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风秉性纯真,或许如三弟所言,并不适合浓妆艳抹。”清冷且疏远的话语,出自于神情抵触的公子光之口,他眸子里流露出的不悦情绪,亦愈发浓郁,“君子动口不动手。三弟,排风表妹不似外面的莺莺燕燕,你说话归说话,少毛手毛脚。”

抵于我下颚的手指,蓦地抽离。

“此言差矣。”杨延风漫不经意地抬眼,瞥向公子光,“我以为,表妹她看上去便是自珍自爱之人,既出淤泥而不染,更濯清涟而不妖。岂能与外头心猿意马、三心二意的红尘女子相提并论?”

呃,兄弟俩人的对话,为何字字对峙、句句藏刀?

“三弟的喜好素来令人琢磨不透,为兄很难得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计较些什么。”公子光毕竟是武将,脾性与说话方式,有着与他官职相匹配的专横与跋扈,“总而言之,排风表妹刚入府,既是客,也是主,身份地位与你平起平坐,由不得你胡来。”

“胡来?”轻佻的挑眉,风三少的唇边倏然泛起一抹冷笑,“二哥真见外。头一回与排风妹妹见面,怎么说也得让我仔仔细细瞧清楚,是不是当年那位头发凌乱、面容邋遢、嚎啕大哭跑来向我倾诉苦闷的可怜女孩儿?”

侧过脸来,风三少的目光重新落于我,无视于公子光黑沉脸色,他反而是加重了言辞间隐约透露出的戏谑成分,“丫头,不知你是否记得,每当你被无耻某人欺负完毕,总会前往风鸣轩找三哥我诉说他的卑劣行径?只可惜,三哥我年岁亦小,凭籍体力,断然斗不过生性蛮横、孔武有力的粗鲁某人。”

默不作声的杨老夫人,面容竟也蒙上一抹不易觉察的窘迫。

“你记性可真好。”听及此,公子光话锋一凛,“不过,为兄的记忆亦不差。”

冰冷的警告,听得我一身寒颤、鸡皮疙瘩顿起。

风三少唇边的薄凉笑意,不淡反浓,“彼此彼此。往事历历在目,我犹然记得某日,孔武有力的某人失手把排风妹妹推入水缸,险些令其淹死。”

“混账话。我分明是脚滑!”蹙起眉,公子光矢口否认道,“杨延风,你少从中挑拨、离间我与排风。与其相信你的如簧巧舌,她自然会选择原谅我曾经的无心之失。”

啊噗一口口水,公子光蛋腚,请蛋腚。别忙着掐架~ 至少别急着把我拉进你的战麾,俺不是姝儿,更不是在你那条道上混的~~

葱白帅气的年轻小伙,秉性脾气不要如此火爆嘛。风三少区区几句话,就把你给激怒了,看来你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呐~ 也罢,如果不是你性子急躁且极度自我中心蛮不讲理,我又怎能身陷廷尉司、险些陪了自家性命?

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兄弟二人的战火,大有殃及于我的趋势,我赶紧出声劝解道,“两位兄长,过去的事情排风八百年前便已忘却,根本不记得。”

“不记得了也好。”

风三少突然伸出手,嬉笑着抚上我的脑袋,摸摸,揉了又揉,算作无言安慰,“徒增不悦的往事,能够忘却,倒也是福气。”

点头应承,我不动声色地挪挪莲花小步,往后退去,离开风三少掌下的‘温和爱抚’。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风三少淡淡地笑笑,即刻转移话题,“记得以前,每逢表妹你哽咽抽泣,我都会带你去城南角吃上一碗软绵香甜的糖卷果。往后有空,常来风鸣轩走动走动,三哥若得空,定会带你前往,细细品尝。”

“也是,过去的事情,别老惦念着。”尴尬地轻咳,沉默许久的杨老夫人突然开了腔。她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没有了起初的柔和灿烂,而倾诉出声的言语更意有所指,“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比什么都重要。”

喔哟~ 真有火花。而且是狭路相逢、扑哧扑哧疾速张扬开来的火花。看来,公子光与风三少不仅仅有过节,且积怨已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在心底暗暗好奇。

“排风表妹有手有脚,想去城南角,可以自己去。她又不是不认得路。”颇为不屑,公子光不但不克制,反而大加嘲讽,“三弟你无论何时何地,对于年轻女子总是‘无微不至’,倍加‘关怀’。”

“亲近花丛,虽不忍心采摘撷取,亦能手留余香、芬芳绕胸怀。”气定神闲地回复,风三少笑得有几分邪气,“区区武夫,岂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我只是没有闲情雅致像三弟那般爱‘拈花惹草’。”公子光微愠,恼火反驳道,“学不会风流与放纵。”

啊噗。

兄弟俩人,越掐越HIGH了( ⊙ o ⊙ )啊!

此时此刻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莲花争霸般的狗血三角恋情么?貌似不是。

我既没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没有妖娆动人的身姿,更不兼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轮胎见了都爆胎的惊世才华。

公子光与风三少的对峙战局,我断然不会是女主角==#

颜老爹时常教导我的人格独立性。不做爹娘续集,不做儿前传,不做亲朋好友的外篇。自然而然,我不能从轻喜剧主角逐步降阶为幕间剧女配,最后沦丧成反转剧炮灰龙套。

摇头如钟摆,我当下岔言道,“二位兄长,我可以自己出府走动…”

“区区女儿家,岂能随意出门?更何况是堂堂杨府表小姐?!”此时此刻,杨老夫人与公子光,外加风三少,三个人语气一致,言简意赅的反对。

庐山瀑布汗了==|||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身处钟隐轩之际,口口声声告诉我北秦不似南魏,民风民俗较为开化、对女子约束较少。怎么片刻工夫,便完全变了卦?

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岂不是要憋死我?再者,我如何逃逸出府、溜之大吉?

蓦然低落了情绪,我极度无奈地瞅视杨老夫人,悲愤哀怨的在心底念叨。

“老夫人,许多日子不见,您的精神愈见抖擞。”正沮丧着,有位年纪稍长者移步向老夫人作揖道,“恭喜恭喜,府上可是再添虎将!二少爷英勇锄奸的事迹,传遍了盛京城内大街小巷。自古英雄出少年,威武将军可谓后继有人… ”

人群,连同洋洋洒洒的奉承言辞,以及各自携带而来的礼单贺品,倏然朝向杨老夫人与公子光涌动,更纷沓迫近于我。唾沫横飞着的巴结话,以倾泻千万里的雄壮阵势扑面而来,听得我头脑晕涨,不禁回忆起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告诫==#

“招娣啊,瞧瞧这是什么?09版考霸系列丛书《一拖三》。姑姑特地跑到大书城给你买的。把上面的习题全部做完,保准考试拿高分、夺头魁↖(^ω^)↗ ”

“光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此《星邪剑谱》乃大唐名将尉迟敬德所珍藏剑法。下官以为,身手不凡的您若以此剑谱勤加操练,只怕是北秦朝新晋武状元,都无法与您匹敌。”官员甲捧了本封皮破旧的卷书,递至杨延光面前,一脸谄媚的笑。

“招娣啊,堂婶知道你读书辛苦,背不完的化学公式与做不完的孟德尔遗传定律分析题,所以特地买了三瓶清华紫光《金思力》… 你用心喝补品,考试铁定不慌张O(∩_∩)O ”

“光少,你为我北秦江山尽职尽忠,可谓是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卑职虽不能为之分忧,亦能感同身受您肩上所扛重责之深沉。今日特地献上长白山龙门峰百年人参一盒,有舒经活络、补血养气之功效,助您日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再创辉煌战功。”官员乙忙不迭呈上一盒礼品,笑得满面春风,简直比中了六合彩还要得瑟。

“招娣啊,好好考,等你去了上海念大学,姨婆家二表妹的四侄儿,刚巧是你的学长。有远方亲戚罩应你,全家都放心(*^__^*) ”

“杨老夫人,眼见二少已过弱冠之年却仍未娶亲,下官不才,女儿芳龄正值二八好年华,若觉得合适,不如对对二人的八字,卜上一卦姻缘?”官员丙踮起脚,凑近脑袋朝向公子光,目光如炬、声如洪钟、笑呵呵地问。

眼见身陷恭维漩涡中心的公子光,我不禁摇头哑笑。古往今来,不论是莘莘学子、还是代代武将,所面临的尴尬境况真能融会相通,如此的雷人、销魂。

“让开,麻烦让开…”

我正在为公子光感慨着,官员丁戊己庚辛们纷纷鱼贯而入,似乎是嫌我挡了他们阿其所好的康庄大道,纷纷推挤我。

甚至,有些伴随前往的心腹小厮,还在为他们的主子老爷高声呼唤公子光的名讳,试图吸引杨家二少的目光与注意力。

正厅,陷入一片喧闹噪杂。

紧蹙了眉头,我艰难的挪步让位,然而极其艰难的退避举动,却因为接踵而来的众多宾客而步步维艰。

“表小姐,您当心…”

生怕我被竞相拥挤上前的宾客踩踏了脚足,延瑛紧握住我的手,便试图把我向外围拽拉,然而她却忘了,被裹成粽子的表小姐,显然没有恣意抬肩提臀、大跨步迈离的本事o(╯□╰)o

“慢点,慢点。”我疾呼。可所有的拉拽,蓦然歇止于第二声清亮声响。胸部束缚感,猝地消减褪散,不复存在。

热闹非凡的大厅,蒸蒸向上的撩人温度,惟独我,只觉得胸前背后,一片嗖嗖爽沁。

心境,登时拔凉拔凉。

苍白了脸色,延瑛惊恐亦是惊骇,“表、表小姐… 你你莫不是… ”

雷囧交加的我,虽然眼疾手快捂住胸口,还是难以阻止布纳胸衣缓慢下滑。外在美,尚未淋漓开始,而内在美便全然崩溃、偃旗息止。

谁能借我三尺白绫?我要吊死我自己。

靠,这回真丢脸丢大了!

“表妹,宴席尚未开始,随三哥去厅外庭院散散步,闲话家常也好。”

正当我又急又恼地遮遮掩掩,生怕春光大泄之际,风三少突然伸手挽了我的肩膀,胳膊斜遮我半个身子,骤然把我带往内厅角落的侧门。

暗哑了嗓音,他在我耳畔低诉道,“别慌,有我在。”

“慢点,走慢点。”双耳与脸颊,正火烧火燎的热烫,僵硬了脸,我不得不沉声告之,“三哥,我没办法走太快。腰部,还缠着层层绢布…”

“你…”风三少被我的回答,哽得满额黑线。顿了顿,他甚为无奈的反问,“你明明就比不上别家女子的妖娆身段,又何必自作多情,穿着如此紧绷的衣裳?”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祖母硬塞的!我我我… 我能拒绝么?”委屈得堪比窦娥,憋屈得堪比屈原,此时此刻的我,只能夹紧双臂增大摩擦阻力,试图靠肩臂力量,阻止缓慢下滑的胸衣。

“三哥…” 惨兮兮累兮兮,我深深呼吸一口,悲凉语气恳请道,“排风想回钟隐轩,你护送我回去罢?”

“折煞人的表妹,再过一盏茶功夫,宴席便会开始。届时宾朋有客各自归席入座,祖母若不见你露面,断然以为你对她不恭、对怀王不敬… ”摇头,风三少断然否决,“先忍忍,我带你去后院假山。那边素来人迹罕至,你可稍作调整。”

恨不穿越死,留作今日羞。颜面既扫地,我何惜此头?! 这首打油诗,是当下似魔似幻风中凌乱的我,全部心情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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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风表妹,好了没?”慵懒的问话。

躲匿于假山内侧,脱了外衫与罩纱,我正手忙脚乱地褪除胸腹二处裹了五圈又十遭的冗余绢布。本想赶紧解决这麻烦事,殊不知越忙越出错,层层布帛,居然绞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催促性的话语,飘然而至,“排风妹妹,快点。”

“别催啊!若是急,你自己先回厅宴。”险些把粗话飙出口,气不打一处来的我,急火攻心般抱怨道,“明明是竹竿,非得把我挤成叉烧肉。”

“表妹,自己忙不过来,三哥不介意代为效劳。”讽刺的低笑,调侃意味十足。

火从心中起。横眉倒竖,我恶狠狠的回吼,“你敢?!” 从厅内一直笑到厅外,杨延风持续讥笑我。此时,我藏蔽于僻静假山,忙着整理自己,焦躁烦闷得如热锅上蚂蚁,他居然还不消停。

“怎么不敢?三哥没别的本事,除了色胆包天,无畏无惧。”笑声,湮没于倏然出现的细碎脚步声,杨延风的浑厚低沉的嗓音却愈来愈向我迫近,“小表妹,天底下还没有我杨延风不敢为之事。”

“你你…”惊慌之余,我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你别…”

“我早就猜到,你定是既不会穿,亦不会脱。”话语,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同时,绞缠绕结的布帛,被男性沉稳有劲的力道轻松撕裂开,一分为二,“丫头,你若是把缠布全部褪下,又如何遮掩胸口?”

反问话语,提醒了我布纳胸衣已经不能再穿的事实。

“笨。”

阵阵凉风,蓦地吹拂而至,送来了一声低低的喟叹,无轻薄,亦无恶意,竟惹得我不能自抑地颤抖了身子。

唇瓣,似乎略微干涩。

伴着温热鼻息喷在我耳畔、后颈的同时,我猝然热烫了脸颊,呆呆愣愣地开口拒绝,音量之暗哑,语气之怯生,令我暗暗惊诧的同时也不禁心跳加速、促急,“三哥,这、这缚布松紧之事… 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手够灵活么?脑后长眼睛了么?”简单的质问,堵得我无话可说。不以为意地,风三少淡淡道,“傻丫头,站直了,莫驼背乱晃。三哥帮你。”

背部的束缚感,无声息地消减,又徒然增扰几分。

第二十章 两阵风(下)

三言两语,杨延风与我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似乎是为了消减暧昧气氛下所滋生的尴尬。然而聊着聊着,他忙他的,我沉默我的、安安静静闭上嘴。但耳边,依然有风三少为我整理腰带所发出的窸窣声响。

僻静的假山,无言的空间里视线亦不能交汇,既看不见风三少表情,也能掩饰我心底的慌张,就连微微促急的心跳声,久而久之,也静悄悄归于沉实。

“好了。”低哑的声线,蓦然打破寂静。

“(吞吞口水)谢谢三哥。”明明只沉默片刻,可舌头,当下却僵麻得吐不出更多言词。慌忙伸出手,我朝背后摸去,顺便调整呼吸以感受缚带的紧绷程度。

“觉得如何?”

不挤不绷,亦无太松垮,缚带较为合身。只是背部系上的并非活结,我两手掌心感受到的,似乎是形状生动且具体的——

“花蕊结。”风三少淡淡解释。

( ⊙o⊙ )哇~ 还真有创意!比千篇一律的活结更显新奇。顺手拿了罩纱与外衫衣,我赶紧给自己穿上,速度解决。

“又穿错了。”脑门,轻挨一记。

身后的人突然步至我跟前,双手伸来,灵活长指代替了我的,帮我调整凌皱的衣带。

扑咚扑咚—— 呃,我咋觉得我的心脏,像吃了亢奋剂般、啊不,吃了摇头丸般激动慌措得乱跳呢?从胸腔一路奔跳至嗓子眼。

笃定。

再帅的一口锅,也要被拿来盛白米饭用。

“排风表妹,你在颜府生活得如何?”

诶??怎么突然问起颜府?

脑子激灵,突然忆起先前为了骗过公子光而编造出的《中华村颜府》系列谎言,我赶紧点头应答,“生活得很好,很好…”

“既然过得不错,又岂会骨瘦形销?甚至是逃婚出府、背井离乡一个人流走辗转?”耳畔,是轻细的叹息,风三少眼眸微抬,凝视于我,“排风… 你在南魏,活得很艰难?”

“一般一般。”庐山瀑布汗,我干笑两声。

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借尸还魂吧?大脑快速思忖,我继而解释道,“三哥你有所不知,在我家乡中华村,人人皆以瘦薄为美~ (继续干笑)别看不起小胳膊小腿儿,这可是最标准最苗条的好身材。只不过配了你们地方特色衣裳,却…”

“女儿家,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瘦得堪比纸薄,怎会令人赏心悦目?”风三少倏然俯下脸,柔谧安静的目光,象水一般无声地覆没于我,似乎还掩藏了几分宛转与疼惜,“傻丫头,从今往后,把杨府当成自己的家。”

家??我一时怔住。

“忘记南魏,忘记你令你不愉快的中华村,忘记逼迫你逃婚离家的颜府,亦忘记你是形单影只受尽苦难的‘颜招娣’… 从今往后,只须记得北秦、只须记得盛京、只须记得威武将军府里有一位万事皆会照应你的风三哥。明白么?”

即刻回过神来,我讷讷地回答,“排风… 不甚感激。”

“在将军府里,没有人会欺负你,更不会短你吃喝、缺你用度。这儿是三哥的家,亦是你的家…”勾弯的唇角,有抹我能看得懂的关怀。杨延风好看的面容,离我很接近,甚至可以从幽黑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莞尔浅笑。

“多谢三哥。”

心底,倏然涌起一抹温暖。诚恳的道出口,我笑眯了眼睛。

“瞧瞧自己,现在的衣裳装扮,是不是自在多了?”系好衣带,伸出手来爱怜地揉揉我的脑袋,杨延风复问。他眉宇间的神采,尽是自得。

哦??经他提醒,我这才注意到扰人的勒缚感,早已不复存在。

打量打量自己,露肩的大红外纱衣,恰如其分的衬托出白色罩纱与深深锁骨,显现瘦削感的同时,却以裙腰高系的褶裙,呈现流畅的缥缈美感,颇有一番遗唐风韵。侧过脸,我瞥望腰际后侧的素白花蕊结,俏丽且不失俏皮,至于秫秸缎绳,则简单系于衣摆、顺滑垂挂而下,竟增几分修长感觉。

“三哥,你的巧手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o⊙ )哇!”发自内心的大赞,我惊讶地察觉,穿惯了牛仔裤与T恤衫的我,居然也能把古风衣裳穿得如此恰当。比S型的粽子装,整个人看上去都正常多了、也精神多了。

“似乎,还缺少些什么… ”微微蹙眉,风三少仔细凝视着我。

“够啦够啦。”心满意足地提起裙摆,我心情轻松欲迈步离开假山,“这样挺好,简单质朴且大大方方。”

“等等。”

话语在耳畔响起的同时,脖颈佩戴的玲珑翡翠玉,亦被风三少摘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玉佩串饰于秫秸缎绳的结心位置,我诧异得刚想问出口,他却语气颇为愉悦地喟叹道,“万点秋光上画屏,隔花环佩响东丁… 表妹,如此装束,与你的彩霞飞天髻,岂不是二者相益得彰?”

哟哟,还吟诵诗歌~ 然则实话实说,杨延风童鞋,您简直可以去做造型设计师了。所谓的画龙点睛,大概就是在形容你的审美观念。

顷刻,我在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脖间少了沉重的玉饰,顿感轻松不少,走起路来,环佩叮铛碰触所发出的清脆声,听得我心情飞扬。屁颠颠地,我好奇心顿起,“三哥,你的双手,真有‘枯木再逢春’之神奇效果~ 这套手艺,是你自己恍然领悟,还是从高人学来的?”

杨延风唇边荡漾着的自鸣得意尚未散去,却倏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怔神。

貌似,我说错话了。

真想咬掉自己的大舌头。像风三少这般不缺长相、不缺身材、不缺家世背景的黄金单身汉,身边围绕的花蝴蝶艳蜻蜓还能少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温柔乡者,私生活从不悲摧。

“在想什么?”脑门金钟罩,轻挨第二记,“再不走快些,误了入宴时刻,只怕三哥要陪着你一起受大将军惩罚。”

“哦…”亦步亦趋地跟随在杨延风身后,我小心翼翼地问,“三哥,老爷他… 会不会很凶?”

杨家真正的男主人,我除了躺在病榻上有幸见过一面,便再也没有机会得以亲近。

颇具英雄气概的大将军杨继业,估计从不把我们这群小辈小份的年轻人放在心上。只是,方才我不当心与怀王殿下冲撞,杨家终极BOSS会不会心里对我这个灰头土脸的丫头颇有微词、饱含菲薄?

莫说终极BOSS,估计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等等一批高层管理,亦对我心有不悦吧?

“凶?父亲大人修养甚好,只是性格略略沉闷寡言,这一点,与大哥杨延嗣很像。”摇头,风三少平淡无起伏的语气,打消了我心底的部分担忧。

“那… 那么二夫人呢?”我刨根究底地问,“我初来乍到杨府,她们、她们会不会被我所打扰?”

“我娘?我娘素来好说话,莫担心。”颇是不以为然。

你娘一点也不好说话==#

我卖身为婢的那天,凑巧她当面试官。问题虽不刁难,然而寥寥几句,却也不觉得她平易近人。况且,二夫人眉宇间隐约浮现的复杂表情,总留给我一抹琢磨不透的深意。细细思虑,始终不得其解。

“三娘所生的,只有惜弱妹妹。她比你大两岁… 你见了她,得好好向她学学穿衣之道,她可是真正的秀淑雅温婉、蕙质兰心。”

“至于延康和念慈,则是四娘的心头肉,你今天生龙活虎地追着娃娃们一路喊打喊杀,只怕四娘她心里多有不快… ”顿下匆匆脚步,杨延风催促道,“丫头,你走快些,不然真会误了时辰。”

汗,新绣鞋磨脚啊。

刻意忽略脚后跟传来的疼痛感,我尽量小跑溜追上前。

“傻丫头,嫌裙摆太短不足以让你绊倒?”调侃地念叨我一句,杨延风蓦然伸出手臂把我打横抱起,继而大步流星朝前,“跑不动,就不要跑。”

瞠目结舌于他的行为,此刻的我几近石化,愣了半晌,惟有窘促不安地建议道,“三哥…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 虽地处偏僻且四下无人,可孤男寡女,你不是干柴,我还保不准自己化身成熊熊烈火,烧毁一切可能来袭的意外。

我在心底,十八自抽中o(╯□╰)o

然而,柔和目光,取代了拒绝性质的话语,悄然落定于我的右脚。

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不介意抱着我走,我干脆自得其乐、偷懒省事~ 帅锅抱着走,乐乎哉,爽乎哉,心绪愉悦哉~ 不就是一口帅锅么?只要是锅,总有与之相匹配的锅盖和瓢铲。

仰起脸,我朝杨延风皱皱鼻子,自在翩然,“谢谢三哥,有劳~ ”

轻柔的和煦春风,吹拂在身上,带来温温暖意的同时,也蓦然带来了悦耳鸟叫,以及一抹莫名的盎然心绪。

或许,留在杨府骗吃骗喝两个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O(∩_∩)O~ 毕竟,有销魂的传奇妹,有雷人的传说哥,偶尔,还能加上演一场‘黑风双煞’意外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