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丘陵君会不耐烦挥手、示意禁军卫士把我拖出厅外,咔嚓一声剁成两截。未尝料到,目光久久在沼泽君脸上逡巡的拓跋信陵,此时却舒展了紧绷神色。

眸光再度流转,拓跋信陵问,“东郭大人,可有证据?”

( ⊙ o ⊙ )耶 丘陵君赞同我?

“此二人来历不明,一个五官长相俊朗,却神似逆臣宇文昭则,一个面容俱毁、却非男非女。” 东郭吕宛若邀功,不挫昏我不罢休,“以微臣愚见,非男非女者,以丑陋相貌转移众人注意力;俊朗者,则趁机混入洞房,色诱在先,伺机刺杀在后,意图降罪于杨府… ”

“色诱?倒贴我师弟的女子,向来不算少数,用得着色诱么?! 刺杀??你哪只眼睛看见郡主死于刀剑之下?”

“郡主死状乃七窍流血,依我推测,极有可能是中毒。若为下毒,但凡近身接触长乐郡主之人,皆有可能为凶手。”席卷至我头顶乌云,愈发浓荫。虎着脸,我毫不示弱驳斥。

东郭吕继续擂战,“你二人不请自来,分明别有动机… ”

“够了。”

打断东郭吕的陈述,丘陵君起身离椅,徐步走向贺兰芮之。道出口的话,亦出乎我意料之外和善,“不知廷尉监大人,有何见解?”

淡然,贺兰芮之掷下三字。

“传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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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不一定是黄金。

极有可能,是仲夏季节里,反射耀眼阳光的一坨狗屎。

内心感慨,并非伤怀我与沼泽君潜入杨府的大胆行径,而是在叹息,为啥生性热爱自由的我,总要被琐事牵连。

当若干高层领导齐聚在杨府东院婚房外,当仵作老师傅双腿跪地、惨黯了脸色时,我已然暗暗咂舌。

仵作师傅的惶惑,尽收于众人眼底。

然而,拓跋信陵波澜不惊的外表,找不到一抹惊诧。他仅仅挑眉,问,“有何发现?”

忐忑不安地瞥望贺兰芮之一眼,仵作下牙齿磕碰上牙齿的声音,笃为清晰,“小、小的不敢…”

“但说无妨。”贺兰芮之安抚仵作。

“还、还是不敢说…”

一声轻咳,丘陵君不怒而威的意蕴,显露无意。

仵作师傅的袖缘,不知是被阵风吹拂撩摆,抑或是颤抖所致。 嘴唇苍白,他险些语不成句,“郡主全身上下并无外伤,只是…”

微微停顿。

“小、小的发现—— 郡主麦齿已损,而封纪之所,尚残余男子阳精。”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被我以扫帚敲晕的公子光,刚刚神智恢复清醒,尚未来得及羞辱我一番,此刻,面颊已经红涨成猪肝色。

素来冷言热讽、喜好嘲笑公子光的风三少,也惊讶得无所适从。

内敛如贺兰芮之,眉头都快皱成山。

除了拓跋信陵,在场之人最为冷静的,只有怀王。 并未言语的拓跋平原,他眼眸深处氤氲的黑浓怒意,与明晃夺目的红色衣袍,格外不符。

手,被人轻轻捏了捏。

“师姐… ”好奇宝宝沼泽君,乌黑溜圆的双眸凝视于我,“什么是麦齿?什么是封纪之所?”

呃——

麦齿,即为处 女 膜;封纪之所,即为女性阴 道。 这些雷人词汇,全从诸葛笑笑生的淫书《青楼遗梦》里瞧见的。

“可有其他发现?”半眯起眼眸,丘陵君问。

“没、没有了…”心惊胆战的仵作,仓惶摇头,不敢再火上浇油。

如心有灵犀般,众人皆噤口不言,方才还是惊诧声四起的庭院,此刻彷佛无人踏足的废墟罕迹,陷入一片死寂。

然而,厚若三尺寒冰的寂静,被丘陵君威严气息十足的命令所打破,“左右神威军听令,拿下此二人!”

“是!”

眨眼间,神威军卫士手中持有的弩机、矛矢,全对准沼泽君与我。

“韶王,您且听草民一言… ”慌忙咽下一口口水,我竭力争辩,“我师弟他秉性纯良,断然不会做出先奸后杀之事! 况且,若意图轻薄郡主,郡主岂会不挣扎?不留下外伤??”

冷笑,丘陵君并未提出异议。

“再者,若我师弟逼迫郡主服毒,郡主岂会不挣扎?不留下外伤?” 脑子飞速运转,无奈如我,动用了全部急智为沼泽君开脱。急切亦是期盼,我看向贺兰芮之,“贺兰大人,草民所言,是否有理有据?”

颔首,贺兰芮之的眼中,有一抹我不敢直视的复杂深意。

“排风…”悲恸叹息,源自于杨老夫人,“三年不见,你彷佛变了个人,时刻帮着外人说话。”

“杨老夫人,不是就不是,不能颠倒是非黑白。”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我是固执且胡闹。然则,人与群居动物的根本区别,并非时刻以集体利益至上。忘却个人信仰,和傀儡有何区别?

脑子一激灵,我向丘陵君建议道,“王爷,草民父亲曾经是仵作,让我去验验,说不定有新发现。”

内心庐山瀑布汗。 颜爹乃生物系毕业,被我形容成仵作…o(>_<)o … 时不待我,不等丘陵君有所回应,也不给神武军阻挡机会,我三步并作两跑,火烧屁股般闯入新房。

房内,赤身裸体躺于床榻的郡主,脸被白色绢布所遮盖。亦因此,无法亲眼目睹令我心惊胆怯的死人面容。

强忍袭卷心头的不舒畅感,我弯下腰,推开郡主的双腿,极其尴尬地朝她私 密 处瞧望——

“杨排风!”怒吼,伴随破门而入的沉实脚步声。

我的后衣领,即刻被来者轻松拎起。

“光少… ” 惊呼,残存于唇边,我便被怒火中烧的杨延光拽出洞房外,直接扔在地面上。

无数弩机,同时围攻我。

“亵渎郡主遗身,罪加一等。”丘陵君面无表情道。

“不不不… 我没有罪,我师弟也是无辜!” 宛若发现新大陆,我惊讶亦是惊喜不已,仓促辩解道,“韶王,残留在郡主体内的阳精,并未液化成水!从拜堂至仵作验尸,早已超过两盏茶时间。由此可见,与郡主交 媾 者,并非我师弟。”

此言一出,四周气氛,堪称悚然。

“你…” 黑沉之色,从杨延光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片绿幽幽的怒意。

“别,别吼… 先听我解释。” 瑟缩了脖子,我的脸颊也不禁蓦然热烫。

顾不得礼义廉耻,我强作镇定娓娓道来,“正常男人,射出的阳精呈液体状态,但即刻,会凝结成胶冻状。约莫耗费两盏茶时间,阳精会液化成水样液体—— 此过程,称之为阳精的液化,属于正常生理现象。” (作者注:两盏茶时间= 30分钟)

“可是…”

怯懦于杨延光头上那顶锃光瓦亮的绿帽,雷囧交加、似魔似幻风中凌乱的我,不得不咳嗽两嗓子,继续解释,“可是,若男子阳精排出体外,超过半个时辰仍呈胶冻状,则属于病理情况,称之为阳精无法液化。 此病症,最显著的体现,是不孕不育。” (作者注: 半个时辰= 1个小时)

“胡言乱语!” 蛋腚如丘陵君,此时绷紧脸。

“若不信,你们几个男人可互相对比,做做验证… 毕竟,阳□化因人而异,有快有慢。” 我的声音,越来越哆嗦。囧囧有神兮,我增补一句,“谁在最后一个时辰之内接近郡主,都有可能为… 姘 头。” (作者注:一个时辰= 2小时)

“诳语!” 雷震子东郭吕,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羞恼气忿,“非男非女者,胆敢在此混淆视听!”

“丢那妈的,你才非男非女、你才混淆视听!”

当下,顾不得粗鄙言论令丘陵君惊诧,火冒三丈的我只能强撑场面,笃定道,“我乃堂堂男儿郎,童子身早在几年前便奉献给了左手。阳精一事,岂会不知晓??”

“哈哈哈——”

正大眼瞪小眼,从我身后发出的男性张狂笑声,因为众人沉默,更加增显了他捧腹大笑的突兀感。

缓慢挪步,我侧过身,朝他瞥望。

犹如三年前,乐不可支的风三少,俊美脸颊,因为肆无忌惮的大笑,而消减了浑然天成的倜傥风流。然而,久久凝视我的眼眸,却徒增一抹温温暖暧。

只是下一瞬,风三少却步至我身旁。

倏然伸出手臂,他毫无预兆攀上我肩头,朝我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靥,戏谑道,“小兄弟,本公子陪你一起,进房验证验证,对比一番… 如何?”

三十六章 男人不自摸II

“胡闹!”不悦喝止,来自于杨老夫人。

下巴,惊悚得险些砸落地面。PIA飞搭在肩膀的魔爪,我往沼泽君身后躲去。

瞪大眼睛密切注视‘疯三少’的行为动向,我生怕他一时脑瓜抽搐,真捉我去小黑屋进行‘对比’╮(╯▽╰)╭

“祖母,风儿并非信口开河。细细思忖,诸葛兄弟之言,确有一番道理… ”不以为然的轻松口吻,侃侃而谈,“真追查起来,风儿曾在最后一个时辰内探望郡主,亦可算作嫌疑。”

杏眼微斜,杨延风目光掠过我,停落在公子光身上,“二哥,拜堂之前,郡主曾以昏眩为由稍作歇息,是否有此一事?”

难得公子光不惊不乍,点头应允,“是。”

“我曾劝二哥你探望长乐郡主、转达慰问之意,却被你以‘无暇’二字拒绝… 是否有此一事?”

杨延风微怔,“是,你曾劝说我…”

颔首,杨延风唇角轻轻扬起,眸光闪过一丝笃定,“芮之,你当时也在场,是否建议我暂代二哥前去探望?”

“确有此言… ”颔首,贺兰芮之并不否认,“皆因三少,郡主才得以相识二少。 时逢杨老夫人忙于招待宾客,我便建议三少前去探望郡主。”

“依照诸葛小兄弟推断,怀王与我,都可算作疑犯。” 叹息,杨延风无奈了,“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本少在怀王陪同下,鼓足勇气探慰新二嫂… 岂料,半途肚腹隐隐作疼,本少隔着门扉诉说两句,便匆匆离去。”

听及此,沉默半晌的丘陵君,终于开口,“五弟,风骁卫所言,是否属实?”

“一字不差。”平原君的态度,始终冷淡,“本王亲眼目睹长乐郡主最后一面,她气色尚好,并无异状。”

唇角浮起一抹复杂笑意,丘陵君追问,“果真如此?”

“四哥何故叹息?”蹙迫不悦。平原君暗沉了面色,眉宇间隐约流露出阴霾,“本王何曾道过谎?”

“既然彼此都不曾说谎,互相验验,也好洗去嫌疑罪责。”疯癫三少,笑嘻嘻地挽了我手臂,不容分说便往侧屋拖拽。

毫无防备地,我神似落水老母鸡,被杨延风捉住双翅、拎着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快速拦阻风三少,“放开我师姐。”

沼泽童鞋COME ON~ 快帮我踹飞此疯子~

我在心底,如斯呼嚎。

“傻小哥,切莫挡道。右边偏屋,才是留给你的自渎之所。 ”杨延风不愠不火,悠然自若道出令我面红耳赤的言论,“验证对比之事,你亦有份。倘若无法液化,诸葛神侯都救不了你。”

推开沼泽君,风三少右手强行拖拽我,不由分说便朝偏屋迈行。

额滴亲娘!疯哥是妖孽转世…o(>_<)o …

哆嗦,我仓惶拒绝,“风少,我最近体虚气短… 您、您不如找个对比性更显著的康健男子?”

伸出颤抖拇指,不管冒犯不冒犯,我大喇喇指向拓跋平原。

“王爷乃尊贵之躯,岂可冲撞?? 左侧偏屋,单独留予怀王殿下… 至于我俩,暂时屈就中间处所。”

毫不费力拎起我,杨延风大步流星,语不惊人死不休,“诸葛小弟,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坦诚相待,乃真君子所为。”

迈开几步,似乎觉得不妥,风三少回眸,瞥望于全然石化的杨老夫人,“祖母,有劳你遣派家丁,送两只干净碗、以及一盆清水。”

惊天大囧!

“杨延风… ” 一语惊醒梦中人。猪肝色重回杨延光双颊,他羞恼喝斥,“你不可胡来!”

“走咧~”

半是挑衅半是玩味,彻底宣告疯三少即将实施的孟浪行径。而此时,我摇曳飘摆得犹如枯藤残叶,分外无语o(╯□╰)o

恨不穿越死,今日又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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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况下,男人忽悠女人,叫调戏;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男女相互忽悠,莫非是爱情?

左手曰:疯声鹤唳~

右手曰:山雨欲来疯满楼~~

门扉,重重闭阖的同时,脑门便挨了一记。

“排风妹妹…”倏然伸出两指,风三少用力掐我脸颊,皮笑肉不笑,“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许久不见,你可知自己越来越放肆?”

“没没… ”忙不迭摇头,我含糊不清求饶,“三哥,疼!”

“还知道疼?”啧啧叹息,力道猝然加重,“你出事的第一年,杨府寻你寻得好苦。尤其你三哥我,朝来寒暑晚来风,奔走查探吃尽尘土… 殊不知你早已忘本,不仅不归家,还满心维护害你至深的仇敌。”

牙齿,险些嗑咬舌头,我吐气如薯,“误会误会… 纯属误会!”

“误会?”明显不屑。

眼睛睁得大大,我拍胸脯宣誓,“若不挂念你,岂会偷溜回府?”

“诳语。”脸颊疼痛成倍剧增,“若非二哥成亲,只怕你依然不归。”

“和公子光无关,绝对无关!” 头摇似钟摆,被杨延风的猜测哽得一窒。我只得勾垂脑袋,视线长时间聚焦在鞋尖,讪讪道,“三哥,我… 我怕吓坏你们。”

“笨。” 脑袋,又挨一记重捶。

撇撇嘴,我无言以对。

反正我就是倒霉悲摧的路人甲,从天而降的馅饼,不会跌落我嘴,只会砸中我脸== 再好运的事儿,发生在我身上,也要打3折。

“傻丫头,不许胡思乱想… 没有什么,比你活着回来更重要。”

低低叹息,自头顶上方传来。没有可怜、没有安慰、只有肯定。伸出手,风三少轻揉我的脑袋,“活蹦乱跳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失踪不见的三年,杨府历经太多生死祸灾。”

生死?府上有人过世了?

看出我满腹疑惑,杨延风仅淡淡道,“有些事,稍后再与你详述… 然则,三哥不明白,为何你处处维护宇文昭则?”

哪有处处维护=。=

咳嗽两嗓子,“并非包庇宇文昭则,皆因众目睽睽之下,我若承认自己是杨排风,便是承认他的真实身份、承认他曾参与谋反… ”

解释,尚未说完整,脑袋挨了第三记糖炒板栗。

“还不是包庇?”

“三哥—— ”瑟缩脑袋,我怯生生试探,“虽说宇文昭则害我跌落山崖,但他脑袋摔傻,早不记得前尘往事… 时过境迁,又何必再提?”

“失忆?”紧绷语气,明显不信。

慌忙遮头蔽脸,我生怕再被暴打。

剑眉微蹙,杨延风诧异,“你捂了脑袋作甚?”

“怕你殴打呗…o(>_<)o … ”皱皱鼻子,我坦白从宽,“不论宇文昭则将来能否忆得过去,至少眼下,他敬重我、听从我,于情于理我便要保他周全… 三哥,一个没有叵测居心的人,无须再为往事付出代价。”

“依三哥之见,摔傻脑子的不是宇文昭则,是你。”

话冲口而出,杨延风正打算一佛山霹雳掌PIA醒我,不凑巧,轻叩敲门声笃笃传来,搅乱屋内对峙气氛。

“三少爷,您吩咐的清水,还有碗… ” 尴尬之情,溢于言表,“小的、小的给您搁放门口。”

倏然收敛全部不悦与沉重,疯癫三少轻佻挑眉,戏谑问,“诸葛小兄弟,对比一事,是你垫后?抑或本少先请?”

啊噗一口血~

雷人时刻到了!!

脸颊蓦地热烫,支吾如我,依然嘴硬,“我最近肾亏无数… 你、你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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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落落衣料褪除声。

压抑呼吸…

低沉、细微不可辨听的呻吟…

浑身激灵,寒毛骤起的我缩在屏风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自摸’计划,咋进展得如此缓慢?偶尔探出脑袋,透过薄薄屏风,我清晰瞥见木桌上,摆放了两只青瓷碗。

咽咽口水,我赶紧收回视线。

一秒钟,搔首挠耳过去了。

两秒钟,搔首挠耳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