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有请!”

罗衣咯噔了一下,翻身就起来,没想到眼前一黑!杨妈妈用力扶住:“姑娘!”

“我没事!”罗衣晃晃头,强行把自己甩醒。看着头发还凌乱的锦绣疾行,也扶着杨妈妈出去了。

黄氏如几天前一样靠在床头,吃力的睁眼、又闭上,慢慢的呼吸着。想到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强撑着一口一口吃着段妈妈手中的参汤。不想,才喝了几口,又昏了过去。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罗衣看着外面的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身体已经冻的没有知觉。清晨解除宵禁的鼓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头。

黄氏娘家人已齐齐赶到,屋子里满满都是人。黄氏才慢慢的再次睁眼。这一次却说不出话来,颤巍巍的指着桌上的梳妆匣。段妈妈迅速的拿过来打开,只见匣内三个信封,分别写着绍熙、锦绣、罗衣。众人便知是她的嫁妆分配了。

黄氏大大的喘了两口气,看了看二老爷,又突然伸手抓住绍熙的手,嘶哑且艰难的喊:“妹…妹…”随即双眼一睁,断了气,手却还指着锦绣和罗衣所在的方向。

罗衣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在床前,喉咙里,卡的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曾经以为嫡母这种生物,就是为了虐待庶女而存在的;曾经以为再好的嫡母,也不过是面子情;曾经以为,作为二房的唯一庶出,她就是嫡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后来因黄氏的细心教导渐渐放开心扉,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情也是有限,更多的是对嫡母的敬意和感激,以及…对失去庇护的彷徨。她从没想过黄氏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从没想过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她!那天留给她的那番批评,也成了她来到这个世界,最美最好的词汇。

罗衣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句:“母亲…”,而后哇的大哭起来。这一声悲泣,如同被启动的开关,二房院内顿时哭作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感觉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托起、放下。隐约见到锦绣浅绿色的袖子,安心的晕了过去。

8、遗产 ...

罗衣发起了高烧!原本因落水没有彻底康复的身体,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终于崩溃。当然伤心只是一方面,经历了种种,对嫡母的尊重与敬爱已经上升到一个难以形容的高度,但那毕竟不是生养她二十年的亲妈。大概就像亲姑姑,够慈爱够温柔,出什么事会很难过,哭的撕心裂肺,但绝对不可能像锦绣那样伤痛欲绝。因此,罗衣重病的根本原因在于累的。从穿过来开始,竟然只过了几天好日子,即刚过来认为自己是嫡女的那几天。那时候想着随便整整,无论何时,自己的亲妈总不愿意相信女儿消失,只要她不抽风抽到造反,也不可能被当怪物烧了,所以根本不急,再者也想着是不是能回去。虽说照小说的经验来看,百分百没有可能,当然如果赶上四四八八另当别论。

随后,古代的日子还没开始适应,嫡母就病了。侍疾,那绝对是顶顶辛苦的事。虽然有丫头婆子,但锦绣惦记着亲娘,凡是必经手。罗衣就被引导的,压根忘不知道可以交给别人 |||。何况在现代,家庭条件说起来都很好了,但也没好到在大学外买个房子再请个保姆啥的,所以日常洗个衣服铺个被子,用电饭煲偷着炖点东西,自力更生惯了,仆人也就被华丽丽的浮云鸟。当然看在众人眼里,简直对黄氏的崇拜又提高了一个境界,特别是罗衣这厮对张姨娘有些若有若无的愧疚,不免有点躲,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更是觉得黄氏有手段。反过来,不免让绍熙锦绣有些心疼,人心向善,很多时候只要有一方递出橄榄枝,另一方就会接地好好的。你对我母亲真,我自然也待你真,何况礼法教导下,他们本就是亲亲的兄妹三人,这下一折腾,绍熙和锦绣算是彻底抛开了罗衣与他们不同母的事实。

于氏是个识时务的,加足马力,一面为罗衣寻医问药,一面另人紧盯着一脸灰白、默然跪在灵前的锦绣。事情都是这样,只要你做了,或多或少总会让人感觉到。比如绍熙就暗自点头——这个媳妇贤惠,不愧是翰林家的家教。日后必得敬重些,几个从小伴大的丫头,恩…寻个日子打发了吧。

待到罗衣起来,已经过了头七。晃悠悠的走到灵前磕头,看到哀哀欲绝的锦绣,也悲从中来。

一双青色的靴子停在眼前,锦绣与罗衣不由抬头。只见那素服男子面露不忍,轻轻说道:“莫哭了,哀毁至此,怎慰尔母在天之灵?”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就大步离去。

段妈妈悄然在锦绣耳边道:“那是姑爷。”

“惟才兄甚怜香惜玉!”好友余悦安走至范世俊面前拱拱手。

“蕴秀兄怎么也在此”

“黄氏夫人乃我表姐之小姑。”余悦安答道。

“原来如此!”

余悦安叹道:“你本无内眷主持中馈,如今又要等三年了。”

“无妨,这事议亲的时候便知道了。”

余悦安一惊:“此话怎讲?”

“你也知内子过世没得两年,家慈也仙去了。我那女儿接连守了五年孝!就如黄氏岳母担心的一般,我也怕她日后不好说亲。”

“那就更该早日成亲才是!”

“一时间哪寻得到?”范世俊摇头:“我也是偶然听见有人议论岳母贤名才动了求娶的心思。当日岳母也不瞒我,早与媒人说清,一则女儿还小至少要留到及笄,二则她怕也…总归时间上也差不多。”

“只是这…与日后侄女说亲…?”

“且听我说,即便守孝三年,我家大姐儿也不过十四岁。只要两年!”范世俊伸出两根指头:“大姐儿能与她相得,就能借得贤名不让人那么挑剔了。不然娶的别个,倘或不好,倒还不如不娶!”

“这倒也是!”余悦安不由点头。

“再者,”范世俊接着说:“你我也知,‘如同己出’乃妇人常挂嘴边之言,可要做到何其容易?不过是面上情。适才我在内里,却见她那庶妹哀痛欲绝!想是真心爱戴嫡母。日后黄氏贤名必定更甚,有母如此,也不怕她是刻薄小气之人。”

“还是兄台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范世俊苦笑:“有甚好说,我倒宁愿内子依旧在世,一辈子不用动这心眼才好。”

余悦安默然。

萧家并非豪门世家,丧事不讲究极尽奢华。摆过三七便,就只是家里人规矩守孝罢了。

三七过后,黄氏族人与萧家人同坐大厅议事。

黄家大舅率先开口:“亲家是素有德行的人家,我那妹妹也给熏陶的仔细了几分,我们无甚好说,今日过个过场罢!”

萧老太爷道:“亲家大爷客气了!有妇如此,是我们萧家的福气。只可惜世事难料,也是我们没照顾好所致,还请亲家恕罪!”

“不敢不敢!”黄家大舅拱手说道:“按理这妇人嫁妆自来留给亲生子女。”黄大舅顿了顿说:“但是妹子既然分的停当,我们也不多说。只把我们瞧一瞧有个数吧。”

“很是!理当如此!”萧老太爷点头道:“绍熙,去把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拿来,舅爷也做个见证,让他们兄妹三人分了吧。”

绍熙点头,指挥着仆人们拿地契的拿地契,搬箱子的搬箱子。又抬了张大案来,不多久便整理明白。绍熙拿出黄氏留下的信封,首先拆开锦绣那份。只见上面写着:“上好水田100亩,中田120亩。缠枝纹楠木匣子并首饰若干。金30两。”段妈妈便捧着一个匣子过来,打开众人一看,里面堆的满满的金凤钗、玉镯子、宝石项圈等物。又有三个十两一个的金元宝摆的整整齐齐。

见众人无异议,又拆开罗衣那份念到:“上好水田80亩,山地100亩。莲花纹楠木匣子一个,并首饰若干。金80两!”满堂哗然,罗衣也呆了!土地在山东,况且也比锦绣少几分,不算打眼。80两金子,就是八百两银子!这放谁家都是个大数目!黄家人有些不岔!这妹子也太死心眼了吧?便是给个庶女一些,挣些名声罢了,还真当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大舅正想出声,二舅忙拉了一把,朝罗衣方向努了努。大舅扭头一看,只见罗衣脸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人已瘦的脱了形。又想起她当时哭的岔气,最后又是晕又是病。心也软了七分,罢罢!当多个外甥女吧,又把不快挥去了两分。

等段妈妈打开匣子众人才明白。匣子内几乎没什么值钱的首饰,比起锦绣的流光溢彩,这里单薄的凄凉,只不过三五根细细的金簪并金镯,宝石、点翠几乎没有,多数是银饰。黄家圆满了,最后一丝不快也跑的干干净净。大房的庶子绍衣见状挑眉,黄家还真上上下下都是厚道人,要换成他“舅舅”家,非得重新分配不可,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比嫡出的少,至少那一百两金子非得归到绍熙头上不可。唉,怎么就没托生在二房里,呃,摸摸鼻子,算了,萧家也算好人家了,至少对庶出的不打压,知足常乐、自足常乐!

罗衣到了此时,已经是习惯性的感激。嫡母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单单用称职形容了。她的东西虽然不如锦绣,但大方向也不差多少。爸爸曾说过,人要学会感恩,才能活的从容。想起自己的父母,罗衣又忍不住掉泪。这绮罗玉户,哪比得上曾经的千娇百宠?爸、妈、你们…忘了我吧…

看着罗衣的眼泪,于氏晒然。当日只有她那个角度看到婆婆指的其实是锦绣。只是两姐妹挨的极近,随后罗衣又跪下了。以至于众人都以为黄氏指的是两姐妹。她当然不会傻到特意说出来,但不免笑话这丫头是个傻的。可是此刻看着黄家众人格外慈爱的表情,再看看丈夫和姑子心痛的眼神,得!傻人有傻福!以后这位小姑子必定与嫡出无异了。果然,黄氏大舅母一把搂过罗衣道:“好孩子,莫哭了。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哭坏了身子,叫你母亲怎么安心呢?”又摸了摸锦绣的头:“二姑娘也是,你是姐姐,俗话说长姐如母,日后还要靠你立起来才是。”

罗衣感到众人似乎误会了,尴尬的跟着锦绣点头。看在众人眼里,更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老实!

段妈妈见到众人的反应,想起黄氏的那番话:“范世俊年纪不小,范家不许纳妾,后宅除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一个主人都没有。谁知道他等不等得这三年孝?若是等不得,出了孝锦绣就16了,说大不大,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便不好挑拣。何况祖母伯母到底隔了一层。索性我舍了这千儿八百两银子买个好名声,范家不等也得等。即便等不得,被退了亲,人家也定不好说我们的错。”

那时段妈妈也问过:“也不用给这么多吧?”

黄氏极自信的道:“不给这么多,怎么晃花别人的眼?我跟前养大的,多少要给,索性大方些!好儿不吃分家田,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的儿女,日后岂会将这一两千银子放在眼里?”

绍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段妈妈也收回神思,只见他拆开自己那份念道:“水田400亩,中田300亩,京郊铺面一个。早生贵子花梨木妆奁一个,首饰若干。黄金300两。”众人看着匣内首饰,虽不比锦绣,但也差不了多少,纷纷点头,嫁妆给儿子大头才是道理。

黄家大舅母不由有些佩服,黄氏出嫁时,她已经嫁过来了。黄家只有公爹做的7品穷京官,靠的是老家的田土。当日黄氏嫁妆,不过200亩水田,300亩沙田。首饰不过两盒。这才十几年,就让她翻出这么多来,也算能为。再看儿女,儿子不必说,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必有的!锦绣定了探花郎,更不用说了。唯一一个庶女,还拢的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唉,只是老话说的没错,慧极必伤啊。

老太太有些撑不住,二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二儿媳更是言语不丰又常年生病,所以平日里都不怎么在意。但人一老,就经不得这种架势,不由伤心起来。众人一阵慌乱,老太太可有五十五了!一个不小心,非得带了重(chong)孝不可!闹哄哄的一阵,各自散去。大厅里只剩下二房几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无语…闷声不吭的搬着东西回房。

回到二房,于氏才说:“还有些锦缎,丧中不好拿出来。改日分出来才是。”

“是了!”段妈妈接道:“当日太太有命,若她…去了,姑娘且只管把嫁妆绣好,不必管其他,只别让人看见了才是。不然她必不快的。”

锦绣只得点头。

“太太有些话,都是病重时断断续续与我说的,我且告诉老爷并爷奶奶、二位姑娘和诸位知道。”

“说吧!”二老爷道。

“莲姑娘跟了老爷十几年,等过了孝期,便抬了姨娘吧。”说的莲姑娘一愣,有些难过,又有些欢喜,虽然这只是内宅里叫的好听的称呼,但能上族谱的名额早已被张姨娘占了。但总比一辈子叫姑娘强太多。她也不算很老,出了孝期能怀个孩子,就真熬出头了。

“莲姑娘针线极好,虽太太有命,但孝期动嫁妆到底不好,叫人听见了也不像。二姑娘的针线衣裳,还请莲姑娘看顾些许吧。”

莲姑娘点头称是。

“三姑娘姻缘还不知在何方,趁机练练吧,您那手针线活真不大好!”段妈妈摇头说:“太太先让姨娘动二姑娘的大件,慢慢再绣您的。您也多少学着点才是,以后别让人笑话。”说着段妈妈有些头痛,二房从太太到姑娘,就没一个女主子针线好的。就靠两位姨娘,那么多件,绣到猴年马月去!等出了孝期,少不得还要请绣娘。

罗衣脸一红。段妈妈说的客气了,她上回钉个盘扣还钉的太紧不能用,不是“真不大好”,而是“惨不忍睹”。在现代时没少被她妈飞白眼。

“太太还说,李妈妈家去了,叫我跟着二姑娘。姑娘别嫌弃。” 段妈妈试了试眼角又对于氏说:“长嫂如母,以后两位姑娘就靠奶奶教导。若有不好之处,只管打骂便是,万不可纵着他们,今日不苦,日后到婆家就是一辈子苦。”

于氏郑重应了。婆婆没了,她如今就是二房的当家主母。萧家这样的人家,儿子都娶媳妇了,一般也不会续娶。最多纳几房姬妾。张姨娘是个省心的,莲姑娘还只是个通房名分。难也的确难在两位姑娘。

锦绣想了想说:“父母在无私财,母亲留下的土地,父亲且帮我们收着吧。”

二老爷挥挥手:“我不通这些经济事务,叫你哥哥嫂子一并管了吧。”

“妹妹们略懂点田亩之事才好!”绍熙拒绝。

锦绣无力的说:“我与三妹妹都不懂这些,哥哥只当疼顾我们,且让我们日后在学吧。”

绍熙还待再说,于氏使了个眼神,只好闭上嘴。

锦绣身心俱疲,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撑。勉强的对父兄行过礼,拖着罗衣就回房了。

9、赵氏 ...

二房经历了大丧,老太太免了他们请安,好好休息休息。罗衣整整躺了七八天才缓过来,虽然还是看着瘦,精神却好了许多。据传说孝期内不许吃肉,只能喝米汤,但实际遵守的几乎没有,除非真吃不起肉。当然书香门第有时忒装逼,又想吃肉又怕被人知道说嘴,只好曲线救国——给二房特劈出一个小厨房“守孝”,每月拨银子过来。吃什么自己弄,以免搞的人尽皆知。于氏也趁机专拨了个老妈妈教锦绣罗衣做菜和点心,多少要会几个撑门面。

又过了几天,二房的日子正式进了轨道。一行人齐齐走去上房请安。这阵子的晨昏定省有些混乱,因此今天是黄氏病重以来,第一次这么整齐的见老太太。不免又正式磕了几个头,相互哭了一阵。三房众人也到了,而大太太惯例早早辞去主持家务。

老太太是个极重视嫡庶之别的人,只从她身边的座位就能看出。除了罗衣落水之后第一次过来有幸坐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这个荣幸。如今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是锦绣,还有一个是三房的嫡幼女宝络。

老太太摩挲着锦绣说:“怎么瞧着又瘦了些?小小年纪,也该好好补补才是。”

“老太太必定眼花了!”锦绣眨眼笑道。

“你这丫头!”老太太在锦绣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不许跟我打马虎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至少要吃两碗饭!”

“太多了吧?”

“你们年轻不知道,这时候亏了底子,吃亏在后头呢!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叫你乳母好好盯着才是!”

大奶奶赵氏抿嘴一笑:“二妹妹的乳母家去了,老太太不知道?”

“这是为何?”老太太惊讶的问。

“听说得罪了三妹妹?”赵氏扭头问罗衣。

罗衣卡壳,她没得罪大嫂子吧?为什么问她这么尴尬的问题?这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唉,要是黄氏在,倒很好说话。

锦绣也愣了一下,既不好说乳母的不是,这样显得她有点忘恩负义。又不好说是罗衣的原因。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于氏只好冲出来救场:“大嫂子想是听岔了?”

“哦?这话怎么说?”老太太眼角瞟过罗衣,罗衣一凛。

“原是那位妈妈时常不好,一则怕耽误了她,不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行事;二则也是怕二妹妹过了病气。”于氏笑道:“原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了,不过前日看账本,发现每月总关一两银子出去,一问才知道缘故。也是二妹妹的一片心。”

于氏这番话滴水不漏,赵氏不好说什么。罗衣却明明白白接到赵氏一个轻蔑的眼神,十分不快。

“你婆婆总是太良善了些!”老太太意有所指的是说。

于氏立马接道:“是老太太的眼光好,我们也托老太太的福了,可惜我没在婆婆跟前尽几天孝心。日后还请老太太疼顾我们些,替婆婆好好教导我们。”说毕,还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不想持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锦绣:“现在你屋里谁管呢?”

“母亲把段妈妈给我了。”

“也罢了,让她多上点心。”说完就让大家散了。

回去的路上,锦绣沉声问:“大嫂子可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么?”

罗衣很不好意思的说:“都是我不好,要不把李妈妈接回来吧?”

锦绣摇头说:“与你无关。”在段妈妈归到她名下之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李妈妈没有成算,心眼又小。母亲自知时日无多,怕以后被李妈妈往偏执了引。一个女人要想不开,这辈子基本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管事婆子对上要有足够的衷心,对下要有绝对的权威,乳母卡在中间会形成两虎相争之势,李妈妈必须让位给段妈妈,日后到了婆家好使,最起码别在婆家随便的罪人,只看段妈妈对谁都和气就知道了。

此后的日子里,罗衣发现赵氏对她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比如这天早上,赵氏笑问:“听说张姨娘扎的一手好花?真想见识见识。”

罗衣对她有些防备,便含糊说:“见的少,我也不大懂那个。”

“三妹妹别是藏私吧?我听说你日日跟姨娘一处呢!”

罗衣感到不妙,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女跟姨娘过于亲近绝对不是好事,可非要说她跟张姨娘在一处,也说得通!于氏是个省俭的人,晚间做活总把女人们拢在一处,一齐点上几十盏灯。如此,既光线充足不伤眼睛,又比分散开来更省烛火,还能彼此讨教一齐进步,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赵氏总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大家对她的印象难免不好。果然见老太太皱眉,却看都不看罗衣一眼:“姑娘们都是母亲带着,母亲不得空也是嫂子带,二奶奶可不要躲懒!”

“老太太可冤枉死我了!”于氏笑道:“哪一日不带着她们?我知道了!必定是我这几日逼着她们做鞋记恨上我,特求了大嫂子,到老太太面前‘告状’不是?”

赵氏嗤笑:“二婶婶对小姑子倒护的紧。跟姨娘亲近些也没什么,原是母女天性。”

锦绣神色一变,怒道:“大嫂子这话我听不懂了!跟姨娘什么母女不母女的?何况三妹妹日日跟我一处,我竟不知何时姨娘成了我母亲了!”

听到锦绣的话,罗衣算是知道庶出的尴尬在哪里了。那番话,锦绣说出来是掷地有声,要是她说,即使有理,别人也免不得说她冷血无情忘恩负义。探春不就是这样么?

自来小姑子呛嫂子,没理也有三分理,何况锦绣说的诛心,赵氏讪讪的说:“是我想岔了,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怕妹妹被某些人骗了。”说罢还瞟了罗衣一眼。

这一声明显的挑拨,让罗衣憋不住发火:“我哪里得罪了大嫂子,让你次次找我麻烦?”