袖虽年少习武,但已做了二十多年王妃,日日养尊处优,一身的功夫早已荒废,没几招便招架不住,她且战且躲,慌乱中撞倒了蜡烛,火光一熄,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二夫人脚步跟上,匕首直奔方红袖面门而来,方红袖急忙闪身,右手化拳去击二夫人左肩,二夫人忙用匕首抵挡,谁知方红袖一拳在中途微微摇晃,立刻变幻方向直直击向二夫人前胸,二夫人躲闪不及吃了一记,不由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匆忙中有一个东西从她袖中掉出,落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二夫人和方红袖全力应战自然没有发觉,白素雪心情紧张自是无暇关心其他,唯有初彤歪在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朦胧的月光射进屋子,撒在那小小的东西上,初彤的呼吸登时急促起来,心中狂喊道:“娘哎!这是云顶门的瑞兽印章!有了它,老子便可取双匣宝藏,做天下大富豪了!”随后心中恍然,明白二夫人将她关在此处久久未归,原来是偷这印章去了。此刻她对打斗已全然不放在心上,一双眼睛只盯着印章猛瞧。

正在此时,方红袖右胸重重挨了一刺,她“啊”的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身子向后一仰,手肘刚好撞到初彤前胸的大穴,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撞开了初彤上半身的穴道。初彤只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双臂逐渐有了知觉,她不动声色,仍老老实实的窝在柜子里,暗暗道:“现在不可轻举妄动,等过一会儿看准时机,老子便飞快冲过去将印章捡了,然后跑到大门外叫侍卫来捉这妖妇!”

二夫人犹如鬼魅,一步步向方红袖走去,方红袖一边捂着伤口向墙角退去一边高声嚷道:“救命啊!快来人啊!”但门外却一片寂静。原来白素雪素来喜静,平日里也无人敢到竹林打扰,蔺曦和到此处只带了两个下人,命他们守在屋旁听候差遣,却被二夫人撞见悄悄杀死了,这房子四周是一片竹林,竟一个侍卫都没有了。二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快意,语气森冷,咬牙切齿道:“方红袖,你忘恩负义暗地里勾引我的丈夫可想到今天?你将我赶到后府抢了我的恩宠和地位可想过今天?你让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想过今天?我其实早就应该过来找你们这狗男女报仇!可惜因身患疾病才让你们又逍遥快活了几年,今天便是你的死期!”说罢嘻嘻笑了一声道:“杀你之前,我先将蔺曦和宰了,好让你们一起做个同命鸳鸯!”言毕转身向蔺曦和走来。方红袖惨叫道:“不要!不要伤害王爷!你杀我吧!你杀我吧!师姐,你快去救救王爷!”

二夫人听到此话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望了方红袖一眼,嘲讽道:“救他?哼哼,恐怕这女人跟我一样只想杀了他!”她扭过脸盯着白素雪诡异一笑,潋滟的凤目透出异样的神采,缓缓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当年将你情郎丁品松害死的就是蔺曦和!”

白素雪美目圆睁,失声道:“你说什么?”

二夫人表情平静,但眸光中却闪着几丝恶毒,轻声说道:“当年在英雄大会上,蔺曦和对你一见倾心,思念成狂,但你和江湖侠客丁品松青梅竹马缘定三生,故对他不理不睬,他一怒之下便派了五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将丁品松联合剿杀,对外却称他是遭仇家追杀而亡。当时云中雁是蔺曦和的近身侍卫无意间知道了此事,丁品松是他结义兄弟,可蔺曦和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为丁品松报仇良心不安,便将你娶进来悉心照顾弥补亏欠,也因此蔺曦和对他颇为憎恶,但云中雁在江湖上颇有威望,蔺曦和亦有事情依赖于他,此事只得作罢…”

白素雪身子晃了两晃,向后退了几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二夫人微微一笑,话语中似有无限感慨:“一次云中雁在酒醉后捂面痛哭,将此事告知与我,握着我的手说你与他只是兄妹之情,望我千万不要介怀,能与他一同离开王府,携手江湖。”

白素雪神情一阵恍惚,神色甚是茫然惨淡,一个站立不稳顺着墙角瘫坐在地上。初彤不由暗暗摇了摇头头,心道:“红颜自古多薄命,白素雪美得紧,命却苦得很,唉,唉,可叹可叹。”心中一边想,一边悄悄解开了自己腿上的穴道。

方红袖一边捂着伤口挣扎一边嘶声力竭道:“休要信那贱人的鬼话!她是骗你的!”二夫人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骗她,问问蔺曦和那畜生便知!”说罢上前点住蔺曦和的穴道,然后将茶壶里的水劈头盖脸的都浇在蔺曦和头上,脚狠狠一踹他前胸道:“醒过来吧!”蔺曦和呻吟一声睁开双目,二夫人蹲下身,用匕首拍了拍蔺曦和的脸道:“你倒是说说看,丁品松是被谁害死的?”

蔺曦和头脑昏沉,直是支支吾吾的乱应。白素雪心中大恸,只觉一生幸福,痴恋情爱尽数断送在此人手中,几十年悲伤愤恨如长江决堤般喷薄而出,她几步冲过来,拽着蔺曦和的衣襟,眼泪簌簌掉落,咬牙道:“是你这畜生杀了松哥!今日我要为他报仇!”

蔺曦和此时方清醒过来,他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被点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待听到白素雪的话顿时浑身一震,连忙道:“素雪,我没杀他!我没有!” 二夫人哼了一声道:“你没杀他?难道是云中雁骗我不成?丁品松死了他不能找你报仇便宰了那五个杀人的侍卫,可是确有此事?”蔺曦和脸色骤然一变,白素雪看得分明,心中顿时一片了然。她浑身颤抖,闭了闭双眼,任泪珠顺着面颊滚落,转身对二夫人道:“蔺姬,可否把蔺曦和的狗命让给我?我要把他碎尸万段!”蔺曦和瞪着双目叫道:“不要!蔺姬快救我!你救了我,我还让你做王妃,你我朝夕相对,我今后只宠爱你一人!”

二夫人听罢哈哈大笑,对白素雪道:“这贱男的狗命便给了你吧!”白素雪摇摇晃晃走到二夫人面前取过匕首,在回转身的一刹那,她突然感觉一阵血气在腹中翻涌,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搅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登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房间角落里传来吃吃的笑声,方红袖一边咳嗽一边咯咯笑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中分外诡异。她喘过一口气,柔声道:“师姐,我给你吃的可不是什么软筋散的解药,而是‘化魂丹’!此药服后一旦运内力或因情绪激动血气沸腾便会发作,此刻你必定疼狠了吧?”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鲜血从她的胸前汩汩冒出,她似是毫不在意,娇美的脸早已扭曲,一边喘息一边道:“师姐,你别怪我,我对王爷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当年他喜欢你,我为了留在他身边甚至去偷学你的群芳剑法。可,可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还断不了他对你的念想!”说到这里,方红袖顿了顿,声音顿时一沉道:“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我杀了你王爷才能专属我一人!只与我相守!”初彤浑身一震,暗道:“好狠的手段!难怪这看起来娇怯温柔的女子能将二夫人从王府赶出了!”

二夫人嘻嘻笑了一声,拍手道:“好戏,真是一场好戏!”她慢悠悠的走向方红袖,咯咯笑道:“不过这些人里,我最愿意看到你这贱人先死!”说罢抬脚便踹方红袖胸前的伤口,她刚把腿抬起来,却立时感到浑身一阵蚀骨的疼痛,四肢也僵硬起来原来白素雪刺中她后背的银针毒性开始发作,二夫人,二夫人惊叫一声跌坐在地,疼得身体缩成一团,口里不断向外呕血。蔺曦和见此变故马上大叫道:“来人呐!救命啊!”

初彤躲在柜门后头探头探脑,暗道:“乖乖,这是怎么了?这三个恶妇适才还凶神恶煞,现在怎的全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看样子都要见阎王啦!”她动动腿脚,然后从柜子里钻了出来,一把抄起条案上的金刚杵当作武器,一边战战兢兢的躲着二夫人想到屋子中央去捡那瑞兽印章。蔺曦和看到从柜子里出来个小人儿不由大吃一惊,他惊恐万状的盯着初彤道:“你是什么人?你不要杀我!你若救了我,本王给你黄金白银和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此时二夫人忍着疼痛尖叫道:“姚初彤!你不要救他!你去杀了他!你若救了我,我不但不杀你,前尘旧事咱们一笔勾销,我还可以允了你和辉儿的婚事!”

初彤看了看蔺曦和又看了看二夫人,心中暗道:“这王爷是个反复无常贪恋女色的小人,我若救了他,他那些丑事被我知道,难免不会杀我灭口;但跟他相比,蛇蝎心肠的二夫人就更不可信啦!而且今日救下她,放虎归山贻害无穷!还不如去救小相公的师娘,她活着便可证明小相公的清白。哼哼,这二夫人许是小相公的亲娘,若是小相公知道我把她杀了难免怨恨我,一不做二不休,我留下白素雪,把其他人都杀了灭口,事后再叮嘱白素雪万不要说出去才是。”拿定主意,她对着二夫人“呸”了一声道:“你这妖妇,老子现在是有老公的人了,谢凌辉又是个什么东西!老子信你的话才有鬼!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你又来找我晦气!”说罢她举着金刚杵便朝二夫人走去。二夫人疼得死去活来,已无力抵抗,只用一对凤目死死瞪着初彤的面孔。

正在此时,只听背后传来蔺曦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初彤立刻回头,只见白素雪双手握着匕首,将利刃奋力捅进蔺曦和的胸口,她浑身打颤,满面泪水,手握匕首在蔺曦和的前胸反反复复拼命捅了数次!方红袖哭道:“王爷!王爷!”直起身奋力向蔺曦和爬去,蔺曦和起初还惨叫,两刀过后便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方红袖慢慢向蔺曦和爬了过来,身下尽是一片鲜血,看到蔺曦和断气,方红袖不由一愣,而后哀哀的叫了一声:“王爷。”伸手摸到了蔺曦和的衣角,紧接着便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白素雪浑身瘫软下来,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满脸都是血污,靠在墙上口中轻声道:“松哥,你死得这样惨,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初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却听二夫人仰面大笑起来,她又是痛,又是笑,眼中的泪水串串滑落,竟有说不出的疯狂。初彤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二夫人无限快意道:“好!好!妙得很!今日能亲眼见到两个大仇家死在我之前,我,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遗憾了!”说罢她恶狠狠的盯着初彤道:“你!你这个小贱人!你害我到这般田地,我的儿子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初彤哼了一声道:“谁杀谁还不一定,现在老子就送你上西天!”说罢擎起金刚杵砸在二夫人脑袋上,血花四溅,二夫人脸上肌肉扭动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死了。初彤口中骂道:“你个死妖妇贱妖妇竟敢威胁我!以后老子到阴间见了你,再用这大杵砸你几下!”骂完之后她缓过神来,连忙将手里的凶器丢了,弯腰在地上找到印章揣入怀中,又奔到白素雪身畔道:“大婶,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死啊!”白素雪此时已痛入骨髓,口边布满血沫,她断断续续道:“我…我没事…我现在高兴得很…高兴得很…我把无痕养育成人,现在…又替松哥报了仇…哈哈…哈哈哈…”她哈哈大笑几声,呕出一口鲜血,翦水眸中光采淡去,静静闭上了眼睛。

初彤大惊道:“大婶!大婶!你可不能死,你死了谁能给小相公证明清白啊?大婶!”她晃了白素雪几下,知道人已死,再怎么呼唤也徒劳无益,不由颓下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声。月光斜射进屋子,照着一室的鲜血。初彤不禁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道:“此地不可久留!我要赶紧逃出去找小相公才是!”她站起身一一检查了几个死人,确定他们都断气后,又想:“白素雪原先是云中雁的老婆,如今蔺曦和死在她的手里,难保朝廷不去找云顶门的麻烦,不如现在就来个栽赃嫁祸!”主意已定,她将二夫人的尸首拖到蔺曦和身边,将匕首插进蔺曦和的胸膛,又让二夫人的手做出握着匕首的样子,转身把方红袖拽到二夫人身后,给她手中塞进金刚杵,做好之后,她点了点头道:“这就成了!二夫人杀死了蔺曦和,方红袖又在背后偷袭杀死了二夫人,他们几个乱七八糟死在一堆,死得其所,死不瞑目!”说罢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四周的竹林一片仍是一片寂静,唯有一弯暗红的月亮挂在天空。

伊人心悦展双眉

乱蛩鸣,冷月成孤倚,凄清照鬓丝。

初彤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辨别方向朝前府跑去。待来跑了到竹林边上,初彤停下脚步,躲在一丛竹子后朝前张望。只见不远处火光点点,喧哗声隐隐传了过来。初彤心道:“这些人八成是在找老子,可现在王爷王妃都死在那林子里,我这么贸然出去难免会担上干系,何况那瑞兽印章还在我身上,若是被认成那妖妇的同党可就遭了!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正在此时,初彤远远瞧见有七八个人擎着灯笼朝这边走来,她环顾四周,看到林边不远处有一栋房子,便轻手轻脚的溜了过去。

那宅子不大,主屋两侧各有一处鹿耳房。初彤凑到左边鹿耳房的窗边,耳朵贴窗仔细听了听屋中动静,又用指头蘸了口水点破窗纸眯着眼睛向房中窥探,只见室内静悄悄的一团漆黑。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细小的银簪,顺着窗户缝捅了进去,慢慢向上滑行到窗栓处左右一拨,那窗便“吱扭”一声轻轻弹开了。她左顾右盼见周围无人,打开窗子便跳了进去。借助窗外的月光,只见屋子里堆着整整齐齐的布匹、幔帐、杯碗、竹帘、花盆等物,她久在富贵人家浸淫,心中恍然明白这里原来是王府的库房。

初彤转身将窗子关好,然后轻手轻脚的摸到角落里做了下来。过了一阵,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只听一个年轻男子道:“云公子,就剩这竹林附近没有寻找了,竹林里住了王爷一位贵客,王爷三令五申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如果这库房里面没有那位姑娘,小人只好上报王爷,让王爷批准小人和云公子进林中搜人。”这时一个女子声音爽朗道:“若是在库房还找不到云公子的朋友便直接去竹林搜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的去问爹?难道林子里住的是个菩萨不成?”

云映淮声音低沉道:“郡主,还是依着王府的规矩,麻烦林总管了。”

初彤心道:“原来是小相公来了!若是他问起这么长时间我去哪里了可就糟了!”只听大门处门锁咔咔声响起,初彤抓耳挠腮,忽的灵机一动,伸手在自己睡穴上狠狠一戳,然后软绵绵的倒在了一堆布匹上。

正在此时大门打开,七八人跟在云映淮身后一下子涌了进来。云映淮眉头紧锁,目光中难掩焦虑之色。原来初彤在候客的小偏厅忽然失踪,云映淮只道她看见王府中奇花异草便跑出去游玩,禀明王爷便带了人四下寻找,可寻了好几个时辰,眼看夕阳落山玉兔升起仍不见初彤身影,云映淮深知那小丫头虽喜胡闹但做事极有分寸,久久不归定是出现意外了,他心急如焚,直想掘地三尺,把整个王府全都翻上几翻。

众人擎着灯笼在房内寻找,突然有人惊叫一声道:“啊!云公子,这里有个姑娘!”云映淮几步上前,只见在墙角布匹之间躺着个双目紧闭的少女,穿着石榴红的衣衫,粉妆玉砌一般,不是姚初彤又是谁?云映淮急忙上前将初彤揽在怀里,轻轻摇晃道:“杏儿,杏儿?醒醒,醒醒。”初彤毫无反应,云映淮心中焦躁,但又见初彤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似是没受什么伤害,反倒像睡着一般,他伸手点住初彤的睡穴,又在她耳边不断轻声低唤。不多时,初彤“嗯”了一声睁开眼睛,云映淮见初彤醒来不由喜道:“杏儿!你醒了!”

初彤见云映淮对她真情流露,自是满怀喜悦,余光望去,只见云映淮身后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容貌秀美,肤色雪白,一张脸生得和方红袖竟有六七分相似,却多了三分英气,头上只盘了单髻,绑一根丝带,身穿玫红辛夷花折枝刺绣的衣衫,腰间扎玉带,脚穿一双小马靴,看上去有几分男儿的飒爽,这少女正是蔺曦和与方红袖的女儿,郡主蔺采薇。她一对美眸愣愣的盯着初彤,目光中隐隐闪着几分敌意。初彤立刻皱眉,心道:“这妞儿八成是方红袖的女儿,只怕是看上我小相公了!”想到此处,她目光与云映淮相对,紧接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死搂住云映淮的脖子,扑到他怀里道:“相公,相公,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一边哭一边偷偷向云映淮身后瞄去,只见那少女一听“相公”二字登时俏脸一白。初彤暗自得意,但脸上仍大哭不止,将眼泪全蹭在云映淮的衣襟上。

云映淮只道初彤受了惊吓,心中一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莫哭,莫哭,我在这儿呢。”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对众人道:“人已经找到,可受了惊吓,劳烦林总管安排一间厢房,好让她休息一下。”

林总管道:“前方不远有一处水榭,云公子随我来。”云映淮点点头,跟在那人身后走了出去,初彤又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见她神情惨淡,这才心满意足的靠在云映淮胸前,闭上了眼睛。

林总管将云映淮引到水榭前,云映淮刚要进门,却听背后一个清润的声音道:“云大哥,她…她真的是你的妻子?”

云映淮身形一顿,道:“这是云某的私事,郡主就不要过问了。”

蔺采薇听后几步跑到云映淮面前,俏脸上一片急惶之色:“那…那我表妹婉笙怎么办?她…”

云映淮神色一凛,语气却极轻极淡道:“郡主,前尘往事,勿要再提。”说罢抱着初彤走进了房间。

蔺采薇在门口狠狠跺脚道:“有你后悔的一天!”说罢咬咬嘴唇,转身跑了。

云映淮进屋轻轻将初彤放在软榻上,然后便要起身,初彤的小手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松,云映淮轻哄道:“你松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初彤将头埋在云映淮胸前,闷声道:“不放!我不想喝水,你陪我坐一会儿。”

云映淮想起刚刚初彤哭得好不伤心,不由怜意顿起,伸出双臂将她环在怀中。坐了片刻,只听初彤轻声问道:“婉笙是谁?”

云映淮低下头,只见初彤正忽闪着明眸望着他,脸上泪痕未干,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抹了抹初彤脸上的泪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她是个故人了…你若想知道,等一会儿我便告诉你。”

初彤点点头,顿了一下,而后趴在云映淮耳边小声道:“小相公,妖…谢家的二夫人来了,不过她已经死了,但是王爷、侧妃方红袖和你师娘白素雪也做了陪葬,统统都死光啦!”

云映淮浑身巨震,失声道:“什么?”

初彤使劲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快速的讲了一遍,她本就能说会道,此刻更把四个人的的言语神情学得惟妙惟肖,待说到丁无痕是白素雪和丁品松之子时,云映淮动容道:“怪不得师兄改了姓,行走江湖用的是‘丁无痕’的名字。”初彤只把印章那节隐去不提,讲完之后无限遗憾道:“若是你师娘没死便好啦,让她证明你的清白再好不过,可惜,可惜。”

云映淮面色苍白,口中喃喃道:“死了…竟全都死了…”初彤知道除了方红袖,剩下三人和云映淮怕是都存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她虽懒得管人家死活,但看到云映淮愁颜惨淡不由心中黯然,刚想安慰几句,却见云映淮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而后又睁开眼道:“你说过府内有人见到你和蔺姬在曾一处,若是旁人问起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该如何回答?王爷死了,兹事体大,怕是…”

初彤道:“不妨,我都想好了,我到时候便说二夫人把我带到林子边上,点了我的睡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啦。届时你再替我作证,几年前你进谢府寻仇,和我一道给二夫人下毒,今日她到王府恰巧遇上我,便来找我报仇。”

云映淮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说罢紧紧抱了初彤一下,站起身道:“我现在要出去,你在屋里乖乖的,这里极安全,你不要四处走动。”说罢又从靴中掏出一把极短的匕首递给她,让她做防身之用。初彤本不愿让云映淮走,但也知留他不住,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云映淮一出门,初彤立刻将随身的锦囊打开,将双匣和印章一股脑的倒在软榻上,而后眉花眼笑道:“还是老子英明神武,知道把这要紧的东西随身带着,否则万一下一刻亡命天涯,宝贝双匣放在别处,万一取不回来可就糟了。”其实在得了双匣和一枚印章后,初彤曾打开过碧玉匣想看其中究竟,但竟发现匣中空空如也,她以为其中的机关已经被取走,故而心中愤恨,骂了半天祖宗,可又觉那匣子精美无伦,也能买上几千银两,故而一直戴在身边。机缘巧合,她今日又得一印章,所以迫不及待像把白玉匣打开一探究竟。初彤将新得印章插入白玉匣的凹口处,然后轻轻用力旋转,只听“咔”的一声,白玉匣轻轻弹开,将匣子凑到火光下一看,匣中仍然空空如也,初彤“呸”了一声,将玉匣甩在榻子上大骂道:“呀呀呸的!云伴鹤你个老匹夫,大骗子!什么宝藏,纯粹是蒙老子的!枉费老子辛辛苦苦搜集齐了,结果空欢喜一场!”

她骂完又想到那匣子也是难得的稀世美玉,值上不少银子,所以摸摸鼻子悻悻的将匣子捡了回来,口里不住的暗骂倒霉。她刚想合上匣盖,可指头无意间摸到玉匣中竟凹凸不平,她凑到烛光下,竟发现原来在玉匣盖子和底部竟雕刻有密密的山川河流,技法精湛,栩栩如生。她忙将打开碧玉匣,将这双匣平展开合拼成一处,一张极小的地图便展现在眼前了。初彤双目放光,口中喃喃道:“乖乖,原来云伴鹤老前辈不是骗人的,双匣之中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云顶门真的有宝藏!怪不得传说中若强行打开匣子,里面的秘密也会随之玉石俱焚!”

她捧着匣子在火光下细细端详,只见那图的正中绘了一座连绵的青山,气势高耸,直入云端,青山下方有细密的溪流,千条万缕交汇在一起。碧玉匣上,那青山的旁边刻着“火莲山”三个字;而在白玉匣处,有蜿蜒绵长的两座山峰,山峰的相交处刻了一朵极美祥云,初彤点了点头道:“是了,这祥云便是藏宝之处。若是只打开白玉匣,仅能看到火莲山,却无藏宝具体之所;但只得了碧玉匣,怕是只能看见一朵祥云,却不知此山是何山啦!”

她将图看了几遍,烂熟于胸,而后取出云映淮留下的匕首,将盖子和底部的图案尽数损毁。而后她只留下一枚印章,将其余的双匣和印章放在锦囊中,自言自语道:“王爷死了,府里马上便要大乱,若是来了官差将这要紧的东西从我身上搜出来可就糟了!”

初彤向四周望去,却见那水榭当中陈设甚为简单,只有桌椅并一个软榻,没有可藏东西之处。她再抬头一望,看见纵横交错的房梁房椽,不由喜道:“就是那里!”而后她爬上桌子,深吸了一口气,“哈”的喝了一声向上纵身一跃,一抬手便将锦囊放到了房梁上,而后“哎哟”一声,狠狠摔坐在地。

此时却听外面一阵喧哗,呼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初彤推开窗子一望,只见外面火光点点,无数侍卫直奔竹林而去。初彤合上窗子搓着手道:“大乱!大乱!看来王府今晚会是个不眠夜!”她此刻已经得了双匣的秘密,心情大为舒畅,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怕是也不会放在心上,打开门高声喊来一个小丫鬟,要了点心茶水,坐在水榭里美美吃了一顿。过了一会儿,有官差带她前去她问话,初彤自是将编好的言辞轻车熟路的说了,待回到水榭,初彤折腾了半日,早已精疲力竭,便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初彤睡眼朦胧的醒了过来,她坐起身,身上盖着的外袍便滑落到地上。初彤看看袍子,知道是云映淮今日所穿,举目望去,只见窗子半敞,一个云映淮坐对天边一轮弯淡月,手里拎着一坛酒,自斟自饮,月色清辉洒在他高大的身影上,竟显得格外萧索颓然。

云映淮已喝了半个多时辰,酒入愁肠,很快有了醉意。他擎着酒坛刚要痛饮,却觉手腕一紧,一个甜软的声音道:“吃几块点心再喝酒吧,我特地给你留了一碟子呢!”而后一双白嫩的小手端着一只斗彩缠枝蕃莲小碟出现在他眼前,碟子上端端正正摆了五块形状各异的小点心。云映淮盯着点心一愣,抬起头来,只见初彤正笑吟吟的望着他,眉弯嘴翘,双目中隐含关怀之色,更显娇美难言。她拿起一块芸豆卷在云映淮口边晃道:“你尝尝看,味道很是不同凡响。”初彤见云映淮面带忧色,一双秋水目只定定的看着她,沉吟不语,她心道:“怕是小相公见到了竹子林里的房间惨景,心里正不痛快,我讲个笑话逗他开心好了。”

此时云映淮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杏儿…你说,你说王爷和蔺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初彤见他眉宇间神色甚是惨淡,心中一软,伸出小手在他眉间抚了抚道:“不管他们是不是,总之都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啦。他们几个人的恩恩怨怨怕是用一百个算盘也算不清,如今把所有恩怨都带走也算干净,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云映淮苦笑一声,从衣襟里掏出那玉梅花道:“我小时候一直戴着这玉梅的,但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师父又送给我一块凤纹佩…我一直记着这玉梅花,温润光洁,花蕊上还有一抹红,所以那年在谢家看见你脖子上戴着,我一下子便认出来了…听了蔺姬那日中毒后的疯言疯语,我日后到王爷,心中都将他视为父亲一般尊敬,心中想起蔺姬也每每感到愧疚,但如今,如今…”云映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道:“师娘待我也极好,她怜我无父无母,对我精心照顾,每逢年节都亲手给我缝制衣衫鞋袜,想不到她到头来竟惨死在王府中。”

初彤听他语气,知道云映淮一天之内失去几个亲人,心中哀痛莫名,她放下点心,俯身抱住云映淮的脖子道:“你莫伤心,小相公,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我天涯海角都会和你在一处。”

云映淮闻着初彤身上淡淡的香气,心中顿时一暖,他原先只道初彤是个无赖刁蛮,心狠手辣的小泼皮,当日因为群芳剑法才迫不得已将她从金阳王府里挟持出来,这一路也只是想尽方法迫她画出剑谱好将她快点摆脱。只因他当初许诺要保护她无性命之忧,才一路上事事护她周全,但想不到这小丫头却有几分侠义,行事出人意表,到头来竟是三番五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他心中暗道:“我是在最落魄的时候碰见这小丫头的,她一直跟在我身边,几次危险关头都没有弃我而去,她愿意和我同生共死!男女情爱正浓时,都说今生今世生死不离,但真事到临头,能做到的又能有几个呢?现如今,也只有她是我的亲人了!”想到此处云映淮不由心怀激荡,长臂一伸,将初彤抱到腿上,秋水目深深看着她闪亮的眸子,低声道:“你…你真把我当做相公么?”

初彤瞪圆了眼睛大声道:“那是自然了!”说完难得的扭捏了一下,低下头摆弄着衣角,雪白的脸上染了薄薄一层胭脂色,嗫嚅道:“你,你不会觉得我太奔放了吧?你若不愿意,今后我便不叫了…”云映淮见她腼腆娇憨,竟有形容不出的明艳,心里不由漾起柔情,刚想开口,冷不防初彤又抬起脸,戳着他的胸口道:“即便我不叫你相公,你在心里也要时时记得你是我的小相公,要严守夫道,不许与旁的女子眉来眼去,老情人旧情人也都给老子统统断个干净!你除了我之外再勾三搭四爱上谁,我定会去把她杀了,然后藏到天涯海角,让你永远都找不见我!”

云映淮看着她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由怔了怔,愕然道:“你怎的变脸变得那么快?刚才还算温婉,一转眼的功夫就成母夜叉了。”

初彤哼了一声道:“我只要想到今后有狐狸精勾引你,你娶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房的姨太太,我便义愤填膺,激愤难平!我今日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若敢娶小老婆,我便去纳男妾!我…”

云映淮听她说得原来越来越不像,微一皱眉,低头便吻住了初彤的唇。初彤轻轻一颤,只觉一股酒香混着男子清冽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唇齿纠缠间,初彤不自觉的伸出手臂勾住了云映淮的脖子,此时只觉云映淮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温热的气息拂到她脸上,模糊道:“哪有什么狐狸精姨太太?平白没有的事儿,你倒先醋上了。”然后他亲了亲初彤的面颊,双臂将她搂紧,轻声道:“等平王府的事情一结束,我们便去找丁无痕问个清楚,洗刷了我的冤屈,我们择个吉日成亲,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叫我小相公了。”

初彤大喜,脸上立时焕发出照人的神采,一把攥住云映淮的大手道:“此话当真?”而后弯着嘴角笑道:“云大侠,云门主,你在江湖中赫赫扬名,人人都说你慷慨重义,一言九鼎,你如今应承我了,一定要算数,万万不可骗我!不可明日一早你便说是酒喝多了讲的醉话,不肯认账了!”

云映淮见她神色天真烂漫,不由微笑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会骗你一个小女子?此话当真,十足的真金,万万不是开玩笑的。师父送我的凤纹佩你从今往后便戴着,算作我送你的信物。”

初彤欣喜若狂,捧着云映淮的脸“吧唧”亲了一下道:“妙得很!等成亲之后,你定要随我回南淮给我娘亲上坟,告诉她我嫁人了!”说到此处初彤不由黯然道:“自从离开南淮,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娘亲坟头上的青草也不知长得多高了…”

云映淮点头道:“很好,即便你不说我也一定要陪你回去看看的。”

初彤参得了双匣的秘密又和云映淮定了终身,内心的喜悦自是无法形容,只想手舞足蹈一番,又好像觉得自己似是在梦中。她平静一下心情,靠在云映淮胸前坐了一会儿,然后又道:“小相公,你再说一遍,你不是骗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